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頌回到辦公室裡,高琪忙把一連串的工作報告給她。她一邊聽著,一邊在本子上做著記錄。高琪偷偷觀察著她的神情,因為都是不好的消息。她雖然麵無表情,但是似乎胸有成竹,高琪也稍稍放下心來。高琪說完,張可頌還在本子上記著什麼。幾秒鐘之後,張可頌抬頭問道:“你說完了嗎?”高琪點頭。張可頌沉思片刻,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做幾件事情。”高琪趕快端起自己的筆記本。“第一,質監局所做的是例行抽查,抽查的化妝品,確實有問題。但是,可疑的是,出事的專櫃都開在陸氏旗下的商場。”張可頌的眼神清澈而犀利,分析得頭頭是道。“我們的產品專攻二三線城市,離寶信總部山高皇帝遠,如果陸振國想壞事,就像現在,我們就會處於被動,鞭長莫及。”張可頌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子,忽然間勾起了自己溫柔的回憶,陸辰就經常這樣做,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她的眉間浮起一絲憂慮。忽然間,又想到,在咖啡館裡,陸振國亦表現出同樣的動作。她的眉頭又換成了深刻的皺紋。如果她真對陸氏做出一些列的報複行動,他知道的話,會怎麼樣呢?張可頌小心翼翼地斟酌,不敢輕易地做出決定。高琪靜靜地等待著,她感受到了,來自老板沉穩背後,深深的焦慮。張可頌的手指頭,最後一次點在桌麵,她抬起眼睛,說道:“找到出事專櫃的所有工作人員,想儘一切辦法,從他們嘴裡掏出真相。”“如果他們不說出真相呢?”“找出他們的弱點,戳中他們的痛處,自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你記住,你背後有一個強大的老板,給你做主。你一定可以辦得到的。”高琪看著張可頌的眼睛,從她堅定不屈的眼神中,得到了莫大的鼓舞。而張可頌垂下眼睛,心底卻是莫名一慌。她其實沒有必要說那句“你背後有一個強大的老板,給你做主”,可是她就是想過一遍那樣的癮。因為,陸辰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啊。我是可以保護你的,而高琪給她的反饋,亦證明了這一點。張可頌嘴角輕柔一笑,卻莫名地紅了眼眶。“第二件事情,那幾名毀容的消費者非常的賣力,想必背後一定有人支持。我們自己的產品自己心裡清楚,絕對不會致人毀容。”高琪忙說道:“張總,我找了南方商報的記者,我們聊得很愉快,很快就達成了共識。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什麼好消息?”“那個記者以前跟蹤過美容醫療事故,他發現那些維權的消費者當中,有一個熟悉的麵孔。這個人以前就曾因為整容事故而維權。這個人好像是一個職業維權人,一些商家為了顧及形象,就會給她很多錢私了。”張可頌似乎看到了一線曙光。她靜靜地沉思著,腦子裡勾畫著一個完美的計劃。“從這個人身上做文章,就把維權事件演變成一場惡意的陷害。我們是受害者,幕後主使是陸氏,把所有的臟水,都潑到陸氏頭上。”張可頌想到了創品,是陸辰所有的輿論戰中的頭號功臣。“你幫我聯係一下創品的老總,安排一下我們的見麵。”高琪記下了。“第三件事情,我們公司有內奸。”高琪睜大了眼睛。張可頌忙解釋道:“不是陸氏的內奸,而是周秘書派來的。”高琪的腦子裡開始思索一些名單,說道:“張總,我們的產品的主要市場在二三線城市,誠如你所說,背後發生點什麼問題,我們總部不會第一時間就掌握情況。但是,我們在各地的銷售部,卻會馬上察覺狀況。”張可頌點頭,表示讚同高琪的分析。“各地的銷售部,會把消息告訴我們的銷售總監楊誠,如果楊誠故意延誤消息的話……”張可頌的腦海裡,也在回憶著一個場景。事件集中爆發那天,他們在一起開會,其他人因為一個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唯獨銷售總監楊誠有些心不在焉。而張可頌因為過於疲憊,一直想讓陸辰帶著她逃離,所以也無心過問。想必,那時候的楊誠一直在坐立不安地,等著暴風雨的來臨。高琪想起一件事情:“楊誠昨天早退,我還當他心情不好,原來是做賊心虛。今早他打電話來,說是要下市場調研。”“我把他召回來了。”張可頌看了一下時間,說道:“半個小時之後,他就會到達公司。”高琪憤怒道:“這種人就應該馬上開除,然後給各大公司發函,讓他永遠消失在銷售圈裡。”張可頌沒有說話。她在想最後一件事情。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第一句話卡在喉嚨裡,隻聽得到自己起伏的呼吸聲。高琪以為她交待完所有的事情,但是,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還有很重要的話要說。