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8章 梅索科的遺產(1 / 1)

墜靈公約 須尾俱全 3226 字 4天前

羅曼丹話音一落,領主們臉上的倦意登時一掃而空。一個方臉女領主騰地站起身來,直直盯著他:“督軍大人呢?”她一頭毛躁躁的卷發下,幾顆雀斑泛著紅,眉眼間自有一股潑辣剽悍之氣——瑪理女爵的家族與達克拉的家族之間,有過幾次尋常子弟的通婚,因此她是頭一個跳起來喝問的。“很不幸,達克拉大人的屍身將會在裝殮後送往首都。”廳中登時一片嘩然,羅曼丹不為所動地垂下眼睛——他一向嚴肅的麵容,反而能在不同場合裡被解讀成種種不同的意思。此刻,他看起來是一個喪妻的丈夫:“我的妻子蜜婭,會在近日下葬。”最後幾個字一入耳,艾達像被針紮了一下,一張臉漲得血紅,從喉嚨裡擠出了一道尖細的“嗚嗚”聲。那一位誇耀過自己戰鬥史的領主海伯,沉著臉朝艾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怎麼不讓她說話?”瑪理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瘦小女孩,也跟著冷笑道:“這麼點大的姑娘,能殺了督軍大人?”“他們兩個半大孩子去求見督軍大人,誰也不會想到他們身上偷偷藏著刀。”羅曼丹緊緊皺著眉頭,似乎一眼也不想看艾達,隻是一揮手:“拿出她嘴裡的棉花。”口中一空,艾達頓時爆發出了一聲尖叫,控製不住地哭了出來:“我姐姐怎麼會死了?我們沒殺人,誰也沒——”侍衛立刻又堵住了她的嘴。瑪理盯著羅曼丹:“她說沒殺。”“何況他們與督軍大人無冤無仇,為什麼殺他?”海伯也嚷了起來。其餘幾位領主互相交換了一個目光,一位略上了年紀,發根泛著銀白的體麵領主,出聲問道:“羅曼丹大人,這是怎麼回事?”——隻是他不像質問,倒像是在打圓場。“讓我開誠布公地從頭說起吧。”在七雙眼睛的注目下,羅曼丹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也怪我。督軍大人曾表示過,教廷想要對梅索科家的領地範圍做出調整,我當著艾達的麵,與蜜婭討論過這件事。她一向離經叛道、膽大包天,或許以為是督軍大人想要懲治梅索科家,所以擅自行動,釀成了今夜的禍事。”領主們俱是一震,紛紛彼此看了一眼。“至於蜜婭,蜜婭……”羅曼丹抬起頭,目光悠悠地落向遠處空氣中的某一點——在那一點之下的獸皮地毯,顏色比其他地方還要深一些。“她一向與蜜婭不合,覺得蜜婭過於無知輕信,不是統治領地的人選。蜜婭不在的話,爵位就輪到了艾達,也隻有艾達。”提起爵位,被督軍死訊所震驚的領主們才回過神。一個生得細細長長的騎士領主問道:“梅索科伯爵大人怎麼不在?”艾達猛一抬頭,頸骨甚至“咯”地一響。“我不得不告訴各位的是,達克拉大人與蜜婭的死訊,並不是今晚唯二的壞消息。”羅曼丹一邊說,一邊將一隻長圓形的銀色盒子拿了出來,又往裡放了一點似乎是靈石的綠色物什:“這裡裝的是梅索科家的墜靈。在伯爵大人將它放入靈器之後不久,得知了艾達所為,因此急病攻心,也去世了。這隻墜靈因為目睹了一切,現在不肯宿身在艾達身上。”廳中頓時低低地響起了一陣雜音。領主們的目光在靈器與艾達之間來回轉了幾圈,有人漸漸抿起了嘴角,有人抱起了胳膊——他們都是多年的墜靈使了,知道隻有宿主才能命令墜靈進入靈器。再瞥一眼靈器上微微發著盈光的寶石,他們都能看出裡麵正裝著一隻墜靈。老伯爵和蜜婭的死訊是很難偽造的。羅曼丹的話一經驗證,這一隻麵對宿主唯一一個直係血親、卻不肯附身過去的墜靈,就成了一個沉甸甸的砝碼,壓在了對艾達·梅索科不利的那一頭。