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偕沉(1 / 1)

暖棋 溫裘 2987 字 1天前

翰林院中,舒珩取書的手忽然顫了一下,高處到手的古籍便倏然滑落在地。他下了木梯,彎腰去拾,那書卻被一隻蒼老泛皺的手撿起了,交還到他手中。“多謝。”他彎腰規規矩矩施了一禮,抬頭卻見來人寬袍大袖,須發皆白,似乎並非翰林院下之人,故而問道,“不知老先生高姓大名?”老者背著手笑了笑道:“老朽姓費,是那國子監裡的一介教書匠……”白眉下的一雙眼打量著他,“大人還不認得老夫,老夫卻老早就曉得舒大人之名啊。”舒珩一驚,連道“慚愧”,心下的想法是自己中狀元之事傳到了國子監,便也未多做思量。察覺他的想法,費老輕輕拍了拍他肩背,“老夫聽說大人,可比大人高中還要早得多!”恭恭敬敬送走了費老,舒珩坐回到桌案邊,隨手翻開那本古籍,視線卻移到了窗格間。藏書閣古籍多不能見日光,他手邊燈燭昏暗,為四下染上了幾分入暮的氣息,厚窗紗的另一邊卻仍是天色大亮。沈宿,沈宿。突然之間,舒珩覺得自己像是不認識他了,比未見還要陌生。這當然不是因為對方身居高位。便是那日在瓊林宴上突然知曉了他的身份,他也是驚多於畏,畢竟沈宿仍是沈宿,仍是那張帶著幾分鬼機靈的臉,不如說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以沈宿的風儀氣度,這樣才是順理成章。隻是今日,他第一次從旁人的口中了解沈宿。他的身世,他的遭遇,他在朝中的敏感身份和他翻雲覆雨的老成手腕,聽起來就像話本中的傳奇人物。而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對隻有一麵之緣的無名試子反複讚賞,傾心相交呢?舒珩不由得惘然了。他入仕的這些時日,漸漸識得官場凶險,知朝奏夕貶屢見不鮮,結黨暗殺之事也時有發生,若沈宿是其中佼佼者,自是不可能半點不沾泥濁。俗世纏絆,多得是爾虞我詐,浮雲障眼,三兩分假意真心,從來易變難辨。他閱曆太淺,隻知莽莽塵囂儘頭,是那人一身青衫,眉目間有秀致山河,閱罷手中詩文,抬眼挑眉問了句:“這是你寫的?”有驚有喜,含而不露,周身儘是少年清逸風華,明明是初見,自己卻似已在書山硯池旁候了許多年。輿駕平穩,錦繡為頂,淡黃紗幔四圍,隨風泛皺。沈宿安靜地窩在車駕裡,低著頭,手中把玩著一朵豔紅的木棉花。“今日玩得可好?”葉維溱從他手中拿過花,沈宿也不抬起頭,隻道:“春光尚好。”“春光尚好,卿可好?”“嗯,我很好。”他嘴角勾出一個淺淺的笑,眼裡卻是清水般恬淡,“謝謝皇上。”上次夢魘之後沈宿似乎就有些不一樣了,整日總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時常望著窗外發呆,由心而發的笑容也少了許多。這讓葉維溱很愁得慌,澄宣了然,就提議說東郊的木棉花開了,紅豔似火,不妨帶公子去散散心,沈宿也點點頭答應了。隻是今日一整天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拉著就走,說話就應,問開不開心就笑,就像個被抽走魂魄的木偶。正當他無比鬱悶之時,就聽沈宿忽然開口了,道:“皇上你聽沒聽到有人在喊?”說罷眼中一時回了神采,撩起紗幔就往外看。維溱也聽得一陣喧嘩忙喚道:“澄宣,去看看是什麼事?”輿駕停下,不多時就見澄宣回來道:“回陛下,是有人衝撞禦駕,已被禦林軍扣下了,方才是那人在掙紮叫喊。”維溱點點頭,抬手道:“起駕吧。”“等一等!”沈宿喊了一聲,“將那人帶過來,問問他緣由。”他拉住葉維溱道,“衝撞禦駕可是死罪,興許他真的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當麵稟明皇上。”他眼中閃爍,“就像我當年一樣。”維溱看他好不容易來了興致,就想叫那人過來,聽聽理由也無妨,卻聽澄宣道:“陛下還是小心為上。”“這麼多高手在,還護不住皇上嗎?你讓那人遠遠跪著就好。”沈宿道。季澄宣隻好捆了那人過來,那人一張方臉,身上穿了一件錦袍,方才被刮破蹭汙了一大片,整個人也一臉苦相,但怎麼看都不像是貧寒人家出身。