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休安家落戶的人家姓楊,楊氏夫婦在孩子失蹤後,未再生育,而是收養了一個女兒,取名楊回回,就是眼前這個二十歲尚在念大學的女孩子。楊回回溫柔可人,大方能乾,趁著放假來探望大病初愈的哥哥。雖然之前隻見過一麵,不過楊回回看起來對閣休這個哥哥很有感情,帶來了熬得黏黏的小米粥,又去廚房炒雞蛋煎火腿,冰箱裡的的牛奶放在熱水裡正溫著。唐詩就覺得自己帶來的倆燒餅有點對不起閣休。“唐姐姐,哥哥他正是補充營養恢複身體的時候呢。”她嗔怪地掃了一眼唐詩手裡的燒餅,青春靚麗的女孩子,看起來好像並不討人厭。她開了冰箱,指著裡頭的速食餛飩速食餃子速食拉麵說,“這些東西哥哥要少吃……如果唐姐姐工作忙沒時間煮飯,我可以每天飯點過來幫忙……”唐詩一直不知道閣休吃的都是速食。她從來沒有飯點的時候來過,她以為他就算不能做飯,也會打電話叫大酒店送上來。這才是大總裁風範啊。楊回回怕被拒絕,緊張地看了一眼閣休。看閣休是沒有用的,他肯放楊回回進來,不過是看在楊氏夫婦的麵子上。唐詩打賭他不會把楊回回當妹妹,這個女人擅做主張已經惹了他反感,他皺著眉頭,唐詩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要趕人了。果然,他冷冷地說:“不用了。如果你沒什麼事就出去吧。”楊回回眼圈一紅,“哥哥……哥哥不見了二十年,媽媽就哭了二十年……她日日做噩夢,怕哥哥在外麵吃苦……好在哥哥回來了,媽媽很高興,我們都很高興……我們都是哥哥的家人,可能哥哥一時難以接受……媽媽希望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希望哥哥得到最好的照顧……”很感人,可惜感動不了閣休。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看了一眼唐詩。唉,又要她去做壞人了。唐詩笑盈盈拉住楊回回的手說:“瞧你說的,這些速食平常都是我吃的,你哥哥他一日三餐我伺候得妥妥當當,你看他一張臉,湯湯水水養得白白嫩嫩。”唐詩掐了一把閣休的臉蛋,正好掐到他臉上的疤痕,他眼角一跳,唐詩連忙將他的麵皮捋了捋。“吃了這麼多天的小米粥他有些膩了,我這才起了大早跑了兩條街去買燒餅。”她去把楊回回拉到門外,楊回回回頭看閣休,眼裡有擋不住的親情啊。唐詩就勸她:“你哥哥不喜歡受到打擾,逢年過節他肯定會回家看看的,平常你沒什麼事就不要過來了。”話音未落,楊回回大聲哭起來。好在這棟樓一層一戶,不然鄰居聽見了,指不定以為她欺負小女孩呢。“唐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楊回回哭得抽噎,“我們是哥哥的親人,是家人啊……”呃……唐詩有點手足無措。“哥哥,我還會來的,就算你趕我,唐姐姐趕我,我也還會來的……”楊回回衝著屋子裡的閣休說了這一句,才依依不舍離開。而閣休,馬上打了個電話到保安處,讓他們記住楊回回的臉,下次不要放她進來。高級住宅區就是有這個好處,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不過小米粥不吃白不吃,唐詩替閣休盛了一碗,一邊吹涼一邊說:“這丫頭有些話說的挺有道理,你失血過多,是該補一補。”閣休眉毛一揚,聽得她說,“我幫你從養生酒店訂餐,那邊有各種各樣的套餐,我保證營養健康又衛生。”他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下說:“彆吹了,口水都掉進去了。”小米粥熬得粘稠,入口即化,連唐詩都忍不住喝了一小碗。楊回回確實花了心思,她在電話中就和養母說,“送了米粥過去,拿肉湯熬的,熬了一個晚上……”本來她是打算看完哥哥後乘車回老家去的,不過看到閣休住的乾淨敞亮裝修奢華的三室一廳,看到那些價值不菲的家具和擺設,對比了家中老舊又窄小的房子,她忽然就不想回去了。