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無言,卻斷斷沒有淚千行。唇齒沉默了,兩雙眼卻在咫尺之間久久相接,一個欲言又止,一個茫然無措,忐忑的第一個音在發出前就倉促相撞,繞回舌尖,都變得笨嘴拙舌。薑渙覺得按套路接下來她就應該將麵前人往懷裡一摟,悲壯地在他耳邊吟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但其實攤開來看她是一行人中心情最輕鬆的,無知無畏和過度的自信導致她幾乎毫無壓力,似乎隻是要去菜市場拎條魚回來。但一推門進來就被秦裳的凝重的神色徹底震懾了,不由得也有種自己是去赴死的錯覺。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又收攏搓回在掌心。還是……彆抱了。這樣就好像是在趁機占秦裳的便宜,畢竟他們的關係……他們的關係實在沒有親近到這個份兒上。她於秦裳來說是什麼呢?粗枝大葉的神經在此刻難得萌了一丫嫩黃的小芽兒,又被煩躁一把掐了個乾淨。可能什麼都不是吧。說到底江湖這麼大,誰又會是誰的什麼人呢?眼簾垂下,一隻腳已向門邊撤去,亟待隨之扭轉的肩膀卻被一雙手深深扳了回去,壓在懷裡,鼻梁貼在她身上,沾了衣香,又融了體溫。槽糕。心中這一聲咯噔譯成人話大概是這個說法吧?她順勢虛貼在他身側的一雙手,摟也不是,閃也閃不開,隻像醃漬的雞爪一樣酸酸麻麻僵著,動彈不得。腦中瞬間塗白,隻留幾個墨潑的大字:這他娘的是幾個意思?“買到手的人,都不抱一下,不覺得太賠本了麼?”秦裳輕輕鬆開她,給出了解釋,額頭輕抵著她,氣息低微而清晰,月色般柔軟。爽朗的女子先是愣了愣,瞬而唇邊勾出一個笑,一手按開秦裳的肩,扶著腰間刀柄燕子般轉身,輕快道:“走了。”遂闊步而去,將自己臉頰飛上的薄紅和身後人眉間淡淡的寂寥一斬而斷。夜色漸濃。手中拋出的白鴿隻在窗口撲棱了幾下翅膀,就立刻向夜色中飛去了。秦裳合上窗,囚住一室的暗黃燈光,浮著步子轉到小榻旁,拾起竹編枕旁的一片做工粗糙的麵具,把玩在兩指之間。那麵具乃是前日他與薑渙在夜市閒逛時買的,被薑渙畫得醜得嚇人。米漿紙糊的麵上開出兩孔杏核般的黑洞,四周皆是筆墨塗抹得毫無章法的色彩:兩眉似綠油油的楊樹葉,唇上卻糊了一團赤紫,兩頰倒是用對了紅色,隻是活像雜戲裡扮醜的老鴇,胭脂厚得煞人。當日薑渙塗抹完連自己都看不下去,忙要丟掉不要了,就被他順了來,如今看來卻是頗有趣味。他慢慢倚坐在小榻上,將那麵具虛合在自己臉上,遮住俊秀的眉目。夜殘更漏,想來無琴,有歌便頤情,秦裳輕輕吟著曲,詞句含糊在唇齒,韻律卻鮮明,聲聲幽咽句句乏,唱的是:“休將瓊枝擬少年,風推雨剪紛紛亂,偏問碎紅哪方去,半洇殘腥半逐煙,從何歎,想是蒼天惜壽數,隻許無情過百年。”門外敲了兩聲,有小仆來報,沈大人請公子前去手談。舒珩一行人縱馬在小路上飛奔,一刻也不敢耽擱。夜風將路旁樹葉吹得沙沙作響,不遠處沉眠的寒鴉驚起,呼嘯成一團黑雲。“籲……”領頭者手中的韁繩勒緊,馬身向後一仰後頓了下來。“呔!”一聲鏘喝出口,霎時所有人都低伏在馬背上,亮出了刀。暗處的伏兵也不再隱藏,像逐食的池魚一樣密集而迅速地圍攏過來。幾位玉翎客冷靜得近乎非人,馬蹄周轉將舒珩圍在他們中央。名為鸛的頭領用手中刀柄狠而快地擊在舒珩的馬的後臀上,那馬長嘶一聲,飛躍出去,他橫刀向身邊的兩人命令道:“鳩!