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穢(1 / 1)

暖棋 溫裘 2983 字 1天前

果不其然,早膳過後,連攸寧就到了。雖仍安步緩行,卻能在神色間捕捉到一絲驚慌,這對這個當年刀斧挾身而不退的大人物來說,實在難得。葉維溱仍坐在那裡,小口抿著唇邊的茶,靜靜看著他的夫子走進來傾身下拜,許久都沒有起身。“夫子這是做什麼?”他這樣問著,語氣中卻儘是淡漠,也沒有扶麵前人起來的意思。連攸寧抬起頭,卻仍跪在那,麵色凝重道:“微臣懇請陛下回宮。”“怎麼?夫子要下逐客令了?”他輕輕將茶杯放在桌角。“臣不敢。隻是慚愧府中竟出了這樣的事,死氣聚縈,實屬不詳,陛下身份尊貴,實不敢再……”維溱瞥了他一眼,不知有意無意竟將桌角的茶杯帶落在地,瞬間碎片飛濺,茶水撒了一地甚至濺到了跪地的連攸寧的衣袍上。連站在一旁的季澄宣都被嚇了一跳,連攸寧更是下意識一躲。維溱這才慢悠悠站起,扶起連攸寧坐好。輕笑道:“夫子真是年紀大了,膽子越發小了。不就是死了一個人嗎?什麼地方的死人會比宮裡多?且不說是自儘,便是有狂徒在此,天命庇護,他又能耐朕如何?”攸寧又勸,季澄宣附和,這位皇帝皆擺擺手,無果。無奈,連攸寧隻得出了門,走時還反複對季澄宣說勞煩他多勸勸皇上。送走了連攸寧,澄宣頓悟:“原來如此。”“他此舉不是為了送走陛下,恰恰是在反其道而行之。”維溱頷首認同,“他越是出言相勸,以陛下曆來不信鬼神的風格,越是會執意留下,他就有更多的時間籌謀,將紅疤安插到您身邊來。而這比任何理由的挽留,都要更加自然,更不會令陛下起疑。”因為太過熟悉,沒有什麼比昔日真心相映的默契更致命。就如故人過招,但凡出手,每一劍都精準地刺在對方的死穴上。想來著實令人脊背發寒。“那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等。”葉維溱起身,“走,來都來了,陪朕到處逛逛。對了,讓廖太醫跟著。”接著這位正主兒就大搖大擺地逛起園子來,按理說這寒冬臘月,白雪皚皚有什麼可逛的,但他卻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不知不覺就將園子逛了個遍。忽然他停下腳步想起什麼似的,對澄宣道:“我記得這次帶來的侍衛中,有一個是馮征的侄子,你把他帶來。”也難怪他懷疑,戶部侍郎馮征是連攸寧一手提拔,若要動手腳自然方便許多。那侍衛很快被帶來了,被勒令跪在一旁的空地上,太醫立即按葉維溱的指示細細檢查他的臉,維溱也踱到他身邊,瞧了半天,嚇得小侍衛大腿直打顫。過了一會,太醫搖了搖頭,侍衛磕了頭下去了。葉維溱也沒了心思閒逛,轉而去看了一眼那死去侍女便回去了,一副低沉的樣子,旁人也不敢多問。到了午後,葉維溱正在屋裡讀著書,就聽遠處一聲響亮的叫賣,便問道:“可是在賣栗子?”季澄宣仔細聽了聽答道,“正是。”維溱放下書,潤了口茶,說:“差人去買點吧。”澄宣有些詫異,拿不準這九五至尊的心思,還是差人照辦了,驗了毒端上來。卻看維溱撥了撥圓滾滾的栗子又道:“忽然又不想吃了,賞你了。”起身一臉倦意地說,“打點一下,回宮吧。”季澄宣一怔,“您說……回宮?”他走過去,一臉憂慮,“可是紅疤……”“朕……考慮了一下,連攸寧的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那紅疤手段高明,防不勝防。今日又見了那侍女的死相實在陰森,朕實在犯不著拿性命來賭。隻要朕能順利回宮,料他也不敢作為,到時再慢慢拔除他的勢力也不遲。”澄宣淺棕色的眼珠輕輕一轉,“陛下說得有理。”窗大開著,窗外暗紅色的枯枝被風吹得戰栗如泣,星星點點的冰涼日光投映在白絹織就的窗格間。溫熱的血順著刀刃噴湧而出,季澄宣回過頭,瞠視著身後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此刻那張臉上掛著釋然的笑意和些許狡黠。“真遺憾,紅疤,我還活著。”另一個“季澄宣”緩緩轉動刀柄,貼在他耳邊輕聲道。一滴血從袖口羽翎的頂端孑然墜落,在地上綻成一朵絕豔。“紅疤”嘴角微掀,卻被一巴掌摜得偏過頭去,含在口中的毒藥和著血噴了出來。