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琪美隻有短暫的過激反應,很快她的臉重新恢複了原有的趾高氣昂,“你沒證據不要血口噴人。”我的確沒有證據,但不代表它永遠不會重現天日,隻要做過,一定會有痕跡出現。當晚回家我告訴文麗,終於知道那個儲物櫃裡暗戀我的人了,老天真愛開玩笑,是陳琪美也就算了,還讓她心懷鬼胎。文麗很生氣,大罵著要報警,好好懲治那個妖精,杏兒也建議我好好處理,不能讓壞人逍遙法外。可是楊東許卻在第一時間打來電話,不可驚動警察。我疑惑,他有些吞吞吐吐,這讓我更惱怒了:“是男人你就好好說。”楊東許讓我選個適當的地方,我偷偷看了看葉航,他正忙著絲毫沒注意。“陳琪美知道葉航的秘密。”楊東許說,“你先彆驚訝,我也是才知道的。這件事被隱瞞得很緊。”在楊東許的敘述中我明白了,葉航在高中時代不是將同學打成重傷,而是失手打死。養父母為了葉航,動用關係將此事壓了下來,學校也不想痛失一個成績優異的學生。這件事被瞞得滴水不漏。葉航養父母最終賠了一大筆錢,這件事才告一段落。但對方還是失去一個孩子,母親不久得了抑鬱症,其父在帶著她外出就醫的路上出了車禍死亡。我呆呆地聽著,忘記回應。“這……”我抓著頭發,無力地癱坐在角落,“前幾天我無意翻到葉航高中時代看心理醫生的紀錄,他曾經為了這件事每晚噩夢走不出陰影,不過他的檢查結果很樂觀並沒有大礙。”“事實也證明葉航對這件事早已忘卻,他並不知道自己失手打死了人,害了一個家庭,往往是無心之過後的蝴蝶效應。”楊東許歎氣,我突然驚醒,緊張得聲音發抖,“你說陳琪美知道?她跟那個家庭是什麼關係?”後來楊東許說的話我未聽得太多,腦袋裡一片空白,有關係的不是陳琪美,是梁君生,被葉航失手打死的是他的哥哥,父母雙亡的那一年,他還是個剛踏入初中的學生。楊東許是在與陳琪美對峙中無意套出的話,她是無心說出那句:馬上會有大風暴,但出手的人不是我。楊東許還是聽在心裡了,馬上著手去調查梁君生,發現他經常出入墓地去看望一對逝去的夫妻,楊東許以此為線索,牽扯出這些讓我無法相信的事實!楊東許說得對,真相總是讓人痛苦。“那他一定會對葉航不利,我們要及時製止!”我很緊張,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不知所措,楊東許卻說:“安歌,梁君生不會對葉航下手,我覺得他會對你不利!看著最愛的人受到傷害比讓自己受傷要狠得多!”我嚇得呆住了,天氣不冷,身體冒著冷汗。我搓了下臉,懷疑自己已經死去了。不知楊東許是何時掛的電話,我癡癡地坐在床頭,房間裡開著昏黃的燈,把人影拉得很長,它在牆上生長,有猙獰的姿態。葉航走進房間,他剛剛洗了澡用毛巾擦著頭發。我這時緩過神來,趕緊擺出一張笑臉:“真該把我家的按摩浴缸搬來。”葉航拍了拍我的背催著我快去洗澡,還特意換了我沐浴露,香味是我喜歡的。我幾乎是衝著跑進洗手間關上門打開熱水。熱氣騰騰而上蒙住了鏡子。我看著鏡子中的人影越來越模糊,手擦掉後不一會兒又蒙上,反反複複蒙上,反反複複去擦。怪不得彆人說,相見皆因相欠,葉航曾經在夢中夢見渾身是血的陌生男女可是出了車禍的那對夫妻?若是哪天知道自己是殺人凶手會不會崩潰?我把頭埋進熱水中,真不願抬起頭去麵對。可能是我待在裡麵太久,葉航來敲門了,聲音關切:“安歌,你沒事吧?”我應了一聲,謊稱自己在玩遊戲。葉航在門外哈哈大笑:“我這個月工資一半都供你買設備了。”那一晚,夢寐纏著我,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糾纏在一起。