鴆!”那二人應了一聲,追著舒珩而去了,轉眼間身後就綻出一片血霧。舒珩緊護著懷中的調兵符,攥著韁繩低伏著身子以防被掀下馬去,不去想身後的惡戰隻顧向那個方向馳去,將死亡遠遠甩在身後,但一個可怕的念頭還是在腦海中成形。他離開得悄無聲息,沈宿也必事無巨細地妥善善後,他們一路上騎著最快的馬,從未耽擱,但這些人卻好像等待已久。所以為什麼會暴露?又是什麼時候安排的伏兵?這一切……一切就仿佛是有人在操控一般。所有的矛頭都清晰地指向一個人,一股涼意爬上脊背,他想起,沈宿還獨自留在落雲樓裡。指間的白子滑回棋笥,秦裳望著滿盤棋子,笑言:“我認負。”沈宿鬆了一口氣,一邊歸攏著棋子一邊歎道:“好險好險,僥幸而已。”“沈大人是師從哪位名家?”“不是什麼名家。”他擺擺手,“皇上教我的。”秦裳眼中染上幾許訝異,道:“難怪。你要是早跟我講,我怕是都沒那個膽量與你下了。”“唉呀呀,哪有那麼了不得?再說,不是都說這一場失意那一場就會得意嘛,你說是不是?”秦裳點頭稱是,眼角眉梢都是淺淺的笑。“世間的事啊,都是這個道理。有時候你以為你勝了,卻恰恰一敗塗地。有些東西你覺得儘在掌握了,事實上卻是一無所有。”秦裳靜靜聽他說著,也沒打斷的意思。沈宿端起茶,半滑開蓋子飲了一口,目光卻還是落在秦裳身上,“所以連佛祖都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沈大人讀佛經?”秦裳問,一雙眼清得如滌楓秋水。“不讀,隻是聽人念叨的多了也覺著頗有幾分道理。您說對嗎,洛莊主?”沈宿唇邊微笑收斂,狠意卻順著瞳孔沁出來。秦裳,或者該說是洛家莊莊主輕輕擊了幾下掌,點了點頭,“不錯嘛,我還以為就要這樣無趣收場了呢,還好你可算覺悟了。”他向耳後攏了攏長發,“說吧,你知道多少?”還未等沈宿開口,他卻又綻出一個如牡丹盛放般的招搖笑容,“你說這個時辰,他們是不是都該到了?”薑渙站在藏經塔門外,手中的彎刀掛滿了血汙,她與同來的玉翎客雖武功高強,但他們的對手也沒有遜色太多,且像殺不完似的不斷湧上來。這麼多人,簡直就像提前安排好的一般。薑渙無瑕想太多,將刀上血跡一甩,又向衝過來的殺手衝將過去,隻道就算死在這兒也要殺他個痛快。尋來的賬本被她死死護在懷裡,料想此刻也該沾了層血跡。“你就一點也不覺得對渙姐有愧?”沈宿問。“有愧的該是你們。”秦裳眼中娟媚一掃而光,冰冷而有力,“你什麼時候真的把她當作姐姐?舒珩出行你尚且有所顧慮,阿渙卻真真正正是去拚命,可你有過一絲一毫的擔心嗎?因為她是你剛見幾麵的姐姐,所以就應該被你利用?你們官場之人果真狼心狗肺。”“賬本是假的。”沈宿望著虛空喃喃道。“從一開始你就都籌劃好了,你料到我們不肯善罷甘休,就挖了個坑給我們跳。如果他們連夜私自出行,都死在路上,那便最好,即使渙姐能突破重圍,帶著賬本回來,舒珩也能帶著永襄軍到達,翻出來的卻是假賬本,也可以給我們扣個誣陷朝廷命官的帽子。”他咂咂嘴,“真是……真是無懈可擊。”秦裳顯然對他的分析很是讚賞,用眼神示意他看窗外,窗外人影憧憧顯然已被把守得嚴嚴實實,而沈宿隻能任他們控製。沈宿吐了口氣,“放心,我不跑。”“隻是我不明白,你堂堂洛家莊莊主為什麼要甘為曹忠那個蠢貨的犬馬?”他無恥無畏地放肆打量著麵前人。“犬馬是你們這些做官的人才會有的稱呼。