安心如一向信奉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比如現在,穆先生三個字就像是懸在半空的寶劍。如果換彆人,躲之不及。可安心如卻想明白了。該來的,不會因為你害怕而不來;不該來的,也不會因為你祈禱就自來。所以她在家休息了三個小時,就開始工作了。網上最近又趕上沒什麼大事,安心如成為娛樂圈的熱搜擔當。她打張少瀾的那一巴掌,不知被多少人瀏覽,一躍成為當日最火視頻。據王諾苦著臉說,劇組在宣傳上省了不知多少錢,安心如這一手露的,成功讓這部劇變得人儘皆知。就是在這樣沸沸揚揚、亂七八糟中,《永夜記事》開拍了。安心如和伊娜第一天早上六點多就到了影視城,同時到達的隻有劇組工作人員和王諾。王諾滿是乾勁,如同領導人一般,遠遠地就朝安心如揮手致意。伊娜提著早已買好的零食、咖啡、水果等,分發給服裝梳化和燈光攝影等工作人員。演員給工作人員買零食表心意已經是個約定俗成的規矩,畢竟演員美不美,燈光梳化服裝等等可以占一半以上因素。而劇組人員對安心如這個敢掌摑張少瀾的女人,更為感興趣。不止一個人佩服安心如的勇氣。要知道,因為得罪偶像而在圈裡徹底混不下去的,大有人在,幾乎沒人敢動這些流量小生和小花們半根汗毛。可這種不討好的事情,安心如不僅做了,還做得光明正大。這就不得不讓劇組人員佩服了。再加上安心如把水果咖啡親自一個個送到人手上,滿臉堆笑,全是結交之意。按照攝影師大曾的話說,這麼一個人精,人家又沒有惹你,誰會閒著沒事去跟她交惡。畢竟娛樂圈統共才多大,又是一個百分之九十依賴人情的圈子,風水輪流轉,誰知道哪天,安心如變成這個圈子的大佬級彆,那現在的每一分表現,都決定著將來她可能會報恩還是報仇。這一圈下來,安心如起碼在所有工作人員麵前混了個不錯的印象,最低表現也是沒給自己拉仇恨。而當金茜莎準時準點,帶著“金茜莎是女一演員,卻仍然整點到達現場”的矜持與自驕出現時,看到的就是已經上妝完畢的安心如,坐在那裡皺著眉頭苦練台詞。聽到金茜莎來,安心如還抬頭打了個招呼,又低頭跟台詞死磕。安心如低頭時,光潔的額頭和挺翹的鼻尖露出,長長的睫毛像是會動,一扇一扇。配上安心如隨意紮的丸子頭和一段潔白光滑的脖頸,陽光懶懶地照耀在她身上,被窗外的樹遮擋,映出一片一片光斑,外麵有小鳥鳴叫,連金茜莎都覺得一時歲月靜好。可安心如抬起頭的一刹那,金茜莎突然歲月靜好不起來了。這個女人,終究臉上還是脫不了妖豔的影子。更重要的是,金茜莎突然覺得她十分眼熟。金茜莎使勁盯著安心如,心裡慢慢沉了下去。張少瀾在美國時,房間裡有一幀素描,畫的是一個少女,抬頭向上望來,背後陽光映成光斑。少女純真爛漫,顯然是張少瀾憑想象加工。金茜莎當時就找人查過,張少瀾和她形影不離,根本沒機會認識這麼一位。而張少瀾曾無意中說過,那幅畫是對一個故人長大後樣子的揣摩。現在一看,那故人分明就是安心如!那少女就是張少瀾想象中的安心如!不然怎麼解釋,畫像和安心如的五官那麼相似。本來這幾天被各大營銷號玩命展銷,被粉絲和張少瀾臭罵不止的金茜莎,一腔心高氣傲都歇了菜,隻求順利把戲演完,已經歇了和安心如作對的心思。可這會兒,猜到真相的她,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而且是前塵舊事壘在一起。金茜莎突然對安心如微微一笑,轉頭看著不遠處的王諾:“王導啊,我昨晚台詞背錯了,就背了第三場戲,怎麼辦?”對劇本同樣熟悉的伊娜,一聽就臉綠了。第三場戲是女一和女二結仇的最初開始,裡麵的重點就是,女一會大義凜然地為了正義,狂扇女二嘴巴子。而實際上是被冤枉的女二,笨嘴拙舌連反抗都不敢,申訴也不會,就此被扇出了黑化的種子。伊娜暗暗叫苦,看金茜莎越發不順眼:“你這巧合來得也太巧了呀?早就想好了要這麼對我們心如了吧?”