高琪在等。張可頌的辦公室的正麵是一大塊玻璃牆,可以看到外麵的人員忙碌的身影。辦公室隔音效果卻異常的好。看著外麵的場景,就像按下了快進鍵,忙碌繁雜的人事,卻悄無聲息。辦公室裡,寂靜得可怕。高琪還在等。過了許久,張可頌說道:“最後一件事情……”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她捂著雙頰,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她從安在辦公桌櫃子裡的保險箱裡,拿出一個文件袋,厚厚的一大本。“這是……我父母當年車禍的調查資料。這是我從一個退休的老刑警手裡拿到的。裡麵的資料否定了當時的界定,但是事情過了這麼久,是不太容易翻案的,因為車禍的證據,本來就因為下雨保存的並不完善。”高琪不明白,張可頌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往事。“老刑警鎖定了一個嫌疑人,是我媽媽的一個好朋友,也是一個名人,叫做杜鵑。”“就是那位被譽為傳奇的服裝設計師,杜鵑。”張可頌點頭。高琪聯想到一件事情,小心翼翼地說道:“同時也是陸總的媽媽。”張可頌喉嚨裡發出沉悶的一聲“嗯”。她的表情還是猶豫的,可是聲音卻是堅定的。“把這個東西匿名分發給媒體。雖然杜鵑隻是嫌疑人,但是因為她的名人身份,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高琪明白了張可頌的用意:“張總,你想借此轉移注意力?”“是……這件事情一定會搞得陸振國暈頭轉向,甚至會給他致命的打擊。”張可頌想起陸辰對自己的愛,有著戲劇般存在的專情和熾烈。他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有這樣一層尷尬的關係,卻不曾猶豫與退縮,帶著逆天改命的霸氣,一定要和她在一起。陸振國對杜鵑有著同樣的執著。如果當初不是因為生怕事情敗露,怎麼肯離婚而讓杜鵑出國,餘生再沒有回過故土。高琪想到了陸辰,勸道:“張總,這件事關係到陸總,你需不需要多考慮一下?”張可頌搖頭。“這件事情曝出去,就沒有回頭路了。”張可頌忽然間全身發冷,她何嘗不知道,可是,這件事情遲早都要麵對的。自從她得到了這份資料,就將它鎖在保險櫃裡。她有過天真的時候,好像那幾重密碼鎖,就可以將那個秘密塵封,仿佛從未發生過。但是,事實總歸是事實。杜鵑犯錯的時候,並沒有手軟,陸振國做決定的時候,亦沒有考慮他人的立場。因為倒黴,所以就活該嗎?“高琪,馬上發出去。不要猶豫。”她其實最想表達的是,不要給我猶豫的時間。高琪隻好拿出去了。張可頌默默地對陸辰說道:“對不起。”她靠在椅背上,捂著眼睛,想著與陸辰的甜蜜過往,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真的是一個愛哭的人吧。可是,偏偏的,又很堅強。就像是一顆淚形的鑽石,有人懂得她的價值,有人看得到她的光芒,卻隻有那一個男人,願意疼惜她的脆弱。銷售總監楊誠回來了。張可頌擦乾淨眼淚,又開始忙碌。她與他周旋了半天,他終於承認,受了周秘書的指示,沒有將異常情況及時上報,從而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張可頌的聲音比她的臉色還冷。“你還有機會彌補。”楊誠抬起頭:“怎麼彌補?”“一會兒董事會,你隻要聽我的話就可以了。”楊誠很是惶恐,他此時已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我喜歡給人留一條活路。如果你配合我,我不會趕儘殺絕,也不會落井下石。我會讓你以一種體麵的方式離開公司,然後重新開始。”她的臉色漸漸陰沉。“如果你不配合我,我不會放過你的。”楊誠低了頭,痛苦萬分,說道:“好,張總,我一切都聽你的。”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來,來電顯示,卻是一個國際長途的座機號碼。張可頌示意楊誠出去後,接起了電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寶貝,我是陸辰。”“你在哪裡?你做什麼去了?”“說來話長,一言難儘。我現在菲律賓等飛機,在機場給你打電話。”“你在菲律賓做什麼?”原來,昨天晚上,陸辰去了陸家,他猜測那件事情是陸振國做的,所以找他對質。陸振國邀陸辰一起喝酒,卻在陸辰的酒裡下了安眠藥。因為陸振國知道,陸辰一定會幫張可頌的,而且以他的兒子的能力,一定會力挽狂瀾。被自己的兒子打敗,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最主要的,是會破壞他的計劃。陸辰暈倒之後,陸振國派私人飛機,將他送到了菲律賓的一個小島上,就關在自己買的一個彆墅裡,拿走了他的護照,也拿走了他的手機和錢包,守著他的,就是常年為陸振國守房子的當地人。