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劍穿心死不了(1 / 1)

可惜,閣休走了沒多久,唐詩就回來了。真是命大,如果在神機山莊或者街上同閣休碰上,這位從不信命的閣莊主大抵會毫不猶豫殺了她。不過沒關係,機會多的是,隻要唐詩還來這個世界,她總有一天死在閣休手裡。宋詞對自己的安排非常滿意。他到天字一號房同唐詩彙合,一進來唐詩就聞到他身上一股味道,好似紙丟進火裡的灰燼味。不過她沒有興趣探究,也不曾問他去了哪裡散心,反正他看起來心情好了許多。“回去吧,還來得及去公司。”她淡淡說。他遲疑一下,看著她歲月靜好的側顏,忽然低聲說,“昨天,我在公司樓下看到你和那個總監在一起。”啊,這件事終於被拿出來討論。隻有這個時候,現實世界的煩惱紛擾才一股腦襲來,她不是江湖上的女俠,不是一霎眼中的百事通姐姐,不過一個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唯一特彆的是,她有一支神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唐詩抬眼,他的眸子清亮疏離,口氣淡得像看得見鵝卵石的淺溪,“我看到你親了他。”或許,他希望聽到解釋。在對唐詩布下羅網之後,他的內心深處泛起複雜的情緒,寬容的他忽然願意給她一次機會。“是嗎?”短暫的對視之後,她的語氣更加淺淡,“你看到了啊。”沒有解釋,或者她認為無須解釋。低頭的瞬間,殺意在宋詞的眼底閃現:唐詩,你選擇了徐輕與,其實是為自己選擇了死路一條。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踐踏我的感情,輕視我的尊嚴!淩辱我的人,總有一天我要統統踩在腳底下!唐詩,兩個所謂的哥哥,父親,以及罵他廢物的爺爺,一個都不會放過。回去之後,唐詩急匆匆上班。宋詞卻是請假了。不免又惹得公司上下討論一番,直猜測宋家事件是否有新進展。唐詩的一畝三分地上,說的卻是另一件事。周芷若坐在她的辦公桌上彙報昨晚追捕任飛揚的行動,“被我揪住之後,他坦白從寬了。原來他媽逼他相親,他不願意,便把我拉出來做擋箭牌,編癡心不悔至死不渝的愛情故事。唬得他媽以為他愛上了我這個老女人,親自出馬棒打鴛鴦。”“然後呢?在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懺悔中,你就放過他了?”周芷若冷笑,“想得美,破壞我名譽是要付出代價的。”唐詩洗耳恭聽,周姑娘接著說:“經過談判,他願意付費邀請我出演他的女朋友,共同抵製他媽的摧殘。”“冒昧地問一下,您的出演費是多少?”“俗氣,我是看重錢的人嗎?我一是為了拯救可憐的任飛揚,二是為了打擊他那個囂張狗眼看人低的母親。”周芷若說,“我也就意思意思要了十萬塊。”“你果然不是看重錢的人……”唐詩眨眨眼,“希望任飛揚的媽媽捧著一百萬請你離開他兒子的時候,你可以堅持住。”周芷若舔嘴唇,“我忽然覺得任飛揚應該給我加價了,不然我可能堅守不住崗位。”她無恥地去找任飛揚重新談判了。唐詩看了一眼宋詞空蕩蕩的位置,收斂心神,開始寫稿子。她寫神機鑄劍山莊陸續有女子死去,統統和季婉白一樣,脖子有牙印,流儘鮮血,宛如乾屍。每一次,證據都指向唐一霎。明堂的人在路上遇到其他案子,脫不開身,隻派了一個小人物先來了解情況。作為第一嫌疑人的唐一霎,首先被審問,因為證據不足,暫沒有定罪。山莊裡卻是人心惶惶,人人拿有色眼光看唐一霎,甚至有人提議殺了唐一霎以絕後患。唐一霎吩咐五五,“你去請閣休過來,我有事和他說。”五五麵上恭敬,心裡卻鄙夷:定是招架不住,想對閣莊主使美人計。她慢吞吞去微水院。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唐一霎嘴角露出古怪笑容。今天的微水院有些安靜,平日守門的鐵衛都不在。五五畢竟想得不多,絲毫沒有懷疑,便進去了,熟門熟路直達書房。一般時候,閣休都在書房。書房裡,果然有閣休的聲音傳出來,“下一個……沐盈盈不能動,他父親是個麻煩人物……就玉娘子吧,她獨來獨往,容易對付。”吳道子說:“已經死了這麼多姑娘,要不要暫時收手,等風聲過去了再說?”“怕什麼,左右有唐一霎做替死鬼。”閣休的聲音冷酷無情,“我的魔劍等不了,一日不飲血它就會生氣。”五五大驚失色,明明閣休和她說殺人飲血的是江湖上的吸血怪物,他隻是栽贓陷害唐一霎。可是沒想到,殺人的竟是他自己。那麼多女子,那麼多活生生的人。對閣休再愛慕,現下也覺得可怕。五五牙齒打顫,卻驚動了書房裡的人。“什麼人?”吳道子厲喝一聲,手掌如鐵鉗,揪住了門外的五五,狠狠拉進了書房。