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尚(1 / 1)

洪北市最近總下雨,陰雨綿綿的天氣到哪兒都不方便。虎子也不出來乞討了,整日待在倉庫裡無所事事,不是玩手機就是睡大覺,以至於秦淼來找他的時候,他還縮在被窩裡睡得迷迷糊糊的。秦淼將榮靳年做好的醬牛肉給他帶了一點過來,他從床上爬起來,一頭亂糟糟的頭胡亂翹著。秦淼看他邋遢的模樣,便說:“你怎麼總也不剪頭發?多不衛生。”虎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齊整的牙齒:“我這職業沒法兒講衛生呢,這都是我吃飯的家夥事兒。”秦淼是不太了解他們這個行業,不過瞧見虎子能這麼無憂無慮地活著,大抵生活還是好的。她將手裡裝著醬牛肉的盒子給了虎子,然後說:“我要的東西呢?”虎子將枕頭底下的信封拿給秦淼說:“姐,你彆說那小子可精明得很,差點就被發現了。”“你這不是沒被發現嘛。”“論跟蹤人,弟弟可是專業的。”虎子說,“他偷拍你之後還秘密跟彆人聯係,他是警校的學生為什麼要跟蹤你,難道姐姐犯法了?”“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秦淼也想不通,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她與榮靳年的頻繁往來,如今又加上一個龍五爺,恐怕更加撇不清關係。看來警察那邊也是不太放心他,所以才借著與自己認識的便利打打外圍。以任念白的經驗,要是真去龍五爺那老狐狸身邊做臥底,恐怕現在早已經被槍子兒打成馬蜂窩了。既然這樣,那就由著任念白折騰好了,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姐姐你要小心點。”虎子擔憂地看著秦淼。“你就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不要瞎操心我。”秦淼拍拍他的肩膀,走出了倉庫。手機響了兩下,是林毛毛發過來的消息:秦淼,今兒個還不出來我可真要跟你絕交了。秦淼算算日子,馬上就是林毛毛訂婚的日子了,最近林毛毛在手機上找她喝酒,她總是以有事推脫了。這一次看來是無論如何也推脫不過去了,她一邊走一邊回複著短信:行,現在立馬過去。外麵下著毛毛細雨,想來市裡又開始堵車了。她打著傘去了地鐵口,那裡人很多,進進出出的,因為下雨許多人打了傘,進出口那兒擠作一團。秦淼想:人口太多到哪兒都是擁擠的,儘管地大物博,也架不住這麼多人的快速消耗。想了一會兒,她又開始自嘲地笑起來,如今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麼還憂國憂民了?像過去年代潦倒的詩人那樣。她的旁邊站了一個光頭和尚,穿著袈裟,口中念念有詞。秦淼想,現在的和尚不在寺廟裡待著跑到這裡來做什麼?秦淼腳程快,很快就將和尚甩下了,剛走兩步,身後的和尚追了上來,手上還拿著幾張紙幣,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錢。和尚說:“姑娘,這是你的錢。”秦淼看了一下,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的確是自己的,一張五塊的和三張一塊的。她剛剛買了票,隨後就將售貨員找的零錢往兜裡一放,掉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她一邊道謝一邊將和尚手上的零錢接了過去,就在接過零錢的那一刹那,她清晰地看到和尚的手腕因為伸長的關係,露出了一點衣袖沒有遮住的黑斑,那黑斑像是蟲子一樣吸附在和尚的皮膚上。秦淼嚇了一跳,連錢也不敢接了,扭頭就開始跑。身後傳來和尚叫喊她的聲音,那聲音像是鬼魅一般,秦淼跑得越發快了,一路上儘往人堆裡紮,直到身後的和尚不見了,秦淼才停下腳步,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顫抖著雙手給榮靳年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吵鬨聲,像是歌舞聲色場所一樣,過了一會兒,電話裡才安靜下來,榮靳年關切地問道:“怎麼了?”秦淼說:“我,我在地鐵站遇到了一個和尚,那個和尚手臂上竟然有黑斑,就是陸家人長的那種黑斑。”“看清楚了?”“看清楚了。”“那我去找你?”“嗯,我在古董店附近的咖啡廳等你。”