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湘聽到動靜,走了進來,看到艾曉蕾哭,忙心疼地過來抱著她,安慰她道:“孩子,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媽,我愛上了一個壞男人。”劉雲湘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回事?”艾曉蕾這才從悲傷的汪洋中抽離出來,她抬頭看著劉雲湘,回想著自己方才的話,確實有一點嚴重。艾曉蕾坐起來,說道:“媽,我想到周寒就覺得難過。我覺得自己都快沒有力量走下去了,明明感覺目的地就在前方,可是卻一步也邁不動了。”劉雲湘知道她故意岔開話題,於是順著她的話,安慰道:“總是黎明前最黑暗。孩子,你要多忍耐一點。”“總是我一個人……”劉雲湘忍不住拍拍她的背。“好容易等到一個人,可以讓我依靠,可是我卻不能那麼做。”“是那個你嘴裡的壞男人嗎?”艾曉蕾點頭,說道:“他太壞了,要不然就不要招惹我,讓我對他產生感情,卻又甩給我一個艱難的選擇題。我真的好難過。媽媽,人生真的這麼難熬嗎?”劉雲湘想起多少年來,為那個被拐賣的孩子,所受的折磨的日子,說道:“幸虧老天爺總會給好人,留下一個活口。媽媽的活口,就是有了你。”她慈愛地看著艾曉蕾,伸手摸著她的頭,說道:“孩子,每個人都有他難熬下去的事情,但是老天爺總會給他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周寒的事情對你打擊太大,這正是你最脆弱的時候,咬緊牙關,最痛苦的時候過去了,你就能找到應對的方法。”艾曉蕾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她躺在劉雲湘腿上,說道:“媽,我身上好像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我最幸運的,就是遇到了你和爸爸。你們把最無私的愛給了我,我每次窮途末路的時候,我都不會怕,因為我知道還有退路。你們永遠在我回頭的地方,等著我。”最後一句話,觸動了劉雲湘的心,她幽幽地說道:“希望那孩子,也有這樣一對父母,在她一回頭的地方,等著她。”艾曉蕾又想起吳競禹的話,他說他找到了那孩子。她握著劉雲湘的手,貼在了自己臉上,說道:“媽,如果將來我們找到了那孩子,我就做她的守護者。我永遠站在她的身後,給她做後盾。”這麼多年過去了,劉雲湘心已死,隻敷衍道:“好。”她忽然間發覺艾曉蕾的臉很燙,又摸摸額頭,焦急地說道:“傻孩子,你發燒了都不知道。”她急急忙忙地出去拿體溫計,一量,都已經39度2,說道:“你一發燒,第二天肯定扁桃發炎,連話都說不了了。”艾大明也急急呼呼地拿著藥和水進來,說道:“先把藥吃了。明天還不行的話,就去醫院。”劉雲湘忙把艾曉蕾招呼到被窩裡,說道:“你先好好睡一覺。聽媽媽的話,什麼事情都不用想。”艾曉蕾知道自己一生病,他們兩個肯定比誰都緊張,於是很聽話地閉上眼睛。劉雲湘和艾大明退出了房間。劉雲湘禁不住擦了擦眼淚。“你怎麼了?”“我心疼那孩子。”艾大明歎了口氣,把紙巾遞給她。“你說,老天怎麼不長眼呢,為什麼給她那麼多磨難?彆人做事情怎麼那麼順利,一到這孩子眼前,做什麼都那麼難。如果有個人,能幫幫她就好了。可惜,我們兩口子都使不上力。”艾大明聽到這裡,忙向她使眼色。劉雲湘遂跟著他進了臥室。“你這麼神神秘秘,是做了什麼事情?”“我前兩天去找了一下小董。”“你找他做什麼事情?”“我跟你想的一樣,我也想找個人幫幫她,思來想去,就隻有小董一個人,還有可能幫她。”劉雲湘緊張起來:“你把什麼都告訴小董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縱然他對蕾蕾念念不忘,但是總歸人心隔肚皮。你把蕾蕾的秘密告訴了他,萬一他走漏了風聲怎麼辦?”“你先彆激動,聽我慢慢說。”劉雲湘按捺下性子。“你也知道,我跟小董一直沒有斷了聯係。