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後迷情(1 / 1)

三月花期至 王周五 1889 字 4天前

許是新晉將軍夫人的名分在,明明是軍家的慶功宴,沈妙容卻坐在了陳蒨身邊。子高心裡想,沈妙容身邊必有個極其心靈手巧的丫頭,盤得一手精致的淩虛髻。如今著了一身青灰色襦裙,本是往這清幽淡雅、溫潤賢良的路子走,怎的用了個高冷驕傲的發髻?更何況這插滿了簪兒環兒的,擺頭微笑都叮當作響,實在是有些高調。但她臉上的幸福滋潤,與子高這失了半條命的菜色臉比起來,的確光彩耀人得多。子高剛剛踏進中帳時,有過幾麵之緣的偏將們都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初見時還明眸皓齒的翩翩美少年,這一場變故下來,竟像換了個人似的。他們紛紛站起來對著子高拱了拱手,算是行禮。先行入座的陳蒨端起酒杯,冷冷地說:“本將敬子高一杯,一是感謝子高為了吳興百姓的安康以身犯險;二來恭喜子高獲封武騎常侍。”言畢,自己便乾了杯中酒,餘下眾將領麵麵相覷,反應快的也趕緊堆了一臉笑,附和說:“恭喜韓常侍,也辛苦韓常侍!”子高麵上和氣平靜地仰頭一杯杯灌自己酒,心裡已經波濤洶湧,如今封了官,還那麼好走了嗎?可這幾杯下去,子高已有些迷離。更何況他大病初愈,身子骨是受不起這番折騰的。子高恍惚中往主座台上望去,那裡隻坐著沈妙容一人。子高隨後又嘲笑自己一番,即使是這番光景,你還是想著他嗎?由於心裡裝著事,煩悶得很,酒勁上頭更快,可周邊環繞了一堆人,依舊是不依不撓。突然,昭達一把搶過子高的酒杯,仰頭一口而就,左手環住軟塌塌的子高,右手喝下所有敬過來的酒。子高沉靠著昭達肩膀,無力地攀在他身上,歪頭看著昭達。墨綠色的寬幅便服,繡著朵朵玄色的不知名的花。堅挺的鼻梁,完美的輪廓,竟好看得不得了。突然他想要伸出手摸一摸這張臉,卻被另一隻手一把抓住。“昭達,送子高回去。”陳蒨輕輕淡淡地丟下一句話,鬆了子高的手。“我來吧,昭達也立了不少功勞,須多喝幾杯。”陳頊一貫平靜如水的語氣中仿佛多了些漣漪,“況且子高明日便會與我一道回京口。”說完,陳頊準備從昭達懷中接過子高。眾人都好奇,少言寡語的陳頊將軍,竟會說出如此多的話,真是奇哉。昭達卻打橫抱起子高,子高輕呼一聲,下意識地用雙手環住了昭達的脖子。“陳將軍怎可不多喝幾杯,還是由末將送子高回去吧。”“子高要跟你去京口?”陳蒨笑著問陳頊,眼神中暗流湧動。陳頊看著昭達的背影,淡淡地說:“是,可否就當我向兄長要了這個人?”陳蒨大度一笑,“這是子高的福氣,哪有什麼不可以。”昭達一步一步走得不急不躁,子高噴出的溫熱氣體弄得他脖子癢癢的。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這個男人,想到第一次見麵時的狼狽不堪,竟兀自笑出聲來。“昭達兄,沒有這慶功宴,你倒是一直不肯見我嗎?”仲舉的聲音幽幽出來,昭達背過身一看,一道黑影靠在堂屋門口右側,突然巡邏士兵走過,火把照亮了黑影的側臉。“豈敢,多說無益罷了。”昭達將咿咿呀呀的子高往肩頭靠了靠。“可是以子高一人換吳興百姓安寧,難道不是很應該的嗎?”仲舉爭辯道。“這一勝利來之不易,主簿大人彆在外麵站著了,裡頭還需要你呢。”昭達說完進了子高的房中。六月初的夜裡,還有些微涼。昭達將子高放在床上,輕輕蓋好被褥。子高雙頰泛紅,蒼白不堪,因著這一小片紅雲,顯得嬌媚了許多。“子高,你又該難過了吧?