隔著重重紗幔跪下道:“草民有天大的冤情,不得已才衝撞聖駕,萬望陛下贖罪!”澄宣站在車前道:“有什麼冤情不到大理寺衙門去伸冤?”就見那人連磕了好幾個頭道:“貴人不知,草民這是民告官,哪裡敢告到衙門?”“民告官?所告何人?”維溱在紗幔後道。那人聞言立即大哭起來,“草民要告的是……幾十位大官啊!”說罷在宮中侍人幫助下從袖中扯出一張白絹,呈了上去道,“這是狀書,求陛下為我等黎民百姓做主啊!”狀書呈到車中沒過多久,就聽車中人道:“無中生有,誣陷朝廷命官,將這人斬了吧。”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頭頂刀光一閃,霎時血濺當場,連一聲慘叫都未及發出。這人被拖到一旁,輿駕起駕,平穩而過。一回宮,葉維溱就立刻對季澄宣道:“快!快去把舒珩給朕召進宮來!”沈宿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那狀書上分明寫著江南漕運及織造幾十位官員的名字,這些官員被狀告私苛重稅以斂暴利,致使當地百姓血本無歸,江南如今看起來笙歌一片,實則是官員銷脂,百姓割血!狀告之人是江南數百位客商和農戶,皆署著名字,按了血手印。“小宿你如何看?”維溱將狀書放在禦案上道。“這署名之人雖不乏富戶,但卻無一人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富商。我料想,八成是官員克扣了這些富商,富商收益大減就再克扣這些小門小戶,大魚吃小魚,這些百姓實在沒有辦法才上京告禦狀。”沈宿道。“正是。”維溱點頭。“隻是,如此大事,皇上為何要用舒珩這一新上任的官員?”葉維溱掃了一眼狀書上的名字,道:“朝中就屬他家底最乾淨,其他人朕不敢確定是否與其中官員或連攸寧有關聯。”還有就是舒珩無依無靠,折了也最不可惜吧,沈宿心道。沒多時舒珩便到了,一身淺緋色朝服顯得整個人越發的白,頭發也難得束了冠,進來跪拜道:“不知陛下召微臣所為何事?”維溱將那狀書與他看了,道:“舒卿,此事重大,恐打草驚蛇,不能明查,隻可暗訪。朕明日在朝堂之上會封你為欽差大臣,攜聖旨賞賜到江南去嘉獎當地官員,記住了,名為嘉獎,實為查訪,有什麼發現即刻告知朝廷,務必一舉鏟除奸孽。”舒珩道:“臣領命。”維溱點點頭,此時忽見沈宿在他身旁跪下道:“臣願同往。”“胡鬨!”他始料未及,脫口而出,見舒珩在場又道,“你去江南,戶部由誰來統率?你當尚書之位是兒戲嗎?”他知此行必將危機重重,山高路遠甚至不在他的保護範圍之內,因此決計不肯讓沈宿涉險。“正是因為臣不敢將此位視為兒戲。”沈宿仰視著他道,“皇上垂愛,讓臣忝居尚書,可臣若無真才實乾,休說諸位大臣不服,便是臣自己也會羞愧難當!況舒珩初入官場,讓他去應付那些官場老手,臣實在不能放心。”舒珩聞言微詫,抬眼將他一瞥,又緩緩收回視線。沈宿接著道:“再者,三四月戶部事務本就不繁重,完全可以委托給張、朱兩位大人代為協理,皇上大可放心……”“小宿!”維溱眉頭深皺,歎了口氣,“此事容後再議……舒卿你先回府準備一下。”舒珩告退,轉身時在沈宿身上稍作流連,就立即出宮了。沈宿仍跪著,道:“莫非皇上也覺得,臣不配當這個尚書,連這點事也辦不成?”“說的什麼話!朕擔心的是你。”他上前拉起沈宿,見沈宿仍低著頭望地,一雙眉緊緊擰著,就伸手一下一下撫開他的眉頭道,“你怎麼就不明白,此事雖重,和你的性命比起來,也不過是樁小事,你若有何閃失,叫朕怎麼辦?”沈宿捉住他的手,神色舒緩道:“我知皇上待我好。但沈宿是男兒,不能日日養在深宮,總要出去闖蕩。家父為朝廷甘灑熱血,我這做孩兒的,卻連這點事也不能為皇上辦好,叫我來日如何有顏麵去見他老人家?”維溱神情凝重,沉默向那雙墨色的眼中望了許久。隨後又放開他的手,徘徊片刻,拿起狀書看了幾眼,終於歎了口氣道:“好吧,朕準你去。但你務必完完整整地把自己給朕帶回來!”說罷把狀書往他懷裡一放。沈宿捧著狀書,抱拳道:“多謝皇上,沈宿定不辱使命!”“易老弟啊,怕是要不妙!”周承風風火火回到家裡,官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徑直衝到後院拍易蕭的門。