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經不住程遠暮三番五次兩眼放光的請求，林艾終於答應在周五晚上自製火鍋。家裡沒有電磁爐，程遠暮便說好下班後來出版社接她，兩人再一道去電器城采購。臨近下班，想過周末的心已然蠢蠢欲動。剛到點，同事便紛紛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生怕被倪主編臨時揪住加班。不一會兒，辦公室已經寥寥無人。既然要等程遠暮過來，林艾也就不著急著走，繼續埋頭做著手頭未完的工作。“林艾？”回頭，是蘇景正。神情有些緊張，似乎站了有一會。“哎，你怎麼還沒走？”“我、我……”他吞吐起來，揉搓著手裡的兩張票，“周六故宮博物院開了新展，你有沒有興趣？”“什麼展呀？”林艾對傳統文化方麵一直頗為喜愛，一聽便眼神亮起來。蘇景正臉色一喜，立刻將票遞過去，“是慶祝院慶90周年的特彆展出……”他正要介紹，林艾的手機響起來。“在門口？好的，我現在就下來。”林艾接起電話便笑了起來，眉目流光，溫柔動人，隻是短短幾句話，便露出平日裡從未見過的小兒女情態。蘇景正話語一滯，想起白天茶水間裡百麗姐的叮囑。“蘇蘇啊，彆怪姐姐沒提點你。你要是真喜歡林艾，就趕緊行動，麻溜兒的！我看她這段時間容光煥發，行跡可疑，肯定是即將談戀愛的前兆。你再磨蹭，可就沒你什麼事了啊！近水樓台這麼好的機會，你要是都不好好把握，真活該你單身一輩子！”百麗湊近他耳邊，苦口婆心，諄諄教誨，聽起來比他自己還著急。“什麼單身一輩子……”蘇景正哀怨地看著她，“姐你彆咒我好不好？”“少廢話！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趕快表白，舌頭給我捋利索了。”百麗二話不說，替他拿了主意。蘇景正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在心裡給自己呐喊助威了一聲，然後看著開始收拾東西的林艾，說：“正好我也下班了，一道走吧。我順路再給你講講這次展覽的情況。”“好。”林艾微笑點頭。兩人並肩往外走。蘇景正看著明顯心情愉悅的林艾，試探性地打聽道：“晚上和朋友約了啊？”“對。”林艾點點頭。說話間已經走出大樓，林艾擺擺手，“我走啦。周末開心！”“哎——”蘇景正喊住她，晃了晃手中的展票，神情裡含著期待，問她，“這個，你去嗎？”“謝謝你的推薦，我很感興趣。我回家上官網看看還有沒有票。”林艾誠懇道謝。“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啊，現在不一定有票了。”蘇景正連忙說。“不啦。”林艾歉然一笑，“我還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時間呢，就不耽誤你的安排了。謝謝啊。”林艾似乎還沒有真正領會自己的意思，蘇景正有些著急，又眼看林艾告彆後就要轉身離去，下意識間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林艾，你、你等等。”蘇景正看著女子略帶疑惑的目光，心跳快如急鼓，百麗的提醒一遍遍在耳邊回響，他憋紅了臉，那句徘徊在嗓子口的告白終於蹦了出去。“我喜歡你！”林艾錯愕了一瞬。“對不起，阿正。”她滿臉歉意，語氣卻是肯定確鑿，不容轉圜地拒絕。蘇景正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卻還抱著一點僥幸，追問：“是……是因為你有男朋友了嗎？”林艾搖搖頭。蘇景正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剛想說什麼，卻聽見林艾輕柔卻堅定的聲音。“但我有喜歡的人了。”她莞爾，“我正在追他。”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蘇景正剛剛複蘇的心，再次跌回穀底，連反彈的力氣都沒有了。-----程遠暮的車停在出版社樓下，給林艾打完電話後，便一直看著大門的方向，等她出來。幾分鐘後，林艾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這人好巧不巧，他也認識。正是上次在酒吧慶生的蘇景正。程遠暮皺了皺眉，看在是林艾同事的份子上，決定暫且按兵不動。兩人駐足在門口的台階上，說了幾句話。林艾似乎揮手再見，轉身要走之際，卻被蘇景正拉住胳膊。嘿！說話就說話，怎麼還拉拉扯扯上了！當他程遠暮是死的啊！程遠暮忍不住了，下了車，哐當一聲，甩上車門，大步流星地走過去。“艾艾。”他從背後靠近，一把攬住女子的肩膀，低頭對上她驚訝的目光，露出一個情意綿綿的笑容，柔聲道：“好了嗎？