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之前你表現得那麼浮誇。正常談戀愛就是逛街牽牽小手，吃飯的時候互相夾個菜，坐在一起我說話你樂意聽，偶爾悄悄送個小禮物之類的——”話音剛落，她手掌一暖，他牽住了她的手，淡淡問，“是這樣嗎？”“額……是，孺子可教。”到了翡翠閣，唐詩隨便指了一個碧油油的鐲子。雲顏就笑了，“唐姑娘可能不知道，不是越綠的鐲子越好。真正好的鐲子不是綠得深沉而是綠得透明，尤其這種通體翠綠沒有雜質的鐲子，湊近了看幾乎能感覺裡頭碧波流動。”她明明是和唐詩說話，卻側首問閣休，“莊主，你說是不是？”是啦，唐詩一個小丫鬟，不可能識貨。“雲姑娘是行家。”閣休誇了一句，雲顏露出笑容。這支鐲子價值不菲，她送給唐詩，不要太貴重。唐詩就要推辭，她道，“莊主送給我我的大禮更貴重，唐姑娘受之無愧。”唐詩隻好戴在腕子上。她不習慣戴鐲子，尤其是這麼貴的鐲子，特擔心自己一不小心給磕碎了，時不時就往上擼擼。他們一起回山莊。本來唐詩是和閣休走在一起的。但走著走著，就變成閣休一個人在前麵，唐詩和雲顏並肩跟在後麵。莫名有種一個男人帶著倆老婆的感覺……“唐姑娘若是戴不慣鐲子，便不用給我麵子一直戴著，收在首飾盒裡便是。”也許是注意到她的動作，雲顏如是說。唐詩聽著這話好像不是好話，到底哪裡不好又說不出來。吳道子收到消息，帶著鐵衛早就在大門口等著。見到閣休眼圈一紅，差點哭出來，這是真忠心啊。迎進去之後，趙管家和趙袖兒也趕過來拜見許久不見的主子。閣休向他們介紹了雲顏，“我和詩詩退隱江湖雲遊四方，以後不經常回來。山莊裡瑣事諸多，趙管家恐怕忙不過來，雲姑娘出身遂州雲家，不管是做生意還是料理事務，統統拿得出手，就留在莊子裡幫忙。記住，她的意思就代表我的意思。”趙管家低著頭，依舊恭敬。隻有趙袖兒，暗中瞪了雲顏一眼，順便瞪了唐詩一眼。閣休環顧四周，甚有威嚴，“就算我不在了，也不能墮了神機山莊的威名。吳道子，以後你和你的鐵衛隊，聽從雲顏姑娘號令，知道了嗎？”吳道子立時應道，“是！”其實本來這樣吩咐下去就差不多了，唐詩覺得他們可以回去了。但待眾人退下去之後，雲顏向閣休提議，“我在暘州城人生地不熟，恐怕要莊主為我引薦暘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莊子裡的管事和夥計，也要讓他們看看風頭。”她的眸子熠熠生輝，“就在山莊裡舉辦一個宴會，莊主看如何？”閣休就同意了，他也需要一個宴會好好地和他的江湖說再見。“勞煩唐姑娘了。”雲顏忽然說。唐詩不覺得這件事和她有關係，懵了一下。雲顏說，“唐姑娘是山莊的女主人，雖然舉辦一個宴會有下麵的小廝和丫鬟跑腿，但許多事情還是要你拿主意，讓你費神，勞煩了。”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唐詩不是笨人，立刻明白過來。她一個丫鬟出身的女子，如何有能力籌辦宴會？事實上，唐詩也確實不會。“我哪裡會籌辦宴會？”唐詩笑盈盈說，“雲姑娘出身世家，一定有類似的經驗，這件事就交給雲姑娘好了。”費神費力，她才不去逞強。雲顏沒料到她這樣好說話，怔了一怔。明明之前在茶館，她對閣休故作親密，一副小家子氣生怕她搶了閣休的模樣。現在倒大方起來。“我怎好越俎代庖？”唐詩暗中朝閣休眨眼睛，閣休就出麵一錘定音，“雲姑娘以後就是自己人，怎麼是越俎代庖？況且詩詩笨手笨腳鎮不了場子，比不得你有魄力。聽說你在家中的時候，經常輔助家裡的姐姐籌辦各種宴會，一定熟稔。”雲顏眯眼一笑，“既然是自己人，莊主就不要雲姑娘來雲姑娘去了，叫我雲顏吧。”古時候，奸情就是這樣發生的。閣休的暗示下，唐詩就是一個沒見過大場麵隻會伺候人的鄉下女子了。雲顏被安排住在波瀾院，她還旁敲側擊問唐詩，“唐姑娘在這裡一定有自己的房間，不知道是哪間？我好叫下人注意打掃，以便你隨時回來隨時可住。”唐詩有點瞧不慣雲顏的迫不及待，就漫不經心說，“我住微水院。”頓一頓，補充一句，“主臥。”意思是和閣休一個房間。