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謝橋(1 / 1)

暖棋 溫裘 3115 字 1天前

在那之後,葉維溱就真的沒再去過仰嶽閣。他想見沈宿想得心裡發慌,可是又害怕看到沈宿疏離的眼神。他可以說服自己,不與死人爭勝,但他也明白,這所謂的豁達看開也不過是一個“忍”字。而他害怕這“忍”字破功之時,他會做出什麼傷害沈宿的事。當一個人擁有了無上權力,難保不會犯下一些出格的錯誤,此時自製力就是最後一道防線,可到了沈宿麵前,它又是那樣不堪一擊。他在相距咫尺的永安殿裡,感覺時光凝滯般漫長,但二人再次相見,不過是五天後的事。廖梧來報,說沈宿跪了太久,傷損了膝蓋,加之血流不暢,短期之內應是無法下地走路了。維溱當即擺駕仰嶽閣,想去探望沈宿,卻被告知,沈宿服了藥後已經睡下。他心中擔憂,如何肯輕易離開?便對季澄宣道,你先在這候著,朕就上去看一眼便好。借這個機會哪怕遠遠瞧上一眼,也心滿意足。直到進了臥房,他還懷著這樣的想法,卻在當真看見安睡在床上的沈宿時,改換了念頭。初春時節,火爐還照舊燒著,隻是換了一鋪薄被,透過緞麵,隱隱能看見沈宿微微蜷著身子,不知是不是腿還疼著。他的長發散在枕上,睡臉顯得毫無防備,隻是眼角沾了幾分淡淡的紅。維溱坐在床頭看不夠似的,伸手輕輕為他撥開散亂的發絲,手指滑過臉龐,沾上淡淡的體溫,便再不忍拿開。他用目光把沈宿的麵容一遍一遍地勾描,想象著眼前人的一顰一笑,每一寸都在心中貯藏已久,再熟悉不過。“維溱哥哥你看,那個人在噴火呢!”那年中秋,宮宴上請了民間的雜耍伎來表演,小宿瞧什麼都新鮮,拉著他湊近了看,卻又不住往他身後躲,看著那些刀槍煙火既興奮又害怕。周遭的大臣女眷和世家子弟都側目看他,暗自嘲笑他不懂規矩禮節,建章侯的小兒子甚至當麵斥他:“這是大齊皇宮,豈由得你這無官無爵的小子放肆?”小宿當然不示弱,從人群中徑直鑽到他麵前,仰望著他脆生生聲道:“他是我哥哥,這是我家,你又是他的什麼人,敢來我家管教我?”一時便嗆得那小侯爺啞了聲,小宿回頭得意地望著自己的樣子,他現在都記得清楚。那時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君君臣臣的芥蒂,更沒插進任何其他人,他與他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那份溫暖就像中秋之夜升上天空的焰火一樣,轉瞬即逝,卻永遠把美好留在了人的心裡。這些日子他常常會想,既然小宿早就挑明,對自己已無絲毫情份,連平日裡那些溫馴都是裝出來的,自己對他還有什麼可眷戀的?漸漸地他想通了,宮闈之中,人情本就易疏淡,這都不是小宿的錯,哪怕小宿對自己,隻有開始的這一點真,那他所執著的一切就都值得。他在床邊慢慢躺下來,與沈宿鼻尖挨著鼻尖,感受著這一寸溫暖的氣息,唇邊慢慢勾出一個笑來,像入了夢,又似著了魔。季澄宣眯著雙細長的眼,向樓上不轉睛地望著。夜裡寒涼,守門的小太監哪敢讓他在外麵等著,忙提著燈籠過去,恭敬道:“尊公,外頭露重,還請進屋等。”季澄宣瞟過來,小太監也不敢抬頭,隻聽他在門外道:“宮裡的規矩都記到狗肚子裡去了?無旨不可擅動。”這明擺著就是皇帝陛下在樓上歇了,忘了樓下還有個等著的人,那便進來休息片刻又何妨?料想主子不會怪的。