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那麼剪影決定忘掉曾經的身份,用阿蠻的身份在這個世界先活下來。看著老頭顫顫巍巍的背影,剪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鼻頭略酸,默默想:“蠻子,我會照顧好你父親的。”出城的人並不是很多,城門口幾個懶洋洋的官兵靠在城牆腳下,見著過路人的包裹有些重量,便借著盤查的幌子搶來打開尋些值錢玩意。待阿蠻和老頭快要走出城門時,一個貌似頭領的粗漢子喊住了他們。他走上前來,卻並不檢查背包,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阿蠻。阿蠻有些發虛,卻也故作鎮靜,一隻手緊緊攥著身上的布包,手心竟有些細汗沁出。半晌,這粗漢子突然伸出兩隻手,直奔阿蠻的臉頰。阿蠻驚恐萬分,不斷尖叫,老頭也死死拉住漢子的手,怎奈他力氣實在太大,一隻手便將阿蠻的雙手完全扣在身後,另一隻手繼續不知輕重地在他臉上搓揉,阿蠻完全掙脫不開,老頭也被他一腳踢到旁邊,口吐鮮血,沒了聲響。突然,漢子手上的動作停下來了,他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震驚。阿蠻巴掌大的臉上,那雙因驚恐而瞪大的桃花眼,似乎有勾人的魄力,濃密的睫毛沾染了淚水,撲閃不停。因為粗魯的搓揉留下的紅印,此時竟像女兒家的胭脂,把這張白皙的臉龐映襯得愈發嬌嫩,連喘氣居然聽上去都有魔力。這漢子眼神中突然一道精光閃過,一邊淫蕩地大笑,一邊目光遊離,眯著眼全身上下細細打量著阿蠻,左手卻依然扣住阿蠻的手,並將他往後拽。此時的姿勢讓阿蠻很是尷尬,阿蠻覺得胃中一片翻騰,怒發衝冠。“喲,原來是這麼好的一個胚子啊,今晚大爺和兄弟們能開開葷了。”他舔了舔嘴唇,衝阿蠻耳朵裡吐著氣,一陣口臭向阿蠻襲來。說完,他便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亮晶晶的東西,阿蠻還未看清,他便將其塞入阿蠻的背包中。接著,他衝身後大喊:“來人!這廝偷盜城西李官人家的財物,如今欲攜贓出逃,把他帶走,關進大牢!”“是,頭!”兩個枯瘦的小兵不懷好意地衝阿蠻跑來。這三年來的怨氣和怒氣都達到了一個頂點,可是阿蠻卻依舊動彈不得,曾經在職場的嚴酷力量,讓他迅速冷靜下來。想當年,16歲便大學畢業,20歲拿著特殊offer進入世界500強,短短四年便成為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監,如今怎麼可能在這肮臟又低俗的畜生手中吃虧!阿蠻一改怒氣,轉而衝這粗漢子抿嘴而笑,眯起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他,輕啟紅唇,軟軟道來。“這位軍爺,小的慣會服侍人,如果我的手被拽疼了,這晚上……您不是也不能……特彆舒服麼。”說完,阿蠻用背在後麵的雙手,輕輕撩撥了一下這漢子的手。這漢子身軀一僵,麵上居然興奮得泛起了潮紅,手漸漸放開了,卻不忘用力搓揉阿蠻的臀部。“小騷貨,諒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說完便又準備對阿蠻動手動腳。說時遲,那時快,阿蠻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抬起膝蓋,衝著他雙腿之間頂去。漢子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雙手立刻鬆開了阿蠻,隻顧加緊雙腿捂著下體。待所有人震驚之際,阿蠻大吼一聲:“老頭,快跑!”