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母對他很好,他對小時候的事情本來就沒有什麼記憶,養父母為了他健康成長,自然也沒告訴他許多。一直到高中時體檢,他意外發現自己與父母血型不同,這才得知自己的身世。他並沒多少震驚,養父母沒有孩子,親戚們的議論多多少少他聽進去一些,那時候覺得葉航還小,一直瞞著。眼看著瞞不過了,他們才道出實情。他在一個冬日被收養,彆人送他來的時候,什麼也不願多說,來自哪裡,出生年月,父母是誰,可還有親人在,都不知道。隻知喚他葉航。那一年冬天很冷,葉航身子好像有些問題,養父母不知該養還是繼續送人,結果瞧見院子裡常年不開花的杏子開花了,覺得這孩子帶來了祥瑞,放心養了下來。後來就是長大,讀書,跟其他孩子一樣,沒人知道葉航不是親生的。他也很爭氣,成績非常不錯,後來養父母工作調動,他不得不轉學。葉航告訴我:“我沒有經曆過寄養的痛苦,像個平常的孩子,也沒有找到親人的衝動。曾經有著好奇,再後來就沒了念想。”“那你突然想找親人不是為了證明你還活著吧?”我問。葉航點頭,摸了摸我的頭發,仔細挑揀著頭發上的樹葉,“聰明如你!我打算找葉婷,是因為阮沁在打聽我的事。我很好奇,自己不過是一個孤兒,被寄養罷了,能有什麼可查的。”我來了興趣,抓起他的手,像是小時候聽見精彩的故事一樣充滿期待。他擁著我看著落日餘暉,“好奇害死貓。因為好奇,我曾經找個私家偵探廢了些力氣,查到的事情不多,還真讓我知道自己有個妹妹。”“那我們就努力找到她!”我很興奮,葉航神色有些落寞,“如果一個人還活著,循著呼吸就能找到,隻怕也不在人世了。”“呸呸呸!”我吐口水,“不準這樣說,老天啊老天,把這小子剛剛說的話收回去!”葉航被逗笑了,伸開雙腿,微微昂著頭,“安歌,有你就夠了。”他們在晚上玩起了篝火表演,我被一群人推來推去,最後看不到葉航,不用想也清楚,肯定被一群女孩拉去跳舞了。陳琪美拿著水果走過來,許是不好意思,她微低著頭,向我說明那次腳受傷的情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痛,不會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我握著她的手,“當然相信你了,要不然已經跟你生氣啦。”我有理由不相信她,但不過是喜歡一個人做的小把戲而已。葉航被撒了一身的沙子,逃跑出來,拉著我鑽進篝火晚會中。回去已經太晚了,葉航又開啟他的耍賴模式,乾脆趴在我身上,死死拉著我的胳膊。我隻好用緩兵之計,讓葉航在樓下等,我回去拿幾件衣服,他這才乖乖放手,讓我快些,家裡還醒著紅酒呢。我打開門,悄悄走進房間,準備拿衣服,臥室的燈突然亮了,文麗翹著二郎腿嚼著口香糖看著我,“哎呦,回來啦。”我拿出包裡的零食,雙手奉上。文麗推開,表示自己可不是隨意就可以買通的人。我咬咬牙,讓出自己的神仙水,粉餅。她兩眼放光,手一揮,“啥時候回來都可以,並且幫你保密,絕不告訴咱媽!”我點頭,不讓老媽知道是必須的,她老人家可是思想古代,絕不允許婚前同居。我收拾完衣服,正要開溜,文麗突然指著浴室說按摩浴缸罷工了。我簡直想掐死她!她肯定又把頭發丟進去了。“自己修!”我說。文麗故意哭喪著臉,“那我的嘴巴可不好說了,瞧,嘴巴的拉鏈開了。”無奈之下,我隻好告訴她,明天會有師傅來修理。葉航等在車裡,他安靜的時候會覺得連下巴的線條都流動著蘊藉,那裡好像存了不少美好流光一樣。上了車,葉航很開心,說紅酒一直都在召喚。他不僅僅是開了紅酒,從大門到臥室一直鋪滿了玫瑰。