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高 士(1 / 1)

信陵君竊符的消息還未傳到趙國時,平原君正為了魏國將軍新垣衍的建言而猶疑不決。他從新垣衍的態度中,窺探到魏王畏懼秦國又不願天下人嘲笑他背信棄義的矛盾心態。新垣衍極力說服趙國尊秦為帝,如此一來,魏國侍奉秦國便不會引來罵名。但秦國向來不講信義,若趙國尊秦為帝果真能夠換來秦國退兵,也許趙廷不會如此猶豫。前有長平之戰,後有邯鄲之戰,數年戰爭的消耗已經使這個軍事強國瀕臨崩潰。無論是拒絕或接受新垣衍,對平原君來說皆難以下定決心。進退兩難之際,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前來拜訪平原君。當毛遂向平原君稟報來者的姓名時,平原君驚喜萬分,顧不得讓侍從為他穿上鞋履,僅著一雙襪袋便從堂上奔出。當他衝至宅門,迎麵撞見一位瘦高個子的老人立於門側,他趕緊刹住腳步,立穩站好,隨後拱手朝著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先生雲遊四海,行蹤不定,不想竟在邯鄲。勝有失遠迎,望先生見諒。”平原君埋著頭,沒有聽見對方的回應。他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卻發現老人的目光向下,正落在他的雙足上。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襪袋不僅沾了泥土,右腳襪袋上的帶子甚至在剛才的疾走中鬆開了。一時之間,平原君隻覺得臉上發燙,尷尬萬分。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平原君的窘狀,他收回了目光,以一種強硬的語氣說了一句:“吾知道邯鄲事態緊急,不想竟緊急至此。”平原君聞言,懸在胸口的大石轟然落地。他清楚老人說這句話的意義,他既然出現在邯鄲,就一定不是偶然。果然,老人的下一句話直接命中靶心。“大梁來的客人新垣衍在哪裡?吾欲見他。”“請先生進府等候,勝將為先生引見。”老人點了點頭,跨步邁過門檻,同時亦不忘厲聲數落平原君幾句:“新垣衍似乎讓平原君很煩惱。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您卻猶豫不決。天下人皆讚頌平原君為賢公子,吾今日知道並非如此。”毫不留情的話語令平原君臉上的溫度又升高了幾分。他羞愧難當,垂首連連稱是,恭恭敬敬地將老人引入了府中。這位老人之所以得到平原君如此禮遇,是因為他乃天下聞名的高士魯仲連。此人頗為神秘,世人除了知道他是齊國人之外,對他的身世一概不知。他從不效力於諸侯,行蹤詭秘,來去無影,卻多行義舉,挽危局於狂瀾。尤其是二十多年前,安平君田單複齊,在收複聊城和狄城時,皆得到了魯仲連的幫助(作者注1)。田單一直與魯仲連相友善,後離開齊國到趙國為相,封為都平君,與馬服君趙奢多有來往。兩人雖相繼去世,但平原君至今還記得田單與趙奢論兵時,常常提到那位扶危濟困的高士魯仲連。此時,毛遂遠遠立於廊下,望著那位老人慢慢走來,他亦躬身行了一禮。埋頭時,誰也沒注意他眼底掠過一抹狡黠的微光。===========“魯仲連想要見我?”新垣衍挑了挑眉,輕佻地問道。“是的。”平原君點了點頭。兩人此刻正坐在邯鄲城的一處館舍之中。新垣衍原本以為平原君前來是給他回複,不想卻是要介紹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給他。他不免有些氣惱。“我聽說魯仲連先生是齊國的一位高士,不肯仕宦任職,而遊走於各國之間。衍,身為人臣,肩負重任,實在沒有空閒時間結交魯仲連先生。我不願見他,請平原君替我回絕掉。”平原君聞言,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將軍至邯鄲,是奉了魏王的命令來幫助趙國,趙國君臣皆感激將軍與魏王的心意。為了趙國的黎民百姓,王上本欲答應將軍的建言,尊秦為帝。隻是魯仲連先生突然造訪勝的府邸,責問勝為何還沒有把將軍趕出邯鄲城?勝不解,問魯仲連先生,他說將軍的目的不是為了救趙,而是為了亡趙。勝因此而猶豫,不知該相信將軍,還是該相信魯仲連先生。”“魯仲連有此言?看來衍不得不和他當麵對質了。勞煩平原君約定一個時日,請魯仲連到此一敘。”“不用另約時間了。魯仲連先生此刻就等候在門外。”