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航是後來才知道我被開除的事情。他給我電話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公司。心情沒那麼糟糕,像當時的天氣一樣,倒是陰沉,光明是有,十分吝嗇。葉航趕來公園,我正呆坐在長椅上,吃著一袋薯片,旁邊來了隻流浪狗,我瞧它可憐,一起與它分著薯片。他挨著我坐下,看我穿的衣服單薄,脫下大衣給我披上。“不用安慰我。”我鼓著腮幫子,吃著薯片,“其實從我老媽三番四次把親戚塞進表哥公司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葉航誇我好心態,我自嘲:“哪有什麼好心態,隻不過有被辭退的準備罷了。所謂的好心態,終究都是厚臉皮不要臉。”我撿起腳底下的落葉,感歎還是馬場的銀杏葉好看,金燦燦的,十分耀眼。葉航為了寬慰我的心提議第二天請假去馬場玩被我拒絕。我告訴葉航:“除了我們,不能讓彆人知道薑勝國跟表哥的關係,公司很多人盯著表哥,有不慎就會狠狠掉下來。”不是沒有勸過他,乾脆自己開公司好了,何必受那個氣,表哥搖頭,他愛杏兒,更不可能讓杏兒為難。許爸有多個兒女,其他如狼似虎,分得半壁江山,隻有杏兒乖巧如玉,隻搶了個快要破產的金融投資公司,還是表哥一手經營。眼見越來越好,許爸其他兒女有些眼紅,唆使許爸安排了許家不少人在裡麵,好牽製表哥。表哥說:“那是杏兒的,誰也奪不走。”葉航輕輕擁抱我,“準備了一大堆安慰的話,看來沒必要說出來了。”文麗知曉我被開除,替我狠狠問候了二姨媽一家人,看她那氣憤的樣子也是好笑。我沒將這件事告訴老媽,她老人家肯定已經知道了,也不知薑勝國會怎麼加油添醋嘮叨一番。想到以後這些事不再跟我有關係,心裡居然莫名的舒展。也好,休息一段時間,再去找工作吧。晚上準備把電腦裡關於公司的東西全部清除,偶然找到了那本文件的電子檔。然後我便發現了問題,文件上的數字是錯的,但電子檔卻是完全正確。也就是說,要不是自己拿錯了,就是有人故意趁著我不注意掉包了。想了想,腦海裡早被清空得一乾二淨,哪還有什麼蛛絲馬跡,算了,已經被開除,難有回天之力了。那晚與葉航聊天到深夜,我離開公司後,陳琪美頂替了我的職位。當然有很多人不服氣,憑什麼一個剛結束實習的小姑娘可以坐上主管的位置。剛結束與葉航的電話,陳琪美的電話就來了,她在那邊哭哭啼啼,大家心裡不服氣,故意給她難看。我安慰了一下她,想想自己在公司還真沒被誰欺負過,很多事情都有表哥暗中相助,搞不定的事情除了表哥還有葉航。說到那份表格的事情,葉航也認為,我已經離開公司,多說無益,加之,事情過去一段時間,“死無對證”,又想不起來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有人掉包。第二天很早文麗把我拉起床,我迷迷糊糊不願,再次躺下,文麗著急了,整個把我拖到地上,我緊緊抓著棉被。大冬天睡個懶覺真的好舒服,無奈文麗像個大喇叭一樣,我隻得爬起來,跟著她出去。咖啡館已經裝修完畢,文麗很用心,不算很豪氣,但十分溫馨。她決定讓我也加入,一起幫忙賣咖啡。我有些猶豫,文麗慫恿我,在大學時就想過自己開一家咖啡館什麼的,現在不就是夢想靠近現實嗎?我打電話谘詢葉航,他當即同意:“經營得好,可比上班強很多,屬於自己的事業再辛苦也值得。”得知我答應文麗十分開心,還拍了照片說是要貼在牆上。我還開玩笑自己的長相是不是可以吸引客人,結果文麗弱弱來了句:“不是,你的照片可以辟邪。”