許是仗著高超的易容術,這紅疤身手實在不怎麼樣,三兩下就被季澄宣製服,奪了袖中短刀。澄宣喚了聲來人,本應被支開的侍衛霎時魚貫而入,將他縛起帶走。原來兩人早就猜想,若紅疤要換掉皇帝親近之人,多半會向季澄宣下手,因而早做準備,才使得澄宣幸免於難。今日一早,紅疤自認偽裝得天衣無縫地出現在葉維溱麵前,但多年來形影不離的默契更加可怕,維溱仍是一眼就辨認出他是假的。二人決定將計就計。紅疤混跡江湖多年,是何等油滑,維溱身邊護衛重重,若找不到合適的脫身時機,怎麼肯輕易動手?葉維溱就刻意帶著他滿園轉圈子,暴露在人群中,他也隻能一忍再忍。終於等到維溱回屋,紅疤這才有機會支開侍衛,孰料葉維溱又立即差他去買什麼栗子。他哪裡知道,這是維溱和季澄宣約定的信號,他一出門,季澄宣就潛入房中,隱蔽到了維溱附近的帷帳後。栗子拿來後,葉維溱突然提出要回宮,紅疤始料未及,自知若再拖下去就不會有機會動手了。又想到此時已無侍衛守護,便果斷出手,卻未曾想正中葉維溱下懷。正所謂欲擒故縱,方能引蛇出洞。季澄宣撩起衣擺跪下道:“讓陛下受驚了。城西城南虎頭軍全部到位,現已將連府重圍,控製住全部府兵,隻待審訊結果一出,就可以大逆將連攸寧論罪。”話音未落,就聽連攸寧的聲音傳來:“不知玉翎公憑何定了臣的大逆之罪?”二人回頭,連攸寧闊步而入,無半分戴罪之色:“臣救駕來遲,理應受罰,但這滅門大罪,臣可萬萬不敢妄攬。”“連相。”維溱心火頓起,“你是嫌刺客的刀逼得還不夠近嗎?”“陛下的意思是刺客在臣的府中刺殺便是臣的授意?”連攸寧麵上一派雲淡風輕,“如此,臣無話可說。”維溱的手在袖中握緊,骨節發白,想發狠卻泄氣笑了:“那朕便陪夫子等。”遂遞給澄宣個眼色。澄宣恨恨道:“連相不會不知道,經過奴才手的人頭兒,便是鬼門陰司來要,他也要吐出東西再死。”“那臣便在這裡靜候佳音了。”季澄宣向外走去,未及出門,便見一侍衛匆忙闖進來道:“那……那刺客死了!”季澄宣聞言大怒,反手便打了那侍衛一巴掌,“不是說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嗎?”“實是……實是沒有料到,為防著他自儘,我們將他五花大綁,也檢查過他身上確實沒有毒藥……”那侍衛磕磕巴巴解釋,“廖大人說他是早……早已毒入五臟,憑著一口氣吊著命,方才自行卸去氣力,便……便霎時筋脈儘斷而亡。”死棋。是什麼讓顯赫江湖的紅疤竟甘願做連攸寧手中的一枚死棋?連攸寧淺淺瞧了維溱一眼,沉靜得近乎倨傲。葉維溱壓下心口湧動的氣血,紅疤一死,刺殺之事再無對證,可他已與連攸寧撕破臉皮……虎頭軍已至,至少目前來說主動權在他手裡,為今之計隻能先強行將連攸寧下獄,這樣的話,朝廷就難免要開始一次元氣大傷的清洗……“密報”二字強行打斷了他的思路,來者竟是一身兵士打扮,他接過密報,打開一看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收好密報稍坐,葉維溱站起來親自倒了一杯茶,端到連攸寧身邊,露出一抹歉意的笑來:“是徒兒糊塗,真是徒兒糊塗啊。”季澄宣一臉詫異地望著麵前的兩個人。“陛下這話從何說起?”連攸寧接過茶。“今日朕著實是嚇壞了,竟會因為一個刺客猜忌夫子,真是愚不可及,望夫子莫怪。”維溱語氣越發平和。連攸寧不鹹不淡地道了幾句不敢,未多客氣,竟起身揚長而去。留下身後的皇帝幾乎用兩隻眼將他身上生生瞪出一個血窟窿來。他指間還緊緊捏著那封密報:西秦在我邊境秘密集軍數萬,現雖按兵不動,恐有大患。兩國已停戰數年,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現今的局麵大齊的兵力遠強於西秦,來戰便戰,可一旦朝中內亂,一切可就不好掌握了。萬一連攸寧退無可退再倒向敵國,恐怕……唯有先以大局為重,偃旗息鼓,穩住連攸寧。季澄宣看他臉色不佳,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陛下,日子還長著,稍安勿躁,龍體為重。”葉維溱喉嚨像被什麼哽住了一般,僵硬了許久沒有說話,緩了一會撐著桌子站起身道:“去看看那個紅疤。”二人來到關押紅疤的暗房,就被廖梧攔在了門口:“陛下還是不看為好,這屍身極為恐怖。”維溱心情本就不佳,沒有理會他的話,徑直走進去,掀開了紅疤臉上的蓋布。