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靳年看著睡夢中的秦淼,一張無害的娃娃臉,臉色已經紅潤了許多。他看著看著,臉就不自覺地貼近了,他感受不到秦淼的熱度,隻是不時地蹭她一下,像是依戀一般。沒有知覺的人,也隻能圖個心理安慰了。榮靳年突然想褪下她肩頭的衣服,看一看她被咬傷的地方,她穿著係扣子的睡衣,最上麵一顆扣子也被牢牢係上了。榮靳年覺得自己像個變態一樣,借了月光,趁她熟睡,然後偷偷摸摸解扣子。可越是這樣,他就是越是控製不住自己,再次重逢,他帶來的更多是苦難。可人呐,總是自私的,他越是阻止自己不去靠近,就越想要去靠近,漸漸的,變成想要更多……解開第一顆扣子,領口稍微敞開了一些,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可能是皮膚細嫩的原因,肩頭還是一大片淤青。他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撫摸上那片肌膚,在上麵留戀地撫摸著。他的人生沒有痛感,也不會有其他任何感覺,觸碰的滋味到底是什麼樣呢?他隻能憑著記憶去尋找。記憶中,秦淼的唇是軟軟的,帶著草莓的香味。他記得他當時在吃草莓味的冰淇淋,然後,他低著頭,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吻上了她的唇,很美好,很柔軟的感覺。而現在,他隻記得秦淼血液的味道,醇香,濃厚,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味道,像是開在心底的罌粟花。秦淼血液的芬芳仿佛是印在了他的腦海中一般,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唇角,嘴邊的獠牙在月光下泛著白光。他的身體在瘋狂地叫囂著血液,他忍不住靠近她,最終隻是偷偷在她的額頭印下了一個吻,然後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第二天早上,秦淼動了動自己的腿,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這兩天山裡下了一場暴雨,突然來襲的寒流讓秦淼毫無防備,好在伺候秦淼的傭人已經準備好了一件長款的開衫薄毛衣,這種天氣穿著禦寒剛好。她的早餐也是被人送過來的,各式各樣的早餐,中式,西式都有。她看了一下推車,隻要了一杯牛奶和幾片吐司,她坐在椅子上,一邊吃早餐,一邊看著報紙。在這裡的兩天除了像廢物一樣看看報紙外,基本什麼都不能做。手機沒有信號,而這偌大的度假村完全是一個無網絡的狀態,獲得新聞的手段就是報紙和電視。“看來來這裡度假的人真是來享受生活的,竟然連手機都能放下。”秦淼一邊翻看著報紙一邊嘖嘖感歎著。榮靳年進來的時候,秦淼正看報紙看得入迷,她趴在上麵一字一句地看著,榮靳年走到她身邊時她才有反應,抬起頭,明顯是受了驚嚇的模樣,嘴裡嘟囔著:“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是你看得太入迷了。”榮靳年坐在她旁邊說道,“袁一峰已經回市裡了。”“那就好。”秦淼鬆了口氣,然後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不著急,等你腿上的傷好一點了再回去,或者我可以背著你到處逛逛。”榮靳年看著她笑了一下,“這裡很美,這兩天落雨了,有點涼,這時候去逛一下很是舒服。”秦淼還是有些驚慌,榮靳年終歸不是十幾歲的時候,她很懷念在他背上的感覺,心裡卻是怕他會因為血液的需求而隨時失控。秦淼說:“不了,我還是自己走吧,我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榮靳年本來微微上揚的嘴角以極快的速度撇了下來,那張臉依舊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眼底沒什麼情緒。他想用那雙冰冷的手去摸摸秦淼的額頭,最終卻什麼都沒做,隻是將手緊緊地捏成了一個拳頭,放在身側。這度假村占地很廣,從度假村口要走一公裡多才能到這裡。秦淼他們走的是山路,沿著水源走過來的。直到現在秦淼對這個度假村除了奢華以外,毫無其他的概念。她和榮靳年在木橋上走著,一眼望去,下麵的風景遼闊無比,蜿蜒的公路像是一條巨龍一般盤踞延伸。她感歎:“這地方真是好看,不過,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對麼?”秦淼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榮靳年不這麼認為,秦淼一向是聰明的,這句話也許彆有深意也說不定。