養母問她:“那位唐小姐有好好照顧小休吧?”她遲疑了一下,支支吾吾說:“應該有吧……”“什麼叫應該有?”養母的聲音陡然高起來。“我去的時候,唐姐姐出去買燒餅了。她一回來看到我,就……就請我……請我以後不要來打擾哥哥……”楊回回說著便覺得委屈,聲音裡不由得帶了哭腔。“什麼?她怎麼能這樣對你?”養母在哥哥回來之後,看似恢複了正常,其實還是受不了刺激,常常控製不了脾氣。果然養母說:“我不會允許這個女人搶走我兒子,一個瘸子而已,哪裡配得上我兒?”楊回回柔聲勸道:“媽媽,你不要這樣,哥哥總有一天會成家的,不是唐姐姐還會是其他女人。”“所以回回啊,如果你和小休在一起,如果最後是你嫁給小休,我們就永遠不用分開了。我的兒子和女兒,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媽媽,你在胡說什麼,哥哥和唐姐姐才是天生一對。”楊回回嗔怪道,“何況,哥哥看起來,一點都不喜歡我……”養母冷哼一聲,“那個姓唐的哪裡比得上我家回回溫柔賢良?你哥哥現在隻是和我們有點生疏,時間長了,他自然會站到我們這邊,畢竟他是我肚子裡掉出來的肉。”是啊,血濃於水,還有斬不斷的親情。隻要她一心一意地付出,隻要養父母是她堅強的後盾,她一定可以站到休哥哥身邊。這些年為了找他,家中負債累累,養母的眼睛都快哭瞎,甚至不惜賣血賣腎。有這樣沉重的母愛,休哥哥怎麼忍心違抗養母的心意?開公司住大宅開豪車的休哥哥,楊回回想著,嘴角露出笑容。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楊回回以為自己的想法神不知鬼不覺,以為自己自始至終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妹妹,實際上唐詩已經感覺到楊回回有其他意圖,尤其她說“媽媽希望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的時候,眼底深處有一閃而過的渴望。其實唐詩挺納悶,如今閣休臉上一道六七寸的疤痕,雖然疤痕顏色淺了下去,但看起來還是醜的。尤其不笑的時候,甚至有些猙獰,怎麼楊回回就春心泛濫了呢?公司裡的女同事居然是一樣的反應。閣休來上班,露了一臉,有女同事感慨:“好man啊。”“渾身上下散發神秘感。”連周芷若都說:“明明五官受到破壞,不知怎麼卻覺得更帥了。”好吧,一定是她的審美有問題。也許是看慣他盛世美顏的模樣,一時反差太大,她接受不了。當然,也不排除這些妹子們有拍馬屁的嫌疑。她們一早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紅地毯從大門口一直鋪到大堂,天花板上掛了氣球和彩帶,每個部門派美女上前獻花。閣休也就微微點了點頭,絕對的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徐輕與的反應就太可愛了,他今天第一天入職,任新增的設計部門部長,蹭閣休人氣,順便被歡迎了一下,受寵若驚,迭聲說謝謝,迅速樹立了暖男形象。下班的時候,設計部的同事就嚷嚷著聚餐,他們有的是新招過來的,有的是其他部門調過去的,難得短短時間打成一片。徐輕與就上來喊唐詩和周芷若一起去。周芷若提議:“喊老總一起去吧?”徐輕與欣然同意,“好,我正有點事情要和他談。”然後他們一起看著唐詩,唐詩叫起來:“你們倆個做的決定,為什麼要我去執行?”徐輕與拉她到角落裡說:“閣休這個家夥,因為害怕旁人瞧出蛛絲馬跡,很少參加這類活動。之前我喊他和朋友們一起爬山吃飯或者健身,他都不出來的。那些飯局或者晚宴,除非必要,否則他也不會赴約。我一直嘗試把他拉出來,不過屢戰屢敗,這次你去試一試。”她的麵子不會更大吧?在徐輕與和周芷若的殷切目光中,她走進了閣休的辦公室。