沒關係,我會陪著你,即使是去會稽,我也隨你去,如何?”昭達喃喃道。昭達的嗓子一陣發乾,他咽了咽口水,覺得應該幫子高寬一下衣裳。想到這,他竟有些臉紅,心跳都快了幾拍。剛要下手,外麵傳來士兵們的交談聲,昭達猛地縮回,胸脯起伏得厲害。他摸了摸子高的額頭,幫他拂去擋住眼睛的發絲,然後便出門打水。昭達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主,如今他竟如此心甘情願地幫一個男人打水。當他端著水盆回到子高門前時,一陣風襲來,虛掩的房門竟也被吹開。屋內二人,一人躺,一人坐,搖曳的火燭,微醺的氣氛。昭達苦笑著,將水盆放下。回想起來,這好像是第一次自己很想要的東西被人搶走了,而他還不能光明正大地要回來。也好像是第一次,覺得那些花樓裡的姑娘庸俗又無趣。“我要是先見到你,會不會那個人就是我?”昭達轉身離開,帳中好酒,怎可錯過?陳蒨望著已沉沉睡去的子高,看了很久,似乎怎麼看都不夠。三年前,宣城紀機不定期前來騷擾吳興百姓,強搶糧食,縱火殺戮。雖然陳家家大業大,但那時的陳蒨,隻是個小小的鄉紳。正巧遇上侯景作亂,吳興的陳家軍在叔父陳霸先的指揮下成立了吳興守軍,陳蒨作為軍隊中的小小參軍,卻也輕狂得很。當時的他和好友雲峰、發小昭達,一起商議如何能滅了這群盜匪,為民除害。最終讓他們發現,這幫人並非喜好女色,反倒是更像有龍陽之癖。三人中,雖然昭達更為嫵媚,可雲峰更擅長騎馬。三人斷定,由雲峰充當誘餌,陳蒨、昭達帶領人手埋伏在城外,一旦讓這幫人入了包圍圈,定能大獲全勝。當時雲峰騎的便是若素,可他們輕視了盜匪們的實力和欲望。他們為了一個美男竟傾巢出動,陳蒨的人手根本不夠圍剿。雲峰意識到這個問題時,便將盜匪們往另一個方向帶去,保全了陳蒨一行人,可是自己卻被淩辱至死,最後隻剩下滿身傷痕的若素回來。為了奪回雲峰的屍身,陳蒨、昭達殺入盜匪老窩,昭達失去了一隻眼睛,而陳蒨重傷昏迷三天三夜。雲峰的屍體已經被他們隨意丟棄,怎麼都找不回來,最後隻能帶回雲峰留下的衣物。“好在我救回了你。”陳蒨回憶起這些過往,一向冷漠陰沉的他竟然淚流滿麵。子高養傷的那些日子裡,每夜都快馬加鞭趕回府內,隻為看他一眼。就這麼一直看著他,也不敢伸手觸碰,怕他驚醒,怕他醒了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知道他入睡後會說夢話,喊得最多的是“救命”,而這“救命”二字,後麵跟著的總是自己的名字;知道他總是被知了的叫聲擾得煩憂,便命陳忠都粘了下來;知道他喜歡看些怪異,也想儘辦法給他尋來;知道他不肯再穿自己的衣裳,便將珍藏了三年的雲峰的衣裳拿來給他。陳蒨啞然失笑,“你知道嗎?當時我下定這個決心的時候,我有多麼痛苦?”“我將你帶回吳興,的確是有私心,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竟開始動搖。”“我故意留出破綻,希望你能看穿,然後逃走,可你明明如此機敏,為何那一刻那麼蠢?”“我不敢讓你涉險,可是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我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讓陳忠給若素喂了個飽,我日日檢查到淩晨。”“可是你還是中了一箭,當時若不是仲舉拉著我,我已經不顧一切衝上去了。”