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裝著秦淼的棺材早已經沒有了響動,在這密封的棺材之中關上一晚上,早就被活活悶死了。駝背佬帶著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去祠堂,將那棺材抬了出來,見了陽光的棺材依舊散發著陰森森的寒光。棺材被男人們人抬往了大山深處,那裡鮮有人踏足,叢林茂密,幾乎沒有一條完整的路,要不是靠著地圖,陸家人也根本找不到那墳墓的所在之處。那處墳塚正是歐陽青山的墳塚,相傳在戰國時代,歐陽家族就開始瘋狂斂財,後來到歐陽青山的時候,用南洋蠱術將歐陽家族發展了鼎盛時期,家財萬貫,歐陽家的財產可比肩國庫。不過歐陽青山一直熱衷於研究巫蠱術,不曾納過一妻一妾,半個子嗣也沒有,這麼多財產也都跟著下了墓。如今死也死了,竟然托夢給自己的守墓人後代,要娶老婆。駝背佬他們一路抬著棺材,通過過去盜墓時挖的一個洞將棺材抬了進去。這個洞還是幾十年前挖的一個洞,也是因為那個洞,陸家人才開始染上怪病,也不知那個夢境究竟是不是真的,犧牲一個秦淼換取可能的希望,在駝背佬看來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棺材一路下到墓室,那墓室被修得十分豪華,墓穴下方的路十分寬敞,牆壁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壁畫,那上麵有幾根人魚蠟燭,千年不滅。當年歐陽青山為了人魚蠟燭,出海捕殺鮫人,整個船隊,幾百人都葬身在魚腹中。那些死去的人,不過是為了這樣幾根千年不滅的人魚蠟燭。越靠近墓室,便越來越冷,他們來的時候穿得都不多,這會兒開始打起冷顫來。周圍幽閉的空間讓他們不免開始心裡發毛,悠悠長廊,隻有幾根明明滅滅的人魚蠟燭。等終於到了目的地之後,駝背佬看著那張冒著寒氣的床之後說道:“將棺材放上去。”等將棺材放上去之後,駝背佬說:“歐陽大人,當年是我們陸家做了錯事,驚擾到了您老人家,還望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等駝背佬說回去的時候,那幾個年輕的漢子早就迫不及待開始往外走了。駝背佬看了一眼另一處幽閉的大門,那扇門是千斤頂做成的,石頭相傳是從大理那邊開鑿了運來的。當年陸家人帶著一夥倒鬥的人過來,連山炮都沒有將其炸穿。陸家人世世代代守護這塊墓地,當然清楚這扇門後麵的秘密。那是歐陽家族無窮無儘,富可敵國的財富,要想打開墓穴,必須要陰陽珠和歐陽家族的血脈,可惜了,這麼多財富,就隻能被埋在這山窩底下。等駝背佬走後,從一處岩石後麵,忽然走出一個約莫一米九,穿著黑風衣的男人。那男人走路極快,一隻手搭在棺材蓋上,嘴裡喃喃說道:“剛剛那些人究竟是什麼人,而這個棺材又有何用處?”突然,棺材裡麵傳來一陣響動,好像有東西在捶打棺材板,約莫還能聽到一個女人微弱的呼救聲。穿著黑風衣的男人擰起眉毛,兩隻手放在棺材上,釘上碼釘的棺材板被男人給徒手掰開了。一張煞白煞白帶著詭異紅圓的臉,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麵前,男人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摸上棺材裡女人的臉說:“淼兒?”坐在棺材裡的女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伸出手緊緊勒住男人的脖子喊道:“葉西沅,我是不是在做夢?或者是我已經死了,所以在這裡看到你了……”榮靳年扯開她的手說:“我是榮靳年。”“我不管,我不管。”秦淼忽然從棺中站起,吻住了榮靳年的嘴唇。她的唇塗著大紅的胭脂,吻在他的嘴上,兩人唇瓣處都染上一股胭脂的香味。榮靳年原本想推開她地,可是,最終還是將手越收越緊。忽然,秦淼感到唇角一陣刺痛,想掙脫榮靳年的懷抱,卻發現對方死死扣住自己的後腦,她感到榮靳年那尖銳的獠牙和舌頭正瘋狂地吮吸著自己的血液……良久,榮靳年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狠狠地將秦淼推開。他神色複雜,回頭抹了抹唇角,從黑色背包裡拿出一袋血漿,咕嚕咕嚕將血漿如數咽下。那是秦淼第一次看到榮靳年喝血,300毫升的血液咕嚕咕嚕就咽了下去,末了,他舔了一下唇角,將粘在嘴角的血漬一點一點舐乾淨。