榮靳年不去理會這句話的含義,而是順勢轉移了話題,“你的傷好些了嗎?”秦淼看著點,點了兩下頭,“好多了,走了這麼長時間也不會疼。”“哦,那你的肩膀呢?”“也不痛了。”她似乎不願與榮靳年說起這個話題,匆匆走了兩步,將榮靳年甩在了身後。前方迎麵走來兩個人,黃頭發的那個是黃毛,在他旁邊的高個子男人就是龍五爺。秦淼是第一次看到龍五爺,並不認識,可是看到黃毛畢恭畢敬地站在龍五爺身旁,不至於唯唯諾諾,但眼神裡絕對是恭順的。對於他們這種刀口舔血的人來說,能夠讓自己抑製匪氣的人一定是他們這個圈子裡數一數二的人物了。秦淼想,眼前這陰冷的男人一定是龍五爺了吧。榮靳年走上前來,畢恭畢敬地叫了聲“五爺”。秦淼也大氣地跟著榮靳年叫了聲“五爺”,聲音細細的,但是卻有底氣,毫不閃躲,舉手投足之間有些江湖兒女的俠氣。龍五爺點點頭,表麵上不動聲色,其實是在暗暗打量著秦淼,長相算不得驚豔,像個女大學生,隻是有種大氣是彆的女孩身上沒有的,看著也舒服,眼神裡沒那麼多計較。沒想到榮靳年那個悶葫蘆,一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人,找了這麼一個女孩做相好。龍五爺說:“你們小兩口好好玩玩,這度假村的風景不錯,如果有興趣可以到後山彆墅參加派對,都是你們年輕人愛玩的。”秦淼低著頭笑了一下,覺得龍五爺的語氣老氣橫秋,莫名有些好玩,難道壞事做多了的人都會這樣悲春傷秋嗎?龍五爺看著秦淼狡黠的笑容,想起了他在雪山上遊玩看到的雪狐,也有那麼一股子靈氣的勁兒。他感歎,難怪榮靳年看不起那些在圈裡遊蕩的貨色,就秦淼這樣乾淨漂亮的,一百個裡麵也挑不出一個,怎麼說呢?就好像找到年輕的感覺。他也曾年輕過,可惜不記得自己心動到底是個什麼感覺了。旁人說得多美好他總感覺不到,如今算是體會到了,就像平靜的湖水裡投入一顆小石子,泛起陣陣漣漪,不至於有多歡喜,卻又讓人心裡癢癢的。告彆了龍五爺,榮靳年和秦淼又逛到了彆的地方,毫無目的地閒逛。這麼大的度假村,一時半會兒也逛不完,累了之後,便坐在一處亭子裡,巨大的白色陽傘撐起,秦淼和榮靳年就坐在下麵。桌子上是傭人剛端過來的下午茶,一壺紅茶和一些三明治。她吃得起勁,榮靳年就看著她吃,表情很是柔和。秦淼一抬眼就看到榮靳年那張有著柔光的臉,帶著些笑意,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糕點遞給他,“你不吃?”末了,才猛然回憶起來,他已經不能吃東西,然後又悻悻然收回手。“看你吃也挺開心的,不過不要吃得太多了。”榮靳年回憶起以前,他總是看著秦淼吃東西,像個小孩子,喜歡的東西會一下吃很多。剛開始,她總會將肚皮吃撐,鼓鼓脹脹的然後躺在他的腿上歎氣,好了之後又會克製不住嘴。後來他便嚴格控製她的飲食,不讓她吃太多,不然胃會受不了。秦淼擺擺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現在可不會蠢到把自己吃撐。”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是啊,已經不是從前了,明天我們就回市裡吧。”“你有查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嗎?”榮靳年含含糊糊“嗯”了一聲,不知道關於任氏的事情要不要告訴秦淼,便說:“你想知道?”“當然是想的。”秦淼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說,“危險隨時都會降臨,我總得提前做好準備。”“殺我和我養父母的,可能是任家人,靠盜墓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的任家兄弟。”榮靳年說,“你要好好保護自己。”“任家?在洪北市隻手遮天的任家?”秦淼聯想了一下前因後果,“難道就連叱吒風雲的龍五爺也隻是任家的爪牙?”榮靳年不置可否,他打電話要小九調查了一下小九和T公司的關係,果然發現其中大有貓膩。任家盜墓,將那些文物交由T公司處理,然後再由T公司將文物交給龍五爺流通到國外。T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個西班牙人,表麵上看起來似乎和任氏集團沒有任何聯係,可是背地裡卻攀枝錯節,不過現在很多證據集中在龍五爺手中。榮靳年說:“你隻管小心些就好,其餘的事情交給我。”秦淼看著榮靳年說:“你出現在龍五爺身邊其實不是巧合對不對?”榮靳年“嗯”了一聲,抬頭看著遠處,目光變得綿長悠遠。他們回洪北市是開的黃毛的車,等下了高速之後,榮靳年接了一個電話,電話屏幕上顯示著小九的名字。榮靳年按下接聽鍵,裡麵的小九大著嗓門說道:“年哥,你電話終於通了,叔找你呢。”“胡叔找我有什麼事?”榮靳年看了一眼旁邊的秦淼說,“我還有事,咱們回頭聯係。”