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當閣休發現地牢中的唐詩消失無蹤,怒極攻心,吐出一口老血。他還是低估她了。創世主不愧是創世主。快馬加鞭趕到留夏客棧,希望來得及抓住殘存的線索。可惜留夏客棧的天字一號房除了血跡,什麼都沒有了。經曆了這一遭,她不會再來了。在她的世界,她將永遠掌控他,他奈何不了她。閣休氣血翻湧,嘴角沁出血跡。便在這時,宋詞推門而入,淡淡道:“彆擔心,她還會回來的。”“是你。”閣休不著痕跡擦去嘴邊的血漬,“她傻嗎?還會送上門任我淩辱?”“她會回來接我的。”宋詞篤定,“她不會把我丟在這裡不管。”“回來又如何?我殺不了她,她也可以隨時離開。”閣休想從宋詞這裡試探出唐詩來去自如的秘密,但宋詞輕易不會透露神筆的事情。宋詞默了一默,“在你的世界殺不了她,那就去她的世界。在她的世界,武林高手如閣莊主,殺死她輕而易舉。”他眼底寒光乍現,“我會想辦法,讓你出來,讓你,光臨她的世界。”閣休眯眼,上下打量他,“你為何幫我?”“我說過,我和你一樣,想要她死。”“想要一個不會把你丟下的女子死?”閣休盯牢宋詞。宋詞眼神一閃,彆過頭,“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還是花心思想想如何迎接唐詩的報複。她是睚眥必報的小女子,如今你這樣對她,她必會十倍百倍還回來。她隻需一支筆,一張紙,便能叫你無招架之力。”閣休臉色一變,想起從前種種無妄之災,知道宋詞說得不錯。但想象中的報複並沒有降臨,一連幾日風平浪靜,閣休沒有受到絲毫精神和肉體上的傷害。他不免詫異。唐詩當然沒有忘記他帶來的傷害。但是,在痛恨閣休的同時,唐詩不可避免的又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提起筆想折磨他一番的時候,每每下不了手,深覺自己確實對不起他。真相對驕傲的他來說,確實是毀滅性的打擊。有時候太善解人意,也不是件好事啊……她並沒有忘記宋詞,隻是一時不敢輕舉妄動,萬一閣休在留夏客棧守株待兔,她必定又要受罪。而宋詞的失蹤沒有引起多大波瀾,公司的人以為他尚在休假中,至於宋家,聽說家事公事統統是非纏身,自顧不暇。這樣過了兩天,唐詩感覺風聲小了,挑了書中淩晨三點的好時光,來到留夏客棧。沒有人這個時間點不睡覺吧?好在宋詞沒有亂跑,躺在天字一號房的床上呼呼大睡。地麵和牆壁被清洗過,但依稀可見淡粉色的血跡。唐詩小心翼翼跳過去,撲到床前推醒宋詞,“起來了,回家了。”宋詞睜眼看到她,眼眶一熱,又激動又高興,“我以為你嫌我老是來煩你,就把我丟在這裡不管了。”“我……情況特殊,我就先回去了。放心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把你接回去。”她一直是個仗義的女子,一番話說出來不免叫宋詞怔忪,一時有點恍惚。隨她回到她的小公寓,正是傍晚時分,太陽緩緩沉入地平線,天邊一片火紅。“你不是去散心,你是逃避。”唐詩奉勸他,“這不是法子,事情總要解決的,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勇敢麵對吧。”這是逐客令,她轉身去拉門。宋詞心頭一動,從背後將她抱住,緊緊的,“為什麼?明明之前我們好好的……為什麼忽然變了?為什麼你和徐輕與在一起了?”憋了好些日子了,他終於不管不顧不要臉地一股腦問出來。唐詩掙脫不得,氣急敗壞,“你先放開我。”“不放,你不說我就不放。”她一咬牙,狠狠一腳踩在他的腳上。他吃痛,力道鬆下來,她趁機逃離他的鉗製。“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為了神筆,不是嗎?你和你的爺爺,一直對神筆不死心,為了得到神筆費儘心思,竟然不惜要宋三公子出賣色相。”徐輕與的布置不能說,不然唐詩真想複述他曾經說過的話,狠狠打他的臉。