我是商人,隻要有利可圖,就是朋友。”洛莊主坐直了,身前雙手相叉。他從棋笥裡撿了枚棋子,落在天元,“我與江南府本就有諸多生意往來,如果曹忠被鏟掉了,新官上任,一切我還需重新打點,費時費力,這是其一。”“如果我能幫曹忠解決掉你們,他必對我感恩戴德,以後諸多事宜,必會更加方便,這是其二。”又一枚潔白落子。第三枚棋子捏在手中稍作猶疑,他抬頭望了眼沈宿,又啪地落下,“其三便是我知道你們這些人的心都是黑的。”他們來時曹忠講的那個故事其實有誤,落雲樓和洛家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當年白家夫婦偶然之間搭救了聖祖皇帝,聖祖的確感恩戴德,登基後也確實按照諾言,賞賜重修了落雲樓。但很快聖祖便回想起當時的落魄不堪,為求白家夫婦搭救所說的種種乞求之言,每日坐在金鑾殿裡都仿佛聽得到白家夫婦將這些事添油加醋地大肆傳揚,每每想到便覺龍椅上都長了芒刺,紮得他渾身不舒服。終於有一天,這種痛癢到了極致,他便私下裡差人去解決掉白家夫婦,為不落人口實,他還特地囑咐隻做出這夫婦倆得了急病死去的樣子便可。不料白家夫婦早有先見之明,已隱姓埋名不知去哪避難去了,隻留下雇傭的一無所知的夥計在看店。聖祖隻好作罷,隻是仍繼續在民間搜捕二人。但白家人腦筋靈光,在白家夫婦孫子輩的時候,又返回江南,建立了洛家莊,那時聖祖皇帝早已駕崩,也就無人再去追究。“我若不幫曹忠就隻能助你。但即使真的為你端掉了曹忠,我又能有什麼好下場?隻不過是讓你更加肯定了我在江南的勢力。官商勾結哪朝哪代都是禁忌,等你回了京城,朝廷下一步要做的一定就是替我送葬……”他不再說下去,因為沈宿笑了。沈宿的笑絲毫不張揚,隻細細抿在唇角,似是好意不拆穿他一般,垂眼盯著桌角的八寶蓮花紋反反複複地瞧。隻待他話音一停就抬袖拂落棋盤上那幾枚瑩潤的白子,雙手撐著桌麵探過身去,衝他眨著眼睛道:“洛莊主您說的全對。”雙眼一眯又接著道:“隻可惜一件也不會應驗。”無視洛莊主眼裡的懷疑,他穩穩靠回座位裡平靜地說:“你真的很有頭腦,做事穩健,沉得住氣,前途無量,嗯……非常適合做我姐夫,但也像你說的,和我們這些人比,你的心還是不夠黑。”窗外的人影密壓壓地合圍,整個屋子昏暗狹小得像一個木匣,洛莊主喟歎:“甕中之鱉總該有個窘迫的樣子,你這樣活靈活現會讓我很想捏死你……還是你打算效仿古人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扭轉乾坤?”“不敢不敢。”沈宿道,“你說的,隻要有利可圖,就是朋友,我也很想交你這樣一個朋友,就幫你算一筆帳,到時你再決定拿我怎麼辦。”“其實一開始你的算盤就打偏了,你覺得隻要你幫了曹忠這個忙,他就會對你馬首是瞻?可能會吧……但如果我是曹忠我就會做得更徹底些。”他舔了舔下唇,漆黑的眼望著虛空。“我為什麼要留下一個攥著我把柄的人,讓他對我指手畫腳?為什麼不趁此機會除掉他?沈宿出事皇上必然不肯善罷甘休,如果必須有一個人來泄憤,那我該把禍水引到誰的身上?黑吃黑的把戲,說不定曹忠此時此刻就在盤算。”順著他的目光,洛莊主看向樓上,就在那裡,曹忠在想什麼?“哦,當然這都是我亂猜的。”沈宿頗坦誠地嗬嗬一笑,“以莊主的智慧,有彆的法子牽製曹忠也說不定。等解決掉我後,一切就會恢複如常,洛家莊依舊是江南府控製下的最大商戶,多好。”