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吻落在子高的額頭,子高在夢中喃喃道:“陳蒨……我沒去……對不起……”此刻的陳蒨,早已癱倒於城樓。他心裡隻念叨著兩件事:第一,廣陵城終於在無任何百姓死傷的情況下被拿下;第二,為何子高沒有來?他自然是不知道,當所有的兵力火力都集中在昭達一方時,僅靠子高一人,如何能遊走於高煥三千人馬之間?他也不知道,昭達與子高一共七百人馬,此刻隻剩下五十餘人。他更不知道,若自己不能早一刻放出煙花,恐怕廣陵城內也將是一片汪洋。所有環節,錯一個,便步步錯,最終滿盤皆輸,好在最後有驚無險。子高雖然相信陳蒨,卻也不知陳蒨這邊的驚險。陳蒨率領九百餘人,大戰高煥一千精兵。廣陵城下,易守難攻,又沒有彆的計策可用,隻能強攻。一批批梁兵倒下,又一批批站起來,在最後由屍體堆積而成的路上,陳蒨終於帶著剩餘的五百人殺進了廣陵城內。可是進了城內的陳蒨,卻被觸目驚心的情景震驚了。高煥明明早就能入了這廣陵城,但北齊的目的並不是攻地奪城,不過是為了宣泄心中的私憤。因此高煥竟下令包圍全城,一個月內城內斷水斷糧,陳蒨來時已經餓殍滿地,甚至開始發生人吃人的慘狀。陳蒨將自己的五百人分為三路,一路三百人,立刻圍繞城樓開始搭建柵欄,必須能夠防住廣陵江對城樓的衝擊。二路一百人,將軍中糧草分發給所有百姓。三路一百人,將餓死的百姓集中焚燒,以免造成瘟疫,而對於病重者,則吩咐軍醫立刻進行診治。陳蒨突然想起自己問子高的那個問題——活著的意義是什麼?“為百姓謀些希望……”陳蒨看著如地獄般的廣陵城,喃喃著這句話,那一瞬,有一個念頭,幾乎如滾雷般震過他的心頭——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恨意,在國家大義麵前顯得多麼渺小。或許真正能表現出自己有用的,是為了這些無力的百姓吧?三百人,搭建一個圍城城樓,而且還要在兩個時辰內,簡直不可想象。陳蒨心中叨念,還好還有子高的一百人相助。當他遠遠看見子高帶領騎兵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時,內心是無比期望的,但看到子高掉轉頭,衝昭達奔去時,多大的期望都轉化成鋪天蓋地的失落。天漸漸破曉,翻著魚肚白的天與江水連成一線。遠遠望去,竟分不出是天還是泛濫的江水。不過一夜之間,這廣陵城便失而複得。隨之而來的,便是豐厚的賞賜。可是,子高卻並沒有心思受賞。自己帶領的一百餘人小分隊,除了二十人分給陳蒨,其餘死亡殆儘。廣陵江上遊剩餘的五十人中,隻有十人是自己麾下。也就是說,一百人出征,隻剩下了三十人回家。子高不顧陳蒨的集合令,固執地將所有梁朝陣亡者都好好埋葬。一抔黃土,一杯薄酒,子高默默做完所有事時,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仿佛所有對戰爭的怨恨,對戰士的愧疚,對自己的無奈都噴薄而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就一次性發泄出來吧。“子高,累嗎?喝點水。”昭達輕輕問道,子高閉著眼搖搖頭,淚水又順著臉龐滑落。昭達便拿著清水和紗布,細細幫子高處理手上、臉上的細小傷口,全然不顧自己那隻中了箭的左腿,正在汩汩流血,直到軍醫強行找兩個人按住昭達,方拔了那支斷箭。三個時辰過去了,陳蒨派了三次令兵前來要求昭達與子高帶兵歸隊,子高終於洗了把臉,背上背著一個小褡褳,飛身上馬,一個人急急朝吳興奔去。