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淼去參加訂婚宴,榮靳年將她送到了酒店門口她才放下心來,她實在被那次陸家人的所作所為嚇怕了。她從後視鏡看到自己一路小心翼翼的模樣,自己這副模樣實在太沒有骨氣了,跟她當年那不知死的風範差太遠了。秦淼看了一眼開車的榮靳年說:“你會嘲笑我嗎?”榮靳年是有些想笑,不過倒不是嘲笑,隻覺得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有趣得很,看著就像隻在洞口四處張望的小白兔。便說:“不會,挺可愛的。”秦淼撇撇嘴沒說話,大約覺得榮靳年是沒什麼可說的了才說自己可愛。秦淼下車之前還是不大放心,一邊打開車門,一邊不忘回頭說:“你會等我的吧?”榮靳年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他忍住笑意,重重點了兩下頭,“會的,彆這麼一驚一乍的。”秦淼準備下車的時候,榮靳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扯向自己,手裡是個一個帶著藍寶石的小耳環,他說:“到泰國祈福求來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耳環很漂亮,散發著幽藍色的光,秦淼接過耳環,將它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故作輕鬆地說:“好看嗎?”“好看。”多日不見的林毛毛打扮得十分光鮮亮麗,一頭蓬鬆的卷發一絲不苟地梳起來弄了一個赫本頭,頭上戴了一個小皇冠。身上穿著香檳色的拖尾長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可即使這樣,秦淼卻覺得林毛毛臉色不太好。“你怎麼……”秦淼問道,“莫非袁一峰在外麵有人了?”“他敢!”林毛毛歎了口氣說道,“我感覺最近這段時間他怪怪的,上次出差幾天之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公司也不去了,天天在家裡打遊戲,你說他是不是撞邪了?”秦淼想,上次出差幾天肯定就是被龍五爺抓走的那幾天,不是撞邪了,估計是被龍五爺給嚇唬了,現在還沒有緩過來。他們這種普通人,哪禁得起那些亡命之徒的恐嚇。秦淼安慰林毛毛:“可能是婚前恐懼症,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我和他在一起多久了,還恐懼個屁。”兩人沒說幾句,陳辭就端著高腳杯過來了,他還是那樣,神情憊懶,臉上白花花一片。臉是瓜子臉,大概光顧著喝酒不記得吃飯,才會像現在這樣,遠遠看著就是一根細長的竹篙。陳辭一手摟住林毛毛,一手摟住秦淼,輕笑著說:“來,陪小爺喝一杯。”“哈,你瘋了吧。”林毛毛甩開陳辭的大長胳膊,“昨天的酒還沒醒吧。”“是沒醒,不然,我怎麼好像看到任念白那個傻逼了,還穿得人模狗樣的,穿西裝打領帶,那小子看著可真逗。”陳辭指著前方哈哈大笑。林毛毛和秦淼順著陳辭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彆說還真是任念白,穿著一身西裝,長手長腳的模樣,像個大型的動物一樣,光溜溜的圓腦袋格外紮眼。而他旁邊,正是經常在電視上出現的任老板,任氏集團的董事長。兩個人都姓任,不會那麼巧吧?秦淼打了個冷顫,就看到林書記熱情地擁了上去,一邊握手,一邊點頭致敬。林毛毛小聲嘀咕著:“我這輩子也沒見過我爸這麼諂媚地對過誰。”陳辭說:“整個洪北市的GDP都捏在那老小子手裡,能不諂媚麼?”秦淼看著陳辭和林毛毛說:“你們覺得任念白和任氏集團是什麼關係?”陳辭嘖嘖笑了兩聲,“多半是太子爺唄,現在抱大腿還來得及。”秦淼沒好氣地踢了陳辭一腳,“哈,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過了一會兒,袁一峰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從洗手間裡出來了,他其實隻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玩玩遊戲,便一直坐在馬桶上,直到手機上發來消息,說是董事長在下麵,他才不情不願地從廁所出來。打遊戲的時候,他總是不大理林毛毛,說不清楚什麼感覺,他跟林毛毛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她是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他再拚命,也是窮山溝裡走出來的窮小子。而今天的訂婚宴,是他用命換來的,林家人根本不屑於他努力工作換來的成績,所以他不得不豁出命了用最後的價值換了一棟兩千多萬的彆墅。