我捂著嘴巴笑:“我可是不會輕易被電視劇的橋段感動的。”葉航點頭,將我按在椅子上,從房間裡拿出一把吉他。我從不知道葉航會彈奏吉他。我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子,癡癡地看著他。“今天你要嫁給我啦,今天你要嫁給我啦。”葉航認真地看著我,“先彆激動,今天我不求婚,先做個預演。”我已經感動得一塌糊塗,預演都讓我感動,正式的豈不更美好。葉航倒了兩杯酒遞給我,雖然我沾酒就來酒瘋,但今晚可以隨意。既然如此,我為何不多喝?喝下第一口,越發不可收拾,一杯杯乾下肚,越喝越開心,逼著葉航穿我的白裙子讓他表演瑪麗蓮夢露。他嫌棄頭發不是白的,我指了指窗簾上獨立的流蘇,他明白了,取下來蓋在頭頂。開心之餘,我拍了照片,還威脅他,要是不聽話,就發布到網上。第二天,我們在沙發上醒來,葉航還穿著我的白裙子,我忍不住哈哈笑,感覺自己的嘴巴很痛,一看都已經腫了,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麼折騰的,再看自己的脖子上居然掛著兩個酒瓶,瓶子用絲襪連著。我把葉航翻了個身,一看,自己愣住了,葉航的胸前還塞了兩團衛生紙。把葉航叫醒,他從沙發上跳起來,隨即又癱坐在沙發裡。我這時記起來,今天他放假啊。他看清自己的裝扮後,哈哈一笑,躲進洗手間卸妝。我故意追著進了洗手間,撩起他的裙子。他踢出腳,“一邊待著,沒見過美女啊。”葉航放假表哥都不放過,拉著他去參加一個商會。我來到咖啡館時,文麗已經到了,烤好了麵包、蛋糕。見我來,一臉的壞笑,“哎呦,臉都腫了,昨晚是大動作吧?”我白了她一眼,拿起口罩戴著。剛收拾完,兩個小女孩上班了,第一筆生意也開張了。她點了杯美式咖啡,聲音熟悉,我歪著身子從貨架的縫隙看過去,是高明敏。文麗做了咖啡送過去,她嫌咖啡有些苦,又讓拿來白砂糖,我拉過文麗指了指她。得知她就是高明敏,文麗來了小心機,我製止了,“算了,我都已經離開公司,她也知道葉航與我的關係,這段時間並沒有糾纏我。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好像精神不佳,額角的地方似乎有淤青,也不知是否流淚,紙巾用得挺多。不一會兒來了個男人,拉著一張臉坐在她的對麵。我也是不想聽到彆人太多的隱私,可是人長著耳朵,我沒辦法取下來,這不還聽了不少。高明敏結婚了!她又離婚了!還有個孩子!這信息量,我有些無法承受。為了不讓她認出我,特意將口罩又加了一個大的。原來高明敏與文麗一樣,有了孩子舍不得,不得不執意生下來。不過她父母可沒文麗父母開明,因為孩子,她與自己家劃清界限。更可氣的是,孩子父親在第二年就出軌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文麗小聲咒罵,我正泡著茶,茶包都快被我用吸管戳破了。我指了指樓上,文麗又嘻嘻笑,“除了你家的那個,和樓上那個以外。”那個男人不知說了什麼,高明敏居然失聲痛哭。文麗與我麵麵相覷,該不該去安慰一下她?但在這種場合之下去安慰會不會讓對方覺得很沒麵子?我想了想還是算了,結果那不知趣的楊東許在樓上喊道:“安歌,來杯咖啡唄!”我看見高明敏疑惑地抬起頭,文麗讓我假裝什麼也沒發生。我挺了挺身子,大聲回複,語氣十分自然,真是佩服自己的表演,比專業的差不了多少。文麗做了咖啡送了上去,那男人看了我一眼,語氣冰冷,“想好我說的話。”隨即大步離開。我很坦然地走過去,坐在她對麵。她也很意外,“沒想到朋友圈極力推薦的咖啡店是你開的。”我擺擺手,“那都是文麗的功勞,我隻是負責打雜、采購罷了。”