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相逢 第4章 故城故人(1 / 1)

卿稱艾艾 南蓂 1716 字 4天前

紀柔衫蜜月歸來,蒞臨林艾的小屋參觀指導。“哎,你這小區挺老的啊,供暖沒問題吧?北京的冬天可不是開玩笑的。”“哎,這廚房怎麼還用煤氣啊?太危險了,回頭給你稍一電磁爐來。”“哎,你這牆壁不回潮吧,樓上不漏水吧,怎麼覺得屋子裡濕氣挺大的?”紀柔衫邊背著手轉悠,邊評頭論足,操心不已,恨不得給林艾把整屋子的家當通通換新。林艾一把拽住她,摁到沙發上,朝天花板指了指,笑,“我這是頂層,真要還有樓上漏水的話,那就隻能是雷公電母了。顧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真的不用大費周章給我換東西了,我不是住得好好的嘛?”“好吧好吧,拗不過你。”紀柔衫撇撇嘴,左右一環顧,勉強放下心來,“不過,這小屋子倒真是被你拾掇得像模像樣。”她美目流盼,像少年時那樣勾住林艾的脖子,調侃,“真真是賢妻良母的好苗子。”林艾莫名地就有些臉紅。“說吧,行動進行得如何了?”紀柔衫往沙發上一靠。“什麼行動?”林艾沏茶的動作停滯了一秒,複又繼續。“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出來?”紀柔衫眨眨眼,露出洞悉的笑容,“你英國的工作正處於上升期,卻突然決定回國。祖國大好河山,你哪都不去,偏偏選了北京。可彆說,是為了我啊。”林艾笑了笑,把茶杯遞給她,輕嗔:“我怎麼就不能為了你啊?”紀柔衫笑嘻嘻地湊上來,吧唧就在林艾臉上親了一大口,“我知道你也愛我,不過,你要是再不招的話——”她壞笑著,勾了勾手指,做出撓癢的動作。“顧夫人饒命啊!”林艾一撓就倒,舉手投降。“柔衫,我好像回到了高中那個時候,再一次摸不準他的心。有的時候,他還是那個我七歲起就認識的大男孩,笑起來光芒四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甚至是每一句話的語氣,都是我閉上眼就能重現的熟悉。“可有的時候,我又好像不認識他。我能清楚地看見這五年分彆的時光在他身上碾壓過去的痕跡,像是軋出了一條鴻溝,橫亙在我們之間。我站在這邊,他站在那岸,陌生又遙遠。”林艾捧著茶杯,倚在紀柔衫肩上,將思慮娓娓道來。紀柔衫托著腮幫子,聽完她的話後,歎了口氣,“程遠暮這幾年的變化確實很大,商場如戰場,他要是還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大男孩,根本不會存活到現在,更彆說打下手上的這片江山了。”她一聳肩膀,林艾擱在她肩上的腦袋也隨著起伏,“你還說他,你難道沒變嗎?我看你們倆,這五年都是各自曆劫修仙了。”林艾無聲一笑,閉著眼靠了一會,忽地幽幽說道:“如果有可能,真想補上他這五年的故事啊。”她本是一句喟歎,紀柔衫卻認真地思考起來。“這我是愛莫能助啊,這幾年,我和老顧也是磕磕絆絆,大災小難,撒了一地狗血,自顧不暇。“程遠暮那些生意事,我真是不清楚。而且,自從你們分手以後,他估計是恨屋及烏,連帶著對我也橫眉冷對,要不是結婚,我都請不來他呢。”紀柔衫說著說著,卻突然感覺林艾的半邊身子一僵。她立時反應過來,連忙改口,“哎呀,什麼恨屋及烏,用錯詞兒了。一日是學渣,終生是學渣……”林艾低著頭不言不語。紀柔衫暗暗懊惱,再解釋反倒欲蓋彌彰,隻好繼續著方才的話題說下去。“不過,你要是真想知道他的故事,或許可以去問問一個人。他是程遠暮的律師,兩人關係極好,我在雜誌訪談中見過好幾次,名字我給忘了。好像是叫……季什麼,季節?不是……叫什麼來著……”“季時。”紀柔衫望著天花板,正搜腸刮肚拚命回憶中,耳邊傳來林艾清晰篤定的聲音。“哎對!”柔衫很開心,“你認識啊?”林艾點點頭,“想來也是他。”“既然認識,那就更好辦了,你不是說程遠暮公司有事這幾日正忙嗎?正好趁著這空檔期,把這位季律師約出來好好聊聊。”“你怎麼比我還著急?”林艾牽住好友的手,“下周吧,這個周末我要回廈門一趟。”“回廈門?”紀柔衫有些驚訝。“見一群好朋友。”林艾微笑,看向窗外,北方的天空高闊遼遠,雲線翻湧著,如同倒置的海洋。這裡曾是她的遠方,那裡曾是她的故城。—————一條小巷,一間酒吧,一塊招牌,一首歌,一個字。時隔五年,林艾再一次站在“歸”的門口。這裡像是一處被時光遺忘的角落,溫和而又執拗地保存著往昔的容貌。秋日午後,天氣晴好,寂靜無客,酒吧蜷於巷陌深處,慵懶小憩。林艾抬起手,輕輕推開了大門。裡麵靜悄悄的,空無一人,沒有開燈。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後,視野裡的一切漸漸清晰可辨。客座,吧台,舞台,所有的陳設都與她的記憶一一吻合。