她說完哈哈大笑,我朝她丟了一個蘋果。杏兒得知我與文麗開個咖啡館十分讚同,原本約好一起慶祝一番,但苦於她隨時可能會生,隻好作罷。葉航被派去其他城市出差。自從想去開咖啡館我整個人忙起來連軸轉,絲毫沒有自己的時間。每天拖著疲倦的身子回來,和文麗搶著用按摩浴缸,有時候是舒舒服服泡澡,喝上一點果汁,討論下牆壁用什麼顏色,服務員衣服怎麼設計等等。第二天繼續忙碌,進貨渠道,學習咖啡研磨。文麗廚藝不錯,烤出的蛋糕麵包十分誘人,不做這一行,真是浪費她的廚藝。遇到楊東許是在一個下雨天,風也大,凍得讓人很想縮進被窩裡。因為下雨無法裝修,工人早早離去,店子裡隻剩下我跟文麗。她伸了伸懶腰決定去烤一個蛋糕。楊東許就這麼進來了,身上都是雨水,開口就問:“營業嗎?”我看是他也很吃驚,他沒想到會是我,愣了一會兒哈哈笑。文麗特意做了一杯咖啡,加上蛋糕,楊東許讚不絕口,文麗居然害羞了。“你可沒騙我吧。”文麗問,楊東許很肯定地點頭,“我很愛咖啡,甜食,你的蛋糕真的非常不錯!”得到肯定文麗開心不已,楊東許吃完整個蛋糕還問以後可不可以經常來吃免費的,因為他的工作室就在我們樓上。聽到這個我也很興奮,文麗建議讓上下樓相通,這樣想吃什麼可以直接下來了。楊東許點頭,看他也同意,文麗致電房東,一番說辭後,房東答應了。天色黑下來,雨漸漸小了,但風還是張牙舞爪的。文麗想請楊東許吃飯,他拒絕了,“哪有女孩子請的道理,我來。”選了一家烤肉館,全程我都無法插上話,文麗看似很喜歡他,征詢楊東許的意見,怎麼把麵包蛋糕做到更好,楊東許笑:“乾脆在開業前辦個小小展銷會吧,讓大家免費吃,給些建議。”文麗難得開心,我隻好默默往嘴巴裡塞肉。吃完飯出來,風沒了氣勢,路上都是積水。楊東許很紳士,一直走在有車的道路邊上,擋去了不少車開過濺起的雨水。他把我們送到門外,那裡擺放著一個禮盒。我跟文麗都很好奇不知是誰送來的。楊東許上前一步輕輕拿起,確認沒危險後打開來,是一把鮮紅的玫瑰。是葉航!文麗一臉羨慕,故意酸溜溜地說:“哇,晚上郵寄很貴的啊,真是會玩浪漫哦。”說完看著楊東許,邀請他進屋喝杯茶。他卻看著我,好似在征求我的意見。我此時正沉浸在幸福中,管他來不來喝茶。文麗就把楊東許拉進屋來,泡上上好的茶。我躲進書房,給葉航打電話。他在離我很遠的麗江,告訴我,風景很美,女孩很漂亮……我擺弄著那把玫瑰花,心裡自然是很歡喜的,葉航說:“那把花不僅僅是玫瑰。”不僅僅?我好奇了,仔細去瞧那些玫瑰,原來下麵還有文章,在玫瑰花下麵,我看到一個小小的首飾盒。不會是求婚吧?我很緊張,問葉航,他爽朗大笑:“如果是,你會嫁給我嗎?”我拿著首飾盒很猶豫,不是不願,是現在不想。“隻要不是現在讓我嫁就行。”我笑,打開盒子,是耳環呀!葉航說,哪天我很想結婚了,就告訴他,他會招呼八抬大轎來。我在書房哈哈大笑,戴上耳環,拿著小鏡子照來照去,覺得不過癮,拍下來,發了微博。楊東許何時走的我不知道,文麗興奮倒是真的,她晚上非要拉著我一起睡,話題都是關於楊東許的,喜歡吃什麼,討厭什麼,會不會介意她有個女兒……拜托,八字沒一撇好不好。我實在是困了,拿了紙巾塞住她的嘴巴。第二天一早,有陌生電話打給我,是葉航定了“私人廚房”的早餐,特意早早通知,管家服務已經開啟,請我們前去。文麗聽說有好吃的烤肉卷,催促要快些,肉卷冷了味道可就差了。我簡單梳理好,匆匆出門。誰也料不到,我們在“私人廚房”遇到了郭風平。他早就吃完,看到我們很驚訝,起身就要走,被文麗攔住。我可不想他們在公共場合打起來,小聲提醒。文麗瞧了瞧他桌上剩下的餐點,搖著頭冷笑:“真是苦了我,與郭風平結婚這幾年,彆說請我吃飯,連一把玫瑰都是少有,對情人可真是出手大方。”