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詛咒的村子(1 / 1)

夜色逐漸籠罩在陸家村,村子裡的人都緊張地看著外麵高掛的玄月。每月十五日,村子裡的男人都會集體出來,女人則待在家裡。那些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動。陸懷遠擼起袖子看了看隱藏在皮膚下麵的黑斑,那上麵的黑色斑塊越來越多,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他站在駝背佬旁邊,結結巴巴地說:“阿爹,怎麼辦,這個黑斑根本就沒有消散,我,我真的做了那個夢。”近幾年,陸家男人發病的年齡越來越小,以前還總是等到二三十歲身上才會有,可如今,就連幾歲的孩童身上都開始長滿黑斑了。發病的人會在固定的時間內,四肢僵硬扭曲,吃生肉,飲血,像是山間裡的野獸一般。“六叔也不能怪我們將他外孫女活活釘在棺材裡麵,畢竟,如果不是他畫了地圖引來倒鬥的人,陸家不會到今天這步田地,怎麼說呢?都是報應吧。”駝背佬說,“當年陸家作為歐陽家族的守墓人,背叛了歐陽家,就應該想到會有這個下場,隻是沒想到我們貢獻了半陰人竟然也還是這樣。”待子夜一到,天空上的月光傾灑下來,整個村裡的男人忽然紛紛四肢詭異地抽動起來,撲向柵欄裡的家禽,抓著那些家禽就開始瘋狂地撕咬。那扭曲的四肢在陰冷的月光下格外瘮人,像是四肢不太協調的布偶一般。他們一邊撲向那些家禽,一邊嘴裡喊著“餓啊,我好餓啊……”秦淼躲在暗處看著那些呈詭異姿勢撲在地上、滿嘴鮮血的男人,手不由得緊了緊。那些附在身上的黑斑不停地聳動著,在他們身上遊移,像是魔鬼一樣,吸附在他們的靈魂之中。秦淼的記憶深處也曾見過這樣的場景,她的外祖父也同樣受著病魔的侵蝕。外祖母一直說他得了瘋病,發起瘋來好像變了一個人。原來,是外祖父畫了地圖這才引來那些人,那麼榮靳年手中的地圖會和外祖父有關係麼?榮靳年拿的地圖並不像外祖父的字跡,可是,繪製地圖的細心卻和外祖父如出一轍,這個地圖,是外祖父繪製的仿製版本?“這就是你說的瘋病?”榮靳年問道。“對,據陸家人說是受了詛咒。”秦淼小聲回答道。她現在連動都不敢動,發起瘋病來的時候,那些人見著活物就想撕咬,所以陸家的女人們都在這天躲在房裡不敢出來。“伯母被關在哪裡?”榮靳年說,“我等下進去了,你就在外麵等著我。”秦淼看著那一群扭曲的人,心中頓時不安,陰森森的月光下,這麼一群似人非人的人在亂扭動著吃活物的肉,看得心裡實在發慌。雖然榮靳年也不算個人,可好歹還不曾失去理智。秦淼說:“我……我跟你一起吧。”榮靳年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又看了看四周,思索了一下,放任她一個人在這裡也確實不大好,他點點頭說:“也好。”駝背佬家裡房子的格局,秦淼大約摸透了,她猜想,陸芳苗一定是被關在那處隱蔽的院子了。那裡經常關著門,也不常有人過去,秦淼路過兩次,秉承著“好奇害死貓”的理念,她不曾打開門進去過。窨子屋的圍牆都很高,榮靳年瞧了一下說道:“我抱著你進去。”秦淼說:“你還會飛天遁地呢?”“談不上,飛簷走壁倒是可以。”他一隻手抱住秦淼,將她牢牢扣在自己胸前,一隻手像是鐵爪一般扣住光滑的牆壁,之間那石頭砌成的牆壁,竟然被他生生摳出五個手指印來,兩人像是一陣風一樣跳進了院子裡。秦淼走在前頭,榮靳年走在後頭,沒過多久,秦淼就走到了那小院子處,那扇門上還掛了一把大鎖,上麵掛著粗長的鐵鏈,也許陸芳苗就被關在這裡。秦淼心裡一陣緊張,父母疼孩子,覺得那是自己的心頭肉,可父母又何嘗不是孩子的心頭肉?尤其是秦淼這種還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閨女。她拉了那鐵鏈兩下說:“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在這裡,碰碰運氣。”榮靳年抓過鐵鏈,用力一扯,那掛著大鎖的鐵鏈嘎嘣一下斷了,“那就進去瞧瞧吧。”