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澄宣(1 / 1)

暖棋 溫裘 3109 字 1天前

東宮養頤園碧水無波,如一道玉練般,穿過垂柳依依,直流淌到朱牆影壁外,那望也望不到的廣闊天地去。他站在雕欄旁,心想若從這裡一躍而下,是不是所有的恥辱就能被洗刷乾淨,靈魂也會順水漂到安寧靜謐的彼方?他還這樣年少,池水必定可以馬上淹沒小小的青衣,湧進他的口鼻裡,窒息感會很快讓他忘記生的痛楚。金鱗的鯉魚曳尾遊過衣裳前襟,直到意識消弭的那一刻,耳邊猶有水泡破裂的輕響……這樣想來,死亡好像也變得沒那麼可怕了。半個月前,數位文臣聯名彈劾太師馮煥通,無果,反遭滅頂之禍,這其中就有他的父親季明璋。季明璋和其長子被押入天牢等待處斬,府中其餘婦孺皆被沒為官奴。他跟在母親身後叩頭謝恩,起身後輕輕扯住母親的衣袖,紅著眼睛小聲問:“娘親,我們是不是不會死了?”母親卻沒有回答,隻是轉過身把他緊緊擁在懷裡,失聲痛哭。那天以後他再也沒見過母親。已滿九歲的他被送到了東宮,淨身後又躺了三日,望著昏暗小屋中臟兮兮的房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乾了。“哎!”身後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驚得他趕緊回頭,卻見那人也不過十三四歲,圓圓的鼻頭,同樣穿著小太監的青衣,“你是新來的那個……小宣子,對吧?”他點點頭,背在身後的手不安地摩擦著冰涼的石欄,不肯開口說話。“太好了,你還活著!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圓鼻頭少年親近地拉住他的胳膊,“你可能不知道,那種事情……年歲越大卻危險,你得有八九歲了吧?身體還這麼瘦弱,大夥都押你肯定活不下來!”聽到這件事,他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渾身都止不住顫抖起來。那家夥卻話癆般,一邊拉著他往監欄院走,一邊自顧自道:“我猜你一定是特彆特彆想活下來,能有這樣的意誌力很了不起啊。你看你又知書達理的,和我們這些自幼進宮的就是不一樣,以後說不準能當上大監呢!”經圓鼻頭這樣一說,他也有點動搖了,明明忍受著非人的痛苦,才艱難地活了下來,這麼快又去尋死,算怎麼回事呢?“喂,你們……”他望著遠方輕聲問,“你們就沒想過要逃出去?”身旁一直咧嘴的圓鼻頭終於笑不出了,他抿了抿嘴,懊惱般地道:“出去?就算九死一生出去,也不會有人把我們當人看了……”“人心都是一樣壞的,比起宮裡,外麵更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圓鼻頭並沒有打擊他的意圖,說完話立馬就寬慰地笑了,那是一個很苦的表情,多年後他都記得那張滑稽的臉。他刻意不去瞧那張麵孔,轉過頭,忽看見不遠處有很多人或拿著工具,或抬著什麼東西,在角門進進出出。“那是在乾什麼?”圓鼻頭拉住他,嫌惡道:“八成撈塘子撿屍呢,怪晦氣的,繞過去吧彆看了。”他卻心念一動,執意望向那邊道:“我想看。”漢白玉雕欄旁,年長些的太監們手執長杆,這些杆子一頭綁著鐵爪,被伸到池底大範圍地搜尋,勾到骨骸就拉上來。岸邊已堆了幾副,等著用麻布袋子包起抬走,丟到宮外去。倒不是特地給這些死者收屍,隻因上頭說死屍留在宮裡晦氣,又怕汙了這養頤園的好水,故而派人在此打撈。他和圓鼻頭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柏樹後,什麼都瞧得清清楚楚。那新從水裡撈上來的屍體被扔在岸邊,也著了件青衣,破破爛爛遮不住軀體,水草濕黏黏地掛在上麵。看體型應是個小太監,血肉都被魚蟲掏空了,人皮爛泥藻一樣糊在骨架子上。他盯著屍體那雙空無一物的眼洞,忽覺一陣惡寒竄上脊梁,彎下腰乾嘔了許久,直到內臟扯得都發痛了,才漸漸平複呼吸。靠在樹乾旁仰起頭,他額前發絲散亂,細長秀氣的一雙眼瞠得血紅。“跟你說了彆看,怪瘮人的。”圓鼻頭想伸手扶他,被拒絕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嘟囔道。他已經完全坐到了地上,明明腿都軟了,餘光仍下意識往欄杆旁瞥,仿佛在看自己的屍體。