我看見有個女孩背對著我,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頭發,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卻跳下樓去。我撲過去,瞧見她站在樓下,渾身血淋林地用手指著我。我嚇得坐起來,摸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扭頭看了看身邊,葉航肯定還在工作吧。打開書房的門發現葉航躺在椅子裡睡著了,桌上的文件資料散了一地。我輕身走進,幫忙收拾,看到文件中夾著幾張不同的紙。是葉航的塗鴉,估計是心煩意亂隨意拿著筆亂寫亂畫,我準備丟掉,在紙張的背麵發現異常。我翻過來仔細看,是葉航畫的家庭成分表,父母,姐姐,妹妹,他,我……“是我隨便畫的。”葉航醒來,伸了伸懶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看來我睡了很久啊,這段時間太忙,身體有些吃不消了。”“我還以為你沒經曆,不會太想他們。”我指著畫中的人。葉航拿下畫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不會不想,腦子裡總會不由自主去想象他們的樣子。都說人死了會有靈魂,這麼多年我怎麼就沒夢見呢?”我抓著葉航的頭發,“那是因為他們不想讓你活在過去,想讓你去遺忘,去諒解。”葉航說他從未恨過自己的父母,他們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被迫放棄他的。況且養父母待他極其好,要不是葉航知道自己是領養的,沒準會隱瞞一輩子。“安歌,你會為了不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而隱瞞一件事一輩子嗎?”葉航問我,我點頭,“會啊,有些事有一個人幫忙痛苦就行了,不需要那麼多。”葉航撫摸著我手指上的戒指哈哈笑:“是啊,希望有一天你我暮年,還能一起靜坐庭前,賞花談雨,一生就這麼過了。”“可以啊。”我麵對他坐下,“那你要保證,彆把過去抱得太緊,要不然哪有胳膊去擁抱我們以後的生活?”葉航點頭,我緊緊抓著他有些微涼的手,心裡一千一萬個祈禱,對麵的人是我自己選的,因為他我才有了歸屬感,彆讓這份感覺銷聲匿跡。第二天我發現自己的黑眼圈又出來了,趁早去咖啡館看見文麗在喝茶,便奪下她杯子裡的茶包敷臉。她也不惱將茶一飲而儘跟著我來到洗手間關上了門。我按著茶包詫異地看著她,文麗挨著牆站立,歪著頭看著我,“我都聽楊東許說了,人心的肚皮啊,以前還以為送你吃的的是追求者,原來是謀殺者啊,這樣的事彆告訴杏兒,她帶個孩子挺累的。”我繼續按著茶包,看著茶水流到臉上抽出紙來擦去,“我若是追究他們,他們勢必就會告訴葉航。失手打死人害了一個家庭的事葉航完全不知情,加上父母姐姐妹妹慘死,他肯定會受不了。”文麗搭著我的肩膀使勁搖了搖,“你有心裡的痛,我有身體的痛。”這時聽到門外有人大聲說話,聲音很像郭風平他們,文麗有些惱怒地打開門。還真是他們一家人。郭風平老媽一見到文麗便上前哀嚎,我趕忙阻止將她推得遠遠的,“哎哎哎,你身上有不要臉病毒彆傳染給了文麗。”郭風平老媽一把推開我,“我要跟我媳婦兒說話!”說完就往上粘。文麗及時閃開身子,“彆,我不是你媳婦兒,有話你快放!”她也明白我們確實不喜歡她,低下頭搓了搓衣服才說,原來那個集齊美麗可愛聰明大方孝順於一身的好媳婦蕭白帶著郭風平所有的錢偷偷在前幾天跑了。“那報警啊。”