“怎麼了周伯伯?我師父不在。”薑渙從隔壁出來道,“有京城的老朋友請師父出去喝茶,他一大早就出門了啊。”周承撫掌道:“唉,這該如何是好?”他跺跺腳,“就剛剛,皇上把你弟弟派到江南去了!”薑渙點點頭,“江南風景很好……”“好個屁啊。”周承紅著臉喊道,“皇上不清楚你一個江湖人還不清楚嗎?江南官匪勾結有多厲害……怕是性命堪憂啊。”“嗬,官匪勾結?”薑渙秀眉一挑,“他們應該是順著官道走的吧……周伯伯,幫我跟師父說一句,我去了!”周承就見她身子一輕,燕子般掠過牆去,忙不迭喊道:“丫頭,你往哪去啊?”“比匪氣我薑渙還沒輸過,我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匪到我弟弟頭上!”聽到這聲音時已經連人影都看不到了。周承搖搖頭,想不通堅毅沉穩出了名的易蕭怎麼教出這麼個莽撞的徒弟來,又心道要是沈宿這次真的隻是去嘉獎官員還好辦,但恐怕沒這麼簡單。送走了沈宿,葉維溱越發不安,總覺得心中慌亂,想立刻把他召回來,可君無戲言,隻好放下了手中的筆,喚道:“澄宣。”季澄宣上前為他輕輕揉著肩,會意道:“陛下放心,奴才派了人在暗中保護公子,不會有什麼事的。”門外天幕已逐漸降下來。“但願。”維溱緩緩闔眼。沈宿與舒珩坐在馬車裡,因為後麵運著諸多賞賜用的貨物,車行得很慢。出了京城,有百十裡都是荒野,沿路草木叢生,少有人居,二人便不得不連夜趕路,計劃明日到碼頭再作歇息。“車裡夠寬敞,你躺下睡一會吧?”沈宿看著對麵懷抱著聖旨印鑒不住打瞌睡的舒珩。舒珩搖搖頭,將那些東西抱得更緊了些。沈宿靠在角落,回想著那日自己收到的那張隻寫了“南商”二字的字條,在這之後就真的發生了江南客商之事,因為這,自己才請求與舒珩同去。隻是他想不通,這次若成功了,不是反為葉維溱鏟除了禍患嗎,對他們自己又有什麼好處?他眯了眯眼,忽覺今夜的月光特彆的亮。山坡樹叢中鳥宿蟲鳴,道旁的枝乾在道路中央交織重疊著陰影,馬蹄聲與車輪聲在靜夜裡格外節奏分明。樹叢深處,一張弓拉緊已久,月光潤色著冰冷的箭頭,四周殺機暗伏,蓄勢待發。弦振!黑暗中,一雙正小憩的眼驟然睜開。那箭矢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劃破虛空,直向車夫的咽喉衝去,在它的影子闖進車夫張大的瞳孔那一霎,隻聞衣袂掠空之聲,那離弦之箭竟被人劈手奪了。車夫還未從死裡逃生的大幸中緩過神來,就見那奪箭之人輕飄飄地立在自己身邊,不由大叫一聲!沈宿聞聲忙挑開車簾,那人彎腰,滿麵歡喜地看他,“小宿,還記得姐姐嗎?”沈宿打量了一下那張陌生的臉,沉思了一下驚詫道:“你怎麼沒死?”“這是正常的反應嗎?”她上去在沈宿頭上敲了一記爆栗,“你不是應該說姐姐我想死你了,多年不見你居然這麼漂亮……”“哪個正常人會說這種話啊?”顯然沈宿對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相當意外,正想反咬就聽舒珩道:“兩位,現在不是說閒話的時候吧?”窗簾掀開,簾外一排刀光從樹林中閃出,轉眼之間,馬車已被十餘個蒙麵殺手團團圍住,薑渙扔了手中箭,伸手去拔腰間彎刀。正在此時,空中忽降數人,來人皆著帽,內襟繡羽,使刀,出手極為狠辣,速度更是快於蒙麵殺手十倍,一時間血肉橫飛,慘叫不止,不多時就見為首之人提了唯一的活口跪在車前道:“公子可還好?”沈宿像早有預料似的,不慌不忙撩開車簾探頭一笑道:“諸位辛苦了。”那為首之人又問:“公子可要審問這人?”沈宿揮揮手,“處理了吧。”又向後一靠道,“我們今天隻是路遇劫匪,幸諸位相救逃生,至於這劫匪是什麼來頭,我們一概不知。記住了嗎?”“記住了。”薑渙鑽進車內擠在沈宿身邊,不住和她掛念已久的親弟弟套著近乎,換來沈宿的一臉不情願。舒珩則仍是坐在對麵,默默不語。剛才沈宿眼中的神色似乎是他從未見過的,漠然得可怕,明明仍是坐在一起的人,一瞬間卻顯得那樣陌生遙遠。不,他心底有一個聲音說,或許那才是真正的他。“大人,已經到碼頭了。夜裡霧大,需得明早才能開船,先在客棧委屈一宿吧?”隨行的仆從挑著燈,照出一徑小路。薑渙第一個跳下車,回身去扶舒珩。