昭達強忍疼痛要與他一道去,卻被軍醫死死拉住,“將軍,您要強來,怕是這隻腿就要廢了!”小背包裡是七十個小玩意,子高埋葬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時,從每個人身上取了一件小東西,他無法把所有人帶回家,那麼就帶回一些念想吧。三日後,江陵傳來聖旨,因著這一場大功,封陳蒨為光祿大夫。章昭達為太中大夫、江州刺史。而韓子高則為屯騎校尉。仲舉則因為駐守吳興有功,也得了個通直散騎侍郎。但是無人有心思弄什麼慶功宴,這場血的勝利,是用多少兄弟的命換回來的。皇帝賞賜的所有綾羅綢緞、貴重器物,子高統統用來撫恤亡者家屬,另餘出些,分給剩下的三十人。戰爭之後,子高成日裡借酒澆愁,昭達則在府上養傷,陳蒨破天荒地陪著沈妙容。七日之後,子高收到大難不死的王忠送來的信件,信上希望能儘快與子高見上一麵。子高猶豫半晌,最終還是選擇麵對,雖然每晚做夢都是兄弟們的死狀,可是畢竟逝者已逝。當他來到校場時,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三百人整整齊齊地站在曾經子高第一次見那五十人之地,等候檢閱。子高不可置信地慢慢走過去時,卻看見陳蒨扶著昭達一瘸一拐地過來。陳蒨依舊冷著臉,默不作聲,昭達卻向著子高一笑,“韓大將軍,聖上新分了一千兵馬,用於補足損失。這三百人聽了你的事跡,非得跟著你,攔都攔不住,你這散儘千金,的確是吸引人啊。”眾人皆笑,但在子高掃視時,紛紛屏氣凝神。子高轉過頭,眸中驟然一亮,似小小燭火,有了朦朧的光。他默默紅了眼眶,他抽了抽鼻子,再轉過去時,儼然又換了一副神情。“你們彆以為本官這裡輕鬆,不好好訓練,隨時可能掉腦袋的,明白了嗎?”子高鄭重又嚴肅道。“是!”眾人洪亮回答。轉眼一年已過,又是三月花期至,弁山上的桃花開了一樹又一樹,灼灼其華,如同建康城內子高曾經種下的那片桃樹林一般。夜裡,子高熱了一壺酒,悠悠然來到桃樹下,找了個枝椏便開始喝起來。“子高何時也成酒鬼了?”昭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子高卻一點也不驚訝。“煩心事太多,不喝點酒,這裡安靜不下來。”子高指了指自己的心臟。昭達接了酒,說:“你竟然不好奇我出現了?”子高輕哧道:“你這一瘸一拐的,從出了營帳我便知曉了。”“哦?看來子高也聰明了不少,也就仲舉還一本正經。”昭達與子高背靠背坐著。“仲舉……有些迂腐,你們居然能做這麼久的朋友。”子高說。“陳蒨他自那後便極其敏感,很難相信人,可仲舉不一樣,雖是滿腦子禮儀道德,人卻踏實忠誠。我倒是無妨,不過君子之交。”昭達回道。“你之前說你隻是為了一個承諾才留在這裡,什麼承諾?”子高好奇問。“哈哈,這是個秘密,以後你該知道的時候便會知道了。這個承諾完成後,我便快意江湖去了。”昭達說完突然轉過頭,獨眼亮晶晶,“子高願意跟我一起快意江湖嗎?”昭達突如其來的發問,讓子高頓時茫然。“啊?額,這個我倒沒想過,我沒想過我們幾個分開會怎麼樣……”子高囁嚅道。昭達揉了揉子高的頭發,溫柔地說:“嗯,我們不會分開的,至少我不會丟下你。”子高乖巧地點點頭,剛準備說什麼,昭達開口說:“那個,子高,你知道當我被高煥圍攻,你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時,我想做什麼嗎?”“什麼?”子高問。