出乎意料,文麗沒有大鬨,她很平淡地挑了下盤子裡的食物微笑:“悠著點吃,孩子的撫養費可不是小數。”她說完將他推開,昂著頭,自信滿滿,“安歌,走,吃我們的豪華套餐去!”我瞧見郭風平瞪大眼睛。文麗喝著葡萄酒,很回味地舔著嘴唇,說這頓早飯讓她倍兒有麵子。一頓早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和文麗幾乎同時來了電話,異口同聲說道:“杏兒要生了?”匆忙趕去醫院,我穿著高跟鞋跑不動,文麗直接讓我脫了,我和她光著腳拿著鞋跑去醫院產科。表哥著急一頭的汗,“杏兒進去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出來一個醫生表哥都會去詢問,次數多了醫生也開始煩躁,讓我們耐心等,要是生不下來,自然會在第一時間征詢家屬意見做手術。文麗想到自己生孩子,握著我的手,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表哥無法安靜坐下來,來回踱步。我去安慰他,他這才告訴我:“今天上午公司有個大客戶需要洽談,雖然高明敏在,但對方覺得我沒給足他麵子。”我讓表哥大膽去公司,杏兒有我們看著。表哥搖頭,文麗走過來,安慰他:“工作要緊,杏兒有我們一直堅守,醫生也在。”表哥剛走,許爸還有杏兒的兄弟姐妹到齊了。對於杏兒家人文麗向來沒好印象,雖讓杏兒出生在富裕家庭,但許爸兒女好幾個,皆是同父異母,每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就連杏兒大學讀書都是想辦法靠自己的,若不是大四那年遇到表哥,估計杏兒都沒法交清學費,更沒辦法順利畢業。我站起身簡單招呼,文麗根本沒有抬頭瞧他們一眼。他們剛坐下就開始討論杏兒會生男孩還是女孩,許爸當場說:“若是男孩定會讓他繼承一筆財產。”此話一處,我看其他人臉上掛不住了,紛紛勸許爸不要衝動。我有些看不過去,扭過頭,文麗可是個暴躁脾氣,當時就發飆了,大聲嗬斥:“都給老娘閉嘴!”他們紛紛看著文麗,許爸問她是否是杏兒的好友,文麗叉著胳膊,“是啊,我和安歌都是她出生入死的閨蜜!還有,老爺子,收回你的話,杏兒雖是弱女子,可不比你那幾個兒子差,他們除了要錢功夫了得也沒做什麼事吧?還有,杏兒生孩子,性命攸關,不管是不是男孩她都不在乎,您啊,收好自個的錢袋子,睜大眼睛,彆老年淒涼,無人養老!”他們幾個兒女上前就要理論,文麗哪是怕人的,許爸倒是平靜。我趕緊圓場,讓文麗看著杏兒,將許爸叫去一邊。我先是道歉,畢竟文麗說得有欠妥當,但許爸絲毫不放心上,誇讚文麗說得對。杏兒是許爸最後一個太太所生,也是最受許爸愛慕的一個,據說是一個做陶藝的女師傅,隻可惜天妒紅顏,杏兒出生沒多久她便離開了人世。杏兒從小就受幾個姊妹欺負,很少言說,默默承受,她也很早就想離開那個家,去遠方讀書。許爸說:“為了彌補杏兒,我把事業搬到這個城市,就希望離她近一點。”“杏兒很堅強,不需要您這麼做。”我說,“對她而言,親人之間尚有真情在就好。”文麗匆匆跑過來,“杏兒很累,需要見我們。”我跟文麗換了消毒的衣服,輕輕走到杏兒身邊。她的笑很疲倦,我握著她的手安慰她:“要是生不下來就做手術吧。”杏兒搖頭,一邊的醫生建議可以順產,孩子不大。我看著杏兒,她眼角還有淚水,聲音有氣無力:“我知道我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姐妹都來了,我不想讓你們不舒服,才叫醫生讓你們進來。