舒珩一愣點頭謝過了,避過她的手扶著轅座小心翼翼下車,不料腳剛觸到地麵時就是一個趔趄。薑渙忙扶穩他道:“一動不動坐了一天了,像你這種文弱書生腳不麻才怪呢!”她看舒珩能走了,就想搶到前麵去幫著押存車馬和財物,卻聽後麵懶洋洋的一聲喚:“姐呀,你怎麼隻管舒珩不管我呀?”她甩過頭發回頭瞪了沈宿一眼,“那麼大小夥子了,下車還用扶?丟不丟人!”“喂你要不要這麼差彆對……”話還沒說完就見麵前橫了一條胳膊,“下車吧,我來扶你。”拉著舒珩的胳膊慢吞吞地下車,他心道自己就是開個玩笑,舒珩你也太老實了吧?夜深了,客棧隻剩門口的兩盞燈籠還亮著,老板聽說是欽差大人,忙大開了門相迎。沈舒二人先行,剛要進門,就見四周許多黑影閃過,不多時竟跪了一地的小叫花子,微弱燈光映著臟兮兮的小臉,眼中泛著水光,一聲聲哀求著分外可憐。仆從忙趕開他們給二人開路,舒珩急道:“彆傷著他們!”沈宿心裡明鏡似的。這些小鬼多半是大流氓養的小流氓,時乞時偷,沾上就沒個完,犯不著可憐。可舒珩心善,若真想施舍,給點錢買他個開心也不是不行。沈宿下意識看了一眼舒珩,卻發現他也在偷瞄自己,見被發現就立刻望向前方去,竟冷冰冰地走了。沈宿納悶地跟上。一行人上了樓,各自進了房間,老板還特地送了熱氣騰騰的夜宵,沈宿實在乏了,隻動了兩口就上床睡了。枕頭還沒捂熱呢,就聽到大力的拍門聲。他悶悶叫了一聲:“大半夜咱能不能不折騰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隻聽拍門聲終於不響了,取而代之的是薑渙放開嗓子的喊聲:“沈宿你這沒良心的!十年沒見了你就一點也不想姐姐?”門扇一開,沈宿黑著一張臉道:“十年沒見了,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我姐?”薑渙一把扯住沈宿的衣襟道:“除了你姐誰能有一張和你這麼像的臉?”沈宿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將她拉進屋裡,坐下道:“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這還像句人話。”薑渙抄起塊餅子嚼著,“和你比起來,這些年我過得還算好,一直跟著師父走江湖,我師父叫易蕭,你聽說過他吧?”“烏劍破寒天的易蕭?”沈宿疑惑道,“難怪……”坊間有句話叫“紅梅濯霜雪,烏劍破寒天”,相傳是多年前隱世大儒莫休鴻的預言,說這一文一武兩個年輕人必將改變天下大勢。前半句說的是連相連攸寧,現已成真自不必講,後半句所指的易蕭多年來卻鮮有人知,他幾乎從未參與武林爭端,隻偶爾走鏢維持生計,但江湖上盛傳此人“不可敵”。沈宿原以為連攸寧十年來一直在打探易蕭的狀況隻是因為這句話,原來更重要的原因是易蕭養著沈家的小女兒。“難怪什麼?”薑渙問。“沒什麼。”沈宿不知他對自己的情況了解多少,遂試探道,“你此番回來是來報仇的?”他特地省去了找誰報仇,來套薑渙的話。“師父還不準我去找連攸寧。”她吭了一聲,“他說無論如何連攸寧都不會是凶手!”“照你說他是查到了什麼?”沈宿問。薑渙搖頭,“師父隻說他信得過連攸寧的為人,不許我冤枉好人。”“嗤。”沈宿狐疑地打量著她,“那你也真夠聽話的。”薑渙沒聽出他話裡的諷刺,仍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我們姐弟倆能團聚比什麼都強,師父會查出真相的,你也不要太為難自己。”沈宿抬起眼簾,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易蕭怎麼查是他的事,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們最好互相都不要乾涉。”薑渙望著麵前的年輕人,心說人真的是會變的,他再也不是那個白白嫩嫩可捏臉的小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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