秦裳的目光在他臉上打著轉,示意他把話說完。“我有筆更大的生意要和莊主合計。”沈宿的笑痕都合在眼角,指尖在棋盤上畫著圈兒。“代表皇帝?”“代表我自己。”沈宿麵露誠懇,眼中卻深不見底。“從前有位前輩教過我,無論皇上給了多少恩寵,我總該有自己的勢力,現在想來頗有道理。官場最黑暗的一點其實正是,你以為是一條心的人其實都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打算。想我堂堂一品大員不辭辛苦,賭上性命遠到江南,怎麼可能隻為了為朝廷除掉幾個貪官?”每一個字都像毒蛇的信子般冷冰冰觸著洛莊主的神經,讓他極度抵觸卻又動彈不得。“所以我是不可能幫皇上除去你的,相反,我會極力隱藏你的存在,拉攏了你也就是遙控了江南的商貿財源。相應的,我會保舉我的人來頂替曹忠的位置,為你們的一切商貿往來提供最大方便。是坐等著被黑吃黑,還是與在下共謀雙贏,洛莊主您怎麼打算?”於思緒的空隙中,洛莊主聽到沈宿略帶調笑的聲音,“還有就是,若你執意與我們為敵,可能渙姐會因為你的欺騙恨你一輩子的。姐夫,我可不信,對渙姐你就從來沒有一點真?”薑渙雖身經百戰,但也終有力竭之時,身邊的玉翎客死的死傷的傷,他們的對手卻始終殺不完似的湧上來。周身的熱血浸洗著衣衫,也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彆人的,她把右手刀換到左手,腕上的傷口壓在肋下的傷口上,血流衝刷著痛覺。此時此刻哪怕遲鈍如她,也總算明白了些什麼,絕望在眼前重疊著灰影。沒想到吧薑渙?你會死在他的手裡。焐在懷裡的花斑蛇反咬了她一口,不是很痛,但很毒啊,毒到讓她惡心。劇痛在眼前一撞,瞬間的遲滯,銀亮的刀已向頸邊而來。洛莊主相叉的手指骨節分明,他點點頭道了聲“那好”,眉心倏爾微皺,略帶沙啞地說:“可是我在藏經塔安排的人遠比你們計劃的要多得多,你就不擔心薑渙已經死在那了嗎?你還在這裡與我討價還價,當真不要姐姐了?”“我姐對我那麼好怎麼可能不要?”他咧嘴一笑,“你也有犯糊塗的時候,有了調兵符還需要什麼皇上的手書?那是我寫給穆迦的,現在他們差不多已經到法業寺了吧……”看到洛莊主扶著桌角猛地站起,沈宿忙問“怎麼了”,隻見他盯著自己,恨恨地道了一句:“糟了!”原本囂張散布在藏經塔前的一眾殺手此刻在塔門前聚縮成團,他們的頭領在最前方持刀緊緊挾著重傷到脫力的薑渙。滿臉絡腮胡子的穆迦將軍騎在馬上與他們對峙,身後是舒珩和把整個法業寺合圍得嚴嚴實實的軍隊。“你們已經無路可退,速速交出薑姑娘,還能留給你們一條活路!”穆迦聲如洪鐘,一眾殺手不由心生怯意。那頭領卻冷笑,“我們放了人才是必死無疑。現在馬上為我們備上快馬,放我們逃去,不然就讓這小姑娘陪我們上路!”“可是頭兒……莊主說讓我們活著帶她回去,她要是死了我們也不用活……”頭領身旁一人悄聲叮囑。“閉嘴!”頭領橫了他一眼,刀逼得更近了些。手肘壓到傷口引起一陣鈍痛,刺激得薑渙竟然又緩緩轉醒,她翻翻眼皮看看眼底的刀,望了望四周的軍隊,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又在人群中發現了熟悉的麵孔,還熱情地勾了勾嘴角。舒珩擔心薑渙的安危,與穆迦商量這些殺手的性命並沒有多麼要緊,還是暫且給他們馬來換回薑渙。