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輛桐木馬車緩緩行在官道上,深藍色車簾洗舊,車身上也平滑無紋,隻由一匹老馬拉著,遠遠望去實在有些寒酸。沈居客坐在車內,翻看著膝上剛從宗卷司借來的書冊。他並非那種上了年紀的老古董,今年隻有三十出頭,家中有嬌妻美眷,並一兒一女,筆挺勁瘦的身量讓他看起來很有風度,隻是眉間那兩道皺痕配上冷硬的性格,就讓整個人沒那麼可親了。那日在金鑾殿上申訴失敗後他仍在繼續追查,想從宗卷中找到連攸寧與朝中官員結黨營私的證據,但收效甚微,但卻在這過程中有了巨大的意外發現。他將手中書冊又翻了一頁,目光剛落在紙上,便聽得一聲巨響,緊接著老馬狂嘶,在激烈的鞭炮聲中猛退了幾步,又抬蹄狂飆起來。馬這一發毛,整個車廂都顛起來,差點將馬夫甩出去,沈居客也是扒住車窗才不至於從座位上被掀下去,還將頭撞到棚上痛得齜牙咧嘴,一時風度儘失,手中的書冊也不知什麼時候飛離出手。幸得車夫馭馬熟練,猛扯韁繩,才讓馬車停住,撩開窗簾望去,一個孩童剛從一旁的樹上跳下來,往巷子裡跑去了。車夫大喝一聲,那孩童嚇了一跳,回頭望了他們一眼,見車夫追不上他了,又匆匆扮了個鬼臉,蹦蹦跳跳跑得不見了蹤影。車夫重新坐上轅座,甩了甩鞭子,問了一句:“老爺您沒事吧?”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沈居客靜靜坐在車裡,維持著撩起窗簾的動作,雙眼直直地望著前方,即使現在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他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麵孔,神經躁動得幾乎要燒斷。葉黎聞了聞衣裳,確認硝煙味散乾淨了才從角門偷偷地溜回連府,未料一進門就正看到坐在後院的連攸寧,神色陰鬱,仿佛就是在等他回來,身旁坐著臉色同樣難看的霍大夫。他縮了縮脖子,走過去打了聲招呼,甩開腿就往回廊方向跑。隻聽身後一聲冷冷的“站住”,他雙腿就像凍住似的,再邁不了一步,緩緩轉過身去,掛著笑容試探地喚了一聲:“連叔叔”。隻見連攸寧仿佛是按捺著極大的怒意,說道:“我教沒教過你,不準出連府大門一步?”“所以我是從角門出去的……”葉黎小聲嘟囔道。“在說什麼?”葉黎偏過頭,“沒說什麼。”霍大夫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怎麼就那麼不懂事?你還嫌你連叔叔不夠累嗎?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出門貪玩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我沒有貪玩!”葉黎抬起頭大聲辯解道,“我是去為連叔叔出氣!”一種不好的預感爬上連攸寧心頭,霍大夫也聽出不對,伸手扣住葉黎的肩膀,質問道:“什麼出氣?”沈居客回到家中,忙一頭鑽進書房翻找,很快就找到了當日通緝的信劄,裡麵附著康王世子的畫像,打開一看果然與今天看到的那個小孩的長相相符。他收起畫像,心道按朝廷的說法,這世子應早就意外身亡了,今日又出現在京城,而京城有理由也有能力收留他的隻有連攸寧,這樣說來,這連攸寧果然心懷不軌,需得立刻將此事呈給皇上。於是他先派了人到連府外看好府中人進出,防止有人逃出,之後又坐到桌前就著燭光提筆寫起奏章。未寫幾句,沈夫人就敲門進來叫他吃飯,沈居客擱筆,對夫人說今晚有些要事,就不吃飯了,等下還要出趟門。“夫君可願告知是什麼要緊之事?”沈夫人在桌邊坐下問道。沈夫人是書香門第出身,凡事見識都不輸男子,沈居客就把今天的事與夫人講了。沈夫人思慮片刻道:“今日你可曾看得仔細?”沈居客搖頭。“人與人的長相多有相似,何況他還是個孩童,隻憑一麵就判定是世子未免太過草率。萬一事情不屬實,連攸寧見你反複開罪於他,再在皇上麵前告你誹謗,到時不僅扳不倒他,你倒反受其害。”沈夫人明眸流轉。“不如明日你趁連攸寧上朝的時候,再派人潛到他府中暗暗探查,按畫像上細作比對,如若無誤,再上奏也不遲。”“夫人說的有理。”沈居客道。葉黎斷斷續續將實情始末講完,也知道自己闖了禍,站在那裡束手束腳地不敢動彈。霍大夫打不得罵不得隻好歎了一句:“傻孩子!你可知道之前的事都奈何你連叔叔不得,這下子你才是給他惹了大麻煩啊!還報什麼仇?