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霍家?這都是哪跟哪?彥純非一頭霧水,但霍望昭已經黑著臉將他向外推,情急之下,他腦袋瓜一轉,用力反推了霍望昭一把,不管不顧地往地上一坐,說什麼也不起來了。“你乾什麼?”霍望昭怒目斥道。彥純非衝他眨了眨眼,又向裡屋方向瞅了瞅,沒等他反應,就掐著嗓子嚎起來:“求大夫救救我家相公吧!隻要您和我回去一趟,治好了我家相公的病,奴家來世給您當牛做馬!求您發發善心,開開恩吧!”聲音洪亮得刺耳,可那調門兒,分彆就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霍望昭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屋裡的霍夫人也聽到了,趕忙出聲勸了一句:“昭兒,你就隨他去一趟吧,娘沒事的。”這一來,霍望昭更氣了。再看坐在地上的彥純非,臉上燦爛得像朵太陽花,出口的話語卻依舊哀婉:“求求大夫了,奴家在這給您磕頭了!”說罷握拳奮力在木板路上砸得“哐哐”直響。“昭兒……”“娘,彆信他,他是個男的,比我還高呢!他……他就是個騙子!”霍望昭忍無可忍,衝屋裡喊著,臉都漲紅了。“大夫啊!”彥純非的聲調又拔高幾分。這下子霍夫人可聽不得了,勸出的話也帶了幾分焦急:“娘是看不見可娘不聾,是男是女還能分不清嗎?聽著也是可憐人,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麼欺負一個婦道人家?快去吧,治不好你也不要回家了!”霍望昭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受過這麼大冤屈,回頭狠狠剜了地上人一眼,那人卻像刀槍不入似的,還衝他吐了吐舌頭,伸長脖子捏著嗓子叫了一聲:“那謝謝夫人啦!”彥純非被霍望昭一腳踢在屁股上也不惱,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伸手笑盈盈地道了句“請”,將霍望昭迎上自己的馬車,斯文有禮得仿佛剛才那個撒潑耍滑的是彆人一樣。霍望昭自從上了馬車,就沒和對麵那貨說過一句話,任對方如何搭訕,也隻是冷著臉望向窗外。“我就是想不通,你……你們霍家和沈宿到底是有交情啊,還是有過節?”彥純非仰躺在座位上,雙手墊著後頸。以為對方又不理他,彥純非也沒有追問,不料對方臉色變了變,倏爾又恢複了對窗放空的神情,沙著嗓音回了句:“我不認識什麼沈宿,那是我父親的東西。”想想又補充了句:“彆管有什麼,都該到此為止了。”他並非那種市儈的大夫,上門求診的,彆管有錢沒錢,到最後他都會去診上一診,畢竟作為醫者,最曉得人命關天。但這件事,他真的不想攬。那枚玉珠確實是他父親的貼身之物,按理應該在連攸寧手裡,他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才傳到這人手中,他也不想知道。四年前,父親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留下他和盲眼的娘親,至今娘親都固執地認為,父親總有一天會回家,從未放棄過等待。或許連攸寧真的是個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們謀劃的也是長留青史的大事,但他還是無法接受,一向慈愛的父親會因此拋下他們孤兒寡母。那個“他們”,連攸寧他們,就像一個遙遠的黑洞,吞噬了他最敬愛依賴的親人。他可以不恨,但是再不想接觸。也許是發覺了聊他的事總也得不到回應,彥純非望著馬車棚頂,換了個話題。“我說,我這個朋友……他人特彆好的,可不可以請你一定要治好他?”霍望昭覺得他這話說得古怪,明明問“可不可以”卻還要說“一定”,便回道:“大少爺,他人好不好和我能不能治好他有什麼關係?總得先看看是什麼病,才能確定吧……”“也是……”彥純非含糊著,撤出一隻手,搭在眉骨處,像要擋住窗簾縫透進來的陽光似的,可又不是秋天了,陽光哪有那麼刺眼。“待會你見到他可不要被嚇到,我第一回去的時候就被嚇哭了……”他笑了一聲,“他身體還好的時候好看極了,像宣紙描畫出來的人似的,就是有點文弱——其實一點也不弱,為官、做人以至於愛一個人,他從來都不逃避,磊落清明,和我截然相反。”“哦?”霍望昭提起了興趣,“怎麼貶低起自己了?