穆迦雖然心有顧慮,但看著薑渙這遍身的傷,隻好招呼人去牽馬,同時小心翼翼提防著他們。幾十匹馬牽到那頭領近前,眼看著他們就要揚長而去了,軍隊卻隻能撥開一條路供他們出去,穆迦心中不甘,正欲歎氣,卻聽那頭領放聲哀嚎了一聲,手中的刀就飛了出去,整個人又被薑渙蹬了一腳要害,狠狠摔在地上。眾殺手忙伸手去抓薑渙,薑渙一閃,雙手掠過身後的馬韁繩傾身一退,就從馬肚子下滑了過去,將自己與殺手們隔開。他們還想去追哪裡來得及?被穆迦一刀橫在身前,擋住去路,又立刻被兵士圍住隻能束手就擒。舒珩趕忙下馬,去照看橫躺在地上已生死難辨的薑姑娘,喚來隨軍的郎中為她醫治,卻被她血淋淋的手一把抓住。薑渙似乎是用最後一點力氣扯出了藏在懷裡的那本賬本,扔在他手邊,而後就歪著頭不省人事了。穆迦也走過來,頗讚賞地俯視了一下“躺屍”的薑渙,說道:“哪找來的姑娘?剛才她那招我沒怎麼看清,但好像是塞外一種拔穴的功夫,擊打一處穴位的時候,另一處穴位就會劇痛,我也隻是聽說過,不知她是哪兒學來的,當真出其不意!這股衝勁兒一般男人都比不上,不如撥給我守城吧!”舒珩卻是臉色凝重,翻看著手中的賬本,道了聲:“我們快回去。”洛莊主此刻正如坐針氈,一聽舒珩他們回來了,忙要出門,卻被沈宿一把拉住了,在他身邊道:“姐夫,現在你還要先假裝一會兒我們不是一夥的。”落雲樓此夜燈火輝煌,樓下甲胄如鱗,曹忠整理好官服,坐在房間等他們進來,他並不曉得其中變故,隻當已到了收網的時辰。最先進來的卻是洛莊主,他不由得一怔,忙抖抖袖子上前問道:“你怎麼來了?”洛莊主叫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道:“計劃有變……”他還沒聽出是怎麼個有變就感覺腹部被一把利刃穿透了,沙著嗓子,卻是再也沒吐出一個字。落雲樓中原本囂張跋扈慣了的曹府府兵看到外麵合圍的軍隊,心中驚惶不已,卻不敢輕易動作,徘徊中看見白老板快步走過來道:“你們還傻站在這裡乾什麼?曹大人犯的事被上頭查出來了,已經畏罪自儘,你們這些家兵還不快逃等著被抓去坐牢嗎?”“可是外……外麵那麼多……”府兵結巴道。“從角門走啊,角門現在還沒人守著,再晚一會就來不及了。”眾府兵謝過白老板就向角門衝去。孰料剛衝出角門,就見黑壓壓的兵士從四周圍上來。這時不知誰大喊了一聲“抓逃犯”,府兵們眼看著走投無路,頓時亂作一團,想著被當作逃犯抓住也是必死無疑索性就拔出佩刀揮砍著拚了命地往出突圍。“曹忠貪汙之事敗露,狗急跳牆,率府兵襲擊欽差,被永襄軍鎮壓,嘩變中曹忠身中數刀,當場身亡。”沈宿負手立於樓上,俯視著樓下的變動,對身旁的洛莊主說著,“這樣編是不是合情合理?”在舒珩他們回來之前,洛莊主問他,既然賬本是假的,那他打算用什麼辦法找出真的?卻被沈宿反問:“我為什麼要真的賬本?”如今沈宿卻又編排了這樣一出鬨劇,卻讓他的心裡明朗了幾分。“我會讓我的人儘快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洛莊主道。“這期間一定會有人來找你想辦法,你隻需說你對此事知之甚少,如今已是自身難保,更無暇管他人之事便可。”沈宿袖中指尖輕撚,自言自語道,“三天,足夠那些家夥恐慌了吧?”三天後,他要親自上陣演出一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