那股濃濃的血液香味刺激著他的鼻腔,就連眼珠也開始泛著紅色,他看著秦淼,啞著嗓子說:“害怕麼?”秦淼覺得自己是應該害怕的,可都到這份兒上了,她都被人活活地釘死在棺材裡了,好像彆的一切也沒什麼可怕的了。秦淼摸了一下胸口處的香囊,那裡麵原本放著一顆丹藥,她吃了下去,這才沒有活活被憋死在棺材中。秦淼歎了口氣,故作無所謂的語氣說:“有什麼好怕的,什麼沒經曆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榮靳年問道:“你為什麼會被人關在棺材裡,還被抬進了這古墓之中?那些把你放到棺材裡送來的,都是什麼人?”榮靳年問這話的時候,眼裡是帶著恨意的,一張臉埋在陰霾裡麵,隻覺得格外瘮人。他伸出手,緩緩地摸在了秦淼的臉上,他的手很涼,帶著一股刺骨的寒冷。秦淼打了個冷顫,卻沒有躲開榮靳年的手,也舍不得躲開。秦淼穩穩當當活了28年,卻在這一年怪事接踵而至,她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了榮靳年。沒想到榮靳年聽了之後大驚,“你是說,把你關進這裡的,竟是歐陽家族的守墓人陸家人的後代,他們竟然要你結陰婚?”秦淼點頭,“我知道的不是很多,不過陸家人身上那怪病卻是真的,因為我的外祖父身上也會有這種黑斑。我記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看到過外祖父發病,四肢扭曲,抓著活的家禽就開始啃食,好像是失去理智的活死人一般。”後來長大了,她便選擇性地將這件事遺忘。現在想來,也不過是些零星的片段,模模糊糊,讓人分不真切。她又問:“那你又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古墓之中?”榮靳年說:“托那顆陰陽珠的福,我查到了一些線索,雖然少得可憐,但是通過‘巫蠱術’和‘湘西’這兩個關鍵詞,找到了這裡。我早些年接觸過羅盤,對於看風水略懂一二,便一路尋找,時間雖然用得長了些,但因為那處盜洞好歹也找到了這裡。”秦淼知道榮靳年對自己隱瞞了一部分真相,可那又如何呢?她不需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的目的隻是要活下去,隻要大家都能平安。眼前的人是榮靳年而不是葉西沅,秦淼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坐在地上,那塊寒冰床散發出來的冷氣讓她打了個寒顫,她忽然想起那個匿名的博客,上麵寫了關於陰陽珠背後的故事,雖然那都是些靈異怪事,可事到如今,秦淼不得不開始起了疑心。秦淼問榮靳年:“這個墓和長生不老有關?”榮靳年沉默良久,他說:“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是,這裡不止是一處寶藏,還和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術有關。”秦淼雖然不曾下過墓,可買賣古董的人總會知道一些墓裡的故事。她們現在雖然下了墓,可是這個墓室卻格外簡陋,除了幾盞人魚燈以外,根本就沒有特彆有價值的東西,四周空空蕩蕩的。而擺在墓室中央的寒冰床,卻是從極北苦寒之地深入底下幾百米挖掘出來的寒石。在那個沒有汽車和起重機的年代,弄出這麼一塊石頭,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為什麼會被放置在這麼一個地方?一般來說,這寒石是墓主所躺的地方,可墓主為什麼要待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墓室裡?秦淼打量著周圍,她習慣了不動聲色,隻是神色十分凝重。榮靳年通過那顆珠子找到這裡也無可厚非。她說:“我對墓室不感興趣,也不想摻和這些事情,可是我不去找事兒,事情卻偏偏找上我。你看到了,我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你會幫我吧?幫我救出我媽媽。”如今陸芳苗一定還被關在陸家村,陸家人不至於要下狠手對他們趕儘殺絕。可那些人都是些危險的瘋子,陸芳苗的處境想來也不會很好。在這深山老林犄角旮旯裡麵,就算想逃也走不出那片林子。不過既然榮靳年能到這古墓來,那麼他肯定能帶著他們走出這老山窩。榮靳年一想到因為一場荒唐的夢境,他們竟然將秦淼活生生地釘在棺材裡,眼眸裡的寒光就更深了一些。做夢誰不會做呢?