艾達呆呆地望著那隻靈器,覺得腦子木了。“在發現督軍大人橫死後,他的近侍們馬上發生了騷動,在激憤下帶著兵器,衝向了主堡。當時伯爵大人病情忽然有所反複,我正好在一旁照料,聽到消息之後,以為有流寇進了莊園,立即點起守衛迎戰……在黑夜中,一切也看不清楚,等發現這是一場誤會的時候,已經晚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那麼多人全都死了?”瑪理立即問道。“當然不是。”羅曼丹並不介意她的態度,解釋道:“達克拉大人留在莊園內的隨侍一共有三十人,其中有十人都活了下來,如果閣下有疑問,一會兒我就可以帶上他們來,任憑閣下詢問。他們自然能夠證實我的話。”瑪理一怔,沒料到他這樣坦蕩。一道嗚咽聲突然尖尖地響了起來,驚了眾人一跳,順著聲音望向了艾達。她嘴巴被堵著,依舊很快哭啞了喉嚨——羅曼丹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不承認今晚的事嗎?”艾達死命地搖頭。一直站在她身後的侍衛立刻朗聲叱責道:“這少年明明並非桐源帝國城守之子,你卻有意偽造他的身份,這是不是為了取得督軍大人的信任?你與他一起進入督軍大人的臥室,這件事又是否屬實?你們身上帶著兵刃,刀上還刻了這個少年的姓氏,難道是我們假造的?”艾達畢竟年紀小,聽了這話不由一愣,一時間臉上表情已經明明白白地承認了——幾位領主的目光在她麵上打了個轉,登時有些吃驚。“意圖謀害督軍大人之後,你奔回主堡找羅曼丹大人求救,連侍女都可以證實!”那侍衛說完,立刻大步走向一旁,從同僚手中接過一把小刀,說了聲“這是在督軍大人臥室找到的”,接著便呈給了眾領主看。那小刀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平民孩童用來玩耍的,確實淺淺刻著一個“林”字。隻是在交給領主過目之前,羅曼丹已經吩咐人將刀鋒重新打磨過了一次,稍一翻轉,刀刃鋒銳得蕩起了寒光。侍衛所說幾乎件件屬實,可是累積在一起聽,卻全不是那麼回事了。再一加上這把證物,艾達頓時反應過來了自己的處境——她立刻掙紮著想爭辯,“嗚嗚”的哭聲更響了,隻是哭著哭著,她卻突然一下子斷了聲音,如同一隻蝦子般蜷曲著伏在地毯上,單薄的肩膀無聲地一抽一抽。父親和姐姐一齊不在了,家族墜靈也始終不露麵,她簡直不能理解眼下的情勢。羅曼丹瞥了她一眼,適時開了口。“像我所說,梅索科家中出現這樣的慘劇,我也有不能推卸的責任。雖然艾達是蜜婭的妹妹,我也無法容忍自己對她有半點回護——”他止住話頭,過了幾秒,仿佛必須穩一下情緒,才又緩緩說道:“各位奉教廷命令而來,就如同是教皇冕下的使者。我願意將凶手交由各位處理,也甘願領受諸位對梅索科家的懲罰。”一位領主雙手交叉,放在了他垂至肚腹的長胡子上:“原來大人是希望我們能夠將這件事原地解決,不牽扯審判團了。”羅曼丹垂下目光,不置可否。過了幾秒,他忽然轉身走向大廳另一頭的巨獸。一股風從黑夜中襲進來,卷得他身上的白色長袍獵獵作響,在跳躍的火光中明暗交替——一步步走上台階,羅曼丹立於獸牙之間,回身一甩衣袍,坐在了梅索科家主的石椅上。袍子頓時從石椅上滑了下來,像積了千年的冰雪滾落下黑色峭壁。石椅的高度,對於羅曼丹來說正正好好,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他看起來終於不那麼端正了——一隻手臂拄在椅子扶手上,他唇邊泛起了隱隱約約的笑意。這一點笑意,曾被蜜婭誤認為是溫柔。廳中已經有幾個人控製不住麵上的驚色了。