閣休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連頭都懶得抬起,乾脆利落地拒絕,“不去,沒空,沒興趣。”他的辦公室還是從前胖老板的那一間,又大又亮,足有80個平方。他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中,越發顯得孤零零一個人。其實角落設了助理位置,胖老板一個人用倆助理,辦公室裡永遠熱鬨。閣休進來後,就把那兩個位置撤掉了,他喜歡一個人。唐詩想起徐輕與的話,不願輕易放棄,就雙手撐住他的辦公桌說:“有我跟在你身邊,你……”他正在OA係統裡回複郵件,一個字怎麼也打不出來,忽然就摔了鼠標,嚇得唐詩後麵的話說不出來。他重重推開椅子站起來,比唐詩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看著她。那是一種細細的觀察,從她的眼她的鼻一直往下看。唐詩被他看得發毛,“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好。”他說了一個字。她煽情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改變了主意。他是決定同他們去吃飯,但不知怎的,唐詩感覺他是下了某種決心。跟在他後頭出去,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唐詩悲催地想,那個某種決心不會和她有關吧?吃飯的時候,徐輕與偷偷問她:“你說了什麼將閣休打動?”她好像什麼都沒開始說……吃的是牛排,閣休刀叉用得利索,根本看不出他是初學者。有女同事嘗試和他交談:“總裁,聽說我們將有自己的影視部門和基地,這樣的投入會很大吧?”其實這個問題很上檔次,特彆適合打開話題。但閣休隻淡淡回答了一個字,“對。”好在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大家都習慣了,女同事也不覺得尷尬。唯一的插曲是閣休去衛生間。男女廁所有的畫人頭區分,有的畫褲子和裙子,有的畫煙鬥和口紅,閣休察言觀色尚能區分開來。這裡卻是寫的man和women,一時也沒有其他人,閣休猜不出來,就悄悄給唐詩打電話。“這是英語,外國人的語言。”她找過來,低聲解釋給他聽。他笑了一下,“我忽然發現你確實挺有用的。”曇花一現的笑容啊,他笑的次數真的可以用十個手指計算。他都進去了,唐詩還沉浸在這個笑容中不能自拔。“宋詞,你有種!”忽然,隱隱約約有說話聲響起,提及的名字敏感地引起了唐詩注意。是走廊儘頭的拐彎處,她躡手躡腳走過去,貼住牆角悄悄看過去。說話的是宋家老二,他麵目猙獰:“要不是你蠱惑爺爺,爺爺怎麼會叫我去和那個老女人來往?”“二哥……”宋詞扯了扯喉間的領帶,語氣裡滿是笑意,“你要是不願意可以和爺爺說啊。我看你答應得那麼爽快,以為你天生就喜歡老女人呢。”“你巴不得我失了爺爺的歡心,我不會叫你如願。”“自己軟弱不敢違抗爺爺的命令,倒把氣撒在我身上了。”宋詞拍拍二宋的臉頰,“二哥瘦了很多,莫不是被任太榨乾了?哈,辛苦了,這氣我便受著了。”任太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自然索求凶猛了一些。二宋著實有些吃不消,但爺爺囑咐他應對好任太,他隻得硬著頭皮虛與委蛇。今次遇到宋詞,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若不是顧忌著任太在包廂,他早揮拳相向。“小野種,你以為你贏了嗎?任家那塊地是賣給宋家的,不是你宋詞一個人的。”宋詞麵不改色,“自然是宋家的,是爺爺的。不過爺爺看我有頭腦,把地交給我經營罷了。我和爺爺提議建個度假村,爺爺已經同意了。這是大投資,如果我忙不過來,一定請二哥幫忙。隻是二哥忙著伺候任太,不知道有沒有空?”