明明是個踐踏道義成性的人,對待皇上的旨意卻刻板得近乎教條,小太監心道,也許這就是人家比咱們得寵的緣故吧。第二天一早,葉維溱提出沈宿行動不便,要把他接到永安殿去照顧。沈宿也沒有反對,不如說他像是根本沒有知覺,維溱把他從床上抱起,他就雙手摟住著維溱的脖子,任由維溱抱自己出去。維溱這一踏出門,就看見仍候在門外的季澄宣,才想起這一夜竟是把他給忘了。主仆之間,雖談不上愧疚,但他言語上也不自覺地溫和了幾分,邊走邊隨口道:“你頸上的傷如何了?”“勞陛下記掛,不妨事了。”澄宣趕忙緊隨其後,站了一晚,腳步難免不靈便,走起路來有些蹣跚,幸而維溱走在前麵,沒有看他。“以後再遇到這種危險的事,派人去就好了。”“是,奴才失察了。”他抿著笑,回道,“沒料到那歹人下手如此狠辣。”這話是說給沈宿聽的。季澄宣曉得,照他往日的性情,即使不利嘴諷刺,也會狠狠剜上自己一眼,可這回他卻沒什麼動靜,安分地靠在維溱肩上,仿佛真是精神懨懨一般。那日在玉翎司中,尋仇之言說得字字鏗鏘,而今卻收起了尖牙利爪,怎麼可能是轉了性子?怕是藏著更加陰沉的心思,季澄宣越發憂慮。沈宿卻讓他失望了。他當真什麼都沒有籌劃,每日隻做一件事:想舒珩。葉維溱把他放在哪裡,他就坐在哪裡專心地想,而且不是做做樣子,是真的想。他的懷裡時時抱著那塊牌位,有時還會對著它極小聲地說話,溫柔的樣子仿佛他麵對的不是塊木板子,而是活生生的心愛之人,宮裡人都在擔心,公子是不是中了什麼邪。他說,舒珩,今日窗前的杏花又開了十七朵,不知道誰養的貓一直趴在瓦上喵喵地叫;他說,舒珩,我昨日討了酒喝,那酒又醇又辣,比不上我們常喝的那家,我瞧見過老板娘往酒裡兌水,難怪說有淡淡美人香;他說,舒珩,我從前想過我們如果安家,一定要去江南,和渙姐他們做鄰居;他說,舒珩,我想吃米糕了,芝麻餡兒的;他說,舒珩,我的腿壞了,等我能走了,就去為你掃墓,再折些柳枝插在你墳前;他說,舒珩,這世上的人我一個都不喜歡。他們不是想害我,就是想討好我,我已經再找不到一個可以徹夜長談的人了。他說,舒珩,這些話我隻說給你聽。他把臉貼在冷硬的牌位上,眼淚落在上麵,很快就滲入那一道道刻痕裡,沾濕了亡人的姓和名。葉維溱進入房中時,正好看見這令人動容的一幕,他吩咐宮人傳膳,自己走到沈宿跟前,要取走牌位,抱他過去。未料到,他的手才剛伸過去就遭到了抵抗,沈宿把牌位緊緊抱在懷裡不放,警惕地望著他,似乎還沒從中回過神來。他隻好摸著沈宿的頭發,好聲好氣地安撫著:“咱們先吃飯,好不好?”沈宿這才鬆了手,維溱抱起他,掂量著體重似乎又輕了一點,順手幫他把牌位放在桌上。沈宿靠在他肩頭,維溱感覺得到他的視線仍黏在那牌位上,片刻也不願離開。膳食端上桌,二人淨手漱口動了筷,禦膳房這些日子的菜品都頗費了心思,沈宿卻吃得興味索然,隻是夾了幾口眼前的菜,便低著頭一味地嚼著白飯。葉維溱不禁懷念起,往日那個會不顧規矩起身夾菜,一邊吃飯一邊講坊間軼聞講得眉飛色舞的少年了。他抬袖為沈宿夾菜,笑道:“這是你愛吃的蝴蝶蝦。”沈宿端著碗恭恭敬敬接過來,點頭道謝,可那蝦卻隻咬了一小口,就放在碗邊不再動了。“怎麼?已經不喜歡了?”他掩住麵上尷尬,溫聲試探著問。沈宿似是怔愣了一下,低下頭去,坦白道:“不,我從來就不喜歡吃蝦。”維溱旋即了然,笑容也苦澀起來。是了,他舊日裡笑著說過的“喜歡”,又有幾句能拿來當真呢?