他跟蕾蕾分開兩年後的一天,他突然問我,蕾蕾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他好像那時候便打聽到什麼。我敷衍了他,也就過去了。”“他那個時候出差,路過咱們家,不是還到家裡來。他其實是專門跑了一趟。他發現有人在背後一直調查蕾蕾。”劉雲湘想起來:“他說的,就是那個陸辰。”他們所指的,還是幾個月之前,陸辰和艾曉蕾相互調查對方的事情。“對。從那之後,他就一直盯著那個陸辰不放,發現陸辰還關注著一個人,張可伊。”“蕾蕾的姐姐。”“小董以前經常聽蕾蕾說起這個名字,所以就開始調查張可伊。”“聽你這意思,他好像知道的很多?”“他倆在一起的時候,蕾蕾有意無意地向他說過一些事情。所以,他一聯想,就自然明白了。但是,所有的事情,他也隻是揣測。不過離正確答案也一步之遙。”劉雲湘歎了口氣,說道:“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連小董都能查出個八九不離十。吳道林不還把蕾蕾的底都翻一遍。”“所以,我得趕緊跟找小董幫忙。他還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他如果對蕾蕾是真心的,找他幫忙,我也信得過。”她忽然想起艾曉蕾方才對她說,愛上不該愛的人的之類的話,又歎了口氣。“你跟小董怎麼說的?”“我就說蕾蕾有一個秘密,需要他幫忙。他就心知肚明。他問我,是他一直猜想的那個嗎?我說是。他說,就包在他的身上。”劉雲湘心裡開始七上八下的,說道:“你說,如果這個小董變了,你不是給閨女挖了個坑嗎?”“我覺得他不會。我跟他一直有聯係,他每次都會問,蕾蕾怎麼樣,好不好之類的話。他還是個有心人,我看人不會錯的。”話雖如此,但是他亦憂心忡忡,因為不想劉雲湘跟著他一起擔心,所以故作輕鬆地這麼說了。夫妻倆這麼說著話,也慢慢地睡過去了。第二天,艾曉蕾果然扁桃發炎了,而且高燒未退。她說不了話,可是周寒的親人還在酒店,她必須陪著他們,而且預約了今天下午去殯儀館,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缺席。艾大明勸說,他代替她去。她吃下藥,勉強說道:“我送她最後一程。”聽了這話,艾大明便不多說。他懂艾曉蕾的脾氣,更懂周寒對她的情誼。她送她最後一程,也是至情至義。這時,門鈴響了。劉雲湘去開門,驚訝地說道:“小董,你怎麼來了?”董立勤進了門,艾大明與他交換了一個眼色。艾大明一來了艾曉蕾這裡,第二天就和董立勤見了一麵。昨天亦是他發微信,告訴董立勤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董立勤定了最早的機票,趕了回來。劉雲湘看了艾曉蕾一眼,問道:“你怎麼來了?”董立勤放下手中的東西,說道:“我前天出差,下了飛機便直接過來了。叔叔不是一直念叨著一套紫砂壺,我正好碰到了,就給叔叔買來了。”艾大明高興地打開包裝,說道:“真謝謝你。”艾曉蕾看著董立勤,又看看艾大明。她知道,他們倆一直有聯係,隻是沒想到,關係還這麼親密。劉雲湘向艾大明使眼色,說道:“小董,剛下飛機,還沒有吃飯吧?我去給你盛點飯。”劉雲湘便往廚房裡走去,艾大明緊跟其後。董立勤也不打生,說道:“謝謝阿姨。把您那個醃得那個鹹菜,給我來一盤。我特喜歡吃。”他們在一起時,有一年放暑假,忽然有一天,董立勤不請自來,跑到艾曉蕾家裡。他說,他太想她,所以忍不住跑過去找她。因此,在她家裡住了一個多星期。街坊鄰居都比較樸實,看著她家來了一個精乾帥氣的小夥子,便知道是男朋友。那地方有個不成文的習俗,帶回家裡來的,基本就是見家長,將來要結婚的。於是,碰到艾大明夫婦,都會笑嘻嘻地問一聲:“姑爺來了?”董立勤不把自己當外人,在她家裡,過得自由自在,穿著大褲衩子,趿拉著艾大明的大拖鞋,學著艾大明的樣子,蹲在柳樹底下和街坊們侃大山,打麻將,下棋。這時候,客廳裡就剩下兩個人,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艾曉蕾手扶著喉嚨,問道:“你怎麼來了?”