已經到了這般境地,他居然還在她身上下功夫。她不想再同他糾纏,冷冷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從來沒有對你動過心。我和徐輕與一早在一起,我就是冷眼看你小醜般粉墨登場。配合你演了這麼長時間的戲,我膩了,我們家徐輕與也有點不高興了,所以我和你的戲份戛然而止了。”“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他的眼眸一點點冰冷,像寒冬臘月刮起的冰雪珠子。虧他一時心生惻隱,如此委曲求全去問她,原來從頭到尾,從一開始,她都是在演戲。他竟一度天真的以為他們有可能在一起。他一字一句同她宣戰,“唐詩,你會後悔的。”唐詩狠狠把他關在門外。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的男人。他有什麼立場生氣?難道要她為他神魂顛倒深陷愛河最後傻傻被騙去神筆才算稱他心意嗎?周芷若打電話約她吃飯,她正氣得冒汗,脫口說:“心情不好,沒有胃口。”“你這人啊,天下何處無森林,何必單戀一棵樹?”周芷若眼中,但凡情緒不佳,必然是情路坎坷。她道,“走,請你喝酒,京揚街新開了一家酒吧,我早就想見識見識了。”“那家夜遊嗎?拜托,他家很貴的。”“我請你啊,我現在兼職富二代任飛揚的女朋友,不差錢。”好吧,她忘記周姑娘今非昔比了……周姑娘不僅通身上下皆是名牌,連點的酒都是高大上的軒尼詩XO,甚至去吧台要了兩杯招牌調酒,據說幾百塊錢一杯。衝著這些酒的價格,縱使唐詩酒量不好,也打起精神同周芷若對飲。“任飛揚他媽說我攀龍附鳳,說我看上的是任飛揚的錢。嘿嘿 ,確實是啊,我天天叫任飛揚給我買奢侈品牌的衣服鞋子包包和首飾,我惡心死她,哈哈哈……”在周姑娘張揚的笑聲中,唐詩“咚”一聲趴在了桌上。酒吧的暗處,有人緩緩走來,五彩斑斕的燈光下,他的眼神變幻莫測。“宋詞。”周芷若叫出他的名字。“果然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周姑娘感慨,“你說詩詩心情不好,叫我陪她喝酒,作為中國第一好閨蜜的我當然義不容辭。宋三公子記得買單就好……”她瞥了一眼倒下去的唐詩,自覺有義務為唐詩的愛情披荊斬棘。她說:“你送詩詩回去,照顧好她,彆占她便宜啊。”周芷若以為宋詞和唐詩吵架了。宋詞微微彎了嘴角,“當然。”喝醉酒的女人,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太容易發生意外。不管是將她丟在退潮的江邊等待早晨的漲潮,還是拋在馬路上製造一場車禍,都能輕而易舉要了她的性命。但宋詞不敢輕易冒險。這是謀殺,蛛絲馬跡查下來,他沒有信心洗脫嫌疑。所以,最後殺人的,不會是他。回到唐詩家中,扶著她小心翼翼靠在他懷中,他握著她的手,她的手中是那隻神筆。兩隻手一起握住的神筆在紙上寫:神機鑄劍山莊的偏僻北園,有一間荒廢的屋子。屋子空蕩蕩結滿蜘蛛網,唯牆壁上有一朵石刻的蓮花。輕輕轉動這朵石蓮,屋子正中央的一塊大地磚會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地窖來。順著木梯爬下去,沿著地道一直走一直走,遠處有亮光透出。那是一扇白色的雕花木門,光從門的縫隙中露出。這是一扇神奇的門,它通往另一個世界。有一天,神機山莊莊主閣休,發現了這個秘密……唐詩頭痛欲裂醒來,陽光照得她睜不開眼,她在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終於掙紮著起身。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酒,哪怕皇家禮炮,也不沾一口。醉酒的後遺症太難受,頭裡昏沉,還惡心想吐。昨晚的記憶中依稀有宋詞的麵容一閃而過,應該是錯覺吧?