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汐堡就是個糧食倉庫。它在地表隻有殘破的斷牆,上麵已經長滿了青苔,過去人們從來不會去打理它的表麵。地下倉庫足夠乾燥,但是因為儲備糧食的需要而被建造得密不透風,在鑿出足夠多的通風的“窗口”之前,誰都無法住進去。地麵上唯一一個用來放扁擔麻袋之類雜物的房間成了白清依的指揮室,他們就在那裡暫時住下。臟亂的地麵上用衣物和竹子搭建起了簡陋的臨時住處,婦女帶著孩子們擁擠在哪兒。士兵忙得不可開交,清點一切物資,清空地下倉庫,打造窗口。紫蘇來到母親身邊時,她正看著一群士兵把壞掉了糧食堆在一處空蕩的地方,點燃燒掉。這是我們的藏身之處,公孫紫蘇告訴自己,她得堅強起來,關注這片雜亂而狹小的地方。我得為母親分擔她的責任與憂傷。母親憔悴得不成樣子,頭發亂糟糟的,眼裡布滿血絲。但是她還是儘量讓自己看上去端莊,這個時候若連她都顯得奔潰,那麼人們一定會喪失生存下去的意誌的。她儘力讓自己保持理智,調控著眼前這些絕望的人兒。巫藥駝著背,拿著一張紙張,快步走過來。“壞掉的糧食其實可以用來釀酒。”巫藥惋惜地說。“在這裡,誰都不準喝酒,我們要保持絕對的清醒。”母親白清依轉過身,看向巫藥,眼神裡充滿了堅決。她是軒轅如今唯一的依靠,紫蘇想。巫藥無奈地點點頭,“這是昨夜打理出來的信息。”母親拿過紙張努力去,但是很快她就放棄了,如今她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她與紫蘇一樣,腦海中充滿了悲傷和絕望,她一直試圖將它們驅趕到一邊去。保持理智與情緒對抗壞掉了她大部分精力。她把紙張還給巫藥,問道:“還要多久才能住進地窖裡?外麵太潮濕了,看天色,估計最晚明天中午就會下大雨。”“儘量在明天早上完成。我們缺少工具,鑿開岩石開出窗子需要時間。”巫藥看著那燃燒壞掉的糧食徐徐升起的煙,有些擔憂,“會不會被奇肱人看見這煙。”“如今風那麼大,升不高就會被吹散的。”白清依繼續問道,“房間夠嗎?”“不夠,完全不夠,隻能住進一千人。也就是說,士兵們可能沒地方住了。”巫藥搖搖頭。白清依點點頭,悲傷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將紫蘇摟到了懷裡。“紫蘇……你有話要對母親說嗎?”她眼裡充滿了疲憊和溫柔。紫蘇心中一陣酸楚,我是如今她身邊唯一的孩子了。紫蘇不想給她添亂,她知道自己得幫助她。但是她還是決定要說,這對母親來說一定至關重要,雖然那也許真的隻是個夢。她像是為了堅定自己似的點了點頭,說道:“父皇還活著,我看見他被關進了地牢裡……宮地牢。”白清依無奈地笑了笑,紫蘇明白她一定是把這當作小孩子善意的謊言了,她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她,所以她先是感激地吻了吻紫蘇地額頭,隨後小聲地問道:“你又夢見那隻小蛇了?”“不是夢……我就是千金。它一直潛伏在軍營裡,跟隨著他們的腳步,或者是在帳篷的某條折痕裡,或者是隱藏在運輸車的木材堆裡。”紫蘇有些著急,她希望母親能知道,父皇是真的還活著。“紫蘇,現在不是說夢的時候,你要學習,你要幫助母親……”母親再次看向廣場,拉住她的手,似乎不敢再去想有熊的事,“就算你的父皇還活著,也一定會被他們折磨……就當它是個夢吧。”“那是真的,母親,隻要父皇還活著,我們就有希望。”紫蘇認真地看著母親,她的側臉顯得格外削瘦。“有熊不會再有希望了,那裡被奇肱人占領了,在建造完他們需要的一切以後,那些軒轅人就會被殺死。”她像是甩開思緒般地用力地搖了搖頭,和一個士兵招了招手,讓他跑過來。“你是否和過去一樣,能操控那隻碧眼雪蟒?”巫藥問道。紫蘇搖了搖頭,“昨晚我無法控製千金……有的時候可以,有的時候隻是一個旁觀者。”