不知楊東許從哪冒出來,提著個滴著水的拖把。郭母斜眼看了眼楊東許很不耐煩地微微昂起頭動了動身子,“你一個服務員在這瞎逼逼什麼啊?”文麗惱了拍了下桌子,把我們嚇了一跳,“你嘴巴乾淨點,那是我老公!”郭母一聽知道徹底沒希望了,開始捂著臉哭泣,兩個服務員也是無奈,大早上的可是很忌諱這個。文麗也不想自己家裡事讓太多人知道,索性讓兩個服務員放假了。郭母開始數落文麗不該再找,怎麼也要等等自己兒子,怎麼也是個銀行領導可謂是年輕有為,況且還有一個女兒,哪有這麼忘恩負義另找男人的。這下把楊東許也給激怒了,他正要理論被文麗推出去,說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個好的交代。我正納悶她有什麼交代,隻見文麗叉腰站在桌上開始一條條細數這多年的委屈,結婚前文麗有套房子郭母非要逼著同時寫上郭風平的名字。文麗父母不容易,結果他們隻得另外買房,但這下房子卻隻寫了男方。坐月子對文麗不管不顧,打牌照舊,文麗隻能起身自己做飯,文麗父母前來,她才會裝模做樣地忙前忙後。文麗婚後一直過得十分不痛快,但她性子如此,哪怕遇到再多的不公平,也不會輕易虧待了對方。是郭家虧欠她太多了,如今倒是她成了劊子手。郭母聽見後又是哀嚎指責文麗小心眼不肯原諒長輩。文麗指著自己的心,“我這裡隻原諒善良的物種,對於那些不要臉的我可是自動關閉!”這可能刺激了郭母,她居然能上去對著文麗打一巴掌,我站在一邊,懵了。文麗捂著臉,慢慢轉過頭,“也好,咱們以後就沒任何關係了!”說完爬上去對著郭母就是一拳。文麗打架向來不會是女人的撕咬扯,她跟著楊東許學會了用拳頭解決不要臉的問題。我在一邊裝模做樣地勸架,時不時暗中幫文麗。這下好了,郭母著實受了她好幾拳頭,躺在地上呻吟著要去告文麗。文麗十分解氣,重新整理著圍裙,“去啊,老太婆我等著啊!”我和她也不扶著郭母起來,她慢悠悠爬起來之後提起包臨走前不忘詛咒文麗“早死”。我氣得朝她丟了個杯子,正好砸重她的背,又是哀嚎一聲。“放心安歌,我不會生氣的,相反我要好好活著,讓他們看看我有多幸福!”文麗開心地挑了下眉毛。楊東許抱著拖把緊張地走進來,看著完好的文麗安心地吐了一口氣。他豎起拇指感歎自己教的功夫完全派上用場了,不過那句“老公”讓楊東許十分歡喜。我記得自己還沒吃早飯,拿起外套準備離開,文麗和楊東許同時喊了一句:“要小心!”我扭過頭怒氣衝衝瞪了他們一眼,穿上外套去吃我最愛的湯包。就目前而言梁君生並沒有傷害我太多,或許有著我不知道的事情吧。吃了湯包回來經過一個遊樂園,有小醜發著氣球。換做以前我不會這麼緊張,自從那晚的小醜事件後我對這東西就有著敵意了,經過它時,我加快了步子。許是遊樂場今天有活動,到處都是拿著氣球和各種玩具的小醜,他們追著小孩送東西,似乎有很多小醜向我走來。我不禁開始小跑,但他們還是追上我,似乎還說了句:你是否開始恐懼小醜?我捂緊了衣服,一個個小醜從我身邊經過好像都說著這句話:你開始恐懼小醜了嗎?腳下一滑,我摔倒在地,褲子都被擦破。我驚慌失措回到咖啡館,生意果真冷清。文麗正和楊東許坐在窗前貼著剪紙看見我驚慌的樣子上前想詢問,我抓了口巧克力塞進嘴裡斷斷續續說了在遊樂場的事情後,文麗哈哈大笑,楊東許拍拍我的肩,覺得我是太緊張了。巧克力在嘴裡滑來滑去,沒準真是我太緊張了。為了疏緩我的緊張,楊東許拿了幾張票邀請晚上我們一起去看,我直接推開,對老年人的京劇我和葉航快吐了,家裡的碟片我們都已經看了兩遍,那調調都能背下來。楊東許將票放在我的眼前,我這才看清是話劇啊。打電話給葉航,他晚上加班,意料之中的事。文麗為了看話劇特意烤了個大蛋糕帶上,沒準還可以在大學裡宣傳宣傳什麼的。