“你發燒了?”他還是知道的,她一發燒,便扁桃發炎。他走過去,很自然地,摸摸她的額頭,又摸她下巴那裡,摸到很硬的一塊,說道:“扁桃發炎了。”艾曉蕾有意地躲了一下,董立勤也不在乎,問道:“吃藥了嗎?”艾曉蕾點頭。“還是去醫院看一下,比較放心。”“我沒事。”“你這麼說,就一定是有事了。”他的表情變得暗淡,“你以前總說沒事,我真傻,就以為你沒事。”董立勤是一個特彆陽光的人,祖輩是大學教授,父母是海歸,他從小沒有吃過什麼苦,是被愛養大的孩子,所以他看不到艾曉蕾很複雜的情感,在他眼裡,他隻看到她的純。那時候,艾曉蕾憂鬱的時刻,他總是簡單地安慰幾句,艾曉蕾知道多說無益,便佯裝開心起來。久而久之,這便是兩人的習慣。他誤以為,她很開朗的,一會兒就好了。艾曉蕾想到了一件事情,她去玄關那裡,取出了一雙鞋,就是兩人再次重逢,他心疼她穿不了高跟鞋,所以便把自己備用的鞋給她穿。“你的鞋。還你。”“我帶你去醫院。”這時艾大明出來了,聽到後,在一旁慫恿道:“就是,讓小董送你去醫院,打完點滴,再去做其他的事情。”艾曉蕾暗中向艾大明使眼色,艾大明裝作看不懂,把艾曉蕾的外套拿給她,便往外趕兩人走,說道:“快點去醫院,還不耽誤你其他事情。”就這樣,兩人被轟了出來。去醫院打點滴,最快也得三個小時。艾曉蕾怕時間來不及,便去了社區門診,讓醫生打了一針。董立勤一直在旁陪護。出了門診,艾曉蕾說道:“你剛下飛機,趕快回家休息吧。”“我知道你要乾什麼去。你的車在車禍中毀了,也沒有了司機。今天我當你的免費司機。”“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董立勤已經拉開車門,她隻好坐了上去。一路上,董立勤開著車,他的注意力在路況上,所以還不覺得怎麼樣。艾曉蕾卻無比的尷尬。她當初負了他,他哭得像個孩子的情形,經常浮現在她腦海裡。而且,因為DC科技投資案的事情,她還專門為他設了一個局。其實,他已經上鉤了,開始調查DC科技的財務問題。她無法自在地麵對他。董立勤看了她一眼,問道:“你這兩天是不是一直哭,眼睛都哭腫了。”艾曉蕾低了頭。“我知道你助理的事情,所以就急匆匆地趕回來了。我應該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你麵前。”“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做。以前……我那樣對你,現在,我們還是競爭對手。”“但是,我們還是老朋友。”“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那會顯得我多差勁。”董立勤笑了:“不管你想還是不想,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當初連我媽的結婚戒指都跟她要了下來,就為了等你畢業的時候,跟你求婚,那可是祖傳的寶貝。”艾曉蕾猶如被針紮了一下。董立勤察覺到了,自覺失口,不再說話。其實,哪能沒有怨心呢?他話裡帶話的,總想告訴她,他當初有多愛她,可是,在她聽來,就變成了,她對他的傷害有多大,自己有多壞。“你還記得嗎?你的車還是我教你的。”那時候,董立勤借了他姑姑的車,讓艾曉蕾練手,結果路上給蹭了。“我們送車的時候,我一個勁兒地跟姑姑搭話,就怕她檢查她的車。你快嚇死了,在旁邊不敢多說一句話。還好蒙混過關。可是,沒過兩天,姑姑打電話臭罵我一頓,說以後再也不會借車給我。”董立勤的姑姑是個特彆好的人,以前經常請他們吃飯。他們分開後,姑姑還專門找過艾曉蕾。後來,艾曉蕾和她還見過兩麵,因為太慚愧,所以裝作沒有看到,遠遠地走開。“那天和姑姑吃飯,她還提到你。還問我,你現在怎麼樣?”艾曉蕾奇怪:“她怎麼會問你,我的情況?”“因為她知道,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艾曉蕾摳著手指頭,說道:“對不起。”