張三李四王五都會做夢,如果這個夢境是真的,那麼當年參與了盜墓的人都應該受到詛咒才對,陸家人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買通陸家的盜墓賊,T公司背後的人。榮靳年啞著嗓子說:“你會沒事的。”秦淼抱著榮靳年的腰說:“我隻交過一個男朋友,他叫葉西沅,如今,你是第二個。”榮靳年愣了一下,身體僵硬,聲音乾澀說道:“我不是……要你做我女朋友。”她靠在他的背後,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雖然冰冷一片,可心卻像有一陣暖流劃過,“尋求你的庇護,跟在你身邊,總得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吧,對麼,年哥?”那一聲“年哥”突然讓榮靳年失去了分寸,是了,他再也不是葉西沅了,而是一個怪物,一個靠吸血為生的僵屍。他扯開秦淼的手說:“我會幫你救回你母親的,但是我的事情你不要多問。你也說過保命要緊,留得一條小命比什麼都重要。”秦淼點頭,“我知道分寸。”榮靳年帶著秦淼去了一處溫泉,那裡在一處林子的深處,出了古墓不遠就可以到達。秦淼在陸家村已經好幾天不曾洗過澡了,如今陽光正好,微風輕拂,又有一處溫泉,煙霧繚繞之中,好似來了仙境一般。“你先洗洗,將身上的喜服換下來吧。”榮靳年說,“我在前麵等你,有危險就大叫一聲。”秦淼被榮靳年這麼一說,才意識到自己詭異狼狽的模樣,她乾咳一聲說道:“你忘了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了?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你放心好了。”榮靳年勾了一下唇角,他當然記得她把他套在裝雞飼料的麻袋裡暴打一頓的事情。秦淼將那厚重的喜袍脫下,裡麵則是一件簡單利索的衝鋒衣,她拉下衝鋒衣的拉鏈,將衣服儘數褪下以後走進了溫泉裡麵開始洗澡。她一邊揉搓著沾滿厚厚脂粉的臉,一邊思考著等下要怎麼將陸芳苗從陸家村救出來。她曾看到過陸家人房間裡掛的長管獵槍,因為是守墓人的後代,所以家家戶戶都會攜帶槍支。雖然威力不是很大,可是打在肉上同樣要人命。榮靳年不怕子彈,可是她怕,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她暗罵一聲,眸光裡閃過怒氣,一想到陸家村的人,一陣邪火就開始往心頭躥,那幫狗娘養的東西,真他媽想一把火燒了那個詭村。等秦淼整理好了以後,兩人就開始往陸家村趕過去。榮靳年拿出一份地圖,那上麵的地形是用筆勾勒出來的,就連這山裡每一處溝壑都詳細地畫了出來,看得出來畫圖的人很用心,隻是榮靳年為什麼會有這麼詳細的地圖?按道理來說,這個地圖隻有陸家人會有,除非,是陸家人畫的圖。秦淼問:“這個圖是怎麼來的?”榮靳年卻突然伸出食指點在她的唇上,看著她說:“我說過,你跟著我,不要過問我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危險越大,秦淼隻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他的事情她沒必要摻和。秦淼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跟在榮靳年身旁。榮靳年忽然將一小袋東西交到她手上,“我剛剛用這裡的植物磨碎了做了驅蟲粉。”秦淼接過那個小袋子一陣疑惑,他竟然什麼都知道,沒有和陸家人接觸過,為什麼他會做驅蟲粉?榮靳年看出了她的疑惑,揚了揚手中的地圖說:“這上麵有標注。”“這地圖是陸家人畫的?”“這圖我還真不知道哪來的。”榮靳年說,“我隻管拿,不得不說這圖做得還真用心。”秦淼不知道榮靳年的圖是從哪裡來的,可她隱約知道了,榮靳年背後還有人,亦正亦邪。她說:“你也想得到古墓裡的寶藏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血漿的錢可不比毒品少。”他看著她,突然笑了一下,嘴角有一絲絲冷意,“其實除了吸血,我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樣,你說是不是?”一樣嗎?終究是不一樣了,死去的人又活了過來,怎麼會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