從這一刻起他開始明白,人一旦死了,既不會往生極樂,靈魂也不會順水漂到宮外,來世更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如果肉身都變成那副慘象,恐怕魂魄也會爛成泥吧?人生的苦難才剛剛開始,可自這天以後,他再也沒想過自儘的事。太監自殺之事並非偶然,宮中主子們喜怒不定,太子尤甚,下人們謹小慎微地伺候著,仍常常出現被虐打至死的情況。禮法律例在上,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無數雙眼睛盯著這些皇族貴胄,迫使他們收束好自己的脾氣,仁慈和順地坐在天下人當中,圖騰般以為表率,一舉一動皆不能出錯。這種經年累月的壓抑,往往被直接發泄在隨侍伺候的太監身上。沒有人在意他們的死活,在主子大過天的宮闈裡,這些太監也找不到任何一條生路,他們隻能趴在地上求饒,任人踐踏戲耍,日子一長,連反抗的本能都忘記了。而對於人主來說,責打奴仆從來就是無罪,失了約束的暴力輕易成癮,漸成病態。伴隨著一聲聲謝恩,連最後一點殘餘的罪惡感都消失殆儘了。他入宮已經有半年了,這半年來,沒有一天身上是不帶傷的,有主子隨手砸的,也有大監擰的打的。一日,大監被主子罰了,回來後倚在榻上吩咐他點燈,燈芯有些潮,他心裡又害怕,手抖點了好一會兒才點著。大監勃然大怒,提起他細瘦的胳膊,就把他的手往燈火上使勁按,手心壓進燈油裡,被灼傷了一大片。成人後那傷疤雖然漸漸消失了,當時的劇痛還一直留在他心裡。圓鼻頭的太監被人叫作小夏子,和他一樣,都是東宮伺候的,同住在監欄北院裡。小夏子很照顧他,常分他一點跌打的藥膏,也愛沒完沒了地與他說話,正因為這,他不知不覺間就通曉了宮中所有規矩,和各宮主子的脾氣。他的記憶力和領悟能力高得驚人,單憑一個眼神就能猜出主子的心思,但並不顯山露水。他心中自有思量,即便爬上大監的位置又如何?離主子越近,送命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反正地位再高也是奴才,倒不如默不作聲安守本分,興許還能多活些日子。作為答謝,他會在每月月末幫小夏子寫封信,托人送給他宮外的家裡人。當聽說小夏子是被家裡人送進來當太監時,他驚訝極了,疑惑世間怎會有如此狠毒的父母。而小夏子的分毫不怨恨,且每月都要省下銀錢並書信一同寄回家去,更使他不能理解。“因為窮啊。”小夏子不以為意地笑笑,“那年大饑荒,從河陽到京畿道上,到處都是流民,沿路矮一點的樹葉都被吃光了,娘就帶著我和哥哥姐姐挖草根。你吃過草根嗎?小孩兒的嗓子眼那麼細,根本咽不下,吃進肚子也拉不出屎來,頂著個大腦袋,身子卻瘦得像蘆柴棍。“當時宮裡有人到京郊來采選幼童,帶進宮當小太監的,那些流民都搶著送孩子。我娘怕我選不上,就把哥哥姐姐的裡衣都給我穿上,再裹一層外衣,讓我顯得壯實一點,這才被帶走……當時我也就四歲吧。”他收好紙筆,硯台不洗等它風乾凝結,用布包好,下回就可以省一點墨。忙完這一切後,他坐回去問小夏子:“那你心裡就當真沒有一點埋怨嗎?”小夏子搖搖頭:“要是不進宮,我可能早就死了,哪能像現在,有吃有穿的?老百姓活得有多苦,你這種書香門第出來的公子是不會明白的。”想到當朝皇帝那副昏庸無能的樣子,他在心裡暗暗咒罵著,想他趕快死了才好。但一想到皇帝死後,會是那個暴虐的太子繼位,他又開始希望那位能多活些時日。這天,太子在東宮大擺筵席,宴請馮煥通家的三公子及十幾位世家公子哥。他跪在一旁,膝行著端茶倒水,垂首斂眉,倒也做得熟練。儘管他極力躲避著視線,可熟悉的身影還是在眼前飄過。提著茶壺倉皇離席,他對同來的小太監道:“茶水夠了,我去換酒來。”就逃也似的拔足跑走了。他聽到身後有人追來的腳步聲,剛剛也清楚地看見,那人在望向他時,無聲吐出的兩個字,嘴唇開閉,無非是他的名。可他不敢停下,心臟跳得像要在胸膛裡裂開,伴隨著急促的呼吸,他心想:為什麼要追上來?為什麼連我這最後一點自尊也要踩碎?就這樣逃了不知多久,甚至離開了偌大的東宮,可還是被身後人追上了,一把攬得轉過身去。他不得不再次麵對眼前的這個人,看他仍一身錦衣,還似舊時模樣,正是一年前於書會結交的友人,謝家公子謝籌。謝籌大他許多,已有十四五歲,但自從那次書會一見,就常常到家裡找他談詩論賦,不僅不嫌他年少,反而將他看作不世之才,常常掛在嘴邊稱讚。後來家中敗落,他被送進宮,兩人也就斷了聯係,沒想到再次見麵時,立場竟已如此諷刺。“真的是你……”謝籌眼中已有淚水,“怎麼會變成這樣?”“回去吧,謝公子。”