二宋麵部肌肉抽搐,他被氣得不輕。“二哥大概看不上一個小小度假村的,畢竟任太經營著連鎖酒店,若是二哥得了任太歡心,任太一高興就賞你幾家酒店,到時記得照顧小弟。”“宋詞,你和你媽媽一樣賤。”豪門秘史啊。唐詩聽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覺耳邊一熱。她一驚,回過頭,隻見閣休站在她身後。因為都是偷聽,他站得極近,唐詩一回頭幾乎碰上他的鼻尖。她一時間無法動彈,清楚看到他的眸子裡映出自己的臉孔,有點呆,有點傻。他轉了轉眼珠子,也許是顧忌宋詞他們,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釀了許久的紅酒,“聽完沒有?”她點點頭,“聽完了。”待要拉開和他的距離,他忽然拽住她的手往前一帶,她一下子跌入他的懷中。撲麵都是檸檬沐浴露的香味,他居然知道用沐浴露。隨即他的嘴唇貼過她的耳朵:“彆動,他們過來了。”她穩下心神,極力想聽一聽後頭的腳步聲。然而聽到的都是“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擦身而過的時候方聽到皮鞋踩在地磚上的聲音,她把整顆腦袋埋在他胸口,一動也不敢動。他摟著她,臉頰貼住她的頭發。這處燈光昏暗,他們又是這樣的動作,即使身形相似,宋詞也沒有一點點懷疑。過了一會兒,又好像過了許久,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好了,他們走了。”唐詩連忙彈開。她的耳朵可能有點紅,因為她感覺燙燙的,不過這樣的光線他應該發現不了。“你耳朵紅了。”沒想到他眼睛這樣尖。對了,他練武,耳聰目明。唐詩一本正經說:“這是正常生理反應。”他揚眉,淡淡“噢”了一聲,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唐詩心裡就有些鬱悶,好在回到包廂的時候,她已經恢複正常,旁人也瞧不出什麼端倪。倒是徐輕與忽然湊過來說:“閣休,怎麼你的耳根子這樣紅?”她側頭一看,果然一點紅潮未退,隻是剛剛她沒瞧出來。她“哈”笑出聲來,閣休朝她這瞪了一眼,她笑得更加歡暢。冷不丁周芷若靠過來,陰森森說:“你倆要是沒奸情,我周字倒過來寫。”唐詩說:“嗬嗬嗬。”閣休生病的時候她在醫院照顧,公司裡的同事心裡早覺得他們不清不楚。對於他們一起從衛生間回來,看他們的眼神更是充滿了八卦。偏偏這頓飯結束的時候,當著大家的麵兒,閣休說:“唐詩,我送你回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送她回家。上一次他用司機,她一直以為他沒有駕照,沒想到他在這裡連駕照都考到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人家說男人方向感好果然是有道理的,就連他這個自小騎馬的古人都輕易拿到駕照了。唐詩記得自己考駕照前前後後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到現在開車都不大敢開快車。一比較,閣休簡直是天才。她那輛彆克是手動檔,他開得也特彆麻溜。唐詩不禁感慨:“沒想到你連駕照都有了。”“什麼駕照?”開車的人莫名其妙。“大哥,你不會沒駕照吧?”他看了她一眼,繼續注視前方,“好像沒有這個東西……”“停車!”手忙腳亂換過位置,唐詩為閣休普及了駕照知識,並鼓吹他去報名考試。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她就掉了頭說:“還是我送你回家吧。”“不,去你家。”“去我家乾嘛?”閣休說:“我缺個女人。”急刹車,唐詩震驚地看著閣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