秦淼本來想和榮靳年在陳辭的小酒館碰麵的,可是陳辭和林毛毛都知道葉西沅已經死了,如果榮靳年貿然出現,恐怕又會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她現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在朝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那個和尚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和陸家人長了一模一樣的黑斑?秦淼給林毛毛打了一通電話,電話裡極力用平常輕鬆的語調,隻說自己臨時有了生意脫不了身。林毛毛也還是那樣,說了她兩句之後便消了氣,隻說有空再聚。秦淼去了咖啡廳之後,沒過多久榮靳年也匆匆趕來了,他穿著一件白領子的POLO衫,外麵套了件夾克,走起路來風風火火。也許是出來得太急,模樣也沒來及整理,看著倒有些潦倒,領口處還沾著淺淺的口紅印子。秦淼眼尖,看到那口紅印子之後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心裡頓時覺得自己坐在這裡如同一個跳梁小醜。她萬事都想著和榮靳年商量,可說到底,榮靳年同她的那點交情不過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說穿了便是幫自己是情分,不幫自己是本分。榮靳年一再同自己撇清關係,嘴上說得好聽,是為了她好,她還信以為真,總覺得榮靳年對自己肯定也是餘情未了的,可現在看來不過是有了新的相好罷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醜,被人看了笑話還不自知。榮靳年以為秦淼是因為那個和尚所以臉色才如此難堪,便柔聲安慰道:“你彆著急,你說說看那個和尚是個什麼樣子?”其實秦淼說和尚的時候,榮靳年就想到了任家老二,早些年出了家,不正是個和尚模樣嗎?也不知道那任老二為什麼突然回了洪北市。秦淼看著榮靳年,目光冷冷的,就是不說話,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過了一會兒,秦淼說:“我的事情我自己來解決,不好意思麻煩榮先生了。”榮靳年莫名其妙地看著起身準備離開的秦淼,就在秦淼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他一把抓住秦淼的胳膊,嘴裡明顯帶著責備之意,“你發什麼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這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秦淼垂著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榮靳年,心裡火氣頓時蹭蹭往上冒,一時片刻,便怎麼忍也忍不住了,語氣帶了冷冷的嘲諷,“我與榮先生是什麼關係,死活又跟你有什麼關係?”榮靳年見她犟脾氣上來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便站起來,兩隻手扶著他的肩膀開始做低伏小起來,“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發脾氣吧,我們去車裡說好不好,我給你道歉行不行?”榮靳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裡,總歸道歉是沒有錯的。見秦淼表情好不容易鬆動起來,不似剛才那麼緊繃,他暗暗鬆了口氣,又再接再厲說:“你到底在氣什麼?”秦淼這才感覺到失了態,她這脾氣發的真是不應該,按道理來說,榮靳年跟哪個女人好,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一邊攪動著麵前的咖啡,一邊以極其淡然的口吻說:“沒什麼,咱們說到哪兒了?”榮靳年皺了一下眉,有些不悅地看著秦淼,“你不用這樣,有什麼就說什麼,你這樣,我心裡倒更不好受。”“你會不好受?也不知道到哪裡鬼混去了,我一個電話打過去,將你的逍遙日子打斷了,可真是對不起。”這語氣,活像現場捉奸的原配一般。榮靳年丈二摸不著頭腦,就算真是這樣,自己又哪裡來的奸可捉?他仔細想了想,剛剛他與龍五爺手底下的人,一同在夜總會包廂裡吃喝玩樂,他們向來是又找小姐又玩毒品。