聽到宣傳,楊東許翻箱倒櫃找餅乾麵包,讓我帶上新製作好的宣傳卡。看我目瞪口呆,文麗屁股撞了下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不是像很多情侶那樣浪費時間談戀愛,你知道的,我的生命爭分奪秒所以不允許我們有一刻的閃失。”我尷尬,隻好解釋自己跟葉航在一起也是如此。文麗故意將我上下打量,哈哈一笑。開車去大學,車子剛停穩文麗就已經抱著麵包開始免費分發。大孩子們也是單純,聽文麗熱情洋溢講了一番自己的創業史,可歌可泣的人生史之後,他們不少人掏出錢辦了卡。票的位置不錯,雖然不在正中,但可以看到整個舞台。還沒開始文麗的蛋糕餅乾差不多送光了,就連楊東許手裡的宣傳單也沒剩多少,兩個人開心得鼓掌加油。這時看到有同學抬出話劇的宣傳報來,我們這才注意到今晚的話劇叫“小醜的自白”!文麗看了看我,“安歌,要不我們走吧?”我吃著蛋糕搖頭,來都來了堅持堅持吧。文麗拍了拍我的手,指了指後方,我朝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宋寶玉和丁玲還有他們懷裡的小寶寶。“乾嘛要給我看?難道要我給紅包啊?”我瞪著文麗,她像老鼠一樣咬著餅乾嘻嘻笑,“我在讓你瞅瞅自己做的‘嫁衣’,辛辛苦苦培育了個‘太空產品’居然被你拱手讓人了!哎呀,諾貝爾世界和平獎真該頒發給你嘛!”我伸出拳頭,文麗笑著捂嘴。宋寶玉看到我們招手打招呼,我很大方笑了笑,丁玲居然搖了搖她手裡的寶寶。是欺負我還沒結婚生孩子嗎?我扭過頭拉著一張臉,文麗抱著我的肩膀又開始挖苦了,問我為何人要結婚,我懶得搭理,她一手抓過楊東許,“雖然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還是要恭喜我們在墳墓裡永不複活。”這時帷幕拉開,話劇開始了。不過是主持人介紹劇本的思想,表演者等等,可一開場我們都被嚇住了,整個舞台上突然跳出了很多各種各樣的小醜來,他們拿著氣球,或者騎著獨輪車,棉花糖,這讓我覺得自己又到了馬戲團。我起身要去洗手間,文麗準備跟著,我擺手拒絕。七拐八拐找到了洗手間,結果正在維修,我捂著肚子隻好根據箭頭指示找到走廊儘頭的洗手間。等我出來扭頭便看到一個小醜站在走廊的那一頭,他手裡拿著一個球來回在手裡拋著。我怔怔地看著他傻愣在那裡,他一直拋著球臉上都是油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那咧開到耳根邊的笑容讓有些陰暗的走廊添了好幾分陰森鬼氣。一直到他的影子到我腳邊我才猛然醒悟拔腿就跑。我不知道他是否追來,看見電梯就衝上去,按了好半天都不下來。終於瞧見一個電梯打開門趕緊衝了進去,嚇壞了裡麵的清潔阿姨。“見鬼了你!”清潔阿姨很生氣,我訕笑,可不是嗎。文麗還是不放心我,找到我時嚇壞了,指責我跑這麼遠上廁所。我抓著她的手儘量撫平狂亂的心跳,“那個洗手間正在維修啊。”“誰說的,我剛剛在裡麵解決了一頓大的!”文麗看著我,這不,走到洗手間她指著正常使用的洗手間一臉得逞地看著我。無論我怎麼解釋文麗就是不相信。散了場,文麗覺得話劇不錯,通過一個可憐的小醜反應最下層人民的苦難,非要拉著我去看演員表。看著看著,她詫異地叫起來:“梁君生?”楊東許聽到文麗的叫聲趕了過去低下頭去瞧,真的呢!我蹲在地上看著演員表,梁君生說過自己是學藝術的吧。我這麼一說,三個人同時站了起來,“他就是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