羅曼丹靜靜地看著他們,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掃了過去,將每一個人或遊移,或思慮,或嚴肅的神色納入眼底。領主們自己還不知道,但是今夜,這七人已經注定了要支持他。他是一個天性十分認真嚴謹的人——在他們來到梅索科莊園之前,他就已經打聽清楚了教廷這一次都召集了哪些領主,做好了準備;不管今夜有沒有艾達闖出的意外,羅曼丹的計劃都早已經啟動了。“拿上來。”他吩咐了一句,立刻便有一個侍從走入坐席中央,從懷中抽出了一大張羊皮紙,朝四周行了一禮。領主們接二連三地站起身,在這侍衛旁邊聚集成了一圈。侍衛一點點鬆開羊皮紙卷,將它呈在了火光下。用羽毛筆畫出的陸地,河流,山川與邊境線,逐漸展露在視野裡,連綿成一張神聖聯盟東部邊陲的局部地圖。羊皮紙有了年頭,顏色枯黃,布滿了絲絲縷縷的白色紋路,像表皮綻開後露出的筋。“咦?”一看清地圖,立刻有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這是一張梅索科家族領地圖,繪製好以後封存了近十年。包括集英嶺在內,細微至一個村落,一片樹林,都被詳細地記錄了下來。不過,這張老地圖上如今多了數行嶄新墨跡,似乎是今晚剛剛寫上去的,一一看去,正是七位領主的家族姓氏。七個或長或短的姓氏分布在不同的地域,將領地瓜分成了八份,隻有集英嶺與周圍幾個小鎮村莊,還保留著空白,暗示它們仍然屬於梅索科——與原有的範圍相比,隻剩下了十之二三。羅曼丹給了他們片刻功夫消化這張地圖,隨即開口打破了沉默。“這是梅索科家對今晚禍事所付出的代價。”這一次,領主們的目光緊緊地投在了他的臉上。他瞥了瑪理女爵一眼,輕輕說道:“當然,這隻是在我繼承了梅索科家以後,所能想到的一點建議——先不提繼承這件事,諸位同不同意這個建議,是否更願意讓教廷審判團來做出裁決,選擇權都在諸位的手上。”說罷,他輕輕一笑:“沒有標記的空白地圖,梅索科家還有幾張。”艾達正哭得渾渾噩噩,忽然聽大廳裡沉寂了下來,終於勉強止住眼淚,扭過脖子往後看。七名領主的背影在火光下聚在一起,投下了長長短短的影子,仿佛在彼此輕聲交談著什麼——她立起耳朵,除了自己咕咚咕咚的血流聲之外,卻什麼也聽不見。因此當那一聲“喂”傳入耳朵時,她渾身一震,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等一會兒再轉頭,”那聲音繼續輕輕說道,“我早就醒了。”眼淚無聲地流過麵頰,艾達強忍著衝動,這才慢慢地轉過頭去,像剛才一樣將臉貼在了地麵上。林魚青一動沒動地伏著,隻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他一雙烏黑瞳孔中,此時閃動著水亮的光,臉上卻沒有表情。少年不肯看她,目光隻盯著麵前的地毯,聲氣低低沉沉:“我……我一定不會叫你落在他們手裡。”艾達嘴裡塞著棉花,什麼也說不出口,隻能呆呆地望著他。林魚青正要再開口,二人同時聽見地麵傳來一聲響動,他立刻住了嘴——原來是羅曼丹走下了台階。他走過地上趴伏著的兩個孩子時,靴子上的花紋瞬間清晰起來,又越過去,消失在艾達的視野裡。領主們聽見腳步聲,紛紛轉過身,迎上羅曼丹的目光。林魚青抽了抽鼻子,皺起眉毛。“你家的墜靈在那個盒子裡?”艾達點了點頭。“它選擇了羅曼丹?”艾達一怔,忙搖了搖頭——轉換宿主時,隻有血緣最近的候選人,才能保證墜靈最大幅度地保留它們的力量;所以在有親屬可選的時候,墜靈從來不會選擇家族以外的人。但是她搖了兩下,自己也猶豫了,慢慢低下頭。“那個東西,可以讓墜靈容身?”