我還當你是那種相當驕傲自負的人呢。”“不是啊,我自卑的,自卑到不敢動彈……”說到後麵聲音便泯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掩飾的笑,極開朗的那種。許是花了眼,剛才那一瞬間霍望昭感覺與自己對視的,是一個世上罕有的聰明人。“怎麼還沒到啊?”坐車坐得腰疼,霍望昭禁不住又催了一句。顛顛簸簸間,他都睡了好幾覺了,卻還遲遲沒到,他心裡後悔,這趟就不該來。“就到了,呶,你看見城門了沒?”彥純非望著簾外,剝了個橘子,留了一瓣剩下都塞給他,“甜的。”“你居然從沒來過伏墉縣?”“荒村僻壤的,我為什麼非來過不可啊?”霍望昭掰著桔子瓣,“我不是說過嗎?我娘眼睛看不見,我很少遠走的。”“成。”彥純非喟歎,“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霍望昭疑惑地望向他,還未及說話,馬車就到了城門口。打點進了城,馬車轆轆地往前走,這一程頗有些遙遠,出發時還是傍晚,此刻卻已到了第三日的正當午。路上卻沒幾個人,他瞧著這縣城與其他地方大不同,荒舊破落不說,還陰森森的。“你說我朋友也是命衰,狀元出身,被折騰到這種地方來。”彥純非道,“隻能說情之一字,實在害人啊……”“說起來那天我去算命,有個老道與我講,我今年犯情劫,也不知道是個婀娜多姿的情劫呢,還是個楚楚可憐的情劫……”他還在喋喋不休著,卻被突然起身的霍望昭正踩在了腳麵上,疼得梨花一枝春帶雨。彥純非還未來得及唉呦幾聲,卻見霍望昭撩開了車簾,急切地令了句:“停車。”霍望昭匆忙跳下車,麵色凝重,他趕緊跟上,這才看見那個瑟縮在牆角不住粗喘的男人。那人衣衫襤褸,手腳支棱著癱在牆角,臉色是不正常的紫紅色,印堂隱約發黑,眼球外凸,一副出氣困難的樣子,張著嘴說不出話來。“藥箱!”霍望昭吩咐,自己則一邊敲著那人後背,一邊撫著他前胸給他順氣。彥純非啊了一聲,趕緊連滾帶爬地奔回車上,把藥箱抱出來,打開放在他身邊。就見霍望昭仍托著那人身體,反手打開針包取出幾枚細長的針,刺在他幾處穴位處。“藥箱最底層,黃色和青色那兩個包,打開。”霍望昭每說一步,彥純非就照做,“取……約莫著每包的三成混合。”他小心翼翼捏著那灰黑難辨的物質,將它們捧在左手掌心,問道:“然後呢?”“放嘴裡嚼碎,吐出來喂給他!”彥純非一聽臉就白了,嘴張得能吞個雞蛋,“這……這都是啥啊?”霍望昭瞪著他,像是無比緊急的樣子,彥純非心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子今個也算行善積德了,眼睛一閉舌頭一伸,也甭管是個什麼滋味嚼了七八下,就濕乎乎吐在手心裡,看都不敢看就伸手喂給那人,抹得那人嘴邊到處都是。那人嗓子裡嗚咽了幾聲,十分痛苦的樣子,臉色更難看了。他想問問霍望昭是不是用錯了藥,嘴裡的餘味卻嘔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好不容易止住了惡心。卻見那人長舌一伸,先是吐出了些那灰黑的東西,緊接著“哇”地吐了滿地的穢物。霍望昭拔了針,這才回身去看蹲在牆角臉色複雜的彥純非。他幽怨地轉回身,想激昂地表達一下自己的委屈,最終也隻是乾嘔了幾聲,把臉深深地埋進了兩隻手裡。霍望昭拍拍手,使喚道:“馱上他,帶回馬車裡。”彥純非:“……”彥純非:“我是大少爺!”高高地招手向車夫,“你來背!”又氣鼓鼓瞪著對自己呼來喝去的霍望昭,“我現在要回去享福了!”說罷提起衣擺頭也不回地蹬蹬蹬跑回馬車上。彥大少覺得自己真是受苦了。錦衣玉食的尚書公子,往日裡即便隻是飯前淨手,都要從城外深山運水,再用白霧檀熏的細綢子擦乾,萬萬沒想到今天居然會被他一個赤腳大夫吆五喝六,還嚼了那麼惡心的未知物什,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讓他枕在你腿上,方便他換氣。”霍望昭坐在對麵整頓著藥箱。“好嘞。”彥純非依言將那人挪到自己身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我不是在生氣嗎?”他問自己。覺察到自己已經被使喚慣了這一事實的彥純非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但還怕疼,隻好縮縮肩膀,將那路邊撿來的病號抱得更緊了些,以防他從自己腿上掉下去。