那座島上還有一座非常著名的度假酒店。那個度假酒店經常接待國內富二代的包場服務,如果包場的話,方圓十裡禁止其他遊客進入。因為語言不通,陸辰與守房子的人雞同鴨講了半天,那人也沒有借給他一分錢。陸辰隻好另想辦法。陸辰站在二樓,看著那個度假彆墅,若有所思。忽然,天空中多了兩家直升飛機,在空中畫著彩雲,寫出了:Tina,happybirthday。看樣子,那家度假酒店又被包場了。那個叫Tina的女孩子在過生日。他有個想法。陸振國買下這幢彆墅,自己很少來,倒是陳文鵑和陸曄經常帶著朋友來度假。這裡有一間陳文鵑的衣帽間,裡麵存放著一些她的名牌包和衣物。陸辰讓守房人開了門。果然有很多包包。他挑了一個限量版的包。這裡還放著陸曄的很多衣物,兩人的身材差不多,陸辰用陸曄的衣服,把自己重新包裝了一番,渾身上下閃亮著各種奢侈品。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要出門時,陸辰靈機一動,把陸曄的衣服口袋都搜了一遍,竟然找到了一個錢包,裡麵有一疊美元,金額有三萬多塊。他裝作出去閒逛的樣子,離開了彆墅。陸振國的人也交代過守房人,不用約束他,隻要彆給他錢就行,因為他沒有護照,是回不去的。陸辰頂著大太陽,終於到達了度假酒店的領地。果然他想的沒錯,度假酒店就是被人包場了。在領地的入場口,有一臉嚴肅的保安守著。一輛敞篷豪車呼嘯而過,駛入領地裡麵,上麵坐的是一男一女的中國人。隻要中國人,那就好說了。陸辰大搖大擺地要往裡走。保安交換眼色,猶豫了一下,把他攔下來。陸辰一臉傲慢,用中國話說道:“我是主人邀請的客人,你把我攔下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不想乾了?”陸辰實在不想學那些富二代的語氣,但是此時不得不把蠻橫表現得惟妙惟肖。世界各地的人,都是一樣的習性。都會對財大氣粗的人禮讓。保安看他一身名牌,而且態度不好,想必是就是主人的朋友,於是給陸辰放行。陸辰進了度假彆墅,把那個限量包當作禮物,說是送給Tina小姐的生日禮物。因為來賓眾多,有的混得臉熟,有的來蹭局,所以一幫人都和和氣氣的交談,轉過臉就問:“剛才那人是誰?”所以,陸辰的出現並不突兀。陸辰找準了一個對象。那人似乎地位很高,所有人都要過去給他敬酒,帶著恭維的表情與他交談幾句,而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友情,不管是誰,都熱絡非常。他就是那種人,誰都認識他,誰都是他的朋友,但是,他誰都不認識。陸辰也端了一杯酒過去,說道:“你最近過得好嗎?”那人看著陸辰愣了一下,因為陸辰上過新聞,而且人又長得很帥,那人應該有一點印象,馬上就認定為,是自己認識的人。那人拍拍陸辰的肩頭,然後順勢摟著他,說道:“你小子最近怎麼樣?”陸辰對這種親昵非常厭惡,但是隻能忍著。他剛要說話,卻聽著有人喊他的名字:“陸辰……”陸辰轉過頭去,一看卻是董立勤。董立勤看著陸辰一身閃亮的名牌,幾乎不敢相認,說道:“原來真的是你。”陸辰站起身來,說道:“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一個朋友給他女朋友過生日,所以就過來了。”董立勤好奇的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陸辰示意董立勤借一步說話。兩人找了一個角落。陸辰說道:“我遇到了一點事情,護照丟了。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帶我出這個島,去找中國使館補一張護照。”董立勤沉默了一下,問道:“你遇到的那一點事情,和蕾蕾有關係嗎?”“有。如果我不馬上回去,她可能會有一個很大的困難。”董立勤莫名地笑了一下,仰頭喝光了手裡的酒。“好,我幫你。”陸辰頓了一下,說出了好久都沒對他人說過的一個詞:“謝謝。”“我去安排。”董立勤轉身要走,忽然回頭:“你必須答應我,要一輩子對她好。要不然,我一定會把她從你手上搶回來。”“放心,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這種狂妄的語調,真的是惹人討厭。“你也放心,我說到做到。”兩個大男人,定定地對視了幾秒鐘,陸辰眼睛裡寫滿了寸步不讓,董立勤眼睛裡是希望你們幸福。在董立勤的安排下,陸辰到了大使館,補辦了護照。同時,在董立勤朋友的幫助下,陸辰最短的時間拿到了護照。他急忙趕往機場,定了最早的一班飛機。然後,立即給張可頌打了一個電話。陸辰說道:“你彆擔心,等我回去,我幫辦法,我們一起度過難關。”張可頌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高琪進來,說道:“張總,你給我的材料,我已經發出去了。”張可頌的手一鬆,手機從掌心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