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隻剩淒淒風雨。他既然看穿陸振國的心思,還依然想方設法去香港為她找人,他安的什麼心呢?他說:“因為我愛上你了。”可是,周寒死了。嗬嗬,她冷笑一聲。而他隻知道她今天去了哪裡,卻不知道,她早已懷疑到陸振國身上。她走過去。他笑著說道:“你來了。”“陸總找我有什麼事情?”“我想見你,跟你說說話。”她怔了怔,忽然發現,他臉上有無儘的倦意。在他們正式見麵之前,他們已經認識了好久,她幾乎從未見過他有疲倦的時候,即使已經工作超過48個小時,也是一副精神奕奕的麵貌。他扔掉自己手裡的傘,走到她的傘下。她的傘舉得不是很高,他微駝著背,低頭看著她,忽然笑道:“看到你,真好。”他的聲音低低的,粘裹著一種淒涼。他說著,便將她攬在懷裡。她淋過雨,衣服上還有潮濕之氣。他抱著她,她感覺到莫名的暖意。她心裡不停地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可是,得到依靠的安心,卻在心底裡瘋狂的滋長。他忽然驚異地問道:“你身上為什麼這麼涼?”他摸了一下她的衣服,“你淋雨了嗎?”艾曉蕾點頭。他看著她的臉發紅,於是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你發燒了。”他不由分說拉著她往彆墅裡走,她非常不情願,可是,腳卻不聽使喚,隨著他而去。她的猶豫,被他的強勢給出了答案,就被他關心一下,一下下就好。她隨著他進了彆墅裡。她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急急忙忙地找藥,取水,然後把這些東西放到她手裡,蹲在她的麵前,雙手撐在她的兩邊,好像將她包圍起來。她吃了藥,把水杯還給她。“把水都喝了。”“我不喜歡喝水。”“那也得喝了。你發燒了,需要喝很多水。”在他的注視下,她仰頭把杯子裡的水都喝了。“周寒的事情怎麼樣了?”她本想把醫院的事情,簡單地說給他說,轉眼想到了陸振國,於是很詳儘地說與他聽,而後又強調道:”周寒的父母傷心欲絕,不讓護工把周寒的屍體推走。她今年才25歲,人生才剛剛開始,隻暗戀過朋友的哥哥,喜歡了人家很多年,最近才把這個人放下。她都沒有認真地談過戀愛。“陸辰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她總是一臉老成的模樣,半年前,她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跑到我麵前。她說,她攢夠了一套小戶型的首付,要買一套房子。我當時就想,等我回到了寶信,我一定送她一套大房子,讓她把她的父母接過來。”陸辰暗自換了一口氣。艾曉蕾看到了,繼續說道:“如果周寒可以活到80歲,那個凶手剝奪了她55年的人生。這五十五年裡,她可以遇到心愛的人結婚,可以生個可愛的寶貝,做個幸福的媽媽。可是,她什麼都沒有了。”陸辰坐在了地毯上,說道:“總會有天堂的吧。”艾曉蕾冷笑一聲,說道:“天堂和地獄哪裡是人死後的事情。幸福的時刻,就是天堂。難過的時刻,就是地獄。為什麼總是好人活在地獄裡,而壞人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美妙的天堂?”陸辰沒有回答。“總要有人懲罰壞人的,不是麼?”“是。”艾曉蕾落下淚來,說道:“我一定會找到真凶,將他繩之以法。”“好。”“周寒的事情讓我看明白一件事情。”陸辰暗然一驚,問道:“明白了什麼?”“原來還有另外一個人,想阻止我回到寶信。吳道林阻止我回到寶信的原因,顯而易見。但是,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想隱瞞什麼?他會不會和我父母的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艾曉蕾盯著陸辰,有一種看穿他的感覺。陸辰反而笑了,摸著她的頭,說道:“你真聰明。”“聰明得可怕,不是嗎?”“一點兒都不可怕。”艾曉蕾驚訝。“對於壞人來說,你的聰明正是他們害怕的地方。可是,對於我來說,你的每一麵都是我喜歡的。我一點都不……”他愣了一下,他當然害怕她了,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對自己擁有的一切,充滿了愧疚,感覺都是從她那裡偷來的。他搖頭:“不,我也害怕你。”他笑了一下,像是笑話自己:“我害怕你把我當成敵人,害怕你不理我,害怕你恨我。”兩人對視。