“我想……”一陣陣爆竹聲響起,昭達後的半句話也被巨聲淹沒。子高聽到聲音立刻站起來,發現來自陳蒨家裡的方向,他沉思片刻,突然拍掌道:“呀,夫人該生了,我們快走!”言畢,子高拉著昭達轉頭就跑,昭達咬了咬嘴唇。“那便後麵再說吧。”他心裡想。子高直往府中衝去,到門口時卻沒注意腳下的門檻,一個趔趄,正要栽倒,卻被兩個人拉住。一個是身邊的昭達,另一個玉色衣衫,風流麵容,竟是陳蒨。此刻陳蒨已是一身家居裝扮,但劍眉緊皺,仿佛和這瞧不見的月亮一般清冷。“成日裡上躥下跳的,都是個當官的了,還沒個正經樣子。一會摔壞了,誰哪有空搭理你!”陳蒨開口便劈裡啪啦地罵過來,他不知道哪來的煩悶。子高也是莫名其妙,陳蒨何曾話如此之多?但又不好發作,隻能不滿地瞅著昭達。昭達摟了子高,笑嘻嘻地問道:“嫂子生了麼?”“沒。”陳蒨淡淡答道。一夜,陳府未眠。宿鳥動前林,晨光上東屋。次日清晨,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陳府的寧靜。沈妙容生了個兒子,但也因為失血過多,暈死過去。陳忠倒是第一個衝進房間的,開心得合不攏嘴,忙指引著接生婆抱著尚在啼哭的陳家大少爺給自己的老爺瞧瞧。可陳蒨隻瞅了瞅,眉眼皆是淡淡的,“嗯,夫人辛苦了。”口氣也淡漠如雲煙。大家隻道是老爺冷淡慣了,向來話語極少,此刻可能興奮過度,並未太往心裡去。子高也跟著進了屋,踟躕了半晌,便禮節性地從奶媽手中接過陳家小公子慢慢哄著。那張皺了吧唧的小臉,哭哭鬨鬨的,卻突然對著子高綻開了笑容。子高愣了愣,昭達則笑著說:“喲,這麼小就會看臉了。”眾人皆笑開。仲舉此時也湊著看了看,自言自語道:“這孩子長得真像陳大人,看這眼睛鼻子,嘖嘖。”子高也疑惑地觀察著嬰兒,的確眉眼有些相似,但是……子高尚未多想,忽聽得一陣猛咳。陳蒨迅速衝出產房,靠在房間外的門柱上用手捂住嘴,咳嗽不止。仲舉、昭達連忙趕過去詢問,卻發現陳蒨手心中有一灘殷紅色血漬。“陳蒨,怎麼了?”昭達眉心皺成一團,抓住陳蒨的手,急促地問道。“無妨,最近累著了。”陳蒨擺擺手,捂著胸口便往自己房間走,昭達有些懷疑,一方麵吩咐仲舉請了大夫,另一方麵自己跟著過去。子高見狀,連忙把嬰兒托付給奶娘,跟出來時,隻看到陳蒨和昭達的背影,一前一後,仿佛足下都有著千斤重的石頭。“怎麼?舊傷發作?”昭達問。陳蒨隻是恍惚地笑著,一雙眼藏著幽幽沉沉的心事起伏,茫然望著前方。“昭達,我以為我可以無所謂的,可是作為一個男人,始終是做不到。”“你在說什麼?”昭達皺眉問。陳蒨慘笑著,對昭達默默吐出了一個秘密。昭達驚訝地瞪大眼睛,他剛想繼續問的時候,子高和仲舉便帶著大夫匆匆而來。“陳大人,身子可是大事,還是讓大夫給瞧瞧吧。”仲舉擔憂地說。子高看著陳蒨慘白的臉,也有些心疼。本以為陳蒨會繼續拒絕,卻聽得陳蒨微笑著說:“那便有勞大夫了,請。”“大人客氣了,老夫應該的。”大夫恭敬答道。子高和仲舉也準備進房間,卻被昭達一把攔住,說:“喂喂喂,看病需要安靜的,你們怎麼都往裡麵去,咱們外麵待著便是。”說罷關上門,三人便在門外候著。“大人,您這病,可不能再操勞了,底子都傷著了啊。”大夫說。陳蒨微微一笑,“身不由己,本官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隻是不想讓他們憂心,還勞煩大夫幫本官保密,對他們,您知道如何說的。”大夫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便出了門。