他呼了一口氣,覺得這人生真他媽糟糕透了,彆人可以視金錢如糞土,他卻倨傲不起來,隻能做個視錢如命的人。袁一峰跟在林書記身後和他們寒暄著,林毛毛見袁一峰終於邁著悠閒的步子出來了,便也走了過去,總歸還是要識大體的。秦淼倒是不覺得怕了,反正榮靳年在外麵等著,任家膽子再大也不至於在酒店裡殺人吧。也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不是真的是任氏派到也行去盯梢的,她倒是想上前一探究竟,看看這姓任的老狐狸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就在秦淼思考著怎麼跟任老板搭上話的時候,他身旁的任念白好像是看到了寶一樣的,衝著她擠眉弄眼,好家夥,竟然一點也不記恨當日她說的那些難聽話。任念白低頭跟任老板說了兩句就跑到秦淼身邊來了,那樣一個圓頭圓腦的家夥,穿起西裝分明有些想讓人發笑,他說:“好久不見。”“很久嗎?”秦淼笑了一下,“又不是三五十年。”任念白沒有說話了,就那麼看著她,笑眯眯的模樣。身後的任老板被人簇擁著走了過來,好像眾星捧月走紅毯的明星一樣,不,那他跟明星比未免太掉檔次了,秦淼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麼詞來形容。頭一次看到林書記腦門上頂著熱汗跟在彆人的身後,一副謹慎小心的模樣。任老板看了秦淼一眼,眼光老練毒辣,帶著不言而喻的打量。她看到他脖頸連衣服都遮不住的黑斑,竟然沒有驚慌失措,隻是淡定地笑著,一想到榮靳年還在外麵,她就覺得莫名的心安。任老板六十多歲了,麵龐圓潤富態,肚子鼓鼓脹脹,將襯衫撐起來,收起打量的目光,笑起來竟像個慈祥的老人一般。他說:“我是小白的大伯,你是小白的朋友吧,你可以叫我一聲任叔叔。”原來,任念白真的是任氏的人?秦淼鞠了一下躬,端端正正叫了一聲:“任叔叔好,我是他朋友。”她這憨態可掬的模樣,像極了還在學校裡念書的女娃,沒有經曆過社會曆練的。任老板笑了一下,知道她不是任念白的女朋友,也沒有想深聊下去的意思。他看了一眼任念白,仍然是一副慈善的麵孔,不過那樣的笑容在秦淼看來可是絲毫善意都沒有。她現在從這個酒店出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任老板此行的真正目的。就連林書記都是莫名其妙,一直以為這是袁一峰的功勞。秦淼隱約覺得,任老板調查過自己,也知道自己會來這裡,那麼任念白呢,來這裡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是林書記在上麵慷慨激昂地做演講,末了再把話筒遞交給了任老板,一場訂婚宴,變成了一場商業演講。秦淼沒興趣聽他們說一些官方的客套話,一個人躲在角落裡,一邊喝著果汁一邊想著對策。榮靳年肯定是不適合現身的,萬一被林毛毛和陳辭認出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可是任老板來這裡的目的,她不信,真的隻是單純參加訂婚宴。林書記好歹也是洪北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酒店裡到處都是監控和保安,在這裡麵至少是安全的,而外麵隻有榮靳年一人,他雖然一身銅皮鐵骨,可是自己怕吃槍子兒啊。任老板能培養出龍五爺那種鷹犬,想必整個任氏集團也不是吃素的。就在秦淼猶豫不決的時候,任念白從人堆裡出來朝她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她旁邊,他關切地問道:“你和榮靳年是什麼關係?”秦淼挑眉,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著他說道:“關你什麼事?”“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家世背景都清清白白的,可榮靳年是混黑社會的,他就是個打黑拳的混混,遲早是要吃牢飯的。而那個龍五爺早些年販賣文物還被抓進去過,你又是做古董生意的,很容易蹚進他們的渾水中。”“你要是早告訴我你是任氏集團的太子爺,那我一準早就抱你大腿去了,還能有榮靳年什麼事?”“我爸早就出家了,根本不管任氏集團的事情,我哪裡算什麼太子爺?”原來那個和尚是任念白他爸,可是不對啊,如果任念白是任家的人,他作為男生,身上應該會有黑斑啊,可是上次他把衣服脫了,光著膀子,身上一塊黑斑也沒有,難道是長在下半身的?“你們警察學院如果有類似於像精神病的疾病能進去嗎?”“靠,這後台該有多硬啊,大部分有精神病的都是罪犯,讓一個精神病保護你的人身安全難道你不害怕?怎麼想起來問這個?”“我有一個表弟腦子有點問題,從小的誌願是當警察。”秦淼一邊隨口扯著謊,一邊想著任家那點兒事情,難怪任家老二要出家,敢情是發現了任念白不是他的種,一怒之下便出了家不問紅塵舊事。任念白覺得秦淼表情有點古怪,便忍不住打斷秦淼的冥想,繼續說道:“你不能和榮靳年攪和在一起,他會傷害你的。”