高明敏的心情很沮喪,眼淚止不住,對著我說著抱歉。我再次拿來一盒紙巾,煮了一杯茶。她有些尷尬,擺弄著桌上的綠色植物,手指沿著葉子的經絡行走,像是一種沉靜的昭示。在我印象裡,她可是威風凜凜的女強人,哪會哭泣?哭都是彆人的事。高明敏舒展開自己的頭發,深呼吸一口氣。那一個上午,我不無聊,聽了一個女強人的感情挫折。都說上帝關上一扇門,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但對於高明敏,她感覺老天逼她上絕路。“安歌,我好羨慕你,一副自在沒有憂愁的樣子,很單純地去喜歡一個人,無條件去相信他。許是老天也偏愛你這樣的女生,所以你總是能得到好的愛情。我也很想是你,但這種品德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最昂貴的東西,哪裡容易得到。”高明敏苦笑,“原來我以前對你苛刻,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那樣待你,可能僅僅是因為葉航。“葉航真的很不錯,我追過他,以為自己快要成了,結果半路處殺出個程咬金,有個女人非說生了他的孩子,誰相信!但葉航就真的永遠不再屬於我了,一點機會都沒了。再後來,我就傻兮兮地答應了彆人的追求。現在想想,那時候草率,不過是想氣自己吧。“當我知道葉航選擇你,說真的,我很詫異,你是那種丟進人群也不會惹人注目的女孩,這個世界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問他,他告訴我,曾經活著不知為了什麼,遇到你才知曉人生得意不過如此。以前覺得他矯情,現在想,是我錯了。”高明敏說了很多,她穿著酒紅色的大衣,顯得她的皮膚更加蒼白。我看她杯子裡的茶水已經喝完,繼續添了點。我們聊天到中午她才緩緩站起身,歎口氣,輕輕擺了擺頭離開咖啡館。高明敏原來不打算答應許爸,聽說葉航在,義不容辭來了,但她說:“選擇錯了,但事已成定局,錯了也要硬著頭皮上。”葉航下午約人談事選擇來咖啡館,對方是一個文靜的女子,一身亞麻的衣服。文麗問是否要咖啡,女子回答,聲音輕柔:“茶。”我泡了法蘭西小玫瑰,躲在一邊看葉航。他認真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拿畫筆去描繪,想起倉庫還有幾張畫紙,我便拿出來素描。一邊的文麗偷偷蹲下身子嗑著瓜子,殼子丟了一垃圾筒了。她拉著我一起蹲下,從櫃子中間的縫隙看過去。感覺我與她像賊一樣。文麗塞了我一顆龍眼,邊吐籽邊說:“現在看葉航身邊的女孩都覺得有一張想要親熱的臉。”我有些惡心地看著她,文麗輕輕拍了拍手,與我打賭,女孩聊完肯定要留著葉航吃晚飯,葉航在這裡定不會同意,女孩就會用其他理由留住葉航。果然,葉航與她道彆,她希望與他吃飯繼續聊。葉航看了看我們,站起身,拉過我,抱著我的肩膀,“不行,約了女朋友。”那女子的臉的確失望。我問那女孩是誰,葉航看著我:“是你表哥公司前段時間參加的一個公益活動,好像是為哪個學校捐了一棟宿舍樓,對方派代表來洽談,還想用阿傑的名字命名宿舍。”表哥很不愛處理這些事務,公司太忙,隻有葉航還在假期就讓他著手處理了。不過表哥對葉航假期都無法休息表示歉意,約我們一起去野外釣魚。我討厭魚餌,葉航覺得冷不願去,表哥一副“你不去就是不給我麵子”的意思,我們隻好答應。難得杏兒將孩子抱來咖啡館,我們不到點就打烊,點了些菜,約了楊東許一起來熱鬨。文麗說起了高明敏,表哥透露說,她被許爸挖去其他公司,看來許爸已經放下對表哥的高壓警惕了。