新垣衍沒料到平原君早已設下一個陷阱讓他跳,內心不由地有些不悅。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沉默著點頭,讓平原君請魯仲連進來。魯仲連進來後,徑直坐了下來,不與新垣衍說話。新垣衍隻得先開口問道:“我看現在還留在這座圍城之中的,皆是有求於平原君的人。如今觀先生之玉貌,實在不像是為了私事而請求平原君的那類人。為何您還留在圍城之中而不去?”魯仲連抬了抬眼皮,看起來像是快要睡著而強打起精神的狀態。“將軍知道鮑焦嗎?”“鮑焦乃周之隱士,不滿時政,抱樹絕食而死。”“將軍說的不錯。很多人認為鮑焦是因為心胸狹窄才絕食自殺,事實上並非如此。人們不了解他的內心,所以誤會他是因個人私事而死。吾也許就是鮑焦那樣的人吧。”新垣衍瞥了魯仲連一眼,沒有說話。而魯仲連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道:“秦國是個拋棄了禮義,以殺人多少來計算功勞的國家。這個國家以權術驅使士人,像對待俘虜那樣役使百姓。假如秦國稱帝,並且對整個天下發號施令,那我魯仲連寧願跳入東海自殺,絕不做秦的子民!我之所以來拜見將軍,是想助趙抗秦。”不屑地哼笑了一聲,新垣衍故意用質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老人一通,最後揚起下巴問道:“不知先生要如何助趙抗秦?”“楚國和齊國,是山東六國中最強大的兩個國家。若楚齊兩國出兵援趙,秦國亦招架不住。如今楚國的援兵已經到達邯鄲城下。至於齊國……將軍是否知道吾助安平君複齊之事?”“當年安平君收複聊城,圍城一年有餘而不下,先生書信一封,綁於箭上,射入城中。燕國守將覽信之後,陷入絕望,自殺而死。先生一箭定聊城,一時傳為佳話,衍敬佩不已。”說到這裡,新垣衍頓了頓,“隻是安平君在趙國去世,先生若想憑借與安平君的交情使齊國出兵,恕衍直言,衍認為並不可行。”魯仲連嗬嗬笑了兩聲,連連點頭,似乎也讚同新垣衍的說法。“將軍說得對。為齊國立下大功的安平君已死,但是將軍亦不要忘了,齊國太後尚健在。”“!”見新垣衍神情為之一凜,魯仲連慢悠悠地晃了晃腦袋。“齊襄王為太子時,因樂毅伐齊而逃亡於莒,得到太史之女的幫助。後齊襄王即位,封此女為王後,生太子建。而齊襄王之所以得以複國,乃安平君之功。故齊太後感恩於安平君,而安平君感恩於吾。以齊太後之賢,若吾出麵遊說太後,將軍認為,齊國是否會出兵?”“……衍不能下論斷。”“嗬,那咱們暫且不說齊國。其實吾還打算請魏國和燕國助趙。”“以先生之才,我相信您能夠說服燕王。至於魏國……”新垣衍語帶恨恨之色,“衍就是來自魏國,衍的態度即代表魏國的態度。先生怎麼能叫魏國助趙呢?”“魏國沒看到秦國稱帝的害處。若看到那些害處,魏國必定援趙。”“哼,秦國稱帝有何害處?”“秦王如今還不是天子,便像驅使奴仆那樣驅使魏王。一旦秦王當上天子,將會如何變本加厲地驅使魏王呢?”“先生莫非沒見過那些奴仆?十個奴仆跟從一個主人,難道是因為他們的力氣和智慧比不過主人?還不是因為他們懼怕主人的緣故!”“如此說來,魏王懼怕秦王,就像奴仆懼怕主人那樣?”“正是。”“既然將軍亦承認魏王是秦王的奴仆,那麼吾可以去請求秦王,讓他烹煮魏王或者將魏王剁成肉醬。”新垣衍聞言,大為不悅,厲聲責怪:“先生此言,實在是太過分了!即使是您,也不可能讓秦王對無罪的魏王施以酷刑。”“怎麼不能呢?將軍且聽吾慢慢道來。昔,鬼侯、鄂侯、文王姬昌,是商的天子紂王的三個諸侯。鬼侯有個女兒十分美麗,將她獻給紂王,可紂王仍嫌她醜,將鬼侯剁成了肉醬。鄂侯為鬼侯辯解,紂王便將鄂侯殺死製作成肉乾。文王聽說此事,歎了一口氣,便被紂王關入羑裡的監牢之中百餘日,甚至差點被紂王殺掉。鬼侯、鄂侯、文王姬昌,他們都是諸侯,並沒有什麼罪過,卻遭到天子的酷刑。魏王和秦王同樣都是王,為何甘願處於被人宰割的地位?”魯仲連的聲調越說越高,慷慨激昂,咄咄逼人。“秦國乃萬乘之國,魏國也是萬乘之國,都有稱王的名分。魏國隻不過看到秦國在長平打了一次大勝仗,就想著要尊秦為帝。你們魏國的大臣,不勸諫魏王,反而助紂為虐,看來魏國沒有一位賢臣!”一番話直說得新垣衍麵紅耳赤,不知如何回話。而魯仲連沒有打算就此打住,他一鼓作氣,繼續說道:“況且秦國的野心沒有儘頭,一旦稱帝,便會根據自己國家的利益而隨意更換他國的大臣,還會把秦國的女子強行嫁給諸侯做姬妾。這些女人住進魏王的王宮裡,日夜在魏王耳邊進讒言,監視魏王的一舉一動。如此境況,魏王能安然無恙麼?”“魏國的大臣能安然無恙麼?