子高和仲舉紛紛圍上來,大夫微笑著說:“無妨,隻是近日裡有些操勞,休息幾日便好了,老夫去開個方子,按照方子一日三副,七日之後即可痊愈。”仲舉連忙塞了錢幣給大夫,引了出去:“有勞大夫了,大夫這邊請。”“本官說了隻是休息問題,你們非得大驚小怪!”陳蒨冷冷對子高說,隨後進了房間,砰的一下關上門。“什麼嘛,我們隻是關心他,怎麼這麼大脾氣?生了兒子還不高興啊?”子高不滿地喃喃道,感覺這個男人真是不可捉摸。發現昭達並未回應自己,子高好奇地看了看昭達,昭達竟也眉頭微蹙,心中似有無數心事。“你怎麼了?”子高問。“啊?對,他生的是兒子。”昭達應答道。“什麼兒子不兒子,我問你怎麼了,魂不守舍。”子高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著昭達。“啊,啊,對,是。”昭達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句話後,“我有些事,子高你先吃飯。”說罷便一溜煙離開,留下子高一臉茫然。後來的兩個月,對於陳府來說,不過是男主人養傷,女主人複原;對於吳興三千兵馬來說,也不過是日日尋常操練;雖然陳蒨依舊陰晴不定,昭達也神神秘秘,仲舉忙前忙後,子高樂得逍遙,但好歹是些平靜日子,倏忽而過。可這天下,卻變了大樣。陳頊收複成都失敗,他沒料到北周宇文覺竟派出了十萬大軍,短短兩個月,不僅擒了陳頊為人質,還蕩平了梁國都城——江陵。宇文覺的手下大將甚至逼死了梁元帝蕭繹,並將江陵城剩下的幾萬居民全部遷徙到北方,充當家奴使喚。連陳霸先的兒子陳昌也被捉去,與陳頊一道,二人成了北周人質。北周洗劫江陵之後,蕭繹弟弟蕭詧認賊作父,宇文覺也封他為帝,但是僅轄江陵一州之地,上疏稱臣,奉北周正朔,是為西梁。陳霸先擁立蕭方智為帝,改元紹泰,是為梁敬帝。陳霸先任尚書令、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將軍,領揚、南徐二州刺史。這些消息傳至陳蒨耳中之時,他隻淡淡喝了一口茶,幽幽說:“這天下也是該動一動了,隻可憐了老百姓,何時才能迎來真的太平日子呢?”仲舉卻有些激動,“梁帝昏庸無能,草率出賣蜀地以清除異己。若沒有這一舉動,何來如此滅國之災?現在則應該由真正的天子來順應天命,給百姓帶來該有的平靜。”子高輕笑一聲,說:“仲舉此言差矣,即使梁帝沒有出賣蜀地以剿滅蕭紀,宇文覺的大舉進攻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如今北周正是蒸蒸日上之時,強國吞並弱國,本就是理所應當。”“子高竟然覺得我們被北周攻打是理所應當?這話實在過了些。”仲舉嚴肅地說。“那仲舉覺得,真正的天子在哪裡呢?”陳蒨打斷問。“自然是真正順應民心和天命的有德有才之人。古有商周交替,後有兩漢更迭,不都是如此嗎?”仲舉回答道,隨後補充說:“吾等也自然是跟隨這樣的人,才能實現心中為國為民的抱負。”陳蒨並未再作聲,子高分明感受到屋子中有些暗流湧動,大家各有心思,隻不過都不好公開捅破。此時陳蒨又收到一封來自陳霸先的書信,信中表明,要求陳蒨速趕至建康城外的石頭城,帶兵守好,防止新帝登基帶來的朝堂不穩。三國時期,孫權在建康內的石頭山修建了石頭城,用它作為保護東吳京師建業的資本;預備軍事石材,石材基地多建造了烽火台,在軍事上,用來立即發出報警信號。之後,石頭城憑借自己的地勢優勢,成了建康城內的一處兵家必爭之地,如果失了石頭城,則建康必然失守。