因為你做的事,現在我們這些人,一個也保不住!”“我沒想這麼多……”聽到後果竟這麼嚴重,葉黎嚇壞了,瑟瑟發抖道。“現在怎麼辦?”霍大夫看向連攸寧,“我們得趕快把他送走!”“不行,按小黎說的,沈居客既然看到他了,就必定會派人守在府門外,如果小黎現在出門,豈不是正中圈套?”連攸寧道。“那……那我們怎麼辦啊?”葉黎哽咽道。連攸寧不語,霍大夫卻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一絲閃動,“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你也知道的,對吧?”“那是下策。”連攸寧擰眉。“可是除了這一下策我們彆無選擇!”葉黎看著兩個人,心裡也隱約明白起來,這個“下策”是什麼意思。殺人滅口。夜漸漸深了,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霍大夫坐在房中獨自飲著酒,葉黎趴在門口,巴望著往裡看。霍大夫瞥了他一眼,笑了一聲道:“你不用害怕,他有辦法保護你的。”“什麼辦法?”葉黎繞進屋來,怯怯地問。“明天府裡會運來一口棺材,這口棺材會有夾層,他打算把你藏在夾層中送走。”霍大夫解釋著,臉色卻褪去紅色,變得越來越慘白。“是啊,要有棺材就必須有死人,還不能是一般的死人,免得那沈居客衝過來要翻鑿棺槨,他那種直腸子的人,做出這種事還真不奇怪。”這棺材要裝著什麼人才能保證誰都不敢動它分毫呢?霍大夫把臉埋在一雙手掌中,“你連叔叔打算用他的命換你的。”葉黎此生第一次真切地嘗到悔得腸子都青了是什麼滋味,他背著手,短短的指甲深深陷在手心裡,聽著自己的心跳極緩慢而有力地幾乎要衝出胸膛。還報什麼仇?你就是個麻煩!心裡有副嘴臉尖利地譏諷著。他感覺自己那顆幼稚的心慢慢生了硬殼,整個人瞬間長大了很多,同時大腦也在飛速地運轉,忽然他眸間一閃,開口道:“要不然我們試著折個中吧。”月上中天,沈宅在月色中安寧地沉眠著,一個人影閃過沈家小兒臥房的窗前。不多時,那人影又抱著被藥粉迷暈的沈家小兒出了屋子,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幾乎沒有人察覺。但凡事總有例外。在這黑影進來之前,沈家小女兒已輕手輕腳地溜進了弟弟的屋裡,在書桌後翻找著白天弟弟不肯借給她的小人書,不料陰差陽錯間正目睹了這一切。說這沈家小女兒在那黑影出屋後也跟出去,先是大喊了兩聲但卻沒看到有家人出來,眼看著那黑影要帶著弟弟翻過後牆,她心裡一急,壯著膽子自己就打開門閂衝了出去。那黑影聽見叫聲加快了腳步,但無奈懷中夾著個七八歲的孩子實在用不得輕功,竟叫那小丫頭追了挺遠才甩掉。沈家小女兒站在路口,找不到那黑影的蹤跡,急得直跳腳,往四周一看,竟已追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夜晚有風吹過樹葉的響動,周遭隻有一點月光照在身上,忽然之間,她有點害怕。葉黎敲開了連攸寧臥房的門,用一種與之前全然不同的鋒利目光望著他說道:“連叔叔,請隨我來吧。”兩人來到暗室,打開門,霍大夫身邊綁著一個水靈靈的男孩子,此刻他已轉醒,一雙點墨的眼驚恐地望著他們。“連叔叔,我們都不要死。這種手段雖不光彩,但既保住了我們自己,也不用傷害到沈居客,何樂而不為呢?”葉黎揚著嘴角道。一轉眼卻沒有看到連攸寧讚賞的眼神,隻聽得一聲冷冷的“跪下!”他從未見過連攸寧真正發起狠,終究還是個孩子,不由得跪了下去,但口中還嚷著:“您要謀的事本就不光彩了,何必在意在這種小事上弄臟手呢?”連攸寧的心裡像被抽了一鞭子,他垂眼看著葉黎命令一般道:“我的手可以弄臟,但是你的不可以。”“那怎麼辦?難道要把他送回去嗎?”葉黎猶自嘴硬。正在這時,暗室的門被敲響,管家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說著:“老爺,京城北邊著火了,看著好像是沈宅的方向!”沈家小女兒兜兜轉轉回到家,站在門外卻唯見滔天的烈焰。她不管不顧地衝進去,卻踩到了軟軟的什麼,低下頭就看見奶媽的屍體橫在地上,雙目大睜著,胸腹還不住往外湧著血,她抱住奶媽,哭喊著卻是怎麼都喚不醒,抬頭又在不遠處望到了爹爹的屍體,往前走了幾步,正看到端莊的娘親躺在被火燒得坍塌的殘墟中,屍體已被燒掉小半。