杏兒將孩子交給了保姆,她生下孩子元氣大傷,很難吃下飯,文麗擔心她的身體,親自熬了水果粥。杏兒喝著粥,抱著我跟文麗,感慨這個世界好友有時候比老公還要重要。表哥也不生氣,經過李舒舒事件,他也明白什麼才對自己真的重要。那一晚我很開心,身邊的人一個也沒落下,文麗楊東許,我和葉航,表哥和杏兒,如果可以,我願永遠是這樣。但我深知,有些事,它躲在深海中,隻是看似風平浪靜罷了。文麗故意賴在楊東許身邊,葉航沒將我送回去,而是去了一家星級酒店。問過才曉得,表哥原本有張酒店總統套房的票,相與杏兒來一場浪漫的兩人世界,哪想杏兒身子實在不好,隻能給了葉航。我拿著酒店的房卡,小禮包後麵還寫著一句話:加油,兄弟!我尷尬不已,表哥好不正經。葉航也瞧見了,拍了下我的腦門,認為我想歪了,表哥隻是鼓勵他工作罷了。我羞紅了臉,趴在腿上不願抬起來。誰也想不到,我和葉航在電梯裡會遇到老爸老媽!估計是參加誰的婚禮,手裡提著一大袋的水果糖,老爸想吃兩顆,老媽不肯,拍打著他的手。葉航瞧見,側身站在我的麵前擋住我。好在他們下了電梯,我們才呼出一口氣。剛踏進房間,我故意扭著腰肢,扶著牆,就像電影中那種應招女郎。葉航故意要奔過來,突然,有人敲門。搞什麼!我有些生氣,葉航從貓眼一看,大驚失色,讓我躲起來,老爸老媽居然找過來了。我四處想要躲,鑽進櫃子被葉航拉出來,老媽肯定會打開櫃子找我。那躲在哪裡?我著急不已。葉航指了指床底下,提醒我手機調靜音。剛躲好,我就聽見老媽咋呼呼的聲音:“哎呦,我說像你,還以為看錯了,我們家安歌呢?”葉航疑惑:“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裡。”老媽哪裡相信,“一個人住總統套房?”拉著老爸往裡走趁著葉航不注意,拉開櫃子門。“阿姨,安歌真的不在。”葉航解釋,攔著老媽不要往裡麵走了。老媽笑嘻嘻,“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房間想進來看看。”這不進來了,就翻箱倒櫃地找。我在床底下緊張得要命,看見老爸拄著拐杖走過來,慢慢蹲下身子,瞧著床下的我,笑了笑。我想,完了,完了。沒想到老爸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說:“床底下沒有,看來確實隻有葉航一個人。”老媽相信了,拉著老爸準備離開,還委婉地勸葉航:“千萬不要隨便帶女孩去酒店,任何人都不可以。”葉航有禮貌地回應。聽見老爸老媽真的走了,我從床底下爬了出來。敢情自己是來偷情的?服務員這時送來一瓶香檳,葉航加了冰塊遞給我。我搖頭,勸葉航大冬天不要喝冷的。他乖乖地放下酒,抱著我說:“長夜漫漫,總要做點什麼吧?”是啊,一晚上很長,長到需要用無聊塞滿,一晚上又很短,短到充滿了回憶。我想起了杏兒說的戒酒會,故意問葉航:“國外酗酒吸毒的人怎麼戒毒的?”我問得很直接,有點擔心太過。葉航沒懷疑,打開手機裡的音樂拉著我跳舞。他告訴我,國外有很多匿名戒隱會,太多的人喪失了目標會去,希望能夠找回真正的自己。“任何宗教終其一生,都在找尋真正的自我,怎會容易?”葉航抱緊我,低頭貼著我的額頭,“安歌,回想以前的日子猶如夢中,那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眼睛一睜一閉再一睜開,就這樣過啊。”我笑。葉航停下腳步,摸著我的頭,他陷入回憶中。那時候我真想他可以敞開心扉,告訴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