看著那張依稀保留著丁點季澄宣的痕跡,卻腐蝕潰爛到看不清五官還散發著異味的臉,維溱幾欲嘔吐,忙退了出來,問廖梧這是怎麼回事。“這紅疤的易容之術主要是靠一種名叫鳳銜苓的毒草,這種毒草其實很常見,但臣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對自己下這麼狠的手。”他眉頭緊皺,“那是要用鳳銜苓活生生地把自己的臉溶毀後立即重塑,再塗上藥物讓它快速恢複。整個過程奇痛難忍,更彆談同時在自己臉上動刀子,在此之前臣不相信有人可以做到。”他回身看看那蓋著布的屍身,“當然,一旦死亡,毒草就會失效,整張臉也就跟著爛掉了。”葉維溱走在路上,強行穩著腳步,季澄宣小心翼翼跟在後麵。一敗塗地,真是一敗塗地!他腳步稍停,那間昏暗的小屋子,一牆之隔的地方,有個孩子在等他,等他救他出來或殺了他。“陛下?”他回過神,眼中光彩灰敗,“走吧。”他聽見自己這樣說。黃昏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冰冷乾淨,透過窗欞的裂縫,沈宿倚在牆角,靜靜數著那光亮中的飛揚微塵,直到日頭偏移,連這一束光芒也看不見。門開了。弦月挑星,葉維溱已回宮許久。永安殿外,小太監端著湯盅,彷徨許久終於壯著膽子伸手叩門,卻被季澄宣攔下了。殿內維溱坐在桌前,頭疼欲裂。無數男男女女的聲音索命似地在在耳邊喧囂:“十年過去了,陛下還是沒有長進啊。”“有時真想掐死你,我的皇兒……”“連攸寧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東西,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啊!”“不辨忠奸,不得好死!”“我還不想死……我還沒有活過。”“真的?你發誓?”“昏君!”他雙目猛睜,站起身大步衝了出去。季澄宣忙跟上為他披好外衣,“陛下這是要去哪?”“備馬!帶人去連府!”他神思仍有幾分混亂,目光卻鋒刃般銳利。牛皮擰成的鞭子浸了水,細嫩的皮肉翻出血,連府暗牢中,沈宿安靜合著眼,牙根卻咬得死緊。那個向他許下承諾的人,終究還是沒有來。連小孩子都懂得拉過勾就不許反悔的道理,金口玉言的人卻常常把說過的話遺棄在塵埃裡。是了,反正他就快要被打死了,他死後不會有人知道,那個許諾者是如何的逃遁倉皇,那人照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偶爾想起還有這麼一個慘死的少年,發出一聲歎息,卻再不屑提起半個字。難道他的一生就這樣完了?活在親人的屍骨間,死在仇人腳下的汙泥裡。沈宿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渙散了,也好,他想,至少不那麼痛苦了……葉維溱在禦林軍的護衛下,未乘車輦,策馬夜奔。這種關頭,生死隻在須臾,他一定要親自從連攸寧手中搶回那孩子的命,縱使日後為之付出再大的代價。馬蹄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過,不沾泥塵,穿過皇城,又馳過光陰。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是被皇兄戲耍羞辱?還是又被內監輕慢克扣?如今的他隻記得,虛空中拋著的重重朱紅色幔紗,和他跑過崇澤殿時滿心的委屈。那座宮殿大得跑不到儘頭似的,他仰起頭,正看見梁上吊著他的母妃。那條破舊的羅裙飄啊飄,重瓣的山茶自發間墜落在地。他解下母妃的屍體,抱在懷裡,四周燭燒紅淚,而他終於失去了哭的權力……“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求誰來幫幫我?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當時他心中賭誓般的話,如今全寫在了那孩子的一雙眼睛裡。難怪他看見那孩子第一眼,就覺得莫名熟悉。當年的自己不也是這般模樣?瘦瘦小小的身體,卻隱忍到瑟瑟發抖,暗自把難以擺脫的無力感,和滿含恨意的不甘一同化進骨血裡。