董立勤淒然一笑,說道:“我就怕你跟我說這三個字。你跟我分手的時候,也對我說對不起。你現在還這麼說,感覺你要拒我於千裡之外。”兩人對視一眼,艾曉蕾趕忙低下頭。“丫頭,就算我們是朋友,我也會幫你的。”他以前總叫她丫頭。因為他個子高,她站他前麵,頭頂能抵在他的下巴那裡。與朋友們在一起時,他總是有種孩子氣的炫耀,故意把下巴磕在她的腦袋上,或者把手掌放在她的頭頂,像拍皮球一樣拍著她的頭頂,說道:“丫頭,你個子太矮了。”“丫頭,你該洗頭了。”“丫頭,你的頭好圓呀。”“謝謝你。”董立勤看著她,笑了一下。兩人去了酒店。周寒的媽媽一見到艾曉蕾,便握著她的手,說道:“艾總,真的很感謝你,對我們這麼周到,還親自跑來看我們。”“這是應該的。”“我們在家睡炕睡習慣了,你就讓人給我們換了硬墊床。你叔叔頸椎不好,你就讓人換了橡膠枕。我們平常都吃著降壓藥,降糖藥,這次來得匆忙,什麼都沒帶。還是你想得周到,讓人專門送過藥來。”艾曉蕾納悶,她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你知道我們傷心,擔心我們吃不下東西,所以就請了我們老家的廚子,給我們做家常菜。多多少少,我們還是能吃下一口。真的太謝謝你了。”艾曉蕾隻好順水推舟,說道:“不用客氣,這是應該的。”就在這時,周寒的哥哥進來,說道:“媽,爸,艾總請的法師到了。”法師?她並沒有安排。周寒的哥哥恭請法師進來,法師身後還跟著幾個慈眉善目的在家居士。法師向周寒父母自己我介紹:“你好,我弘一法師。”周寒的媽媽信佛,在家時經常看弘一法師講經的光盤,如今見了真人,忙雙手合十,跪了下來。原來是弘一法師,在此地建有一個非常有名的道場,叫做“一念堂”。他們有一個專門助念的團隊,專門念佛超度亡靈。弘一法師忙把周寒媽媽扶起來,說道:“因為不方便,我隻帶了幾個師兄過來見你,其他助念的師兄會在殯儀館集合。助念結束後,我還會為你女兒專門做一場法事。”周寒媽媽感動到落淚,說道:“謝謝法師,謝謝艾總。”此時此刻,唯有宗教,可以慰藉他們受傷的心靈吧。隻是,到底是誰安排了這一切呢?艾曉蕾想著。她隻想到了一個人。能做得這麼周到的,也隻有他了。艾曉蕾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感謝他,還是該心安理得一些,因為畢竟周寒的死,跟陸振國脫不了乾係。而此時的陸辰,站在辦公室的大玻璃窗前,韓森向他報告,周寒的父母,已經遵照他的指示,安排好了一切。“你可以離開了。”韓森退了出去。他並沒有背叛陸辰,在被收買的第一時間,他便向陸辰報告了這件事情。於是,陸辰便將計就計,才演了一出金蟬脫殼。韓森應陸振國秘書的要求,又辦了一張電話卡,專門與他聯係。還應他的要求,給艾曉蕾打了一個威脅電話。不過,他怕艾曉蕾懷疑,壞了陸辰的計劃,找自己的小舅子,打的這個電話。一切都在陸辰的掌握之中。成功地騙過了陸振國。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陸振國會找人撞車。如果說以前,他幫助艾曉蕾,因為媽媽的遺願,更因為自己的私心。現在,他得知了真相,更得為她多做點什麼。這是他的父母欠她的。可是,她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她那麼聰明。如果他再出麵幫她,隻怕她會因為懷疑,而耽誤了事情。即使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而利用他,也會因為懷疑,浪費時間。現在,時間對她非常寶貴。陸振國是他的父親,關鍵時刻,他就是強硬對待,也可以達到目的。但是,如果吳道林知道了她的身份,而出什麼鬼主意的話,他將是防不勝防。今天早上,他晨跑回去,正好看到了她和董立勤出門。他手扶在玻璃窗上,閉上了眼睛,想到今天早上,晨跑回去,正好看到了她和董立勤一起出門。他想到了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