他心中黯然,本想把這頁揭過去,沈宿卻忽然清醒過來似的,放下筷子,倉皇解釋道:“皇上不必顧及我,宮中的膳食都很豐盛,隻是我沒有什麼胃口罷了。想來白吃白喝卻還在這裡挑三揀四,實在是我的失禮,還望皇上勿怪。”這一番聽下來,維溱是真的吃不下飯了。他也撂了筷,眼中含著欲言又止的蒼白情緒,良久才開口道:“小宿,你我之間……從不需要如此客套。你想吃什麼便吃,不想吃就撤了吧,不用看朕的臉色。”一頓飯下來,兩個人都不自在,葉維溱再呆不下去,在沈宿驚疑惶恐的目光中,失了冷靜奪門而去。候在門口的季澄宣趕緊跟上,二人回了殿中,葉維溱拿起案邊的奏章就要往地上砸,想到有失儀態便又收了手,帶倒了厚厚一摞奏章都散落在桌麵上。他用力閉上眼把火氣往下壓,但心中反而更加煩躁。季澄宣趕忙上前整理滿桌奏章,心中猜想著必和沈宿脫不了乾係,便勸道:“陛下何須如此動怒,公子他必不是有心的……”維溱聽了更加頭疼:“他可不就是無心?他的心全打包給那個舒珩陪葬了,當真是半點都沒給朕留下!”“朕接這副失了魂魄的軀殼回來乾什麼?朕養個客人在身邊有什麼意思?”幾句話吼出來,震得心肝都在發痛。季澄宣不憂反喜,他正愁如何將沈宿從維溱身邊隔離開,便順勢提議道:“公子乃是長情之人,要讓他立即忘卻故人也不可能,陛下不妨將公子送到晉陽的容德行宮去修養一段時日,那裡山青水美的……”他不再說下去了,因為葉維溱望向他的目光渾像要撕碎他,他跪下道:“奴才失言,公子還是該常伴陛下身邊才妥當。”“朕不會再放走他了,誰知道外麵會不會再有什麼人……”他慢慢坐下來,額角血管突突地跳,“澄宣,朕有種感覺……也許是錯覺,因為絕不該啊。”季澄宣抬頭聽著。“朕隱隱覺得,小宿是恨朕的。”桌上剛摞好的奏章又被失手打翻,季澄宣咽回逸出喉嚨的那個音,賠笑道:“陛下多慮了,怎麼會?”“朕一直不確定,舒珩之死到底是否算是朕的錯?小宿對朕已然絲毫不愛了,要是再添了恨,朕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朕有時會想,如果舒珩沒死,小宿會不會依然是那個愛笑愛鬨的樣子?而不是現在這般,單薄蒼白得像紙糊得一樣。”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那神情如同孩童伸出手,徒然地想撈起水中圓月。季澄宣心裡苦道,我的陛下啊,他若不死,沈宿又如何肯回到你身邊?他向來做事求全,那日將舒珩之死說成是要與沈宿魚死網破,純粹是氣話。他本計劃著隻要舒珩自儘,沈宿必然心灰意冷,再為維溱製造個契機,就能順理成章地把他接回宮。他自認手法嫻熟,本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了——沈宿去尋他時那果決的態度,絕非是詐他。此刻葉維溱已冷靜下來,強迫自己梳理著情緒,抬手吩咐他道:“今日之事,切不要讓小宿知曉……我們之間,已再經不起任何動蕩了。”季澄宣應承下來,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想找沈宿算賬。那日沈宿起了酒興,吩咐人在宮外小作坊打了二兩美人香,正坐在窗口托著酒盅細細地品,忽見杯中波影蕩漾,一個人從身後靠了過來。“玉翎公一天到晚,也就趁皇上上朝時分能得空,不去好生歇息,是來分我的美人香的嗎?”