“它隻是個夢,在夢裡誰都無法控製自己。”母親說。巫藥卻認真地說道:“這是正常的,公主。鬥獸師在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的時候,就無法控製鬥獸。你看見了自己的父親,腦海中充滿了悲傷,所以你無法控製千金。”“它認出了父皇,於是一直悄悄地跟著他……直到他被關進地牢,門口有守衛,它沒辦法那樣直接進入門底的縫隙。”紫蘇把視線轉向巫藥,希望他能給自己更多解答,也許她能通過這個給母親幫助,讓她緩解壓力。“不要再說夢了,紫蘇。”母親再次吻了她的額頭,疲憊地說道,“你待會兒跟著二長老去幫忙好嗎?”巫藥將紫蘇招呼過去,將紙張交給她,讓她熟悉上麵的條目。他對著白清依說道:“皇後,房間的事情。”白清依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把放糧食的倉庫搬空,騰出房間來。糧食就堆在過道裡,不用特地再放到房間裡。”巫藥搖搖頭,“皇後,即使是那樣還是不夠。”“讓孩子們擠一擠,十個人一個房間,挨著睡。”白清依想了想補充道,“女人和士兵必須分開。”巫藥點點頭,把細毛筆遞給紫蘇,說道:“公主,算一下,這樣能住多少人?”那個士兵來到了她身邊,白清依問道:“糧食有多少?”“勉強半年,皇後。”士兵恭恭敬敬地回答,很顯然他有兩天沒合眼了,他依然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他們都是軒轅最好的戰士。白清依吐出一口氣:“從現在開始就儘一切可能節約糧食。”士兵點點頭。她繼續問道:“這附近有可以打獵的地方嗎?”“沒有,到處是光禿禿的岩石,包圍著月汐堡,沒有叢林。”“保證孩子們能優先吃到糧食。”“是的,皇後。”士兵小跑著離開,天上烏雲密布,耳邊狂風呼嘯,帳篷在風中吱吱作響。白清依看了一眼天空,“北方的雨季就要結束了,軒轅的雨季就要來了,溝壑就變成河流,在雨季結束之前月汐穀都會很安全,他們難以發現這裡。”“他們會以為我們已經死了。”巫藥是在說皇宮裡被燒死的假屍體。“我們的確已經死了。”白清依語氣裡充滿了頹廢。她太累了,情緒有些不穩定,巫藥建議道:“皇後,你得去睡一覺。”“等地窖可以入住了,我會和所有人一起進去睡覺。”母親像是沒說完話似地停了停,卻不再繼續說下去。紫蘇在心裡想到,母親是想說,若是換做父皇,他也會這麼做。紫蘇自己回到了那個簡陋的房間裡,她無事可做,又不想讓自己思緒橫飛,她知道自己一不集中注意力就會開始想軒轅和父皇還有哥哥。她逼迫自己去看那張紙張,計算上麵的東西。母親依然在人群中忙碌地指揮,臉色蒼白。我要學習,成為母親那樣當然,紫蘇這樣想著低頭繼續看那張紙張。上麵寫的就是他們如今擁有的全部物資了,少得可憐的食物,衣物,被褥,幾乎沒有藥物。人們不能生病,生病幾乎等於死亡。她看到下麵有一行寫著,他們帶了三百隻蛇,由一個叫做蘇諫的皇家鬥獸師看管著。必要的時候,得殺掉一些蛇。紫蘇沒有動筆寫下去,她知道蛇是軒轅人的靈魂,她隻是在心裡一閃而過這個念頭。她讓自己埋頭去整理紙張上的內容,如何才能讓人們在這裡活得長久。我們就像被鳥兒逼進石逢中的小蟲,在陰暗中苟延殘喘,沒有樹葉可以吃,沒有水可以喝,沒有陽光,沒有新鮮的空氣。我們是蟲子,慢慢從內部腐爛,成為一具無人知曉的空殼。過了一會兒,有人端來了晚飯。是一碗清湯,一碗有著碎肉的米飯。紫蘇把它們混合在一起,用筷子攪拌著,突然眼淚滴落下來,在上麵蕩開漣漪。在放下手頭的工作之後她又想起家人了,想起破碎的軒轅。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站在女媧石雕下看有熊了,公孫伯玉也不會來拍自己的頭。她想起公孫伯玉和自己躺在黑鱗懷裡,在蛇澤的叢林裡,涼風吹拂她的臉龐,宛如昨日。