陳蒨收到來信後,片刻不敢耽擱,即刻帶著昭達啟程趕往建康,同時吩咐仲舉、子高守好吳興。名義上說為維護新帝登基的穩定,不過是因為能與陳霸先抗衡的王僧辯叛降,他麾下眾多忠心之人,必會趁著此時大鬨一番。陳蒨深覺此役較之廣陵之戰可能更棘手,因此隻留了五百人給仲舉與子高二人,任由二人自行分配,其餘兩千五百人都帶著去了建康。而這兩千五百人中,一千八百人和最好的軍械裝備都給了昭達,用於保衛最後的建康防線,而陳蒨則帶了七百人守在石頭城。“陳蒨,這樣妥當嗎?不如我倆換一下。”昭達不同意陳蒨的兵力安排,可陳蒨卻眉梢一揚,眼神冰寒似劍,低聲說:“服從命令,護好建康。”子高花了七日的時間,與仲舉一道安排好所有的吳興安放措施,但心裡時時有些止不住的擔憂。回頭看看沈妙容,終日除了哄哄孩子,便是雙眼出神地望著北周領土方向,活像一尊望夫石,可是為何是北周呢?明明陳蒨保衛的是相反方向的建康。某日夜裡,子高在與麾下官兵喝酒,大家正在暢所欲言時,突然有個軍情分析組的士卒說:“近來得知杜龕將軍調動兵力頻繁,不知是何用意。”“杜龕?是鎮東大將軍杜龕?“子高隱隱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是。”士卒回答道。子高神色狐疑,隨後突然一怔,一個想法閃過腦海。他急促地問道:“立刻去打聽,杜龕近來調動兵力的人數是多少,方向在哪裡,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問到,務必明天給我消息,快去!”軍情組士卒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連聲應下,立刻便拉著幾個人出了軍營。子高一夜未眠,第二日天蒙蒙亮時便得到消息——調動人馬達五千餘人,目的地正是建康!子高倒穿著鞋便衝出營帳,立刻整理所有兵馬,按照吳興的安防部署,隻需三百餘人即可完成,剩餘兩百人,有五十人並沒有太強的戰鬥力,而且即使兩百人都去了也完全無用。按照陳蒨的習慣,應該是會將大部分兵力布置在石頭城,守好第一線。不對,如果陳蒨這麼做,自己能猜到,杜龕也能。所以說,陳蒨會反其道而行之,將大部分的兵力給了昭達?最重要的是,此時他還不知道任何建康城內的消息。這麼說起來,半個月也從未收到來自陳蒨或者昭達的任何書信,難道,消息竟然都已經被封鎖?如果杜龕選擇封鎖消息,則必然有辦法知道城內的軍力部署。無論陳蒨如何選擇,他會以為對方不知道,但是如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子高心下一寒,糟糕,大事不妙。正如子高所料,杜龕獲知目前陳蒨的大量兵力都布置在建康城內,僅有少量精兵正在虛晃著守著石頭城,至於為何陳蒨會如此安排,杜龕並未細想。這一麵,陳蒨僅剩的七百人正在守住各個城中入口,弓箭、石頭、火把、長矛、大刀早已備好。他在看到城下杜軍之時,已全然明白,自己之前得到的關於杜龕人馬數量的信息是錯誤的。至於是誤會,還有有人故意誤傳,都罷了,如今他隻是想,這些人能抵抗多久。既然杜龕有五千軍馬,那麼臨時調用昭達的兵力自然無用,唯一能做的便是找陳霸先求救。可是自己三日前已經派出信令兵,卻至今未收到回應。他突然想起廣陵之戰中,子高和昭達是如何孤獨地拚儘最後一點力量,放水潑油,大敗北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