車子開到市中心開始堵車,現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前麵排起了堵車大長龍。百無聊賴之際,秦淼打開了車載音樂,可能是黃毛的品味很有局限性,音樂一打開便是一陣怪叫,然後是各種重金屬音樂輪番登場,唱了些什麼聽不清,隻知道吵得腦仁疼。榮靳年皺了一下眉頭,將音樂關掉了,然後說:“要是實在無聊了你就唱歌吧。”“唱什麼你都聽?”秦淼顯得有些興致盎然,她喜歡唱歌,唱得也不錯,要是加以訓練,估計也能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歌星,她說,“那我唱了。”她唱的是《在這個世界相遇》,陳辭還笑話她一大把年紀了還喜歡看動畫片。那時候她在電影院,一個人坐在角落哭得稀裡嘩啦,電影演了些什麼不太記得了,隻記得電影裡的人死後,人的靈魂都會變成魚。她在想,是不是,葉西沅也變成了魚,遊到了另一個世界。她不常唱這首歌,總覺得過於傷感了,化成風雨的人還能再回來嗎?“每條大魚都會相遇,每個人都會重聚,生命旅程,往複不息,每個夢都有你……”秦淼一邊唱一邊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淚,語氣故作輕鬆地說,“你看,我們真的重聚了。”是啊,重聚了,可早已經物是人非了!榮靳年將秦淼送到“也行”之後,在拐角處偷偷注視了她很久,車子遲遲不肯開走,直到秦淼進了店子裡之後才戀戀不舍地調轉車頭。車子一路開到一個小區裡,這個小區是新樓盤,入住的人還不多,大部分的房子都還在請裝修工裝修,所以到晚上的時候,偶爾還會傳出來滋滋啦啦的響聲,很是刺耳。電梯裡堆滿了雜物,都是裝修的廢料,榮靳年按了十八樓,電梯慢慢地上升著,一直到十八樓才停下。榮靳年走出電梯,掏出鑰匙打開了1803號房門。裡麵還是毛坯房,沒有裝修,隻有一個鎢絲燈吊在上麵,散發著黃澄澄的光。燈泡下是一張大方桌子,桌子上麵放了很多文件,兩個穿著夾克的男人正在哧溜哧溜吃著泡麵。坐在桌子對麵的男人年齡大約在五十多歲,胡子拉碴,一臉凶相。而另一個男人則長得斯斯文文,麵相蒼白,身材瘦小,戴著一副黑色邊框眼鏡,一看就是個資深宅男。一臉凶相的男人名叫胡偉軍,乾警察二十多年了,破過的奇案不在少數。後來在一次追捕的過程中被一名悍匪打斷了腿,便從一個擊匪英雄變成了一個掃黃警察,這其中的落差隻有他自己知道。早在十幾年前的時候,掃黃還是個肥差,蹲點查房,一個晚上收入不菲,現在卻是撈不到一分錢好處,所以掃黃從一個香餑餑變成了臭狗屎,誰都不願意去做。而資深宅男名叫謝九,認識他的人都叫他小九,乾過網警,後來因為接私活,利用網絡調查彆人的隱私被發現了叫警局開除了。胡偉軍與葉榮生是舊識,這麼多年一直在調查當年葉榮生死亡的真相。榮靳年的身份證,就是胡偉軍托派出所的朋友辦的。當年他去西山彆墅懷念老友時,發現了榮靳年的秘密,成了依靠吸血為生的活死人,這才激起了他調查古墓的決心。後來胡偉軍又找了當年與自己一塊兒在警局上班的小九,給了他豐厚的報酬之後,三人才一起秘密地調查著那起十年之久的肇事逃逸案。胡偉軍攤開一疊照片,都是榮靳年和秦淼在一起的照片。一個是地下拳場的拳王,一個是古董店的女老板,按道理兩個人不該有什麼交集。胡偉軍說:“這些照片是警方拍的。”“警方?”榮靳年說,“難道他們以為秦淼也在幫龍五爺做事?”“倒不至於,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而他們的想法是,從秦淼身上打開缺口,套出更多關於你的事情,然後再由你打入龍五爺內部。”“警方有臥底?”這麼想來,隻有任念白是最合適的人選了,他與秦淼陰差陽錯地結識,倒是個不錯的契機,隻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從秦淼身上得到什麼。“看來你知道了。”胡偉軍點了一支駱駝煙,猛吸一口,然後靠在椅背上,樣子有些懶散,“你打算怎麼辦?”小九聽得糊塗了,忙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榮靳年說:“靜觀其變唄。”小九已經將任氏集團的事情都告訴了胡偉軍,胡偉軍說道:“要想抓住任氏的尾巴,就必須先抓住龍五爺,再從龍五爺手裡收集關於T公司走私,洗黑錢的證據。”榮靳年點頭,“所以,這個龍五爺是個關鍵,隻可惜這人做事老奸巨猾,任何人都不信,就連跟了他十幾年的黃毛都得不到信任。不過多疑的人,有一點好,就是隨時會為自己留後路。而這後路,就是他們一直苦苦追尋的證據。敢玩火,就要承擔引火自焚的後果。”他潛伏在龍五爺身邊這麼多年,一直弄不清楚,究竟有沒有第三方的存在,如今通過一個古墓,終於是把第三方找了出來,那就是任氏集團。榮靳年冷笑一下,“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