看見艾達又一次點點頭,林魚青呼了一口氣。“那就好。我要告訴你的那個秘密,你很快就要知道了。”他語氣裡有某種說不上來的情緒,令艾達一顫。少年露出一個微笑:“過一會兒,我大概就沒有機會告訴你了。你記住,它叫龍樹,脾氣有點兒大,喜歡彆人順著它。”艾達沒有聽懂,目光在淚水中茫然地閃動著。林魚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決心一下,麵色反而蒼白起來。他剛剛張開嘴想叫出龍樹,然而不等出聲,隻聽身後忽然響起一個高嗓門,驚得兩個孩子心中一跳:“這樣一來,事情不就解決了嗎!”二人迅速轉過目光,發現說話的是那一個胡子長長的中年男爵。“我讚成。”接話的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領主。她頭臉手腳都小小的,唯有一雙眼睛不成比例得大,像某種爬行動物:“根據墜靈公約第七條,當墜靈家族消亡時,由五名及以上墜靈使共同商議墜靈繼承人——我們的人數已經夠了。”兩個孩子交換了一個震驚得近乎茫然的目光。梅索科家族消亡的先提條件是,艾達·梅索科的確犯下了足以上絞刑架的重罪——這一點,已經沒有任何異議。至於剩下的遠親們,並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羅曼丹靜靜地站著,聽著領主們的議論。他手中靈器柔柔發亮,映白了被染綠的指尖。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神聖聯盟的貴族領主們,固然是“在西方神與教皇的指引下前進”的,但是合適的時候,他們也不介意讓教皇等著,自己在後頭多繞幾圈。教廷當然很快會收到報告,不過沒關係,因為教皇冕下除了表揚他們處事果斷之外,什麼也不會說。最近時局不穩,動亂頻頻,流匪亂民四起;與七名領主的支持相比,區區一個梅索科家族領地,看起來就不那麼重要了——不過,這樣的情況如果還有下一次,想來教皇一定隻肯派出審判團的騎士了吧。想到這兒,羅曼丹的目光投向了那張地圖。羊皮紙被火光染成了橙紅色。光影中的山河大川,看上去仿佛被喚醒了,即將帶著它承載的戰馬、鐵劍、麥子與墜靈,從紙上徐徐浮起一般——它們從來不曾真正屬於羅曼丹,但在今夜之後,他會一點一點地將它們拿到手。“在西方神一往無前的意誌下,蒙恩於皇帝陛下與教皇冕下的榮光,謹遵墜靈公約,本人夏提·雪伊——”一個年輕領主朗聲宣布一句,一揮手,從高高的大廳天花板上,慢慢沉下一個巨大圓環。圓環煙霧繚繞,盈盈亮著白光,落在了他身後的廳裡。廳中侍衛一陣慌亂,遠遠地退了出去。兩個孩子一驚,忍不住朝後縮了一點,怔怔地望著這一隻突然被召喚出來的墜靈,一時不明白他們在乾什麼。林魚青目光在領主們身上掃過,忽然目光一亮。“吉安特·吉利亞,”——銀發領主垂下眼睛,身邊驀地一亮,從他的護腕中伸展出兩具長長的翅膀。“海伯·李,”——空氣被拉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下方一片漆黑。一條蒼白的手臂從黑暗中探出來,垂在海伯的身邊。“瑪理·賽爾拜恩,”——一片像是蜂群一樣的小小影子,嗡嗡地在她身後聚集成了一片湧動的黑霧。“阿拉維特·阿迪加,”——不知哪兒來的刀叉叮叮當當地一撞,隨後那叉子飛上了領主肩膀,被空中一張大嘴裡伸出的紅舌頭舔了一下。“露沙·薩維拉,”——大門外呼地卷進了一股風,從夜色裡,一隻表皮滑膩的六足蜥蜴緩緩爬出暗夜,一點點爬進火光下。“艾維斯·貝函,”——光暈像會呼吸一樣,一起一伏地從空氣中漸漸亮了起來,組成了雲團一般的形狀。