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是在林清晏懷裡醒來的,也是在一場大夢裡靡靡醒來。夢裡好像是回到了那年冬天,難得一見的大雪覆城,她還蜷縮在大橋下麵,著一件破爛衣裳,身前放著一個塑料小碗,碗裡零零散散幾張人民幣。橋邊有一家麵包店,門口的大門上掛著紅彤彤的小燈籠,那麼近又那麼遠,好像一輩子都掛在眼前卻又摸不到。那是她覺得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仿佛可以摸到死神的帽子,帶著冰棱紮肉似的疼。她讀過童話,在還小的時候,那個在路邊捧著火柴的女孩,她常常諷刺地笑,又帶著深深的羨慕,至少還能在死前再暖和一下。恍恍惚惚裡看見林清晏穿過風雪而來,修長乾淨的手指從她額頂發際滑過,將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捋開。她疲憊地睜著眼睛,眼皮上像是覆著一層霜冰。他喚她阿酒。一場大夢,醒來竟恍惚身在天堂。睜開眼睛正對上一副精壯的胸膛,穿著黑白格子的棉質睡衣,鼻尖是濃鬱的雪鬆香氣。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皺著眉回憶了一下,對昨夜一躺到這張床上就睡著的情況十分詫異。這個陌生的環境,她沒有失眠不說,連入睡都快得不可思議,好像強崩了一整天的精神,在沾到那張充滿著雪鬆味的枕頭上時,乍然鬆了。這是林清晏的房間,處處都有著熟悉的味道,讓她無意識就那樣放鬆了下來。窩在他懷裡輕輕動了動,腰間微微有些摩擦,是他搭在腰上的那隻手掌輕輕覆蓋在睡衣上,將她整個人環在懷裡。眼瞼微顫,她脖頸後麵順著就粉了一片。“醒了?”沙啞的男聲從頭頂處傳來。溫酒條件反射抬頭去看,正見到窗簾透出的清晨暖光,迷迷蒙蒙照在那人臉上,神色溫柔得不像話。他尚半閉著眼睛,手臂有力地把她往上提了提,對上鼻尖。溫酒的手指在他的眼皮上輕輕碰了碰,輕得像從天飄落的羽毛一般,還餘著些淡淡的玉蘭香。可更多的卻是和他一樣的雪鬆味,沾染著他的味道,這念頭甫一出,他的五臟六腑都好像滿得要溢出水來。倒是林清晏,輕輕吻了吻她的鼻尖,然後放開她,還帶著朦朧水汽的眼睛眨了眨:“早安,阿酒。”“早安。”溫酒輕聲答道。挪遠了些,溫酒坐起身來,隨意揉了一把頭發,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正是早上六點十分,伸手推了林清晏兩把:“該起來了,六點半的早餐,是嗎?”昨天回老宅之前,林清晏還給她說了林宅的生活習慣,早上六點半的早餐,四十分鐘的早餐時間。規矩刻板得就像是機器人。林清晏低低笑出聲,溫酒絲毫不明白一大早為什麼如此歡樂。他一骨碌坐起來,跟軟了骨頭似的賴在溫酒身上:“果然溫香軟玉抱滿懷,都不想起床了。要知道以前在老宅,我每天五點半就起床了。”溫酒抿抿嘴,抖了抖肩膀,想把林清晏從自己身上抖下去:“自己賴床,怪我咯。”她最近上網上得多,連這些熱門話都說得流暢起來,倒格外顯出幾分俏皮來。兩人磨磨蹭蹭下了樓,正好六點半。餐廳裡一桌子人都端坐在椅子上,誰都不敢動筷子,直等到林清晏和溫酒下來。依然在上座,林庭許身邊,留了個空位。林庭許見到溫酒過來,還特地站起身,拉了拉凳子:“阿酒,過來坐。”溫酒也不跟他客氣,今天這態度跟昨天比起來真是差得有些遠了,她眉眼含笑,和氣又恬靜,衝著林庭許福了身子:“林伯伯,生辰快樂。”“誒,好好好……”連道好幾聲,喜上眉梢,連臉上的皺紋都透著高興。席上,林言語看著溫酒,一臉崇拜,順帶衝著自家三叔擠眉弄眼,意思大約是在表達對這個三嬸崇高的敬意,以及對三叔能夠找到這樣神通廣大老婆的佩服。林清晏則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穩重,可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林庭許到底是年紀大了,吃過早飯,在院子裡慢吞吞打了兩套太極拳就氣喘籲籲,拄著拐杖要回屋休息,走前還叮囑林清晏帶溫酒在老宅裡到處逛逛。