秦國今日之所以看重將軍,是因為將軍在魏廷中親秦。然而若天下皆成了秦王的天下,秦國還會繼續看重將軍麼?魏國今日之所以看重將軍,是因為將軍受到秦國重視。然而若天下皆成了秦王的天下,魏國都不複存在,哪裡還有將軍在魏國的富貴?”新垣衍的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黑。他咽了一口唾沫,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猛地站起身來,朝著魯仲連拜了兩拜,口中滿含歉意:“起初我認為先生是一位庸人,現在才知道先生真乃天下少有的高士。衍羞愧難當,請讓我告辭,今後再也不敢複言尊秦為帝之事。”新垣衍說到做到,當即收拾行李帶著隨從離開了。湊巧的是,僅僅兩天之後,信陵君竊取兵符,帶著魏軍從鄴城出發的消息就傳到了邯鄲。===========邯鄲城的危機仍沒有解除,然而信陵君救趙的消息鼓舞了人心,邯鄲城內的軍民對勝利的信心空前高漲。不僅是趙人,連城外的楚軍也變得活躍起來。楚將景陽迅速寫了一封請求增兵的密信,呈送給郢都的春申君。看起來,勝利的天平似乎又一次傾向合縱軍。平原君慶幸自己沒有聽從新垣衍的建議,感謝魯仲連助趙的義舉,當晚在府邸內舉辦了一個小型宴會招待魯仲連。出席宴會的不僅有毛遂等門客,還有暫住在邯鄲的賓客李斯。晚宴快結束時,很多人都已經酩酊大醉。席間甚少飲酒的李斯,少見地舉著酒杯走到魯仲連跟前敬酒。魯仲連直言謝絕了。他瞪著一雙精明的眼睛打量了李斯一番,最後才問道:“你就是荀況的大弟子?”“正是晚輩。”魯仲連搖了搖頭,很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不過如此。”李斯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似乎完全不介意老人剛才的話。他放下酒杯,恭敬地朝著對方拜了一拜。“晚輩早聽聞先生之名,今日有幸得見,有一事想要請教先生。”“你一位儒家弟子,不去請教你家三為學宮祭酒的先生,反倒來請教我這個浪跡天涯的老頭子麼?”“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何況晚輩欲向先生請教的,是先生自己的事。”“哦?何事?”魯仲連仍舊是不以為然的神情,但是稍稍前傾的身體表明他至少對李斯的問題產生了少許興趣。“晚輩聽聞先生助安平君收複聊城時,射入城中的信上寫著這樣一句話:‘今公又以敝聊之民距全齊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食人炊骨,士無反北之心,是孫臏、吳起之兵也,能以見於天下矣。’先生在信中盛讚聊城的燕國守將像墨子一樣善於守城,像孫臏、吳起一樣善於用兵。依晚輩看來,先生似乎也很擅長於墨翟之守,以及孫臏、吳起之兵,不知道晚輩的看法對不對?”“嗬嗬嗬嗬……”魯仲連笑了起來,但很快就收斂了笑容,神情嚴肅。“吾不過是因為心中的道義,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沒有孫臏、吳起那樣殺萬人之技,才華和賢德更遠遠不及墨子。若實在要拿吾與一些人相比,大概隻是比坐而論道的孔丘或者荀況要好一些吧。”“原來如此,晚輩明白了。”李斯聞言,亦收起了笑容,神情嚴肅。他意味深長地朝著魯仲連點了點頭,退了回去。“哎,你和魯先生說了什麼?”待李斯回到自己的座位,毛遂便忙不迭地湊了過來。他今晚難得沒有喝醉,到了宴會的尾聲階段,他的神智竟還保持著清明。李斯斜著眼睛瞥了友人一眼,模棱兩可地回答:“隻是想確定一些事情。”“你知道什麼了?!”毛遂猛地瞪大眼,追問道。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衣袖,李斯端起案上的酒杯小啜了一口。“大概和毛兄你知道的事情差不多。”毛遂愣了愣,隨即不甘地嘟噥了一句:“嘖!這世上大概沒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你了。”“那也未必,斯也是人,不知鬼神之事。”這話好像提醒了毛遂,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嘿嘿笑出了聲。“對了,也的確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向你提到趙國的兩件至寶,你就是不知道的;還有……那時候你一直以為師難就是韓非的真名,笑死我和青書了!”