“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你又知道的那樣多。”他輕輕撫摸子高的臉,順著額頭、眉眼、鼻梁、唇、下頷、耳垂……最後不能自已地湊上去,一點點輕吻,用自己的唇,勾勒出子高的輪廓。“癢……唔……”子高早已被綿綿不絕的觸碰驚醒,睜眼的一瞬間,竟是這麼熟悉的香味散發在身邊。這夢怎麼這樣真實?子高默默讓陳蒨吻著,他從來不敢想象,可是心底又是如此渴望。每吻一次,子高就渾身戰栗。漸漸意亂情迷的子高,快要無法呼吸。陳蒨大驚,自己竟然不知道子高已經醒了?罷了,知道便知道了,大不了就挑明。冷靜後卻發現子高並未清醒,陳蒨心裡一陣輕鬆,又有些沒由來的失落。可能是渾身熱得厲害,子高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這突然挑起了陳蒨更深的欲望。他望著子高露出的鎖骨,情不自禁地想要看到更多。可是褪去了子高的衣服後,子高可能是又覺得有些涼,便伸手抱住了渾身發熱的陳蒨。陳蒨隻覺腦子轟的一聲,有根弦似乎斷了。他一手托著子高的腰身,另一隻手解開外袍的錦帶,卻猛地發現子高胸口密密麻麻布滿了猙獰扭曲的傷疤!陳蒨輕輕放下子高,將袍子完全解開。他越看越心寒,子高身上的傷疤不比自己身上少,可他是經曆了許多大小戰役的,瞧著子高的樣子,並不像曾經參軍,這傷疤是從何而來?再細看,這密密麻麻都是鞭痕。陳蒨從上到下慢慢脫去子高的外袍、中衣、褻衣,最終發現,在最隱秘的地方,竟然有最多的印記。次日清晨,子高在號角聲中突然驚醒。他十分不好意思,居然昨晚做了那樣的夢,自己明明應該記恨陳蒨的。躺在床上鼓足勇氣,他決定起身向陳蒨說,自己已經決定跟陳頊去京口。說起號角聲,子高隱約記得,那日被救下時,仿佛聞到了陳蒨身上的味道,這味道與昨日昭達的迥然不同。昭達這個花樓浪子,身上更多的是濃鬱的風塵氣,而陳蒨身上卻是清冽涼薄的感覺。可是陳蒨會救自己嗎?子高暢快地回答了自己:“不會的,他的眼裡隻有贏得戰爭,證明自己,報仇雪恨。”子高也知道,陳蒨從來不是沒有野心的人。相反,借著他叔父陳霸先滅了侯景,成為大將軍的勢頭,他在仕途上也順風順水。可這亂世中,任何的文法才華都毫無用處,最重要的不過是軍功。這一次以少勝多的立威之戰,為陳蒨掙足了噱頭。怕是這小小的將軍之名,不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子高起身時發現,自己的衣物竟穿戴如此整齊,更讓他堅信昨晚就是個夢。他越發無地自容,簡直不知道怎麼麵對陳蒨。子高深吸一口氣,走出房門,外麵竟一片空空,隻剩風拂門簾,一下又一下。事不宜遲,他要趕緊找到陳蒨和陳頊。來到堂屋,他沒有看到陳頊,十分疑惑,卻發現陳蒨、仲舉二人正在書房內對著地圖指指點點。子高正在猶豫是否要進去,卻被陳蒨喊住:“鬼鬼祟祟的,來了就進來。”“我……小人……下官來找陳將軍……陳頊將軍。”“他今日淩晨便不告而辭了,可能是京口駐地有急事。”陳蒨的目光未離開地圖,仲舉偷偷瞟了子高,開口道:“子高兄弟,我欠你一句道歉,事態所逼,身不由己。”子高並未搭話,隻是奇怪地問道:“怎麼?他竟然沒有打招呼就走了?”陳蒨抬起頭,歎了口氣說:“沒帶你去很失落麼?”“失落?”子高心中默念,其實,真的,沒有失落,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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