可惜,老頭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阿蠻此刻慌了神,一門心思隻想看看老頭現在如何。無奈隻能束手就擒,等待命運的終結,阿蠻很明白將要迎來什麼。“啪!”一記響亮的巴掌後,阿蠻的臉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嗡嗡作響,嘴角有腥稠的液體緩緩流下。惱羞成怒的粗漢子怒吼咆哮,抓住阿蠻的頭發,狠狠地又給了阿蠻兩個巴掌。阿蠻重心不穩,向右摔倒在地。阿蠻冷哼一聲,慢慢爬起來,衝這漢子臉上吐了一口血痰,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森冷,嘴角卻勾出一抹笑。“右手打的是麼?記著,隻要我不死,隻要你未亡,我便讓你後悔這一切!”阿蠻閉上雙眼,是不是死了,就能回到自己的時代了呢?“鐺!鐺!”耳邊傳來兩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阿蠻遲疑地睜開眼,粗漢子手中的刀已經被挑至5米開外,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剪影身旁的這個少年。此人手中握著一柄精鋼軟劍,直指粗漢子,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淡淡地望著粗漢子,氣勢逼人,竟讓人一時動彈不得。青色絲綢束帶在蕭蕭微風中飄揚,眉宇間英氣十足,一襲月白長袍,乾淨磊落,氣度不凡。“好帥!”阿蠻雖是逐漸接受了男孩的身體,但是這少女心到還是呼啦啦生長。他心裡暗暗驚呼,連自己目前的境地都忘了。“陳……陳太守,小的該死,衝撞了太守大人,請大人饒命。”這糙漢子“砰”的一聲跪倒在地,頭跟撥浪鼓似的,咚咚咚地磕個不停。“你是哪位將軍麾下?”“小的是陳頊將軍麾下!”阿蠻聽完冷笑一聲,轉頭望向彆處。白袍帥哥眉頭微皺,瞥了阿蠻一眼。“真假猶未可知,那我問你,陳頊將軍治兵之策為何?”“這……這……”漢子支支吾吾,慌亂之下額頭竟漸漸冒出汗珠。“你既為陳頊將軍麾下,竟連他的治兵方策都不知,難不成是在哄騙本官!”“大人明鑒,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哄騙大人!是……是忠君報國……額……上陣殺敵……軍令如山……不得違抗命令……”阿蠻低頭撣了撣剛剛摔倒沾惹上的灰塵,陳太守繼續一臉冰霜。“那你做出此等強搶百姓之事,到底是你違抗軍令?還是陳頊將軍治兵無方?!”白袍帥哥鳳眼橫掃,似有一道利劍射向糙漢子。這漢子憋紅了臉,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為難地上下搔耳,最終隻能磕頭大喊:“陳大人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簡直不知死活,居然敢搬出陳頊將軍的名頭。他治軍甚嚴,怎會出了你這種東西,自己乾出了蠢事,如今還妄想將罪推脫到上級身上,要你何用!”一道血色在漫天黃沙中彌漫開來,漢子雙目瞪圓,臉部因驚恐而扭曲,緩緩倒下時,脖子上鮮血汩汩。但是嘴角突然咧開,痛苦扭曲地笑著說:“一個……沒有自己胞弟官職高……的區區太守……憑……什麼……”白袍帥哥絲毫沒有在意這句話,隻是在漢子身上擦乾淨劍上的血跡後,衝扣著阿蠻的兩個小兵冷冷說道:“你們自行向陳頊回話,吳興太守陳蒨幫他清理了軍中爛瘡。”兩個小兵此時已全身顫抖不止,聽見這話如臨大赦,竟是連地上的屍體都不管,連滾帶爬地溜之大吉。“你受傷了。”