老宅同晏園一樣,都是依著山,不過顯然老宅更大,占地麵積更廣,從山腳一直到半山腰,形成一個龐大的建築群。高高低低的房子佇立,都是亭台樓閣、高塔水榭,一步一景,偶爾還能偶遇小猴子從樹叢間蕩過,呆愣愣地望著他們。步行上山對溫酒來說著實太累了,她扶著林清晏的胳膊,輕喘著氣。林清晏拍拍她的後背,遞上一杯瓶水:“這體力也太差了些,等回家了,非得好好盯著你鍛煉。”溫酒嗓子乾得快冒出煙來了,兩口水灌下,好一會兒才平了氣息:“也不是一直都這麼差,以往身體還是過得去的,後來出車禍,撞了頭不說,這裡骨折那裡破裂的,生生折騰了一年多才痊愈,後來就不行了。”她沒說的是,拖著這副身體,勉力安葬了溫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陷在光怪陸離的夢裡醒不來,當河裡的人丟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以後,要麼淹死,要麼自己撲騰撲騰掙紮著離開。心裡空成了一片荒原,過往歲月裡最黑暗的東西翻騰起來,她甚至一度陷入抑鬱,沒辦法走出來。這麼內外折磨著,加上本來底子就不好,終究還是把她折騰垮了。聽她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林清晏眼底一痛。“回去讓陶醫生繼續給你調養身體,一邊調養一邊鍛煉,可要把這小身板練得紮實些。”這一刻他感激溫酒認不出臉,自然也就識彆不出林清晏臉上十分勉強的笑容。“知道了,知道了,我也不是瓷做的娃娃。”行至上山途中三分之一處,正遇上一大片野生的桂花樹,開得一團簇著一團。淡黃色的小花擠在一起,成了大朵大朵的花裙,香氣濃鬱的甜膩遊弋在空氣裡,混雜著山風濃鬱了這一方天地。溫酒抽抽鼻子直皺眉,太陽穴一陣尖銳地疼。“怎麼了?”溫酒抬手捏了捏鼻尖:“太香了,聞著頭疼。”她不喜歡味道過重的東西,無論是香味還是彆的什麼味道,一旦過重,她總是覺得腦袋裡一抽一抽的疼。林清晏啞然,還是第一次聽人嫌棄桂花太香了,香得人頭疼,當真是哭笑不得。要知道那年舟城的桂花開得茂盛,周寧綰日日都要摘新鮮的桂花放在房間裡,還要編進發絲間,喜愛得不得了。後來他便親手摘了新鮮桂花,做了一串木樨香珠給她當做壓裙,可一次都沒見她戴過。倒是林言鈞送的一對桂花耳環,長長的銀鏈墜著兩朵小黃花,得了她的歡喜,日日都戴在耳朵上。“回去吧,頭疼,也沒力氣了,想休息。”溫酒站立半晌,被花香熏得頭暈腦脹,連帶著也沒了欣賞風景的心情,眉心蹙得死緊。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毛病,溫酒的體溫也隨著眩暈感逐漸上升,林清晏環著她,心提溜得老高:“體溫這麼高,吹了山風著涼了嗎?”溫酒敷衍:“可能是吧。”打橫抱起,溫酒蜷在他懷裡,臉側正好對著他的心臟。一陣快過一陣,砰砰,在她耳邊鼓動著她的耳膜。溫酒在林清晏懷裡,下山的路上正對上路邊一棵樹,樹上蹲坐著一隻鬆鼠,兩隻前爪抱著鬆塔,歪著腦袋瞅著她。一人一鬆鼠就這樣對視著,溫酒對著那雙綠豆小眼,那是單純美好的一個小世界,帶著好奇、驚喜和歡樂。林清晏抱著溫酒抬腳就往山下走,鬆鼠見他們要走了,小腦袋左右搖晃了半晌,舉起手裡的鬆塔衝溫酒扔了過去。準當得很,穩穩落進溫酒懷裡,倒是把林清晏嚇了一跳,抬頭就要去尋。鬆鼠機靈得厲害,約莫是有幾分害羞,一閃身躲進了婆娑樹枝中,隻露出一把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外麵晃來晃去,過一會兒伸出小腦袋來看了一眼溫酒,轉身消失在了密林裡。溫酒拿著鬆塔,舉到眼前看了看,神情模糊。“這算什麼,買路財?倒還知道咱家誰說了算。”見溫酒情緒稍緩,林清晏也樂得調侃兩句。溫酒卻笑起來:“這是喜歡我呢,要送我禮物。”