榮靳年推開門走了幾步,秦淼跟在他身後,借著月光,果然看到一處巨大的鐵籠子中,關著陸芳苗和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蓬頭垢麵地縮在一處,渾身上下臟兮兮的,頭發又臟又亂,嘴裡還一直不停地說著胡話,好像是在叫“寶寶”。而坐在她旁邊的陸芳苗情況也沒有多好,半瘋癲的狀態,一直用頭輕輕撞著鐵籠子,額角上的血跡都結了痂。秦淼衝過去,哭著喊了一聲“媽,你怎麼了?”陸芳苗遲緩地抬起頭來,一眨不眨地看著秦淼,伸出臟兮兮的手透過鐵籠摸向秦淼,“寶貝,真的是你嗎,你還活著?”“多虧媽媽買的那個錦囊,我才僥幸活了下來。”花了一千塊買的錦囊,沒想到在關鍵時刻真的救了她一命。兩人顧不上寒暄,榮靳年蹲下身子說:“伯母,我來救您出去。”陸芳苗起先還沒注意到,這會兒看到秦淼旁邊站了這麼一個大高個兒,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就這深山老林裡,山路不通,水路不通,聽對方說話,明顯是洪北市那邊的口音。陸芳苗說:“這小夥子哪兒來的?”“來不及解釋了,先逃出去再說,外麵那些人都犯了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恢複過來。這裡都是長管獵槍,等他們清醒就危險了。”秦淼朝榮靳年使了一個眼色,榮靳年點頭,雙手放在那鐵杆上,準備使用蠻力掰開鐵杆,有足夠的空間就可以讓裡麵的人鑽出來。還沒使上勁,裡麵那個蓬頭垢麵的傻女人忽然亂叫起來,“啊啊啊”地叫個不停,像是卡住了喉嚨一般。陸芳苗嚇了一跳,撲過去捂住那女人的嘴巴,陸芳苗說:“趕緊的,她應該是被這小夥子嚇到了,這女人是駝背佬的傻媳婦兒,生了陸懷遠之後就一直被關在這籠子裡麵。”傻女人一直不停地叫,張口就咬上了陸芳苗的手,陸芳苗驚呼一聲,收回了手。門外闖進來一個女人,罵罵咧咧地走進來,手裡端著獵槍,那模樣很是凶狠。這山窩裡的女人也沒有一個省心的,端起獵槍的時候,秦淼就知道那是真的會開槍的主兒,絕對不是嚇唬人。秦淼站起來舉著雙手說道:“嬸兒,不好意思,大半夜吵到你睡覺了。”女人舉著槍,臉上滿是驚訝,“你,你怎麼還活著?”秦淼怕她激動了擦槍走火,臉都開始變白了,眼睛緊緊盯著那黑色的槍管,她結結巴巴說:“嬸兒,你,你先把槍放下,有話好好說。”女人突然厲聲喝道:“給我蹲到一邊去,快點!”秦淼聽話地乖乖蹲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而一旁的榮靳年卻是連腳步都不肯挪動,就那麼筆直地站著,絲毫不畏懼女人手裡的長槍。女人將槍對準榮靳年,“你,也給我蹲到一邊去,快去,不然我一槍崩了你。”這女人發狠的時候,麵目猙獰,端著槍的手都快要戳到榮靳年臉上去了。榮靳年說:“要開槍就開槍。”“你以為我在嚇唬你呢?我告訴你,咱們這兒死一個人,可沒有給你伸冤。”女人激動地說了一句,將槍口對準了榮靳年的眉心。“嘭”的一聲,陸芳苗和籠子裡的傻女人同時發出一聲尖叫,秦淼下意識地看向榮靳年,隻見榮靳年頭快速地偏了一下,躲過了槍了射出的鋼鏰,那槍威力不大,然後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槍,用搶過的槍狠狠敲在了女人背上,女人一下暈了過去倒在地上。榮靳年說:“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他蹲下身子,用力掰開鐵孔,陸芳苗顫顫巍巍從裡麵爬了出來,又回頭看了一眼鐵籠裡的傻女人。秦淼知道陸芳苗又要大發善心了。這傻女人被賣到這山窩裡頭也不容易,可是她生下了陸懷遠,陸家人總不至於害她。而且把她帶到洪北市,誰能照顧她?況且她兒子在這裡,老公雖然不是個東西,可好歹還有個窩囊兒子。秦淼說:“媽,咱們趕緊走吧,她是陸懷遠的親媽,你要帶人家走,可能人家還不樂意呢。”榮靳年帶著她們一路逃竄,好在他們出去的時候,陸家的男人還沒有清醒過來,一個個在月光底下麵目猙獰,滿身血漬。