他雖稱不上神情怡然,但絕不是平日裡碰一下都怕碎了的伶仃樣。“公子演得好一折悲情戲。”身後人陰測測地說。“戲?冤枉,冤枉!”他一指壓著下眼皮,讓他看自己哭到通紅的眼底,“是舒珩的死是假?還是你我之間的仇是假?玉翎公,我恨你可是恨得情真意切啊……”季澄宣懶得理他的油腔滑調,單刀直入道:“你故意做出這副樣子給陛下看,究竟有何圖謀?”沈宿把剩下的酒喝乾,杯子隨手扔掉,用手背擦了擦嘴。而後坦坦然攤開兩袖,讓季澄宣看自己的腿,笑問道:“玉翎公覺得我現在這種身體,能圖謀得了什麼?”他費力轉過身,這才看清季澄宣的臉,幾分懷疑幾分陰沉。知他所想,沈宿再次無可奈何地澄清道:“放心,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你看我在這宮中孤零零的一個人,寸步難行,隻有等著你來殺的份。”見季澄宣麵露不悅,他才故作恍然,扒著椅背道:“我忘了,玉翎公可舍不得殺我。”季澄宣在他身上來來回回地打量,道:“你倒還清楚自己的處境,那就掂量著你這條小命。你若要耍性子,利用陛下對你的寵溺搞些小破壞,咱也由著你,但切記莫要過界。”“好說。”沈宿用十分認命的語氣道,“我如今回宮,既遂了你所願,我也謀得了方寸安身之地,昨日的帳來日再算。我現在縱使有那個心,也實在無半分氣力啊。”“再說……”他沉吟,“要真明麵上動起手來,難免有人會傷心,我倒無所謂,玉翎公總不想看到吧?相安無事也未必不好。”季澄宣傾身過去,抬手在他肩上輕輕拂拭,警告著:“你可要拎清楚,咱之所以留著你,就是怕在陛下心上留下一道血口子,但你若哪日膽敢對陛下橫刀相向,那你這條命留不留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沈宿瞧他的目光突然凶戾了,還未及反應,就覺肩頭上力度一重,被連人帶椅子一把掀倒在地,他雙腿不著力,臉直接磕在地板上,好大一聲響。他隻覺顴骨碎裂一般的疼,腿也疼,兩眼發花地抬頭望向站在身邊的人,那人也看著他,還朝他笑,從懷中取出帕子來細致地擦手。明明臉上是這般神情,聲音卻關心而又急切:“公子真是醉得厲害,坐著都能摔,可磕疼了?”語罷轉向外高聲道,“來人,還不快傳太醫,看看公子摔得要不要緊?”沈宿吃力地翻過身,平躺在地,呲牙咧嘴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在心裡那本賬上又給季澄宣重重地添上了一筆。葉維溱下朝回來,見他臉上的青紫又心疼了好一陣,季澄宣就在身後和風細雨般勸著,沈宿知道如果自己告他一狀,他必會喊冤,索性也懶得開口。他又不是後宮婦人,行走在刀刃上最要緊的就是個忍字,他們來日方長。“是我不該貪杯,若不是玉翎公幫我喊人過來,我還不知要在地上趴上多久呢。”他歎了口氣,一板一眼地向維溱解釋著,餘光瞄著季澄宣,當真像之前承諾的一樣安分。維溱摸摸他的頭,道罷了,揮手遣季澄宣退下,又轉身去取了本書,抱他坐在床頭一起看。沈宿瞧那書像是新裝訂好的,紙張猶新,翻開來看,竟是一篇篇詩賦新文,著好了姓名,一頁一篇。“上巳節那日,眾多才子齊聚蓮汀,行祓禊之禮。這些詩賦都是他們曲水流觴時所做,朕觀其有趣,便要了一份,來給你解解悶。”