縱然他可以對所有人冷眼相待,但他不能不救自己,如果沈宿真的死了,那無異於他親手抹殺了過去的自己。那個一步步艱難走上皇位的,幼小而執拗的自己。勒馬進府,禦林軍隨後,連府內措手不及的人們沿著路邊跪了一地,葉維溱闊步而入。推開門,身後的燈火亮如白晝,房中最暗的地方,那半死的少年已抬不起頭,但眼中仍有光芒撲朔,癡癡望著門外。維溱快步行到他身邊,小心地撫去他臉上的血汙,“朕來了,小宿,朕來了……”霎那間,沈宿竟回了一縷神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囁喏道:“維溱……哥哥?”“嗯,朕在這。”葉維溱將少年抱在懷裡,像抱著失而複得的至寶。沈宿靠在他懷裡蹭了蹭,便心滿意足地暈了過去。院中人頭攢動,喧鬨嘈雜,連攸寧卻似渾然不覺。屋子中一盞燈也沒點,他坐在那裡,一張一張抽出那些泛黃的紙放在火盆裡燒掉,紙上的字跡由稚氣變得蒼勁,他的手不自覺地有些顫抖,火光映著這個三十多歲男人的麵龐,雖未添白發,卻讓人覺得他真的老了。那一年,他打開崇澤殿大門,將那個懷抱著母親屍體,已然哭不出聲的孩子緊緊擁在懷裡,彼時的他不會知道,這將顛覆幾代人甚至一個王朝的命運。翌日,矜水江畔,連攸寧親自扶一女子上船,吩咐隨行的人好生照顧。那女子卻不肯走,執拗地問著:“我家阿郎在哪?他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走?”她帶著鬥笠,清風吹動麵紗,隱約可以看到她的臉上橫著一道可怕的疤痕。她舉止端莊,麵紗後的雙眼卻始終像一對精致的擺設。“他說等他忙完了,就去找你。”連攸寧溫聲安撫。女子點點頭,端端正正坐在那裡道:“好,那你告訴阿郎,我哪都不去,就在瞿鎮等著他回來。”她如果目能視物,就會發現岸上那個素來堅忍的男人此刻眼眶微紅。多年前,瞿鎮來了一對男女,男的是個大夫,待人溫和,容姿清俊,那女子卻是個瞎子,臉上還橫著一條長長的疤,鎮裡的人就在背地裡叫她“紅疤”,叫那大夫“紅疤的男人”。後來那個大夫成了一個殺手。再往前數五年,一位官家小姐偶然搭救了一位清貧寡言的大夫,於是大夫留下來為她醫治眼疾,兩廂愛護,情愫暗生。那大夫自知配不上小姐,就在一天夜晚牽了馬打算悄悄離開,卻不料正是這天晚上,府中被仇家血洗。大夫帶著小姐縱馬拚命奔逃,二人跌下山崖死裡逃生,小姐嬌美的麵龐卻永遠留下了一道醜陋的疤。大夫發誓一定要尋到一種藥治好小姐,為此走遍了千山萬水。終於有一天,他找到了改容換貌的奇法,多次換臉,屠儘了仇人,卻無論如何也不忍將這種非人的痛苦加諸在愛人身上。後來他死了。連攸寧目送那小舟順水行遠,最後像一片飛絮一樣飄搖不見,終於回身,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京郊的山麓上積雪還未完全消融,連攸寧獨自一步一步艱難走上半山腰,那裡有一片樹林,樹木高高低低參差不齊,光禿禿地迎著北風,發出冷硬的呼嘯。四周靜謐無人,連攸寧沉沉跪下,深深一拜,膝下是冰冷的土地,頭頂是鉛色的天空。“霍大夫也死了。”他像說給自己聽似的,風把他的聲音傳遍整片樹林,樹枝戰栗如泣。其實,他是說給這些樹聽的。從很多年以前開始,每當有一個老朋友死了,他就會來種上一棵樹,十棵,二十棵,不知不覺,已然成林。他們都曾經榮光冠世,風華無雙,最終都死無全屍,無碑無墳。他們的親眷被連根拔起,他們的聲名被塗黑抹去,時人都知道他們的冤屈,但無人敢言,隻在心裡歎一句“鳥儘弓藏,兔死狗烹”,史書重疊,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連攸寧跪在那裡,脊背挺直如勁竹。“那人已經上路了。”他說,從此之後,廟堂官道,再無神佛。鉛灰色的天空越發高遠,嵌著圓潤冰冷的日光,山下行人車馬不停,直驅京城,高聳的城牆內,重碧流朱,暗潮洶湧,老死幾朝君臣。猶記蓮汀春色裡,少年輕衣勝瓊花,朝野父兄皆憐我,憐我年歲好,才情覆京華。經年已過,京華依舊,少年不再,故人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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