台中央靜靜立著一架話筒,正是當年她生日之際樂隊眾人所贈的禮物。五年了,即使歌者已不在,它依舊站在這裡,陪伴著留在原地的人。若說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之前空白的牆麵掛上了許多相框。林艾走近細看。有樂隊的演出照片,也有日常的生活留影。最顯眼的是幾張合家福,冬冬,老花,超人……他們身邊依偎著美麗的妻子,手中抱著可愛的嬰兒,衝著林艾微笑,好像在說,好久不見。一股熱流霎時湧上心頭,林艾的眼眶瞬間潮濕。五年了,記憶裡那群嘻嘻哈哈的大男孩,竟然都已經娶妻生子,成家立業,擁有了這世間最平淡卻最奢侈的幸福。真好,真好啊。林艾的手指輕輕拂過故人的笑顏,停留在了中間一張最大的照片上。大概是以前某位聽眾照的,背景就在酒吧。燈光從舞台上方垂落,籠罩著正在演出的五人。冬冬在敲鼓,老花在彈鍵盤,超人和顏覺撥著吉他,話筒前,女孩正在唱歌。他們的神情專注投入,年輕的麵龐閃閃發亮。林艾怔怔地看著這張照片,歌聲和歡呼恍恍惚惚地響在耳畔,似夢非夢,一時間,思潮起伏,感慨不已。“砰!”一聲禮炮乍然響起,緊接著酒吧裡的燈被全部打開。林艾被突如其來的強光刺激,下意識地擋住眼睛。從指間的縫隙中,隱約看到五彩的禮花紙屑揚揚灑落。“小學妹!歡迎回家!”有熟悉的歡呼聲。林艾心中猛地一跳,霍然轉身。身後,顏覺、冬冬、大聖、超人、老花,仿佛憑空出現一般,齊齊站在她身後,手中拿著萬花筒和氣球,正朝她眨著眼大笑。“你們——”林艾吃驚地瞪大眼睛。“你不肯讓我們去接機,我們隻好守株待兔啦!”大聖又拉開一筒禮炮,亮晶晶的紙屑漫天飛舞,如同白日繁星,“小學妹,等你多時了!”“儘嚇人。”林艾的話語都帶上了輕微的鼻音,看著暌違的眾人,彎起嘴角笑,嘴上嗔怒,眼圈卻悄悄地紅了。—————飯桌上,冬冬又挾了一筷子菜,堆到林艾已經滿滿當當的碗中。“酒吧還是老樣子,生意不錯,但也算不上大紅大火。你出國之後,李頡還不死心,又來遊說過幾次,老大可不跟他客氣,來一次拒一次。他碰了一鼻子灰,後來終於放棄,再沒有出現過,估計是忙著去彆處挖人了。”冬冬說起這五年的事,下巴指了一下顏覺,朝林艾露出“你懂的”的熟稔笑意。“酒吧沒什麼新鮮事,可是這幾位呢,人生可是有了質的飛躍。”大聖搶著接過話茬,朝其餘三人點了點,笑,“自從冬冬第一個結婚生子後,老花和超人就像被點了穴一樣瞬間開竅,爭先恐後地就把人生大事落實到位了。五年三場婚禮兩場滿月酒,隨份子差點把我和老大隨得傾家蕩產。”大聖一臉苦大仇深地開玩笑也就算了,關鍵是林艾的眼角餘光瞥到連顏覺也露出了萬分悲痛的表情,頓時樂得笑出了聲。“恭喜恭喜!”她朝三人拱手,發自內心地覺得高興,話音一轉,看向說得正起勁的大聖,“哎,你呢?”大聖被她這麼冷不丁問道,差點沒噎住,擺擺手,明顯有些心虛,“咳咳,我還早,我還早……”“你大聖哥是桃花朵朵開,不知該選哪一朵摘。”冬冬調侃,眾人哄笑成一團。林艾看著這些朋友,忍不住揚起嘴角。這種感覺令她動容,像是一條流浪的魚,重新遊回了包容過她的溫暖的海洋。飯後,三位已婚男士紛紛告辭,回家陪老婆抱孩子,大聖尋了一個由頭也走開了。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最後,陪著林艾走回酒店的,隻剩下顏覺。月光很好,照得人眉眼透亮,心中也清明。“這次回國,就不再走了吧?”顏覺緩步在她身側,問。“嗯,工作也穩定了,目前算是在北京定居下來。”顏覺一笑,“挺好。”五年後,他蓄起了胡須,舉手投足溫和自持,曾經的故事在眼中沉澱出了一份澹然,那些傷痛終被時間洗刷褪色,變得極淡極淡,不值一提。“你這走的,是滄桑大叔那一派風格?”林艾看他一眼,問。顏覺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茬,順著她的話自嘲,“以前這一款不是還挺受歡迎麼?現在的小姑娘們啊,審美風向換得太快了,跟不上。”“樂隊裡,不會就你還單著吧?”顏覺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微微笑起來,眼角隱約可見風霜。“我有這一群朋友,已經知足了。”沉默片刻,他開口道,看向前方,有一晃的出神。林艾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對麵商廈掛著一排巨幅的廣告畫。其中有一個女子,長發如瀑垂在半邊肩膀上,明眸皓齒,容光照人,正是如今聲名大噪的蘇緋。顏覺的目光在那張精致的臉上如流水一般平淡淌過,沒有半點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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