一雙好看的杏眼裡凝著笑,還蕩著水光。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單純美好,於她好似奢侈。溫唯待她好,是因為需要人相伴;唐紀琛待她好,是因為唐家欠了溫姨的人情;林清晏待她好,是因為要利用她。即便這些好,都是真真切切的;即便這些好,到了後來都是真心實意的。可這卻是溫酒一生裡,第一次感受到毫無目的的善意,來自一隻鬆鼠的善意。萬物有靈,她的感覺不會錯,那隻小鬆鼠對她毫無敵意,卻有著微妙的歡喜。老宅裡有醫生,還沒進家門,被老爺子叫做“德昭”的大管家匆匆迎上來:“這是怎麼了?快進屋快進屋。”“秋日風涼,怕是有些著涼,昭叔,讓醫生過來看看。”林清晏端著溫酒就往屋裡走。倏忽一陣風打著旋,卷著落葉墜滿了前院。山風入骨,又濕又涼。中飯自然沒能下樓和大夥一塊吃,林庭許也失了胃口,頻頻往樓上看,草草吃了兩口就要上樓去看溫酒。林庭讓慢悠悠放了碗筷,洗了手漱了口,棉巾拿在手裡擦拭著受手上的水珠。“大哥,小病小痛,沒必要這麼著急,年輕人身體好著呢。”林庭許倏地回頭,目光銳利如有實質,死死盯著林庭讓,眼裡好似淬了毒又染了芒刺,他慢慢坐回位置上,收斂了目光:“二弟說得對,風寒而已,更何況就在我老頭子眼皮底下,魑魅魍魎也不敢造次。“德昭,讓德暄去樓上守著。”“是,老爺。”林庭讓手上動作一頓,隨即又恢複正常,那一瞬的錯愕好像隻是個幻覺。午後下起了雨,細細絨絨,飄了滿天。都說秋雨一場涼過一場,洞開的窗戶外山風挾著雨絲,濕了窗邊一小塊地。林言語還穿著中袖的連衣裙,同提前到的幾個小姐妹坐在客廳裡敘舊,正聊到最近有什麼新的電影,有什麼新的男神,冷不丁風吹過來,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連打了幾個噴嚏。“今年的夏天真短,六月中旬才開始熱,到現在都已經泛涼了,今年怕是個嚴冬呢。”“不行不行,我上樓去添件衣服,你們先聊。”林言語搓了搓胳膊,抬腳就往樓上走。三樓拐角正好看見林清晏的房間,半開著門,中藥味從屋裡傳出來,窸窸窣窣有些柔聲輕哄的聲音:“良藥苦口,你多少喝一點,小身板風一吹就倒,還好意思跟我撒嬌不肯喝藥。”“太苦了……”“你聽話,我一會兒去給你拿蜂蜜……”“燙……”“我已經給你吹涼了……”林言語勾著身子躲在門外,掩著臉往屋裡看,隻見自家三叔拿著藥碗,蹲在溫酒麵前,半仰著頭,逆著光看不清神色。但聽那聲音,溫柔得都能掐出水了,她站在門外,肉麻兮兮地抖了抖肩膀,撇撇嘴偷笑。又躡手躡腳轉身欲走,正撞見周寧綰一臉茫然地站在拐角處,手扶著牆壁,兩隻眼睛失了焦距,望著那扇半掩的門發著呆。林言語向來都不喜歡她,這會兒挺直了腰背,大聲道:“你在這裡乾什麼?我沒記錯,大哥的房間在樓下吧。”少女的嗓音如黃鸝鳴翠,又嬌柔又明亮,三樓長廊裡都漾滿了這聲音。溫酒側首:“怎麼了?”“我去看看,你把藥喝了。”周寧綰在門外和林言語對立,麵上浮起幾分尷尬和窘迫,喉頭發乾:“我……上來看看,看看三嬸。”林言語如同護食的小雞仔,脊背上的毛都快豎起來,正欲開口,一隻大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登時熄了火,悶悶轉身,老老實實叫了一聲“三叔”。拿不準三叔現在對周寧綰是個什麼態度,林言語心裡多少有些虛。林清晏麵上都是看不出什麼異常,同往常一樣,溫和又寬厚:“知道你們擔心,沒事了,下去玩吧,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又碰了碰林言語裸露在外的皮膚,冰涼涼一片:“快去加件衣服,彆跟你三嬸一樣,風一吹就倒。”“知道了,三叔。”小姑娘得了便宜,仰著頭笑眯眯答道,示威似的丟了一個眼風給周寧綰,這會兒便是昂首挺胸歡快地從周寧綰麵前走過,還輕輕“哼”了一聲。林清晏失笑,退兩步正欲關門。“三叔……”林清晏看她,眼神有些複雜。“林清晏,藥太苦了,我想喝蜂蜜。”