霍望昭則拉住那人的一隻手,似在號脈,麵上神色幾番變化,最後露出一個略帶得意的笑來,道:“算他命好,遇到了我們。”“彆,是遇到了您老人家!和我沒一文錢關係。”彥純非連忙擇清。對於他這百分百抓錯重點的本事,霍望昭很是無奈,沒接話茬,隻繼續道:“彆說他是流落街頭之人,便是有錢請大夫,他這病症,要不是名醫,恐怕也是難以醫治。”“怎麼講?”“平常醫者,用的多是溫補之法,可他身上這種怪症,非毒物不能救。”說這話時,他眼中跳動著藏不住的興奮,雖說醫者父母心,都希望病人藥到病除,但作為一個好醫成癡的人,疑難雜症則更能提起他的興趣。“我父親在世時,涉獵頗廣,毒醫皆精,可他卻總覺得用毒是邪門歪道,不願意教給我;可能正因為這樣,我才對毒更有興趣。毒性猛,弊端多,摧殘體質,但常常能把生死一線的人拉回來,這正是尋常藥方做不到的……”外麵車夫收韁,已到了伏墉縣衙大門外。霍望昭正想下車,卻被彥純非一把扯住了袖子,“我隻想問你一句,方才……方才我嚼的那東西,到底是個啥?”聽了他的製毒史,彥純非止不住肝顫。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在逗他,霍望昭眼珠慢慢轉了幾轉,像在仔細回憶那東西的成分,其間瞳孔收縮了好幾次,最後長長地舒了口氣,笑容溫柔得反常:“還是不告訴你比較好……惡心是惡心了點,這不是死不了嗎?”逗完了彥純非,霍望昭抽袖而去。彥純非勉強鎮定的麵容頃刻碎得稀裡嘩啦的,哭喊著追上他的腳步:“霍望昭你喪心病狂……我就說你自己怎麼不嚼……嘔……”“沒事的,真的沒什麼……”“我不信!你就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有蟑螂?我剛才好像嘗出來了……”“你鬆口!屬狗的你啊!你還想不想讓我治你朋友的病了?”二人將縣衙大院鬨了個底朝天,一進了舒珩那屋,卻不約而同都閉上了嘴巴。床上的舒珩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暈著,總歸有氣兒,有氣就有得治,彥純非心說,沈宿既說他治得好,那他就必然治得好。霍望昭站在床頭,對著舒珩蒼白清瘦的臉看了老半天,才坐下來開始把脈,麵色凝重而專注。少頃,他直起身,無聲嘀咕了句“壞了”,才打開床邊的藥箱。彥純非站在一旁,看他口型第一反應是“懷了”,嘴賤剛想打趣,卻馬上發覺場合不對,再想想該是“壞了”,就心焦起來,大冬天裡手心出了層薄汗。“你先出去,等下藥方開出來,還需要你去找藥材。”霍望昭站起來,把他往外趕。“可是我不認得那些藥……”他退身倒行。“那你也出去。”說這話時,霍望昭臉上沒有一絲笑模樣,冷硬得像鐵。在被推出門的瞬間,彥純非一腳卡在了門縫裡,懇而又切地握了一下門內人的手指尖,道了聲:“拜托你了。”霍望昭擰著眉頭,抽出手合上了門扇,格外慎重地點點頭:“我儘力。”這一關就是幾天,偶爾霍望昭會出門尋藥,尋的藥材千奇百怪,有些都不像是能入口的東西。彥純非曾親眼看見他帶了隻綠斑的長毛蜘蛛進門,看見自己,還交代了句:“就勉強用它來頂替吧。”起初舒珩每日還能醒上一兩回,雖說不出話,但也能睜眼朦朧地看幾眼人,到後來就成了整日整日昏睡,也不知霍望昭給他用了什麼藥,身上又是發紫又是浮腫的,將人折磨得不成樣子。彥純非不是沒懷疑過,但這種關頭也隻能賭上一賭,但當一盆盆濃黑的血被端出來時,他徹底坐不住了,拉住霍望昭:“這怎麼還帶放血的?”霍望昭解釋道:“不讓他換換血,這些天毒物在體內積壓過多,會要命的。”“可是……可是……”彥純非看著盆裡的血,半天也沒“可是”出來,隻道,“多疼啊……”霍望昭望著他的眼神頗有些怪異,“放血根本不算什麼,毒發作的時候才叫真的痛苦,那種痛何止是疼?要不然我怎麼都不敢讓你看。”回想起這些日子,他進去探望時舒珩身體上的慘狀,彥純非頓覺頭腦一熱,幾步跑到門前擋住霍望昭的去路,眼淚就湧上來了:“咱彆治了,死也不過那麼回事,做什麼要遭這種罪呢?”“讓開!這不是你胡鬨的時候!”霍望昭斥道。彥純非抹了一把眼淚:“現在沈宿不在,我就是舒珩最親的人!他意識不清說不出來,可我不能眼看著他遭活罪!”“少在那自作主張了。”霍望昭道,“舒珩不想死。”“你怎麼知道?”霍望昭:“……我用毒的途中,舒珩疼得醒來過一次,拉著我親口講的,他不想死,好像是想見什麼人。”彥純非又哭蹲下了,抱著霍望昭大腿,怎麼也拉不起來。