小小的女孩站在仿佛人間地獄的火宅裡,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胡亂奔跑著,努力不讓火舌和鬼魅追上自己,一抬頭忽見一根枕木砸下來,她將手臂舉在頭頂,雙腿卻絲毫動彈不得。火柱沉下的瞬間,有人一把抱過她,將她搶出宅院,她透過滿眼煙瘴看那人的樣子,那人烏發披散,有兩葉同樣漆漆的眉和一雙如刃的眼。連府眾人趕到沈宅時,火勢已漸消,仆人們幫忙滅了火,勉強搶出了幾具完整的屍體,運出京去安葬了。一同前來的沈家小兒已哭得斷了魂,紅著一雙眼發了瘋似的衝連攸寧嘶喊著,說連攸寧殺了他全家。葉黎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襟道:“我連叔叔就在這裡呢,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殺人了?他要是真狠得下心殺你全家,我還綁你做什麼?”沈家小兒驚惶地說不出話,望著沈宅的殘墟,顫抖著說:“那到底是誰乾的?”是誰一夜之間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記不記得你父親這幾天說過什麼話?”連攸寧問道。“他……他一直在說你的事。”沈家小兒回憶著,“還說……他還和娘親說過先帝……先帝是被人害……我記不得了。”他抽噎著說。連攸寧頓悟,原來這沈居客竟是與自己有同樣的懷疑,並可能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才橫遭殺身之禍,而這懷疑的矛頭都指向一個人。晨光漸從東方升起,真相同黑夜一同被抹去,流言在京城開始瘋長。沈家滅門案成了一樁懸案,但所有人都像商量好了似的,將凶手認定為同一個人,並且都自作聰明地把這個秘密封在心底,而連攸寧的不辯解更自然而然地轉變成了默認。這天下午葉黎正坐在連府的牆角用樹棍掘著螞蟻窩,連攸寧和霍大夫正商議著送走沈家小兒之事,他背對著他們,卻留了耳朵用心聽著,當聽到連攸寧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今晚就送兩個孩子一起離開”時,他悶悶地說道:“我不。”同時加大了手中的力氣,一下一下戳著泥土。“我沒有在和你商量,你這次必須走。”連攸寧道。“不殺了葉維溱我是不會走的,你要是非要我走我就死。“他回過頭,死盯著連攸寧道,“反正我報不了仇活在這世上也沒什麼意義。”“沈家的孩子都同意走了,你為什麼不能聽話一點?”霍大夫皺著眉道。葉黎站起身,扔了手中樹棍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會哭得像他那麼難看……也不會忘記,忘記是誰殺了我康王府滿門。”“可是你也看到了,以你的身份,留下來幫不上什麼忙的,隻會添麻煩!”霍大夫的話如倒刺狠狠在他的心上鉤了一下子,他垂眼看著地麵道:“我的身份?那……是不是隻要我不是葉黎就可以留下來了?霍大夫你不是精通易容嗎?你把我的臉換成他的不就行了?”清楚的一字一句,像是帶著笑,卻讓人聽著心裡發寒。“你瘋了!?”霍大夫下意識退了一步,“不可能,你當換臉是那麼容易的事嗎?那種痛苦不是你能承受的!”葉黎抬眼望著他,淚水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化出一個笑,“我沒瘋,我隻是不甘心罷了。您不要總把我當孩子好嗎?我將性命留到今天就是為了報仇,您說,我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做人啊,最怕的就是固執。再聰明伶俐的人兒哪怕你當時拗不過他,時日長了,不用人勸,他自己也就淡了。但固執的人不一樣,他當時可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那股勁埋在心裡了,三年,十年,一輩子,越紮越深,至死不渝,你能有什麼辦法?連攸寧看得出,葉黎就是那種人,就像他自己,都是射出去的箭,鋒利而不肯回還。“把藥配好吧。”他低聲道。“攸寧?”“今晚都到藥房來,去留由他自己抉擇。”連攸寧手指摩挲著衣袖,又緩緩地攥緊了。藥房的燈燭被點燃,空氣中彌漫著藥草的清苦氣,藥罐被小心翼翼地從爐上端起,揭開蓋子,棕褐色的液體仍然沸騰著在罐中輕晃。霍大夫臉色低沉地望著罐藥湯,那是他一生的噩夢,不隻是蝕骨的疼痛,還有心中難以走出的陰霾,上一次他配這種藥是在五年前,從那以後他蒙上了現在這張讓他作嘔的臉。