屋裡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女聲,如陳年的酒一般,尾聲帶著韻味,語氣裡有顯而易見的嬌憨。他就那樣順手關了門,沒再給她一個眼神,一句話。還能隱約聽見他說:“知道了,我去給你泡。怎麼還剩這麼多,不是說了要喝完?”時移世易,沒有人會一成不變,站在原地。他們都會隨著時間往前走,路過一些人,遇見一些人,然後找到可以同路的伴。於是,從前所有的遇見和路過都會變成故事,成為時光裡化灰的粉塵,流年裡熄滅的燭火。林清晏的房間正好對著窗外一溪泉水,窗戶明如鏡,可以看見泉水從山上灌然而下,涓涓往下流。清清亮亮一小截,帶著山壁上細韌的蒲草都染上柔亮的光澤,秋雨順著泉水一路往下,淅淅瀝瀝濺起小朵的水花。溫酒有些咳嗽,有一陣沒一陣的,嗆得兩頰通紅,看上去倒還添了幾分血色。林清晏泡了蜂蜜水過去,看著那酡紅的臉頰,手指忍不住湊上去蹭了蹭:“跟染了胭脂似的。”溫酒一掌把那登徒子的手拍下去,接過蜂蜜水一口就灌了進去。“脾氣越發大了,慣得你。”溫酒倒是沒理他,手裡把玩著杯子,眼瞼微垂:“外麵是周寧綰?”林清晏奪過杯子,穩穩放在小幾上:“看給你聰明的,老早就知道你這醋壇子容易翻,我還哪敢跟她多說一句話。”窗外的秋雨倏地大了起來,拍打著窗戶,眨眼就潮濕了窗欞。“給我讀讀書吧。”她指著房裡書架上擺著的幾本書,“就讀你最常看的。”林清晏起身去拿,手指從這頭滑到那頭:“《酉陽雜俎》可以嗎?我很喜歡讀這本,故事很有意思。”屋外一池碧水青山,屋裡一陣暖意融融,角落裡的安神香團著嫋嫋煙霧,升騰而起,又散在空中。林清晏才讀了兩篇,就聽見身側綿長的呼吸聲,軟軟地噴灑在被子和枕頭上。這間屋子從來沒有這樣讓他覺得暖,覺得踏實,覺得安寧,便就是這樣看著她睡覺,都讓他滿足得無以複加。溫酒是被林清晏叫醒的,他拿著一根毛絨絨的羽毛,從耳廓劃到眼瞼,再劃到唇瓣,又輕又癢。睜眼就看見林清晏斜靠在身邊,一隻手臂撐著,一隻手逗弄她,見她醒來還樂得開了懷:“怎的越來越懶,成日裡睡懶覺還不知道醒。”“幾點了?”她問。“三點多了,來了不少客人,起來洗漱整理一下,咱們得下去見人了。”他把她扶起身,捋著後背給她順氣。樓下大廳熱鬨,站樓梯口都能聽見一片喧嘩。“每年也就這時候熱鬨些了,霍愷他們來了,下去找他們玩玩。”他伸手把溫酒鬢邊總是散落的幾縷碎發順到耳後,還有些抱怨,“這幾根頭發怎麼總是紮不上去。”“你要是實在看不順眼,回頭就把這幾根給剪了。”溫酒涼涼說道。林清晏還不舍地摸了幾把:“不剪,好看。”兩人剛到樓梯口就被孟黎看見了,薅著幾個人風風火火就往他們那兒湊。“嘖嘖嘖,樓下這麼鬨鬨哄哄的,也就隻有你們在樓上還磨磨蹭蹭,地位不低啊!”霍愷雙手抱著胸,上下掃視著溫酒。“那還用說,咱們小嫂子是誰啊!”說著就是嘻嘻哈哈一陣笑。說起這林家的女人,地位不低,在家裡在外麵也都是說得上話的人物,可唯獨這林家的未婚妻,準媳婦,身份地位都尷尬,半個林家人,對著林家的事是插手也不好不插手也不好,乾脆就閉上嘴在一邊當個木頭樁子,總該不會錯,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林家準媳婦兒在家裡沒什麼話語權的情況,那周寧綰就是活脫脫一個典型。可這要是都這樣,也就罷了,偏偏溫酒被老爺子護著,捧著,任誰看了都眼紅。拿下午來說,周寧綰同林言鈞早早就在樓下大廳裡候著了,而那時候,溫酒還躺在床上休息,連帶著林清晏也被老爺子遣去陪著。現下兩人下來了,林言鈞遠遠瞧著就氣得咬牙切齒,周寧綰更是委屈得紅了眼,卻還要和一眾小姐妹陪著笑臉。她素來心高氣傲,委屈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所有人都覺得她能嫁給林言鈞是天作之合,林家更是想嫁都嫁不進來的世家大族,那她在所有人麵前,都得挺直了腰板,帶著笑,依然驕傲得像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