一切都過去了,就像不曾存在過。我該怎麼辦?賦兒如今在哪?在君子國了吧。他最好永遠不要回來,這樣才是最好的。父皇呢?他一定生不如死,想到這兒,紫蘇就哭得更加厲害了,吃不下飯。隻有一個人的時候,她才能這樣痛快地哭泣啊。母親推門進了來,雙眼泛紅。紫蘇才發現夜幕已經降臨,她透過窗子,看見外麵火光點點,婦女抱著孩子躲在臨時搭建的帳篷下,很多士兵就躺在濕漉漉的地上,睡著了。他們太累了,如今從恐懼中脫離出來,便隻剩疲憊。這是我們僅是剩的兩千人,軒轅的全部希望。母親過來抱住了紫蘇,她的身軀在發抖,像一隻麵對天敵害怕恐懼的兔子。紫蘇抬頭,才發現她滿麵淚水。“紫蘇……紫蘇……我的小紫蘇。”母親沒有了在外頭時的堅強,她哭得喘不過起來,她緊緊地抱著紫蘇,搖搖晃晃,“母親會一直陪著你,一直陪著你。”“母親……我害怕,我害怕……我們會死在這裡,我們會忘記他們,我們會像蟲子一樣從世界上消失。”紫蘇低聲啜泣,止不住地在她懷裡放聲大哭。。“莫要害怕……莫要害怕……我們會一起走過這段歲月……母親會永遠在你身邊。”母親像是在紫蘇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軒轅不會就這樣滅亡的,我們要堅強,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她們抱著哭泣了好一會兒,沒有人會看見,沒有人會聽見。等第二天出去時,母親還是那樣堅強的模樣去麵對眾人,紫蘇也會慢慢長大。隻是這長夜,太過絕望冰冷,天上沒有一丁點的星光。這兒就像是被天神遺忘了的混沌黑暗之地。門再次被推開,巫藥長老進了來。母親趕緊擦乾淚水,“二長老,有事?”“皇後……也許……不會有援軍了。”巫藥進來後幾乎是跌坐在了椅子上,“我們必須靠自己。”“你的意思是,伯玉皇子也許死了。”母親顫抖著說出這句話。“我不敢確定。”巫藥悲傷地搖著頭,“但無論如何,我們隻能依靠自己。”“我知道。”母親沉默了許久,就像在內心試圖讓自己重歸理智,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長老,我們該怎麼做?”“蛇靈。”巫藥顫抖著吐出這兩個字,像是等待她們從驚訝中緩過神來似的停頓了一會兒,“若公主真的是蛇靈,便還有希望。”巫藥看向紫蘇,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要重啟伏龍,隻有最為強大的蛇靈才能操控這隻上古巨蛇!”“從沒有人能操控一隻死掉的蛇,而且是如此巨大的蛇!”母親不敢相信地提高了聲音。“蛇靈可以做到,但是可能會有所犧牲。”巫藥眼中閃過慌張,他不敢看向白清依。“什麼樣的犧牲?”紫蘇問。“可能被抽空生命而死,就像那些長老一樣。操控伏龍需要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即使是曾經的公孫渠都不曾做到的。但是根據記載,最初的伏龍就是最為強大的蛇靈操控,被建城了城牆。”巫藥說完,便轉過了臉。“那隻是傳說!”白清依反對。“母親,我得試試。”紫蘇倒希望自己是蛇靈,這樣,她就能為軒轅做些事情了。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看著其他人一個個倒下,自己卻無能為力。她恨透了這種感覺,他們都死了,而我卻隻能在屋子裡計算著紙張!“無論如何,我希望能試試。”巫藥歎息般地說。白清依站了起來,她顫抖著,胸口劇烈起伏,她很顯然在自己唯一的孩子和軒轅渺茫的希望之間做抉擇。那太難了,幾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好一會兒,她突然坐倒在紫蘇身邊,像是蒼老了十歲地問道:“怎麼試?”