“以上七位墜靈使,一致決議由蘭塞家族次子,羅曼丹·蘭塞,接承梅索科家族墜靈與領地。從今以後,梅索科將不再是一個貴族姓氏,這隻墜靈理應在羅曼丹·蘭塞繁衍的後代中傳承,不受任何人乾擾,直至永遠。從此以後,羅曼丹·蘭塞將有義務和責任,維護領地興旺穩定,嚴格遵守墜靈公約。”羅曼丹用雙手握住靈器,然而靈器中靜靜的,沒有響動。“如果該墜靈不接受本裁決,那麼它將不再受到墜靈公約保護,任一墜靈使都可以將其誅殺吞噬。”等了一會兒,銀發的吉安特望著靈器,慢慢地說道。七隻大大小小的墜靈攔在靈器對麵,形成了一個半圓,把梅索科家的墜靈牢牢地堵在羅曼丹麵前。六足蜥蜴伸長脖子,仿佛帶著幾分渴望,在靈器外來回擺頭;刀叉一左一右地立在前方,大嘴裡不住吸著口水,好像麵對的不是墜靈,而是一道菜肴。自從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以後,墜靈們靠著靈石作為補充,相互之間已經維持了近千年的和平;如果不是有了一個允許吞噬同類的機會,還真會叫人差點忘了這些墜靈的捕獵本性。然而靈器裡仍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你還有數到十的時間,附在羅曼丹的身上。”年輕的夏提強調道,“在十個數字以後,你如果還沒有動作,我們將放開墜靈攻擊你。”羅曼丹望著靈器皺起眉毛。“你準備好,”林魚青悄聲對艾達說道,“在他們數到五的時候,你馬上往大門外跑——不要管我。”往外跑?艾達不由一愣。她此時手被反捆著趴在地上,爬倒是能爬起來,然而這幅樣子,豈能在一廳的墜靈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再說,林魚青自己怎麼辦?她心中焦急,卻偏偏不能說話,看一眼少年,又看一眼已經開始計數的領主們。喊數的還是剛才那一位叫做夏提·雪伊的年輕爵士,他已把每個數字之間的空隙拉得很長了,卻還是沒有等到靈器回應,眼看著終於一路數到了四。“現在!”當林魚青低低喝令一句的時候,艾達忙扭著身子爬了起來;她雙足一立穩,立刻聽見“五”字一落,便有人叫道:“它出來了!”“彆管,跑!”林魚青叫了一聲,艾達不及多看他一眼,跌跌撞撞地轉身衝向大門。因為要避開墜靈,侍衛們都退遠了,此時一見她動,立刻追了上來,卻仍叫她逃出去好一段——就在艾達快跑近墜靈使們的時候,她心臟已經高高地提到了喉嚨,不知道林魚青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當一個領主朝她轉過頭時,正好這時一道黑影驀地躍上半空;就在她以為那是來抓捕自己的墜靈時,它卻朝羅曼丹撲了過去,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走了——“終於附身了?”領主們不但沒動,反而有人鬆了口氣。艾達一愣,一個念頭頓時激靈一下打了過去——他們不知道,那不是梅索科家的墜靈!她匆匆回頭一看,忙亂間隻看見了一條如煙霧般的尾巴在空中長長一甩——緊接著她眼前一花,那隻銀色靈器“當啷啷”地滾到了艾達的腳邊。當最近的那一個侍衛終於追上來,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將她扳過來時,他瞧見的正好是一雙被白芒映得失去了色彩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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