他低著頭,神色間已是認命。“不是這樣的對不對?”謝籌仍不肯信,扶著他臂膀的手勒得他發痛,“上天給了你那樣不凡的風儀,以你的天賦,你的才思,假以時日……”這話無異於拿著錐子在他往心上紮,他奮力推開謝籌,力度大到自己都踉蹌了兩步才站穩:“你夠了吧?”謝籌定定地看著他,被他言語裡的抗拒和蒼白的臉色驚得動彈不得。“既然我注定是個奴才了,你就讓我下賤得徹底一點,不行嗎?如今的我……隻是個連名字都不配有的太監,是隻貓,是條狗,總歸不再是你的朋友。”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說出的話卻依然悲哀:“謝籌,前程這種東西,我已經沒有了。”謝籌心疼得難以複加,淚水已糊了滿臉,麵前的少年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進宮以來他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忍痛。“我來幫你,由我來保護你!”謝籌誠懇道,“有什麼需要的都告訴我。”“你能改寫聖旨嗎?能接我出宮嗎?願意為了我和太子鬨得不快嗎?”他語氣平靜,不是乞求而是反問。他知道謝籌做不到,也沒有怪他的意思,世家子弟的特權有很多,但麵對真正的強權,他們也不過是一群懵懂無知的孩子。果然,謝籌噎住了,他因自己的無力而深深羞恥,眼神閃爍起來。半晌,他開始伸手去掏自己身上的每一個口袋,把身上能搜羅到的所有銀錢都捧到了少年麵前,滿含期待地望向他。“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沒有接一文錢,耐心道,“從今往後彆再來找我了,好不好?不然惹了麻煩,遭殃的隻會是我。”少年的嗓音依舊稚嫩,心卻已然老去了,眼神冰冷而麻木。就在他將要離去時,謝籌忽然想起了什麼,急於對他道:“我和馮家三少並無往來,今日是被朋友約過來的……”他打斷謝籌:“那種事情不必對我說了。”馮家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謝籌特地解釋一句,想必是怕自己會記恨他。實在多此一舉,說到恨,他最該恨的難道不是當今皇帝嗎?可他卻在這皇宮之中為奴,苟且活命,不敢起半點報仇的心思。又何況京城貴子之中,誰與誰結交,哪個又與哪個鬨翻,不是最尋常的事嗎?說到底,已是兩個天地的人了。他沒有跟在謝籌身後回去,而是反向而行,近乎固執地繼續往前走,直到被一麵朱牆攔住去路。牆邊一株根係粗壯的大樹灑下陰涼,他盯著樹乾看了幾眼,便頭重腳輕地栽了過去,沒了意識。幾日以來的不眠不休,消耗著這具本就殘缺的身體,任何一場疾病都可能讓他未及長大就死去,但所幸他隻是太疲倦了。一場全無記憶的大夢過後,當他醒來時,正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幼童蹲坐在身前,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著,好奇地望向自己。見他醒了,就伸出小手在他臉頰上戳呀戳,一本正經道:“哥哥你這樣睡,是會流鼻涕的。”竟是個小男孩。他翻身坐起來,覺得這冰雪團成的小娃娃可愛極了,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小娃娃也不怯,親近地湊到他身邊去,仰頭一笑,露出排小乳牙。突然清醒。他的手刺傷般縮回來,確認四下無人,這才稍稍放心,退後半步輕聲問道:“三殿下怎麼自己跑到這來了?”一身月白色的交領袍,頸上掛著祈福的玉鎖,如此打扮不難看出這孩子的身份。他早聽說,皇帝得了位珍寶一樣的小皇子,取名維溱,寵愛備至,今日一看果真像個珠胎玉質的仙童,降臨到凡間了。小皇子指著身後的大樹給他看,綠葉掩映間,一枚枚青果掛在樹梢。“你想摘梅子?”他問。小皇子用力地點了點頭,兩眼晶晶亮。小事罷了,無需緊張。確認這一點後他站起身來,嘗試著踮起腳,卻隻能堪堪碰到葉邊,隻好難為情地笑笑:“不行,夠不到,奴才去叫人來給殿下摘吧。”正要走就被拉住了衣邊,小皇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不準他走,也不作聲,小狗一樣巴巴地望著他。他立即了悟:“殿下是想自己摘?”所以才獨自跑出來。被猜中的小皇子樂不可支,掛在他身上就想往上爬,就差快樂地搖尾巴了。