巫藥歎了口氣,看向紫蘇,“這次,我們要試著主動進入那隻碧眼雪蟒的思維。”“千金。”紫蘇像是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重複,“進入千金的思維。”巫藥點點頭,握住了紫蘇的手,“會非常痛苦,頭一次就做如此遠距離的操控,若稍有不慎,便會回不來。但是公主,這是唯一能證明你是蛇靈的方式。”“紫蘇從未接受過正規的訓練!”白清依大聲說道,“算了吧!紫蘇,不要。”“不,我要試試。”紫蘇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她不想看著母親悲傷的樣子,不想大家成為石縫裡的蟲子。鳥兒總有天會抓住我們,或者我們自己也會餓死。不知為何,她又想起了公孫伯玉,他溫柔地拍了拍自己頭,“小妹,你就是隻不安的小蛇。”巫藥取出一瓶藥水,遞給紫蘇,“這是催眠的藥,這回你要主動去尋找它。”紫蘇點點頭,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但是努力不表現出來。“若不成功,就馬上回到自己的身體!”白清依說。但是我該如何尋找它,如何回到自己的身體?我從來沒有做過。紫蘇在心裡想。但是我是蛇靈,她告訴自己,蛇靈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天賦。“進入千金的思維,找到關鍵人物,祝黎也好,祝炬也好,在他們脖子上咬上一口。即使是碧眼雪蟒幼蛇,也有可能毒死他們!”巫藥不敢看向紫蘇的眼睛,他似乎在責怪自己把重擔壓到紫蘇的身上。紫蘇堅定地點了點頭。打開藥瓶,冰冷的液體帶著刺鼻的氣味,經過她的咽喉,進入她的體內。很快,她就感覺到了一陣無力感,不知什麼時候,她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她看見無數光圈,閃著紅色的光點,她成為了其中一個。她隻能跟隨著自己的直覺走,那些紅色的光點如海藻般漂浮在黑色的海洋中。其中有一個是千金,紫蘇不知從何而知。她繼續走,看見了一個紅點,與其他的紅點沒有任何不同,她鑽了進去。她睜開了眼。它睜開了眼。這裡是廚房,是有熊皇宮的廚房。紫蘇熟悉有熊,如果他們搬進了皇宮,那麼一定會去最奢華的房間。千金在房簷上,沒有人發現它。她看見一個乾瘦的男人進了廚房,端了一壺酒和一盤肉,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廚房。我得抓緊時間。紫蘇想。她借著夜色落到一棵樹上,再下到草地上。她依靠千金靈敏的視覺躲避著來往的人。往父皇的房間去,祝黎或者祝炬,他們肯定在那裡。她就那樣小心翼翼地快速前行,再爬上牆壁,鑽進了石縫中,等她再出現時,已經懸掛在了一支石柱上。它與上麵的蛇紋雕飾融為一體,下麵站著一個士兵。不能驚動他。她繞到後方,悄然無聲地匍匐在地麵上,迅速鑽進了門縫裡。裡麵籠罩著淡淡的燭光,溫暖的香氣充斥滿了房間,空曠的內室裡貴重的裝飾都沒有變動,看來他們的確是把這當成了自己的皇宮了。不過,如今這兒的確是他們的地盤了。床邊還掛著父親的佩劍,地上的毛毯被換成了蛇皮製品,一旁還掛著幾隻巨蛇的皮。她緩緩靠近他,床上的會是誰?他的身邊沒有人,就一個人躺在那裡,似乎已經熟睡。紫蘇的視野裡,男人在不斷地放大,她在靠近他。她的皮膚摩擦過地麵,傳來冰冷的觸感,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隻有撕咬的欲望。她爬上了床,饒到了男人身上,把頭伸向他。是祝炬。英俊的,年輕的,惡魔。在黑暗中,他竟有那麼一些神似李雲川,但是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快就被獸性的欲望驅趕走了。