唐詩掬冷水洗臉,忽聽得衣櫃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一怔,疑心自己聽錯,從衛生間走出來,把耳朵貼到櫃門上聽,卻是沒有聲音了。她將將鬆了一口氣,卻見櫃門緩緩推開,一條手臂從裡麵伸了出來。白發如雪的閣休。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閣休。“唐詩,你逃不掉,在你的世界,你必死無疑。”他帶著他的劍從衣櫃裡跳出來。而唐詩,愣了一秒鐘後,拔腿就跑。至於閣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已經無暇顧及,現在逃命要緊。她住十二樓,電梯從底下一樓一樓升上來簡直比烏龜還慢。眼見閣休馬上追到身後,唐詩一咬牙,朝樓梯跑去。耳邊卻有呼嘯聲傳來,是閣休的暗器,堪堪擊中她的膝蓋,她像皮球一樣,從樓梯上滾下去了。一直滾到十一樓的樓道間,撞得頭破血流,腿好像也摔斷了,稍一動彈就痛徹心扉。唐詩急得滿頭大汗,隻見閣休飛身而來,握劍在手,勢如破竹。“你不能殺我!”她大叫,身後即是牆壁,退無可退,隻有勉力側過身子,躲過要害。他的劍,便插進了她的肩膀,霎時血流如注。他拔出劍,劍尖在她的臉上身上遊走,“不如我們猜猜看,第幾劍的時候你會死?”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吐出,他的劍再一次狠狠刺入她的右肋。大量鮮血流失,眼前模糊,四肢百骸都如刀割,真的感覺要死了……就在這個時候,閣休感覺一陣地動山搖,耳邊傳來人群驚慌失措的呼喊。“怎麼回事?是地震嗎?”這是趙管家的聲音。“啊,屋子要倒了……爹爹,救命……”這是趙袖兒的聲音。“大家快到空地上來,這個時候不要留在屋子裡。”這是那個小白臉沈涼的聲音。“莊主呢,莊主不在微水院。”吳道子在焦急地尋找他。各種各樣的呼喊奔逃聲,鶯鶯燕燕的尖叫哭泣聲,房屋倒塌樹木斷裂洪水奔騰山崩地裂,閣休的世界,正在慢慢毀滅。他以劍支地,麵如死灰。唐詩知道他感覺到了,嘴角終於浮現笑意,一字一句說:“你不能殺我。你的世界,由我的生命支撐。如果我死了,你的世界將不複存在,最後,你也會消失。整個神機山莊,整個暘州,所有人,最後,都隻是紙上的一行字。”“閉嘴。”他壓抑怒火,太陽穴突突跳,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掐死她。可他不僅不能殺她,還需保她一世平安,真是可笑!唐詩也沒有力氣說話了,靠在牆上大口喘氣,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一口氣接不上來。閣休不得不同殘酷的現實妥協,一把抱起她,惡狠狠問:“哪裡可以救你?”“送我去醫院。”想想又覺得醫院不能去,人多口雜,她這一身傷怎麼都說不過去,肯定得把警察招來。沒有身份證明的閣休,屆時又是一大麻煩。她有氣無力道:“算了,去附近的私人診所吧。”“到底去哪裡?”閣休沒好氣。“診所!出門往左拐!”又指揮他坐電梯,出小區,過馬路,等到了診所,唐詩感覺自己差不多可以上天了。終於,在把銀行卡和密碼告訴他之後,她頭一歪昏過去了。她雖渾身是血,最嚴重的肋骨下一刀,差一點就傷到內臟,但到底沒有傷到要害,診所裡的醫生倒是應付得過來。閣休坐在手術室外麵等著,小護士打他身邊走過,澎湃的好奇心終於壓抑不住問:“你是在玩cospy嗎?是扮演的是哪個人物?是cospy的時候不小心傷了病人了嗎?”白發黑袍的閣休冷冷看小護士一眼,好可怕,嚇得小護士趕緊貼著牆壁遁走了。他站到窗口,望出去。這是她的世界,一個真實的世界,進步了一千多年,高樓林立科技發達交通便捷。在他眼中,像一個神話世界。閣休眼裡迸發出閃耀光芒,在異世界裡,如鑽石般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