不要擔心,我能生的。”文麗生過孩子,深知那種痛苦,抱著杏兒,我看她一直在忍住眼淚。“杏兒,我們手術吧。”我緊張,“我以後也不結婚了,不生孩子了!”杏兒微笑:“當你有了寶寶可就不那麼想了,為了自己愛的人,為了孩子,每個媽媽都會拚命的。”她抓著我的手輕輕說,“轉告你表哥,我早就原諒他了。”我點點頭,杏兒突然皺起眉頭,一邊的醫生推開我們,說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文麗在一邊加油,我渾身發冷,呆坐在一邊,心裡還想,孩子的頭?想到都覺得恐懼!女人當媽媽的時候是不是都是超人附體?文麗花了四個小時才生下寶貝,當許爸得知是一個男孩時,激動得留下熱淚,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擦了又擦說:“我們女兒當媽媽了。”看醫生出來,許爸第一個上去抱起孩子,一個大男人在我們麵前淌淚。文麗很受感動,抱著我罵自己老公,感歎命運嘲弄。傍晚時分表哥才來,一進病房就擁抱杏兒,孩子也來不及看。我把小寶抱起來交給他,表哥激動,卻不知所措,伸出雙手不知該怎樣抱起。杏兒嘲笑他,將孩子抱在懷中,一家三口擁在一起。一邊的文麗提醒千萬不可以秀恩愛,要不然對離婚沒有愛情的人來說可是不小的打擊。我捶了她一下,示意她一起出去,人家一家三口需要單獨相處。我在離開前,忍不住抱了抱小家夥兒,可能是孩子無意間對我的笑意,讓我突然又有了想結婚的念頭。回到住處又是一次精疲力竭,不過開心的是,我再次收到了葉航的禮物,是一根雕刻好的蠟燭。文麗看見後趁我不注意偷偷在洗澡的時候點了,這還不算,居然覺得蠟燭味道不夠香。我瞧著被摧殘的蠟燭欲哭無淚。收到那條陌生消息是在半夜時分,我還以為是葉航,點開看,是陌生消息。照片中的男人像極了葉航,他不像平日的正裝革履,而是穿著一套休閒服裝,在酒吧喝酒,看那樣子已經喝多了。在我印象裡,葉航從不如此,醉酒容易失態。我又想到那個陌生電話,坐起身子撥給葉航。他未接電話。幾個電話後,我掛斷,心緒不寧。許是他工作不順心喝酒解悶吧,我安慰自己。這時候我又收到了一條短信。我從未如此害怕過打開一條短信,手緊張得顫抖,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打開了,是酒吧的名字。葉航去哪裡出差我是知道的,上網搜索酒吧名字,結果查出那是一家同誌酒吧。首先,我不懷疑葉航的取向,他不是同誌,但他去那裡做什麼?再看發來的號碼,又是網上通信,這樣一來我追查不到對方。不知對方何意,但可以肯定,“它”此時就在葉航身邊不遠,而葉航根本不知對方的存在。我睡不著叫醒了文麗。她看了照片後睡意全無,我擔心葉航會有危險,她安慰我:“如果打電話的和這次拍照的是同一個人,那說明對方不會要葉航的性命,可能隻是想讓你離開。”“難道我跟葉航之間有第三者?”我疑惑,文麗搖頭,“要是有第三者,她隻管出來告訴你就好,乾嘛還這樣說明?”我陷入混沌,不知該如何。文麗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就怕對方不僅僅是要你離開這麼簡單。”她這一說倒把我嚇住了。文麗提議讓楊東許去查,我拒絕了,還是與葉航談談,由他來決定吧。文麗突然問我相不相信葉航,我點頭,自己也不知是為何。如果是彆人,我可能會懷疑,但是對他,我情不自禁地就相信他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