五五跌在地上,仰望高高在上的閣休,嚇得渾身發抖。她以為他是端華上仙,不料卻是殺人狂魔,她一邊哭一邊求饒,“莊主,我……我對您一心一意,我不會說出去的……”閣休居高臨下看她,風輕雲淡,“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我的魔劍,今天就飲了你這丫鬟的血吧。第四十個了,很快,我就要大功告成了。”四十個了!五五嚇得癱在地上。莊子裡死去的姑娘分明隻有八個。為了不引起更大的恐慌,另外三十二個姑娘都是神不知鬼不覺解決掉的。那些被淘汰的姑娘,在回去的路上,悄悄不見了……五五兩眼一翻,昏倒了。“真沒用。”閣休嫌惡,不願再多看一眼。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享受榮華富貴的五五,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下場。當她的血緩緩流入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鑄劍爐,當飲了血的魔劍漸漸變得血紅,“啪”一聲,這柄被閣休寄予厚望的還未出爐的魔劍戮仙,斷了。竟然斷了!“怎麼會這樣?”多年心血付之東流,閣休雙眼通紅,勃然大怒,哪裡有平日裡謫仙的模樣?他仿若修羅,幾欲瘋狂,大掌一揮,鑄劍房內塵囂四起。親近如吳道子也是畏懼的,小心翼翼說:“莫非五五不是處子?”魔劍每日裡飲的,必須是處子之血。如若不是,劍必毀之。“哈哈哈……”閣休大笑,紅紅火光映著他的俊美容顏,畫麵說不出的瘮人,“這也是她設計好的情節?這就是她給我安排的人生?哈哈哈,她竟然給我這樣的結果,好,好得很!”神機山莊的莊主豁然望天,眼神決裂,“沒有人可以掌控我的人生,就是你也不可以!”鑄劍爐內的熊熊烈火,仿若燒到他的眼中,他殺氣森然,一字一句告訴吳道子:“盯好留夏客棧,她若出現,馬上通知我。”他要殺了她,親手殺了她。閣休殺氣騰騰,唐詩猶不自知。親子鑒定的報告出來,宋詞沒有疑問的,是宋家骨血。這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吧?但這天傍晚,下班回家的唐詩,在家門口又看到了宋詞。他抱膝蓋而坐,腦袋伏在膝間,身影寥落,像無家可歸的孩子。聽到腳步聲,他抬頭,輕聲說:“你能帶我去書中世界散心嗎?”他最擅長的就是博取女性的同情吧?真實的宋詞不是這樣。就像她曾經打了他一巴掌,他毫不猶豫掉轉車頭,任她穿著高跟鞋走在深夜無人的街上。他驕傲,任性,好麵子,被女孩子捧到天上,現在,為了神筆,他把這些統統掩藏起來。在看到她和徐輕與在一起後,他深受背叛的折磨,明明生氣,卻“忍辱負重”,一次又一次跑到她跟前來。對,就是忍辱負重。是虛偽。唐詩眼神微冷,“你依舊是宋家三少爺,還要散什麼心?”他跟著她進屋,臉上表現的是恰到好處的頹敗,“宋家三少爺有什麼用?我母親出軌是事實,父親因此厭棄我——他本來對我這個從文的兒子就沒有多大喜歡。在那個家中,我一刻都待不下去,可是又不得不依附生存,這就是我最大的悲哀。”半真半假的演繹,如果不是心中有數,恐怕就要被迷惑了吧?唐詩不動聲色,做出為難的表情,“你這樣一天到晚往我這邊跑,怕是會引起誤會。”宋詞愣了兩秒鐘,料不到她竟這樣委婉拒絕他。背叛了他之後,絲毫沒有愧疚之心,連他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都不肯答應。宋詞心中充滿了無邊無際的怒火,他壓抑著不快,低聲道:“非常抱歉給你帶來困擾,我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就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以後,我再也不會來了。”一次,就夠了,足夠閣休殺了她。唐詩站在書桌邊看著他。她的容顏籠罩在燈光的陰影中,他沒能看到她麵上浮起的淡淡悲哀。神筆到底有多大的魔力,誘得他這樣驕傲的男子如此低聲下氣?唐詩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同意的時候,她歎了一口氣,“好,就這一次,以後,你不要來了。”宋詞藏在背後的手狠狠握緊。她把他帶到留夏客棧,他依舊是獨自出去,臨走時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她隻是囑咐他,“早點回來。”唐詩並不想出去蹚渾水,如今神機山莊連連發生凶殺案,正是鶴唳風聲的時候。