等你很久了。”可以說是相當的旁若無人了。林艾顯然對他的突然出現沒有準備，更是被這一聲酥軟的“艾艾”驚嚇到，困惑不解地望著他。程遠暮衝她眨眨眼，這才轉過頭，仿佛終於注意到了對麵的蘇景正，“你好。”蘇景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艾，似乎拿不準判斷，生硬地點點頭，回應了一個招呼，“你好。唔……我們見過的，在酒吧。”“今非昔比。請容我再自我介紹一次。”程遠暮氣定神閒地笑笑，伸出一隻手，“我是程遠暮。林艾的男朋友。”林艾閃電般抬眼，眼神裡帶著探究意味，疑惑地望向他。他的手臂卻悄然加力，示威似地將她箍緊在身側。“要是沒什麼事，我們就先走了。難得周五，得抓緊時間約會，你說是吧？”程遠暮朝蘇景正點點下頜，攬著林艾，施施然離去。可憐的蘇景正，戚戚地看著二人相依相偎的背影走遠，一顆好不容易萌動的春心，就這樣被無情地碾壓成齏粉。-----“你、你剛才說——”“什麼？”程遠暮一挑眉，一臉明知故問的無賴模樣。“你、你說你是……”林艾雙頰飛紅，驚喜中又帶著一分忐忑，竟結巴起來。程遠暮的心情看起來簡直好得不正常，拉開車門，等林艾坐進去後，又彎下腰，幫她扣好安全帶。男子俯身，頭輕抵著她的身體，後腦勺的短發紮得林艾臉上癢癢的。哢噠。安全帶扣上。程遠暮沒有直起身，一隻手撐住座墊，把頭轉向她。隨著他的動作，林艾的唇猝不及防地從他的耳廓上蜻蜓點水一般擦過。林艾驚得下意識往後縮去，熱度躥上臉頰，窘迫得垂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程遠暮的另一隻手卻托住了她的下頜，稍一用力，她跟著他的力道抬頭，正好對上落下的吻。“恭喜你，成功追到我了。”男子的聲音輕輕響在耳畔，帶著笑意，從耳膜一直震顫到溫暖的心臟深處。程遠暮坐回駕駛座。林艾看向他的側臉，發現男子的耳垂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紅了，一小滴無處遁形的粉色，像是在風裡粘上櫻花的花瓣。“你想好了？”歡喜來得太快，林艾還有幾分不敢確定的懷疑，“你、你確定是我嗎……”聽她這樣問，程遠暮立刻反應過來她的顧慮，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虛地看著她，“唔……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老實交代。不過你得答應我，坦白從寬……”見林艾點頭，程遠暮打開微信通訊錄，找到邊嘉盈，點進她的朋友圈，然後遞給旁邊的人。“大王，請您審閱。”他笑。林艾滿腹疑惑地接過手機，卻看見邊嘉盈的朋友圈裡滿是恩愛合影。照片裡，她依偎在另一個高大的男子身邊，笑得眼睛彎彎。“這、這個人……”林艾對這個男人有點印象，似乎在禾木的慶功宴上打過照麵。“他是老高，大學的校友，現在的同事。”程遠暮狡黠地眨眼，“邊嘉盈的未婚夫。”“啊？”林艾瞪大眼睛，大腦迅速運轉起來。“你不是介意，慶功宴上，邊嘉盈為什麼會在嗎？因為她也是員工家屬呀。”程遠暮討好般地靠近，“和你一樣。”一隻手唰地舉起，結結實實地擋住了程遠暮湊上來的臉。“唔……”“程遠暮！你騙我！”林艾的思路轉了幾轉，立刻就明白過來。“哎呀哎呀。”程遠暮沒親到，可惜地直歎氣，直起身子，“兵不厭詐嘛……”“你還有什麼瞞著我的？你的‘兵不厭詐’，不可能是第一次用吧？”林艾敏銳地嗅到端倪，佯裝怒意，作勢要拷問他。“沒有了沒有了！”程遠暮舉手投降。“真的？”“恩……還有一次……”“程遠暮！”“咳咳……你還記得小時候咱倆吵架的那次嗎？我讓你閉著眼睛抓一顆巧克力糖豆，如果是藍色的，我就原諒你？”程遠暮說起悠遠的童年往事。“恩。”“其實，我當時另一隻手裡抓了一整把豆子，都是藍色的。在你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就偷偷換了一隻手，你抓好以後，我又換了回來。所以，不管你怎麼抓，都隻會抓到藍色的巧克力豆。”程遠暮滿臉得意。 “你……”林艾真是萬萬沒想到，本想嚴厲地教育一句，可隻說了個“你”字，自己就忍不住笑了。甜蜜感從心裡一絲一絲蔓延出來。見她不生氣了，程遠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過來，吧唧，在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像個得逞的小孩子一樣，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載大王回家吃火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