他的真誠交織著她的猶豫。“為什麼是我?”“因為是你,所以我很開心。”艾曉蕾低下頭,忽然說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我們一起走。”“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艾曉蕾起身欲走,陸辰在她身後,拽住了她的手,說道:“五分鐘,你再陪我五分鐘,好不好?”艾曉蕾抽離了自己的手,說道:“陸總,我覺得你的某些行為,已經超出了老板關心員工的範圍。這在職場裡,屬於性騷擾。請你以後自重。雖然我感謝你幫我,但是某些地方,請你控製一下自己的言行。”“你做我女朋友吧。”如果時間隻停留在早上,他們接吻後,她在夢中,一直到現在才醒的話,他不用說這樣的話,她都會默認的吧。“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你不是還需要我的幫忙嗎?”艾曉蕾轉過頭,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你不是習慣戴著假麵嗎?你需要我的幫忙,你現在可以把我當作林娜,或者其他什麼有利可圖的人。你可以利用我。”艾曉蕾咬著嘴唇,說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樣的人。”她負氣地轉過身:“我先走了。”陸辰坐在沙發裡,雙手捧著臉,深深歎了口氣。艾曉蕾走出彆墅。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地上濕漉漉的,路燈照在上麵,散發著碎鑽般冰冷的光。她走在路上,心裡默數著步數。一步,兩步,三步……數到第十五步的時候,陸辰追了出來。她聽著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便知道他已經上鉤了。她確實想要利用他,不過用了另一個更巧妙,不易讓他發現的方法。欲擒故縱。如果他是真的愛她的話。陸辰追上她,說道:“我們一起回家。彆忘了,你住在我樓上。等我,我去開車。”“我自己走。”“等我。”艾曉蕾執意要走,他雙手搭在她肩上,說道:“乖,彆耍小孩子脾氣。”她抬頭看他,說道:“不要這樣對我。”“你可以告我性騷擾。反正我的律師這幾天有空。”“怎麼跟你說不通啊。”“以後的時間,你慢慢跟我說。現在你乖乖地在這裡等我,我去開車,我們一起回家。”陸辰去開車,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著艾曉蕾待在原地,他衝她溫柔一笑,然後幾乎跑著去了車庫。他開車過去,遠遠看著艾曉蕾還站在原地。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因為她說那句“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樣的人”。這樣讓聽者自責的話,對其他男人來說,也許有用。可是他是陸辰,她在他麵前,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根本用不著如此矯情地否認,除非她有彆的目的。戴著假麵示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讓對方發現。她用得爐火純青。他看她也分外分明。她離不開他這棵大樹,就像當初利用林娜一樣,使用了各種手段,獲得了林娜對她死心塌地的信任。所以,他自動願意上鉤。在還沒有見到她的時候,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爸爸媽媽做了錯事,害得她家破人亡,這是不爭的事實,他不打算掩蓋,亦不打算阻止她的行動。她將來知道了這個真相,是報仇,還是寬恕,那都是她的選擇。她有權利,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陸辰將車停在艾曉蕾麵前。她佯裝無奈地樣子上了車。果然,她就是欲擒故縱,他笑了一下。在路上,艾曉蕾開始套陸辰的話。“你昨天去了香港,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個律師嗎?”“我去之前,跟他的秘書溝通了很多次。這些年,吳道林多次托人找他,甚至還威脅過他,所以他一直很謹慎。他的秘書考察了我幾次之後,我才跟他通上話。你不知道,那個秘書的普通話有多難懂,我們雞同鴨講了好長時間,鬨了不少笑話,才忽然發覺,可以用英文溝通。”