他下頜貼著沈宿發頂,翻書時沈宿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裡,又不好彆扭掙紮,隻好冷著調子煞風景道:“我才疏學淺,看不懂什麼詩賦,要解悶的話,皇上還不如給我買疊話本子。”葉維溱卻絲毫不覺被拂了麵子,隻當沈宿與他撒嬌,一時竟心情大好,耐心道:“不妨事,朕念給你聽。”他靜下心來一段一段從頭讀起,沈宿就靠在他懷裡低頭看著聽著。他不知道,小宿是否已經忘了,自己也曾這樣抱著他,給他念過話本上的民間故事。妖怪、神仙、書生、女鬼,淨是些無稽之談,小宿卻越聽越精神,瞪大了一雙眼睛,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連珠一樣地往出蹦,不認識的字也戳著指著一直問他,那是他頭一回覺得,這個小鬼有點煩。可此時回想起來,便隻有懷念了。幾頁讀罷,已有幾分口乾舌燥,他翻回剛才那一篇頗綺麗的文章,問道:“小宿覺得,此人文章如何?”沈宿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回道:“不好。”“為何?”他有些詫異,此篇文賦的作者乃是文淵閣華老先生的得意門生,京中又名的大才子方如弘所做,僅看遣詞用句,水平也是中上了。“文章自有其精魄……”當日舒珩在披拂街說過的話脫口而出,沈宿不禁抬手掩住了唇,眼中情緒複雜。“鄉野白衣,不曾登拜高門,少時遊學四方,受教於至聖先賢。”霜色衣衫的試子一身傲骨,頰邊卻染上幾分淡淡的紅,他當時心想,這樣的人,才當得起君子如玉四字。月在當空圓,牙簷連芳閣,教坊琵琶聲如雨,驚落星隨落花飛。那夜有無邊的人間熱鬨,難得他卻記得舒珩的每一次斂眉,和自己的每一聲心跳。“嗯?”聽到維溱問,他回過神來,接上方才的話,“現今駢辭盛而古風息,諸多廣受褒揚的文賦讀來實則空洞無物,無半分風骨……”“老文士也就罷了,若我等學子也不知反省,趨之若鶩,那再過幾十年文壇該是何等頹廢局麵?”記憶中的人眉間緊蹙,談起此事來,神色肅然得不容調笑。“文章乃經國之大業,承載頗多……”沈宿徐徐輕吐字句,卻少了幾分倔強,多了絲縷眷戀。“若必須自絕操守才能換來的功名,不如不要。”記憶斬斷在這一節,明明從未刻意記過的話語,如今說出卻像了十成九。葉維溱聽了此番言論,正欲稱妙,卻感覺懷中人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袍,一時間抖如篩糠。自彆後,最怕憶起相逢事,幾多驚豔幾多歡愉,如今念念都成恨。那時沈宿隻當舒珩不近人情,日複月後,才知君柔情如斯。手被握住,人被抱緊,書本散落榻間,維溱也不看什麼詩賦了,把臉貼在他冰涼的頰邊,商量道:“小宿,你同朕說說話吧。”“好。”兩個人緊緊挨著,是個密不可分的姿勢。沈宿應承著,卻又斷了話音,想了許久才說:“抱歉,我不知道該與皇上說什麼,朝政之事,我已經太久沒有……”維溱打斷他,偏執地挨在他耳邊說話:“就說說你剛才在想什麼,朕想聽。”沈宿沉默,試圖掙紮,維溱不允,他便頹然地放棄,依舊不聲不響。兩個人誰都看不見對方的正臉,也就不知道淚水都漫上了彼此的眼眶。維溱問:“至少在朕懷裡的時候,你可不可以不想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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