“嗯嗯嗯……”秦淼隨口附和著。“真的?”任念白將眼睛瞪得圓溜溜地看著她,“考慮考慮我唄。”“嗬嗬,你在跟我開玩笑?”“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受窮受慣了,沒有當闊太太的命,一想到你是任家的太子爺我就自慚形穢。”“你為什麼總這樣?”任念白橫眉怒目地看著她,模樣有點兒凶,跟個小狼崽似的,準備隨時撲上來咬你一口。“那你為什麼總要管我的事情?”秦淼站起來,將手放在他圓圓的頭頂上,手心出傳來他頭皮的溫度。秦淼歎息一聲,感歎道,“你總以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真幼稚。”“你說誰幼稚?”“你幼稚。”秦淼收回手,看到任念白那張老成的臉氣鼓鼓的,雖然看上去像個大人,可那樣天真的心境,真讓她有些哭笑不得了。“我不管你了,你等著我,到時候榮靳年吃了牢飯看你上哪兒哭去。”他放下狠話就走了。那邊還在慷慨激昂說著官方的漂亮話,就連陳辭那種人都擠在人堆裡,不過看他的表情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盯著他旁邊那個穿著寶藍色裙子的女人。那女人看上去成熟知性,身材火辣,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直眉目傳情,都能冒出火星子了。秦淼呸了一聲,暗罵陳辭是個不分場合的色狼,來參加這個宴會的女人,大多都是有點背景的,哪裡會像他玩過的十八線小嫩模那麼好對付。秦淼一直注意著陳辭那邊的動向,結果被一個端著紅酒的服務員撞到了。托盤上的紅酒一水兒全部倒在了秦淼的衣服上。秦淼小聲叫了一聲,退後一步看著驚慌失措的服務員,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模樣清秀,因為太瘦,服務員的衣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他一直不停說著對不起,連眼圈都開始變紅了。責備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秦淼也不想刁難他,便說:“以後做事小心點,彆這麼毛毛躁躁的了,萬一潑到彆人身上可就了不得了。”“我,我賠您錢吧。”“不用了,你將地上的紅酒拖乾淨吧,還好沒打破杯子。”秦淼走遠了,還能聽到男孩道謝的聲音,她笑了一下,心想酒店請的這些暑假工可真是不靠譜,不過給這些孩子一個曆練的機會倒是挺好的。秦淼進了洗手間了,此時洗手間空蕩蕩的,她站在水龍頭前,抽了一些紙巾打開水龍頭,將紙巾打濕了去擦身上那些紅酒印子。門從外麵打開,有一個長頭發的女人走了進來,她身材高挑,裸露的胳膊處有肌肉分明,眼神帶著一些煞氣,身上不自然地露出一股兒狠勁。秦淼從鏡子裡觀察著那個女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唇紅齒白,有點像電影裡的武打明星。一秒鐘之後,秦淼忽然捧起手中的水背過身去潑向背後的女人。那女人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表情發狠衝了過來,速度又快又猛,秦淼一腳踢過去,被女人側身躲過了。女人撲了過來,亮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拳頭,秦淼蹲下身子,雙手撐地,抬腳踢在了女人的肚子上。那一腳幾乎讓女人疼得作嘔,像是把五臟六腑都踢了出來。秦淼冷笑一聲,看著地上的女人又狠狠踢了一腳。女人在地上打了個滾,想要站起來卻被秦淼狠狠踩住了手指,“任家派你來的?”女人疼得抽氣,就是不說話。“不說?我有得是辦法折磨你……”嚇唬了女人一通之後,秦淼準備掏出手機給榮靳年打了個電話,卻在剛按出號碼的瞬間,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後麵偷襲,麻醉劑紮進了脖子裡。男人抱住被麻藥麻得渾身癱軟的秦淼,將她抗在了肩上,然後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粗聲粗氣地說了句“你的本事要是像你的床上功夫一樣就好了”。地上的女人爬起來,狠狠瞪了一眼那個男人,“說什麼風涼話,我不過是輕敵罷了。”“隻差沒讓人按在地上打了,我要不來,你的手,可就直接被這女人踩廢了。沒了手的女人,想必,也不會有人喜歡了吧……”女人看了一眼自己腫得奇大無比的手又是一陣怨恨,“哼,你少得意。”榮靳年的聲音從掉在地上的手機發出來,“喂,秦淼,你說話啊,喂,你是不是出事了?”女人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機,“啪嗒”一腳將地上的手機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