我要鮮血,我要一口咬在他的脖頸上。紫蘇就是蛇,她甚至不再有複仇的念頭,隻是純粹地想要獵捕與殺戮。她緩緩伸出了毒牙,發出絲絲的鳴叫,如同黑暗中鬼魅的私語。她猛地咬了下去,祝炬脖頸上的鮮血濺射了出來。紫蘇在鮮血進入口中的瞬間感到無比的滿足,恨不得將其一飲而儘。他痛苦地咆哮了出來,一把抓住紫蘇,丟到了地上。他捂住脖子,瘋狂地叫著,馬上拿起一塊布按在了傷口處,順手取過床邊的劍。他在向著紫蘇砍來,而她居然準備抓準機會反擊。這麼一瞬間,一種被支配的恐懼如電流般傳遍紫蘇的身體,她恐懼地飛快逃離。我是怎麼了?紫蘇渾身難受,若她不是千金,此時應該是滿身冷汗。我被千金支配了,而不是我的在操控它。紫蘇心裡閃過這個念頭。我得奪回自己的意誌。她找了一處隱密的草叢,鑽進了石縫裡。冷靜,我得冷靜,不能再發生那樣的事情,否則我會被它完全代替,永遠消失。外頭傳來了走動和打鬥的聲音,他們大喊著:“有刺客!”“他們逃出來了!”“奴隸暴亂了!”祝炬捂著傷口,指揮著青衣衛戰鬥。不知哪裡來的軒轅人,他們手裡拿著簡陋的武器,居然發起了夜襲!“叫支援來!奴隸都跑出來!”“禦醫,叫禦醫來!”祝炬咆哮著,一邊戰鬥一邊往後退。發生了什麼?有人策劃了一場暴亂?這些奴隸是從地牢裡逃出來的?顧不得那麼多了,我要去找父皇!她飛快地溜出了石縫,向著地牢移動。場麵非常混亂,到處都是打鬥,皇宮內部沒有那麼多的守衛,他們一開始被軒轅奴隸殺了很多人,幾乎一麵倒地潰敗。但是當外麵的軍隊支援進來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打鬥沒有停止的意思。也正因為這樣,根本沒有人注意到紫蘇。她甚至直接通過回廊,衝向地牢。地牢的門大開著,守衛的士兵早就死了。看來這些奴隸的確是從地牢裡出來的。父皇,你逃出去了嗎?紫蘇在心裡祈禱。她飛快地鑽進地牢裡。進入第一層,所有的門都被打開了,裡麵空無一人。她用最快的速度往儘頭移動,進入下一層,再下一層,每一層的牢房都空空如也,奴隸都跑出去了。父皇一定在最儘頭的地方。她到了第四層,那最後的一扇大鐵門。門前大開著,前麵倒著兩個守衛,是被一刀抹喉殺死。她往房間裡移動,心裡卻在害怕。我要冷靜,否則就會失控,她告訴自己。但是這太難了,她心裡滋生出對父皇的許多猜想,各種情緒如洪水般要傾瀉而出。她緊繃著神經,進入了房間。她看見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一幕。她看見了李雲玥,她站在公孫烈的麵前,拿著一把刀。公孫烈被綁在鐵柱上,低著頭,閉著眼睛。她緩緩舉起刀,刺入了公孫烈的心臟,鮮血噴射在了她的臉上。不!紫蘇發不出聲音,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那片堅守的陣地終於失守,悲傷與憤怒如破堤洪水排山倒海而來。她如同被無形的手抽離了千金的身體,再次回到了那片黑色的海洋,繼續倒退,倒退,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意誌,隻剩下想要放聲大哭的念頭。她猛地睜開眼,母親正抱著她,巫藥皺著眉頭,顫抖著緊握著她的手。“紫蘇!紫蘇!不要再試了……不要再離開母親了……”母親哽咽著緊緊抱住她,不停地說。“公主回來了!”巫藥大聲說道,他激動地看著紫蘇睜開了的眼睛。紫蘇的淚眼終於是流了出來,心如同失去了一切般支離破碎,她的胸腔發悶,一股悲傷的感覺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殺了父皇!”紫蘇咬牙切齒地說。“她殺了父皇!”她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