艾曉蕾看了他一眼。陸辰對她的這個眼神非常熟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帥?”又來了,艾曉蕾笑了一下。“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有一個很神秘的俱樂部,那裡什麼情報你都能買到,但是價格貴得有些嚇人。”艾曉蕾感興趣,問道:“怎麼嚇人?”“那個人手裡有我名下的置業報表,我要是買了他的情報,看他的喜好,可以隨便劃走上麵任何一樣東西。”“那他拿走的是什麼?”“隻是一套房子而已。”他頓了頓,“在曼哈頓。”艾曉蕾睜大了眼睛:“曼哈頓?那得多貴啊。”“知道我對你有多好了吧。”艾曉蕾有些過意不去,說道:“等我回到寶信,我就把錢還給你。”陸辰忍住笑,說道:“這個房子還是我賺了第一桶金之後買的,我眼光好,房子的價格已經翻了十倍。本來已經找好買家,可惜卻拱手相讓了。”艾曉蕾沒有想到,陸辰為她做了這麼多。她轉向窗外,很久之後,她輕聲說道:“謝謝你。”這應該不是演戲吧。陸辰笑了。艾曉蕾卻糾結起來,他對她是真心的,默默付出了這麼多,她卻利用他。她充滿了負罪感。他是為了他爸爸贖罪嗎?她原以為自己這樣想,會好受一些,沒想到,她更加內疚,他如此誠意待她,她還要汙蔑他的用心。可是,她想起周寒,又有紮心之痛。她思來想去,反反複複,腦袋快要爆炸了。他們到家之後,陸辰停下車,艾曉蕾因為腦子裡想著事情,推開車門,就要往下走。陸辰攔著她,提醒道:“你的安全帶沒有拔。”她伸手去拔安全帶,他亦伸手過去,正好將手放在她的手上。她一愣,望著他。他的臉距離她那麼近。她想起了,早上的那個吻。一刹那,她掙紮了一路的天平,向情感方向傾斜,她的神情變得柔柔的,眼神亦變得朦朧起來。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數著自己的呼吸,隻覺得全身的汗毛都靜靜豎立。他吻了她。像有隻蝴蝶飛來了,又飛走。周寒。她皺著眉頭,躲閃到一邊,快速地拔掉安全帶,跳下車。陸辰坐在車上,悵然若失。艾曉蕾回到家裡。艾大明夫婦一直坐在客廳裡,等她的消息,看到她回來了,都鬆了一口氣。艾曉蕾回房間換衣服,換到一半的時候,她想起了陸辰的吻,帶著煎熬的歡喜,在夾縫中冒出來,不自覺的,她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等換好衣服之後,她接到了張大師的電話。張大師向她報告,梁金燕已經完全相信她,請他過兩天上家裡去做法。艾曉蕾想起陸辰提到的精神鑒定報告,於是說道:“你設法打聽一下,他們有沒有給張可伊,做過精神鑒定。如果做過,是在哪家醫院做的。如果沒有做,你建議他們去做一個。”“好。”“你幫我轉告張可伊,我不會食言,讓她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她可能對你會有警惕,所以你把我給你的信物,交給她看。”“好。”臨掛電話,張大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說道:“我聽說了周寒的事情。你節哀順變。人世無常,這也許就是她的命。”“謝謝。”艾曉蕾掛掉電話,倒在床上。她翻出手機裡麵的照片,那裡有很多周寒的照片,她一張一張翻閱著,說道:“你怎麼一張都沒有笑?”終於找到一張周寒笑的照片。她想起來,那是因為她當姑姑了,所以特意讓艾曉蕾拍一張微笑的照片,給哥哥傳過去,要給小孩子看。即使小嬰兒根本看不懂照片,她也覺得,初次見麵,還是給小baby留個好印象。她非常喜歡小孩子,平時冷若冰霜,可是,一見到小孩子就會笑。她經常說:“我什麼時候能給崔哥生一個孩子。”她總是“崔哥”“崔哥”的,叫那個她暗戀了很多年的人。她是一個很長情的人,對崔哥如此,對她也是如此。艾曉蕾流著淚,說道:“對不起。”她越哭心越痛,想到了車禍喪生的父母,想起了張可伊,想起了自己可憐的身世,想起了艾大明夫婦為她擔驚受怕,想起了……想起了不能愛的陸辰。她看著周寒的照片,說道:“周寒,我該怎麼辦?對不起,你屍骨未寒,我卻隻想著自己的事情。可是……我不能愛他,是不是?”因為不能愛,她才知道,她愛上了他。劉雲湘聽到動靜,走了進來了,看到艾曉蕾哭,忙心疼地過來抱著她,安慰她道:“孩子,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媽,我愛上了一個壞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