突然出現的吳興太守陳蒨,聲音清冷疏離,醇厚沙啞,雖是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之感,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阿蠻沒有任何回應,徑直走到老頭倒地之處,顫抖的手慢慢放在老頭鼻子旁探了探,鼻息已無。阿蠻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的諾言,淚水順著兩頰滾下,嘴角卻露出絕望而自嘲的微笑。“謝閣下救命之恩,能否再借劍一用?”阿蠻站起身,抬起頭直麵這位年輕的太守,絲毫沒有畏懼。他遲疑了片刻,便將劍遞給了阿蠻。阿蠻點頭表示謝意,“請離遠一些。”隨後揮劍而起,用儘力氣一劍便將糙漢子的右手砍下,血濺了一身。阿蠻緩慢而淡定地模仿白袍帥哥的動作,輕輕在屍體的衣服上擦拭劍刃。陳太守饒有興致地看著阿蠻,眉梢上調,嘴角微微上揚,“年紀不大,倒是個有意思的人。”“這話聽著不太像誇獎,我不過是履行自己的承諾。”阿蠻雙手托劍遞向陳蒨,“在下完璧歸趙,謝大人相救之恩。”陳蒨也不伸手拿劍,隻是一直盯著阿蠻。阿蠻倒也不閃不避,冷冷地看回去。陳蒨輕笑不語,默默取回自己的劍。阿蠻轉頭欲朝老頭奔去,卻被一隻溫熱而有力的手拉住。“你一個人,能體麵地送令尊嗎?”“這個年頭,死了才是最好的體麵,不是麼?”“之後你要去哪裡?”“無根之草,隨處安身。”“我去吳興赴任,若你不介意,可隨我同行。否則……”“否則憑我現在的處境,估計走不出這建康城方圓5裡。大人是想這麼說嗎?”陳太守並未回答,隻是盯著阿蠻看。半晌,他衝阿蠻微微一笑,“我先幫你送令尊一程。”多年後阿蠻再回想這一幕時,發現滿腦子想的都是,居然有人會笑得這麼好看?清淡溫暖,與之前陰冷淡漠的他,一劍斃命的他,判若兩人。說是好好安葬,不過也就是命人趕緊尋了一口薄棺,阿蠻替老父親換了身乾淨衣裳,回到那片桃花林挖了個坑,立了個木牌,上麵歪歪扭扭寫了五個字——韓蠻子之父。“這字我竟大多不認得。”陳蒨看著木牌,若無其事地說道。“粗鄙人家,識不得幾個字,瞎寫罷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三跪九叩之後,阿蠻深吸一口氣,他真心覺得,這樣的世道,死了比活著好,可是自己應該怎麼辦呢?要不也尋死了算了,可能還能穿越回去?可是萬一就是真的死了怎麼辦?“你要不要跟我走?”陳蒨的話打斷了阿蠻的思路。阿蠻抬頭看著這個救命恩人,淡淡地說:“你殺了自己弟弟的人,聽說他還比你的官職高,不會有什麼問題嗎?”陳蒨冷笑道:“無妨,自家弟弟,通情達理,況且,我也不過是幫他一把。”“你不說‘本官’,隻說‘我’?”阿蠻突然問了這個問題,讓陳蒨愣住了。很快他便反問回去:“你不自稱‘在下’或者‘草民’,而是說‘我’?”阿蠻突然笑了起來,卻又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說:“大人既然要去赴任,那快些啟程吧,祝大人在這亂世之中能夠找到自己真正所求。”“這是何解?”陳蒨疑惑地問。“看你桀驁不馴,胸中必有溝壑,也是有大抱負的人,我想想,無非也就是在亂世中謀些東西。“阿蠻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吧,反正可能也活不長了。大人頓時有些發怔,但隻是那麼一瞬,便冷著眼問道:“怎麼?我桀驁不馴?”“嗯,還爭強好勝,怕是跟自己的弟弟之間有些計較吧。”阿蠻內心思忖,當年她的心理學可是學得好呢,這點還看不出來不成。“你跟我走嗎?“陳蒨嘴角微微上揚。“自然是不去,大人請快快趕路吧。“阿蠻轉身就走,回到了那個茅草屋,連送都不送。陳蒨似笑非笑,轉身朝著長隊中部的玄色馬車走去,旁邊飄揚的是大大的“梁”字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