金茜莎甜甜一笑:“都是拍戲需要,不要誤會哦。”一個小時以後,即使是王諾這樣的直男,也從金茜莎甜得過分的笑臉中,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從一開機起,金茜莎就總是出錯。不是扇巴掌時候台詞忘了,就是扇得角度太微妙,擋住了安心如的機位。唯獨扇巴掌這件事,金茜莎次次表現完美,下手絕不留情。伊娜眼看安心如的臉紅腫起來,氣得在場邊跳著腳的罵,要不是有人攔著,她擼著袖子就衝上來了。金茜莎的經紀人見伊娜紅了眼,早不知躲到哪個犄角旮旯,連找都找不著。王諾皺起眉,不滿地盯著金茜莎,冷冷地說:“要是實在記不住台詞,金小姐還是回家再休息休息,我們先把心如的其他戲拍完了。”金茜莎聞言,轉回頭看著王諾,神色中帶了一絲委屈,眼中淚光點點:“王導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實在不行,我再回家準備。”可歎直男千百年來最吃泫然欲泣這一套,口味忠貞不二,從未改變。果然王諾歎了口氣,板起臉來:“最後一次機會!”看金茜莎連連點頭,王諾這才想起來,被扇得臉都紅了的安心如,他還沒有詢問意見。王諾紅著臉看向安心如。他其實在金茜莎和安心如之間,誰都不偏幫,隻是直男癌時不時發作,大男子主義總是要露露端倪。“心如,你看呢?你要吃不消,咱就不拍這段!”王諾口氣誠懇。畢竟這是戲籌備以來,第一個鼎力支持他們的演員,王諾同樣不願意讓她難過。安心如微微一笑,衝場邊如同憤怒的公牛般被三、四個男人攔著,跳著腳怒視金茜莎的伊娜輕輕搖搖頭,示意她冷靜。她看著王諾:“導演,一會兒我能不能有自由發揮的空間?這場戲女二的反應太死板,不像是她平時精怪刁鑽的人設,顯得很突兀。”王諾對安心如改戲的本事是領教過的,也是從心裡放心的。安心如很知道,什麼東西能改,什麼東西不能改。經她手改動的劇本,往往比之前更好看些,透著股狠辣勁,一點都不平淡。王諾點點頭:“你可以小範圍的隨意發揮。”安心如臉頰被打得發紅,笑眯眯地點點頭,看向金茜莎:“開始吧,金小姐。”金茜莎愣了愣,總覺得安心如的眼神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她使勁搖搖頭,把這種詭異的感覺甩出去,站好機位,一等場記喊聲傳來,她就上前一步,“啪”地一個巴掌,甩得又穩又準又狠。安心如的臉更加紅了。可她眼中卻慢慢生出了笑意。金茜莎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心中騰地升起怒火。她是在笑話自己,一定是的!安心如眼中的奚落,明白得就差寫出來了。金茜莎一怒之下,該說台詞的時候反而不說話,抿著嘴隻作忘記,等著安心如的眼中仿佛冒了火。忘了台詞,一會兒就又可以打她一巴掌。金茜莎握緊了拳頭恨恨地想到。她實在是恨透了安心如的雲淡風輕和胸有成竹,恨透了她和張少瀾不明不白的關係,恨透了她躥紅的速度和日漸高漲的時尚口碑。憑什麼是她,她除了有一張狐狸精的臉,還有什麼!金茜莎越想越氣,咬死了牙關,就是不說話,並暗下決心,一會兒要一巴掌把安心如抽到臉開花。王諾皺起了眉頭,準備叫停金茜莎。她八成是故意的,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了。伊娜氣得要衝上場,被副導演死命扛住,正在與他上演古典式摔跤。這時,安心如突然在彆人看不到的死角,對金茜莎微微笑了一下!緊接著,她上前一步,高高抬起手,狠狠掄下去,“啪!”地一聲,一個耳光重重抽在金茜莎臉上,並成功打蒙了所有人:劇本裡女二根本沒敢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