但這樣怎麼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讓小皇子先下來,再蹲下示意他騎到自己的脖頸上,挺直腰慢慢站起身。他自己還不滿十歲,馱著一個五歲的小童,搖搖晃晃的,提心吊膽。小皇子反倒像從中得到了樂趣,咯咯地笑個不停,梅子摘了一個又一個,都落在樹下的草地上。待到小皇子終於心滿意足,他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後怕自己怎麼敢冒這樣大的險,若是把這位殿下摔壞了可怎麼辦。他用衣衫蹭了蹭落地的梅子,這才遞到那孩子手裡,還不忘提醒道:“很酸的,咬一小點點。”兩個人坐在樹下,捧著青梅子小口小口地啃,一個還沒吃完就都被酸得臉皺成一團,默契地丟掉不要了。一陣涼風吹來,頭頂綠葉沙沙作響,樹影拉長,日頭漸漸西沉。他替小皇子撣了撣衣上的塵土,自己也準備回監欄院去。思慮再三,還是蹲下來叮囑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們倆的秘密,殿下可一定不要說出去。”小皇子抓住他的衣袖道:“那哥哥你以後還會來找本玩嗎?”對這孩子,他固然喜歡得不得了,但今日能在一起玩耍本就是意外,以後更難有機會見麵了。於是他對此事避而不談,隻道:“如果有機會再見,殿下可萬萬不要再管奴才叫哥哥了,要是被誰聽去,奴才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為什麼呀?”小皇子不明白,為什麼叫聲哥哥就要掉腦袋。他隻好苦笑著解釋道:“因為啊……殿下的哥哥們都是天潢貴胄,奴才這樣的卑賤之人當不起這樣的稱呼。”小皇子才不管這一套,揪起眉頭認真道:“可是你比我那些哥哥長得都好看啊,他們都不陪我玩,也從來不摸我的頭……”說著說著就委屈起來。他心中暖暖的,但也知道三殿下不過是年紀尚小,還不明白他們這些人與常人的不同,等哪日曉得了尊卑,就不會這樣想了。看著小皇子期盼的眼神,他多少還是有點心軟,讓步道:“殿下若是以後還能想起奴才,就派人到東宮監欄院找小宣子,奴才就出來陪殿下玩。”話音剛落,就感覺到兩頰傳來溫溫軟軟的觸感,原來是孩子的小手摸在他臉上,小小的玉人,暖暖的掌心,焐得他心都要化了。“小宣子,小宣子……這樣叫好奇怪。”小皇子歪著頭,明明說起話來還帶著奶音,神態卻像個小大人,“你的父親母親沒有給你取名字嗎?人都是有名字的呀。”小皇子自認沒說過分的話,可卻眼看著麵前的小哥哥紅了眼眶,一把將他摟在懷裡。少年的懷抱不夠堅實,肩頭的骨頭甚至有點硌人,但小皇子仍能感覺到其中包含的善意,於是主動往他懷裡縮了縮。“殿下說得沒錯,人都是有名字的。”他鬆開小皇子,拉過小皇子的一隻手,指尖在手心輕輕劃過,寫下兩個字,“‘澄宣’,這是我的名。我叫季澄宣。”葉維溱永遠都不會知道,彼時尚年幼的他,成了季澄宣入宮半年以來,第一個詢問他名字的人。那不僅是一個簡單的稱呼,更代表著在這麻木森冷的皇宮之中,至少還有個孩子,在把他當人看。這天因為回得晚了,季澄宣挨了打,夜裡小夏子給他上藥,他趴在榻上,心中仍懷淡淡歡喜。“也沒挨幾棍子,莫非打傻了不成?”不知小夏子是不是故意,沾了藥膏的手按在傷口之上,手勁忒重。“三殿下……”他提起來,就忍不住勾起嘴角,“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啊。”小夏子點點頭,附和道:“宮宴的時候我遠遠看過一眼,是挺可人疼的,據說性情也好,不是副凶相,不知道長大了會如何……”“要是能調到三殿下宮裡伺候就好了……”感歎剛一發出來,他就被小夏子捂住了嘴,跌打的藥膏蹭得滿臉都是。“這裡可是東宮,我們都是太子的奴才,這麼沒有分寸的話,不該從你嘴裡說出來啊!”看著小夏子緊皺的眉頭,季澄宣才發覺自己得意忘形了。此後這種話他沒再提過,但一有空了,他仍習慣跑到三殿下的崇澤殿外巴望著發呆。他並非是怕了東宮的勞苦屈辱,才想去伺候三殿下,他隻是打從心裡希望自己能有那個福分,陪在這孩子左右,照料他平安健康地長大。但季澄宣也明白,宮闈之中,人如飄萍,如何向往終歸都是奢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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