她趴在窗口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和熱鬨的攤販,便在這時,敲門聲響了。她去開門,沒想到訪客是閣休。她挑挑眉,“閣莊主來得……倒是迅速。”閣休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眉目張揚,抬眼的瞬間,唐詩在他眼中捕捉到濃濃殺意。唐詩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湧起不祥預感。還沒來得及細想,驀然寒光晃眼,涼意逼人,她甚至沒看到閣休出手,心口便傳來劇烈絞痛。他的劍已然刺入她的心口,鮮血順著劍刃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咬牙切齒,猶自不肯放手,一步步將她逼退,直至她的脊背貼住冰涼的牆壁。他冷笑著,淩遲般,將劍推得更深。削鐵如泥的長劍,洞穿血肉,如入無人之境。“這樣應該能將你殺死吧?”他的嘴角掛著殘酷到極點的微笑,“我會在這裡看你流儘最後一滴血,看你咽下最後一口氣。”在唐詩驚訝的目光中,他緩緩吐出一句話,“我的……創世主。”“你……”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唐詩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是,我都知道了,知道這裡隻是你筆下的一個虛構世界。”他終於拔出劍,唐詩沿著牆壁緩緩滑至地麵,牆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閣休居高臨下,“我要你知道,即使你是創世主,也掌控不了我的命運。這一劍,是你耍弄我的代價。”唐詩痛得冷汗涔涔,望著自己胸前的血窟窿,有些無可奈何。死是死不了的,但該痛的時候還是會痛。她慘白臉,大口喘氣,扶著桌子站起,想走到其他地方去。閣休攔住她,滴血的長劍橫在她身前,“你逃不掉的。”僵持中,隻聽到鮮血滴落的滴答聲。慢慢的,滴血聲也沒有了。那個不可能愈合的血窟窿不再流血,不是鮮血流儘,而是漸漸凝固。閣休瞳孔緊縮,看到那個傷口不可思議地緩緩縮小,最後變成一個結痂的傷疤。“不管多大的傷害,我都能化解掉大部分。”唐詩撐著桌麵坐下,對剛剛的致命一擊心有餘悸,唯有這樣震懾閣休,“你殺不了我的,在這裡,我永遠不會死。”這樣的結局,閣休絲毫不意外,“早就猜到了,你不可能這麼容易被殺死。殺人的方法那麼多,我總要一個一個試過去。譬如綁你在火中燒,或者推你掉入萬丈深淵,亦或將你五馬分屍。我也很好奇,當你變成一塊一塊,要如何活過來?”他緊緊捏住她的下巴,“你不會死,但是會痛不是嗎?這樣的折磨,才更有趣啊。”他雙眼赤紅,顯然恨她入骨,手上青筋暴起,幾乎捏碎她的下巴。“閣休,你敢!”“你這麼了解我,你說我敢不敢?”唐詩抿緊嘴唇,是的,他敢,他是一個惡魔,是一個有仇必報心狠手辣的瘋子。她有些怕了,煞白的臉色尚未恢複,越發顯得楚楚可憐。這樣好像取悅了閣休,他露出笑容,“怕了?彆怕啊,你是創世主,神機山莊莊主再厲害,於你眼中不過螻蟻。區區螻蟻你怕什麼,你主宰螻蟻的命運,捏死他輕而易舉,你怕什麼?”“你到底想乾什麼?”他舒展眉目,“我?我不過想要自由。既然你說你死不了,那就永遠留在這個世界受我折磨吧。神機山莊的地牢,你知道吧?你會一輩子困在裡頭,永世不得離開。回不了留夏客棧,我看你如何回你的世界興風作浪!”很好,他以為留夏客棧是來回兩個世界的據點,唐詩喜歡這個誤會。閣休將唐詩帶回神機山莊,親自押入地牢。隔著厚重牢欄,他饒有興趣地打量瑟瑟發抖的唐詩,“我的魔劍戮仙你知道吧?你毀了它,毀了我多年的心血。我是把你丟進鍛造爐中燒一燒呢,還是用斷劍捅你幾個血窟窿呢?”唐詩縮到角落,大喊:“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給了你生命,我創造你,我是你的主。”“我的主?”他一臉血腥,在地牢幽暗的光線中看上去尤為可怖,“感謝你給了我生命,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他轉身離開,唐詩撲過來拍打鐵柵欄,“你放我出去,你送我回留夏客棧。”沒有人回應,她的聲音在空曠地牢中回蕩。終於,確定閣休不會再回來,唐詩一屁股坐在地上,鬆了一口氣,嘴角泛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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