他們興許也是厭惡了這樣像怪物一樣活著,躲在這深山老林裡不肯出去,外公也是因為接受不了,所以選擇自殺。那麼,榮靳年呢?榮靳年能忍受這樣異於常人的生活嗎?秦淼牽著陸芳苗跟在榮靳年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一直走到天亮他們才走出那茂密的林子裡麵,來到縣城的汽車站。陸芳苗還處於驚嚇之中,一直抖個不停,嘴裡念叨著:“淼兒,咱回洪北市了就不出來了。”秦淼也是心有餘悸,她看了看榮靳年,經曆了這麼多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從那老山窩裡頭逃了出來。這也讓她見識到了陸家村那幫瘋子,沒想到笑起來溫文儒雅的外公竟然是從陸家村走出來的。榮靳年坐在秦淼的旁邊,等到旁邊的小賣部開門了之後,他走過去掏錢買了一包駱駝煙。他沒想到在這裡還能有駱駝賣,雖然嘗不到煙味,可隻有在抽煙的時候,他才覺得放鬆下來,一顆緊繃的心終於落了地。秦淼握著陸芳苗的手不敢走開,陸芳苗受了驚嚇,精神很不穩定,她不敢走開,隻能一直安慰陸芳苗說:“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等咱回家了就去找爸爸和外婆,咱好好吃一頓飯,消消晦氣。”等到好不容易踏上了回洪北市的飛機之後,陸芳苗終於睡著了,她在夢中都是一驚一乍的。飛機上有不少人看過來,秦淼一一看回去,眼神好像在說“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等下了飛機之後,榮靳年給秦淼他們打了一輛車就準備獨自離開。秦淼讓陸芳苗先在車裡等她,自己則拉住榮靳年的手不讓他走,“你上哪去,你走了我怎麼辦?起碼你得把電話號碼告訴我吧?”榮靳年說:“行,你拿手機記一下,要是有事,就去找我。”榮靳年轉身那一刻,秦淼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你放心吧,我不會再想著你念著你了,在我心中,葉西沅早就死了,活下來的隻是榮靳年而已。”榮靳年的身體頓了一下,情緒淡淡的,沒有絲毫喜怒哀樂地回答道:“很好,不然我會很困擾。”這話說得夠傷人了,可是秦淼心中卻再無波瀾,情情愛愛能比命重要麼?秦淼看著榮靳年離去的背影一陣恍惚,兜兜轉轉她竟然又和榮靳年聯係上了,這他媽都算什麼事。等到好不容易都安頓完了之後,秦淼又背著包一個人回了“也行”古董店。出去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以往出去旅行,時間還要耗得更長,可沒有一次是像這回這麼驚險的,差點就將命擱裡頭了。虎子拿著自己乞討的盆子過來,看到秦淼過來簡直要激動得熱淚盈眶,他說:“好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在這一帶混不下去了,那個任念白簡直就是個瘋子。”秦淼很吃驚,“怎麼了?”虎子說:“他有事沒事就來找姐姐,找不到姐姐就拿我撒氣,我被他打了一拳,牙齒都打鬆了。你不是說過兩天再去湘西嗎,怎麼第二天就走了?那任念白非說咱倆合夥騙他,說你肯定還在洪北市。”秦淼覺得愧對虎子,她提前兩天走,還彆說,真是為了躲任念白那小狼崽子。秦淼拍拍虎子的腦袋說:“那臭小子敢打你,身為人民警察還知法犯法,得了,姐姐給你報仇去。”虎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秦淼一眼說:“姐姐打人也要找個好理由,彆到時候又讓那個臭小子找我的麻煩。”“行吧,就屬你最精明了。”秦淼看著虎子的小臉,她拍拍他的腦袋,又捏了捏他不算乾淨的臉說,“做什麼乞丐,年紀輕輕,收拾一下不是一表人才嗎?”“這行好賺啊,我沒文憑沒背景,想再做個幾年的乞丐存些錢在洪北市買套房子,然後再老婆孩子熱炕頭。”秦淼笑著搖搖頭,“算了吧,人各有誌,我也不說你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