“毛兄的記性不太好。記不得師難就是辯王的,不正是毛兄麼?”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不知不覺便到了宴會結束的時候。平原君欲留魯仲連,對方堅決辭讓,甚至以“吾飄零之人,助人不因富貴。若君強留,吾寧死不複相見”相迫。萬般無奈之下,平原君隻能讓魯仲連獨自離去。……深夜,田茵帶著三名墨家弟子守在一個隱秘的地道口。這個地道的位置隻有墨家知曉,連趙軍的最高統帥廉頗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地道的一端連接邯鄲城外的某個密林,另外一端的出口就在墨家工坊內。“真不知道我們墨家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情?那位‘大人物’要勞煩兄長親自護送進城,難道他一個人能抵十萬援軍?”田茵語帶不滿,叉腰立在地道口。“非常時期,非常舉措。隻要符合道義的事,墨家絕不會推辭,亦不會拒絕和他人合作。茵姑子不可因門戶之見,擅自議論。”老楊立刻接了一句。田茵早已習慣老楊的一本正經,她撇了撇嘴,扭過頭去,一雙杏目專注地盯著地道口。沒過多久,下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田茵的眼睛瞬間亮了。“兄長回來了!”果然,她的話音剛落,田羨便從地道口伸出了腦袋,他利落地順著繩梯爬上來,轉身蹲下,伸手拉出了一個人。此人著紫色絲質深衣,頭髻上簡單地插了一根白玉簪,一雙丹鳳眼,膚色蒼白,年齡約二十二三歲。來人正是儒家弟子韓非。“請公子移步,钜子正等著您。”田羨等韓非整理好了衣衫,這才開口說道。韓非麵無表情,微微頷首,便跟著田羨往工坊更深處走去。田茵見對方冷漠的態度,不滿地翻了一個白眼,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田羨在一堵內牆前停住了腳步,他拍了拍牆上某個地方,立刻有一個木製的小按鈕冒了出來。隨後田羨按下按鈕,麵前的牆壁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緩緩往左右兩邊分開。待聲音停止時,一個密室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田羨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韓非獨自走了進去。他剛邁入密室之中,入口便轟然關閉了起來。緊接著,一位老人家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子,你想儘辦法從荀況那裡問出了吾的行蹤,又逼吾到邯鄲救急。你欠吾的人情,徹夜對弈來還吧。”韓非恭敬地朝著密室內端坐的人行了禮,隨後坐到棋盤對麵。這間密室並不大,方方正正,牆上對稱地掛著羊頭壁燈。密室正中央有一個凸起的方形柱台,其上放置著一副棋盤,盤麵上是一局殘棋。此情此景,不由地讓人想起臨淄牛山上那間機關密室。“晚輩恭敬不如從命。”說著,韓非掃了一眼殘局,很快拈起一子落下。魯仲連看著他落子的地方,滿意地半眯起眼睛。“荀況收的徒弟,跟他本人一樣無趣。唯有棋力,還算差強人意。”“謝墨家钜子誇讚(作者注2)。為了不辜負您的期待,今夜晚輩唯有使出全力擊敗您了。”“哼,那就試試看吧。對了,你那位師兄亦在邯鄲,不用叫來共同切磋一下?”“暫時不用了。晚輩想先看看,師兄的下一手會下在什麼地方。”韓非平靜地說道。他失了先手,隻因為花費了太多時間找尋一位來去無蹤的人——魯仲連。世人皆知魯仲連乃齊國高士,卻鮮少有人知曉,他正是墨家的現任钜子。注1:據《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魯仲連幫助田單收複聊城,是發生在邯鄲之戰結束(前257年)的二十多年後。參照田單的經曆,此處記載有誤。田單收複聊城,當是樂毅伐齊而田單複齊的曆史階段,應該是發生在邯鄲之戰往前二十多年,齊襄王剛即位的時期。注2:曆史上魯仲連並非墨家钜子。文中的钜子身份乃作者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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