其實本來她是要住微水院客房的，嘴巴一欠就被閣休占了便宜。晚上隻得磨磨蹭蹭進了閣休房間，閣休曉得她的顧忌，先嘲諷她一句，“下次說話之前用用腦子。”而後倒是紳士，“你睡床，我睡貴妃榻。”“哪裡就不用腦子了？我倆這種關係難道不睡一個房間嗎？”唐詩嘟囔著，“算了，你大病初愈，還是你睡床。”進彆人房間占彆人床多不好意思，雖然這種事她好像乾過。她坐到桌子邊，“我今天還沒有寫稿，可能會寫到很晚，你睡覺，不用管我。”她帶了稿紙，解下神筆，在蠟燭的光芒下埋頭苦寫。“完結了你還寫什麼？”“新稿啊。”她坐在那裡沙沙沙，他怎麼可能睡得著？“你明天寫不行嗎？”唐詩點了點下巴，把神筆的另一個秘密告訴閣休，“從用神筆寫創造出一個世界開始，就不能停止寫作。因為這個世界是作者通過神筆拿靈氣養著的，你接手了文學網站，一定聽過這段話——一天不寫自己知道，一個星期不寫行家知道，一個月不寫讀者知道。懈怠和懶惰會慢慢消磨自己寫作的靈氣，所以一定要每天堅持寫下去。一天不寫，靈氣就會折損一些，書中世界就會發生一些動蕩，小的如殺人放火，大的如改朝換代……”“所以，從我用神筆至今，不管多晚多累，我每天都會堅持寫稿。”閣休靠在床邊聽她說話，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莫名覺得眼前的女子有了神聖的光輝。果然人是在工作的時候最有魅力。燭火暈黃，牆上映著她伏案的身影，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變成了美妙的音樂，他躺下來，竟生出了歲月靜好的錯覺。一定是錯覺，許是他太累了，是該睡覺了……半夜，山莊裡有飛賊闖入，外頭護院和鐵衛統統出動，一時間黑夜被火把照亮，訓練有素的腳步聲和吳道子的號令聲此起彼伏響起。唐詩正寫得精神抖擻，陡然聽到動靜緊張起來。閣休也醒了，他倒是鎮定，甚至都沒有出去看看情況，“一個小飛賊而已，吳道子可以解決。我養的鐵衛隊若是這點麻煩都解決不了，我退隱江湖鑄劍山莊早沒了。”他重新躺下去。唐詩待要繼續寫，忽然瞥到窗戶上有個黑影閃現。那身段，那身形，唐詩一下子知道夜闖神機山莊的飛賊是誰了。她慢慢站起來，吹滅了蠟燭，慢慢走到床邊，躺到閣休身邊去。閣休轉過臉來正要說話，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悄聲說，“是唐一霎潛進來了，我估計她是找不到沈長風，就找到山莊裡來了。她現就在外麵……不能讓她發現我倆分開睡……”她把手拿開，這才覺得一張床躺兩個人，有點擠了。尤其他臉對著她，分分鐘就要嘴巴碰嘴巴的感覺。明明屋子裡沒有光線，她卻看到閣休的眼睛特彆亮，唐詩默默地把閣休的嘴巴又捂上了。他拉開她的手，低聲道，“你乾什麼又捂我？”他一說話，氣息全撲在她臉上。她便躺正了看著帳頂，手指吧嗒吧嗒在胸口敲擊說，“你聽一聽，一霎還在不在外麵了？”“聽不到。”“你不是武林高手嘛，聽聲辨位什麼的應該很厲害吧？”閣休默默說，“你的心跳聲太響了。”黑暗中她臉一紅，但是不肯承認，手掌往他胸口一貼，“明明是你的心跳聲。”本來是胡謅，但手掌隔著薄薄布料，確實感覺他的心臟一下一下，劇烈跳動。她就要去看他的耳朵紅不紅，他這個人，不管麵子上端得多鎮定，可惜耳朵永遠先出賣他。閣休約莫猜到她想乾什麼，往裡麵躲了躲。她低聲笑，“你怕什麼？這樣黑，我哪裡瞧得清楚。”他不自然地咳嗽兩聲，嘟囔道，“誰怕了……”他凝神聽外麵的動靜，鐵衛在四處找人。如果真是唐一霎，她熟悉山莊的地理位置，功夫又不弱，估計鐵衛是抓不到人的。而唐一霎在山莊找不到沈長風，也該死心了吧？終於安靜下來，他輕聲說，“好了，人都散了。”沒有回應。細細看，她已經睡著了，側著身子，嘴角隱隱有口水要流出來。他伸出大拇指輕輕擦了一下，她還皺了皺眉頭。然後越睡越放肆，一直往裡頭擠，後來乾脆抱住他的一隻胳膊。他把胳膊抽出來，但過了一會兒她又抱上來，臉頰還在他的肩頭蹭了蹭。他記得在她的床上有一隻毛絨熊，想來她有抱東西睡覺的習慣。