“過來。”旁邊的連攸寧喚著葉黎,一把拉過他的手,猝不及防地蘸了一點藥,滴到他的手背上。葉黎霎時就感到一股烈火燒灼的疼痛從滴落的地方擴散開來,他疼得大叫了一聲,眼看著那一塊皮膚開始潰爛,牽動著周圍的經絡劇痛難忍,不多時那片皮膚就由白變紅,顯出猩紅的肉色來。漸漸的,傷口開始痛癢交織,葉黎的整條胳膊開始劇烈地痙攣,另一隻手抹了一把臉,眼淚不受控製地淌下來。這一刻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想把那塊皮肉削下來,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好受些。霍大夫伸手撒了一把白色的藥粉在上麵,傷口由痛癢變成單純的疼,葉黎竟意外地覺得好受了不少,上癮似的留戀起這種劇痛。“還堅持要換臉嗎?”連攸寧問他。他捂著那隻手,僵著雙腿坐下,抑製著生理上的恐懼,蒼白著一張臉道:“我說了要換,就絕不會反悔。”話說出口,卻啞得不像自己的聲音。藥房的門關緊,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從裡麵傳出來,他不是不疼,也不是不怕,隻是心中有一種更加難以忘懷的痛苦讓他不願回頭。當藥效發揮到極致的時候,幻影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看到那些他曾深愛著的人們在向他微笑,那笑容轉眼就被鮮血淹沒,臉上的傷每痛一次,他就更恨葉維溱一次,用他能想象到的最惡毒的語言詛咒那個麵目模糊的堂哥一次。拆開紗布的那一天,葉黎把自己關進了屋裡,門窗緊合,隻有微弱的陽光從紗間透進,勾勒著滿屋的細膩光塵。雪白的紗布蘸著乾透的薑黃藥漿丟散在身邊,木底鎏星雲紋的銅鏡裡端坐著朱點玉砌的孩童,一雙貓兒一樣的眼嵌著烏玉,看著當真秀致可愛,不似當初那雙眼的鋒芒畢露。葉黎伸出手觸碰那冰涼的黃銅,輕撫過鏡中人的臉頰,眼中漸漸彎出一個笑,倏爾咬住下唇神色認真起來,教習似的一遍一遍對鏡中人說:“記住了,你叫沈宿。”那雙眼中的沉靜冰冷年複一年,隻是鏡中人漸漸長高,柔軟的頭發變得烏黑,柔軟短粗的手指變得骨節分明,唇邊的笑意也更加燦爛熟稔。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葉黎仿佛從這副身體裡消失殆儘,唯有那份對上位者的恨意順著骨髓,越滲越深,揉進了一對勾魂攝魄的無雙眉眼裡。“所以你到底是誰呢?”葉維溱的聲音貼著耳邊響起,一隻冰涼修長的手順著脖頸擦過臉頰,輕輕地扣在喉嚨。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竄上心頭,他突然渾身激烈地戰栗,心跳隨呼吸猛然停滯。“沈宿?”一隻溫暖的手覆上他冰冷的指尖,緩緩收攏,他回過神,看著舒珩那張擔憂的臉,勉強露出一個蒼白的笑來,“抱歉,出神了。”聽覺恢複,身軀重新在溫暖現世裡逐漸放鬆,眼前是高台朱綢,笙樂歌舞,曹忠等人仍坐在身邊談笑,抬起頭,落雲樓梁上那四隻饕餮依舊栩栩如生。他偏過頭去,又癡癡盯著舒珩看了一會,笑了一聲。“傻笑什麼呢?”舒珩不肯與他對視,眼珠稍轉,盯著台上歌舞紛亂。“沒什麼,方才做了個夢,夢到了自己的前世。”他雙手舉起,伸了個懶腰,“轉了一圈又回來了,還是人間好,人間有美人如玉。”未等舒珩開口,一旁的曹忠伸過頭來笑著搭話:“沈大人果真有眼光,現在台上獻舞的正是這落雲樓的頭牌姑娘啊!”伸手一指,台當中那白衣姑娘飛轉的裙擺翩然落地,廣袖遮麵,緩緩現出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來。“沈大人你看夠不夠美?夠不夠媚?可當得上絕色二字?”沈宿向椅背上一靠,眨了眨眼,複又抱臂搖了搖頭,道:“美則美矣,絕色可還差得遠。這樣和你說……”伸出一根手指比劃道,“不及玉翎公之十一。”曹忠聞言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在腦海裡將宮闈秘事肖想了一遍,心道這我讚同不讚同都是個死,最終還是縮了頭,坐回去,半聲也沒敢多吭。沈宿笑容收斂,餘光正在回廊暗處瞥見一雙剪水的美眸,那人似乎發覺到有人在看他,轉身向回廊深處走去,掠現一片碧綠鑲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