他不沾女色,可是吸毒,反正在龍五爺手底下做事的人太正經了總會招人嫌疑,懷疑是條子派來的臥底。他吸毒也隻是裝裝樣子,毒品那種東西就跟他吸煙一樣。龍五爺想要用毒品控製他,這如意算盤他算是打錯了。不過,他剛剛從包廂出來的時候,有個女人喝醉了倒在他的懷裡,他低頭一看,果然白領子上蹭了一點口紅。榮靳年哭笑不得,慌忙解釋道:“我們在龍五爺手底下做事總歸要裝裝樣子,我隻吸毒不玩女人。我這種身份,哪裡敢跟彆人走得太近,這不是自己找死嗎?這點口紅是不小心蹭上去的,那女人喝醉了,差點吐在我身上。”秦淼聽了他的解釋,心裡頭一鬆,也相信了榮靳年說的話。他在黃毛和龍五爺口中的風評的確算好,不過表麵上卻裝作毫不在乎的模樣,“誰關心你跟那些個鶯鶯燕燕走得近不近?”秦淼轉念一想,他剛剛說他隻吸毒不玩女人?她急忙說道:“你說你吸毒?”榮靳年笑了一下,“吸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我不會上癮。”秦淼沒說話,心想,榮靳年喝了血之後那股衝動勁兒,跟吸了毒也沒什麼兩樣。就憑那次車禍就可以看出來,分明就是個癮君子做的事情。不過她也明白榮靳年心裡的苦,便也不打算把這些話說出來。她想起來自己的要緊事,便說:“那個和尚,也不知道什麼來頭。我是真的怕了,被人活活關進棺材的滋味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那和尚,可能是任家的老二,任氏集團的二把手,早些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出了家,現在回來,恐怕是洪北市要變天了。”“變天?”“任氏集團掌握著整個洪北市的經濟命脈,說是一手遮天也不為過了。”“他們身上的黑斑,證明了任氏集團也可能會像陸家人一樣。我外公帶著人撬開了歐陽家的墓地,所以這一切都要報複在我身上嗎?”“南洋蠱術本來就帶有些詛咒的意味,就像我的誕生一樣。”榮靳年說,“要不,你這段時間都住到我那裡去吧,我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也行’。”這話他問得實在小心了一些,秦淼和他同住一屋,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大好。不過他雖然想是這麼想,可心底裡還是期盼的,越是警告自己不能靠近,越是忍不住要靠近。秦淼想,現在同個居其實也沒什麼,她和林毛毛還時常住在陳辭家裡,現在對象換成了榮靳年,竟會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和命比起來,顯然一切都不值一提了。她心底還是有擔憂的,“不行,萬一任家找到我家裡去了怎麼辦?”“你放心好了,我會找人盯住你們家的,隻要有可疑人員出現,我這邊會立馬知道。而且,隻要你不出現,他們不會輕易動手的。”兩人商量好了以後便開車去了‘也行’,秦淼背了個旅行包,裡麵塞滿了衣服,穿了一身衝鋒衣,看樣子倒像個出門旅遊的。走之前,她又去找了虎子,讓虎子隨時注意著店子,有什麼事情及時給她發信息。虎子以為她是出門旅遊,便滿口答應了。榮靳年覺得既然兩個人住在一起,便重新租了個房子。兩個人的房子稍微寬敞一些,也不似之前那樣的簡陋,家電一應俱全。兩個人又去了超市,買了很多生活用品,看樣子好像要常住一樣。秦淼跟在榮靳年身後,看他一直往推車拿東西,便上前製止他,“你彆買了,又不是來常住的。”榮靳年說:“買了就買了吧,用不完就放在那裡。”榮靳年不聽勸,依舊往推車裡放著,甚至連洗麵奶、麵膜這種東西都拿了往推車裡放。他一邊挑一邊說:“好像這種東西是不可以隨便用的吧,你的膚質怎麼樣?”“還行吧,什麼都能用,不挑剔的。”“那拖鞋呢,是喜歡毛球多一點的還是簡單款的?”榮靳年一邊拿一邊說,“你應該喜歡簡單款的,可我覺得毛茸茸的看著挺有意思的。”秦淼本來想說簡單點的,聽他那麼一說,便改了口,“這個你決定就好了。”等買夠東西從超市出來,看著榮靳年提著大包小包,她還覺得恍恍惚惚的,她看著榮靳年說:“咱們這算同居嗎?”榮靳年說:“你說是,就算是吧。”“什麼叫我說是就算是?”“那你覺得到底是不是?”秦淼覺得奇怪,怎麼她問出來的問題到頭來還要她自己回答?秦淼感覺自己被榮靳年擺了一道,便不再開口說話了。隻是,他們這樣到底算怎麼回事,亡命天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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