他便隨她去了。隻是他一直睡不著，也許是和她睡一張床的緣故。於是看著她打發時間。她的五官和唐一霎相似，但沒有唐一霎漂亮。皮膚不夠白，眼睛不夠大，鼻子兩邊還有斑點。也許她希望自己更漂亮一些，所以寫出唐一霎這樣的形象。其實她這個樣子，也不是不好看……第二天早上，唐詩醒來，映入眼簾的便是閣休一張近在咫尺的睡顏，而後發現自己無恥地抱著人家胳膊，還把一條腿搭在他身上。她連忙放開他的胳膊，他一下子就醒了，睜開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早，睡得好嗎？”招呼打得很官方。他啟唇說，“不好。”她那種姿勢，他睡得好才怪，起來後就一直甩胳膊，甩得唐詩汗顏……昨夜的小飛賊沒有在莊子裡引起什麼波瀾，畢竟什麼東西都沒少。莊子裡的仆從一早在雲顏的指揮下熱火朝天地布置宴會現場。其實也沒什麼好布置的，席麵是從天下第一樓訂過來的，再準備點茶水、搬搬桌椅就差不多了。“原來可以從外麵叫席麵，早知道我來好了。”她走廊下嘀咕。趙袖兒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陰陽怪氣說，“所以說你笨咯，這麼一個出風頭的機會拱手讓人了。看她那副樣子，不知道人還以為她是山莊的女主人呢。”她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唐詩，“陪伴休哥哥退隱江湖算什麼，自始至終名不正言不順。在那雲顏眼裡，恐怕以為你不過一個侍妾之類的丫鬟。我看總有一天莊主夫人的位置落到她手裡，你怎麼和她爭？”唐詩特彆天真地眨著她不大不小的眼睛說，“她要給她好了，我隻要閣休在身邊就夠了。”“你怎麼這樣蠢？”挑撥離間不成功，趙袖兒怒了，“她若是當了莊主夫人，你以為你還能留在休哥哥身邊嗎？”唐詩繼續天真，歪著頭問，“怎麼就不能了？閣休是要與我退隱江湖的，有她打理山莊閣休更加沒有後顧之憂啊。”“若隻是打理山莊，有我爹爹就夠了，休哥哥乾什麼把她找過來？恐怕在休哥哥心裡，她也是有位置的。”唐詩微微一笑，“你爹爹畢竟是個奴才，賣身契還在閣休手裡，有些場合你爹爹還是不夠分量的。”趙袖兒臉上一變，“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先前有個相公，為了榮華富貴現在攀上休哥哥，妄想麻雀飛上枝頭，我看你一輩子都隻能是伺候休哥哥的丫鬟。”被踩到痛腳，趙袖兒福袖而走，唐詩感覺她們聊得很愉快啊……宴會就在這天晚上，帖子是連夜趕出來的，雖然倉促了一點，但神機山莊的麵子大部分人還是給的。是夜，燈火輝煌，香車寶馬，熱鬨非凡。閣休帶著雲顏站在大花廳中央，先發表了自己退隱江湖的心願，而後表示雖然他退隱了，但神機鑄劍山莊會一直在，大夥兒想買劍還是可以繼續來買。最後隆重推出雲顏，請大家多多關照。不得不說，他們兩個人，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相當養眼。那雲顏真正知道什麼場合什麼樣子，現下不亢不卑，落落大方，比誰都像莊主夫人。隻會埋頭苦吃的唐詩，就顯得拿不出手了。“姐姐倒是挺心寬的。”唐詩嚇一跳，差點被雞腿噎死。唐一霎連忙倒茶給她，她灌下去，這才好說話，“你咋混進來了？還想來找沈長風啊？”唐一霎是女扮男裝，稍稍化了中年男人的裝，但始終細皮嫩肉，唐詩一眼認出來。一霎說，“沈涼和沐盈盈在後麵找，我在前頭看顧著點。”不管唐詩和閣休什麼關係，至始至終，唐一霎都是什麼都告訴她。“找吧找吧，找不到你該知道閣休真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你看，今天這個宴會，就是他向大家道彆的。”唐一霎看看遠處燈光中的閣休和雲顏，再看看抓著雞腿啃的唐詩，忽然拋出一個令唐詩臉紅心跳的話題，“姐姐和閣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