沒辦法,霍望昭隻能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後背,幫他緩過來,就聽他抽著鼻子嚎啕著:“不見又怎麼樣……傻瓜……都是傻子……不見又能怎麼樣啊……傻瓜……”霍望昭心說,真是難得被他逮著喊彆人傻瓜的機會,這一喊還停不下來了,喊得他心裡都不是滋味。死易生難,如果他真的能把那個舒珩救過來,一定要和他聊聊,到底有什麼舍不下,那個想見的人,又到底是誰。霍望昭用毒還是有功力在的,前後也不過四五天,舒珩就轉醒了,他也算擦了一把汗——這是徹底從鬼門關把人搶回來了。最高興的當然是彥純非,圍著舒珩又哭又抱的,也不知道他一個七尺男兒哪那麼多眼淚可以淌;被告知舒珩需要休息就又去抱霍望昭,結果當然是被一把打翻在地。舒珩靠在床頭,彥純非特地在問過霍望昭後,給他熬了茯苓山藥粥,一勺一勺喂給他吃。用毒的緣故,他麵色比彥純非剛來時更蒼白了幾分,唇上暗紫未褪,但好在神采恢複了不少。霍望昭不肯承他的謝,滿口說著:“權當是借著治你的病增進醫術了”。彥純非連連點頭應和:“可不是嘛,他這段時間可不光給你看病,還在這縣衙裡裡外外診治了不少人。我看他那本子,記了厚厚一疊,得積攢多少經驗啊,這一趟可讓他賺翻了!”對待此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賤人,霍望昭的原則一貫是毒死拉倒,望向他的眼神也是凶狠十分:“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了是不是啊?”彥純非見狀,連忙瑟縮成一團,慫包道:“不敢不敢……”舒珩抿唇一笑,眼眉低垂間,忽然想起一事:“霍大夫,你來的這些日子,沒有宮裡的人為難你嗎?還有……純非,沈宿如今境況如何?”霍望昭聽得有些迷糊,隻覺著“沈宿”這個名字耳熟,卻聽“鐺”地一聲,原本握在彥純非手上的羹匙跌進了瓷碗裡,不少米水濺出來,撒得他一身都是。彥純非連忙放下碗,一邊手忙腳亂找出帕子胡亂擦著身上,一邊嘿嘿直笑,傻裡傻氣的。“等舒珩好些了,你就跟他講,說沈宿這個王八蛋不要他了,他恨我也好,把我忘了……也行,總之好好活著……”沈宿那時的話就在耳邊響著,可彥純非心說,我要是這麼原話傳達給舒珩,舒珩還不得再死過去一回?至於沈宿那日去哪了?做什麼?為什麼宮裡的人再沒來過?沈宿到底是如何解決的?他光是想想都覺得腦子要爆炸了。“沈宿他……他……”他一邊含糊著,一邊拿著帕子用力揩著衣角,“舒珩,我敢說不知道你敢不敢聽……”正在這時,忽聽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孩子滿臉焦急地跑進來,喘著氣嚷道:“彥哥哥,你快出來看看吧!來了一群宮裡的人!”話剛說完,就聽到了一群人的腳步聲,正奔著這屋來,為首的那個宦官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門檻。彥純非連忙張臂護住舒珩,喝道:“你們要做什麼?好大的膽子!”霍望昭也反手從腰帶後的夾層裡,抽出了幾枚淬毒的針。“彥公子不必驚慌。”為首那個宦官意外地麵容和善,悠悠道,“奴才不過是來傳旨的——還請舒珩舒大人起身接旨。”彥霍二人扶著舒珩接了旨,又把他攙回床上,彥純非明顯是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上下牙格楞楞撞響,雙眼瞪得溜圓,結巴道:“就是說,舒珩……可以回京了?”那宦官笑道:“正是,但還要等到舒大人病愈的那一天。”舒珩握著聖旨,神情略微恍惚,良久才問了一句:“那沈宿呢?沈宿怎麼樣了?”宦官麵露難色,似乎是不知該如何答才得體,最終還是寬慰道:“舒大人您儘可把心放在肚子裡,公……沈大人他,現今不在宮裡,陛下也沒有為難您二位的意思,您隻需好好養病,彆的該是……無大礙了。”宦官們很快就離開了,霍望昭也手腳並用拖走了嚎叫不止非要和舒珩相擁慶賀的彥純非,屋中就隻剩了舒珩一個人。他骨節瘦透的手還緊握著那絲絹騰雲的聖旨,就像握住了搖搖欲墜的明天,握住了他所盼望著的、以為永遠都不會到來了的柳暗花明。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他已經快被突然的歡喜淹沒了,卻一直沒有笑,屋中寂靜,呼吸可聞,他感覺到有止不住的冰涼淚水,瀝瀝從臉頰淌下,流進鎖骨突兀的領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