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常於威回首往事時,總覺得當和藹可親的招募官金寶在兵譜上寫下他新取的名字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便再也不可挽回地朝著他過去從未想過的道路走去了。他不再是個名字土裡土氣,看奇肱人和地主老爺心情和眼色過活的農民。他甚至不再夢見風吹麥浪,他夢見的隻有金戈鐵馬,血紅的土地與燃燒的旗幟。他不會再拿起鋤頭和鐮刀,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合手的短劍,佩在腰間,身上穿著寬大鬆垮的皮甲。這皮甲是一個死去的叫“楊舟”的人的,他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把上麵楊舟用血字刻下的自己的名字洗去。從此以後我便叫常於威,我的命運將會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我擁有的一切將不會再被奪走,而這便是我第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告訴自己。他被分配為後勤兵,跟隨了一個年老的靖人手下打雜。這個年老的靖人比一般的靖人還要小,大概是因為老了駝著背的緣故,隻有一米不到。他頭上的白發稀疏,臉上長滿皺紋,說話速度很慢,語末的長音總是拖得老長,好像隻是說著說著忘記停下那樣。大家都叫他“小師傅”,小師傅人很和藹,見到瘦骨嶙峋的常於威被分配到自己手下乾活,便總是偷偷塞東西給他吃,讓他好好養身子。冬至的清晨,小師傅踩在凳子上,有力的雙手拿著大勺子在鍋裡煮著湯圓,分成了數十碗,擺好在桌子上。自己從凳子上跳下來,把碗舉過頭頂,小跑著碎步端去給士兵們吃。留在鎮子上的士兵很少,早在幾天前絕大多數士兵都被轉移到黑魚鎮進行備戰特訓。黑魚鎮全麵被封鎖,沒有特許其他人都無法進入。被留在鎮子上負責守衛的士兵們都是上不了戰場的老大爺,再就是傷員,於是他們剩下的話題便隻有這個。常於威這幾天可沒少聽見各種各樣天方夜譚般的臆想,閒來無事又滿腹聊騷的大爺們總是富於想象。有的說趙韓大人在研製超大型的火器,一炮下去就把整個鎮子的所有城牆給轟倒。原因是他看見了鐵匠們把所有從戰場上收集來的奇肱人的鐵器都熔了。那是幾千的彎刀盔甲和馬具,以及數不清的箭頭。那麼多鐵器被送進鐵匠鋪丟進熔爐裡,就像丟進了無底洞,持續了幾天幾夜,但是卻沒看見有什麼成品運出來。不過常於威聽小師傅說過,紅樹裡沒有一個像樣的製炮匠,鞭炮已經是他們能做出來最嚇人的東西了。當然他不會忘記補上一句,並不是所有老師傅都像我這麼優秀。所以常兒,你要好好跟著師傅學做菜。於是小師傅熱淚盈眶,常於威連連點頭,一副溫馨爺孫的模樣。不過常於威心裡清楚,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幻想安穩地過完自己平凡的一生的人了,他知道這個世界沒有給他太多的選擇,它把他心愛的人兒一個一個奪去,逼他走向一個永不回頭的儘頭。還有人說,趙韓大人是研究出了新的陣法,把天門陣啊八陣圖啊更玄乎其乎,因為他看見了趙韓大人總是在帳篷裡拿著一本書在看,大約是在研究什麼厲害的陣法。不過常於威給他送飯時,悄悄地看了一眼,趙韓大人的桌上隻放著一本叫做《山海經》的線裝書。他鬥膽翻開瞧了兩眼,發現隻是尋常的地理書。回到眼前,常於威看著熱氣騰騰的湯圓,便想起了阿四。他死在自己懷裡的時候那樣瘦小,就好像一個靖人的孩兒,就好像從未長大過。他想起蝗蟲襲來時,阿四學著他的樣子在麥田裡揮舞著棍子跑來跑去,鼻子便酸溜溜的,眼眶濕潤。“吃了湯圓,便大了一歲。”小師傅在忙完以後,坐在了他的身邊,個頭還未有他的高,臉上卻滿是慈祥的皺紋。他感慨道:“如今又有幾家人能團聚在一起吃個湯圓?常兒,你快些趁熱吃了,今天不忙,士兵都在黑魚鎮呢。”常於威點點頭,心裡難受,小師傅問道:“你怎麼了?”常於威不知如何說起,便說道:“是湯圓太好吃了。”“那便多吃些,瞧你瘦的。”小師傅心疼地說。剛剛入伍的時候,常於威自然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巨石,那是他要去黑魚鎮前夕,他帶著一隊岐鍾人在操練。上百個身高兩米多,塊頭粗大如野熊般的岐鍾人在操練場裡自然是格外顯眼。他跑過去,巨石看見了他,便非常驚訝地說道。“貫胸小子!我就知道有一日就再見到你的!”常於威有些愧疚,這愧疚是對於阿四的。他總是在想,若是他當初不那麼貪生怕死,早些加入紅樹,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遭遇,阿四也就不會死。“巨石,你成了長官啦?”常於威說。“承蒙大人錯愛,讓我做了岐鍾人的軍長,負責操練我的同族。”巨石說,臉上粗大的五官依然不善表情。常於威撇了撇嘴巴,說道:“說話倒是越來越文縐縐的了。”巨石應當笑笑,但是他還是沒有表情,岐鍾人都是這樣的,也不奇怪。他們有巨大的身軀,反長著的腳掌,沒有表情。巨石看了一眼他腰上掛著的兵牌,說道:“後勤兵?”“是的。”常於威猶豫許久,說出自己來找他的目的,“我想上陣殺敵,你能幫我嗎?”巨石笑了笑,常於威覺得他應該是在笑,他隻是發出呼呼的聲音,他說道:“像你這樣的小個子,總是能在戰場上做到許多巨石做不到的事情,若是可以我很想幫你,但是這是大人的命令。你是後勤兵,就得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常於威有些激動,他大聲地說道:“我可以上陣殺敵,我不害怕,我會很努力的!”“巨石並不懷疑。”巨石說,“但這是命令。”“你真是個死板的人。”常於威生氣地說。“多謝誇獎。”巨石沒有表情地說。過了一會兒,巨石問道:“你的弟弟呢?我記得在你家那會兒,有個比你還小的小家夥。”常於威忍住自己的情緒,壓著聲音說道:“他死了……死了,你能幫我嗎?我想上陣殺敵!”巨石沉默許久,看著操練場上的岐鍾將士們揮舞長槍。“節哀順變。”他接著說道,“那你應當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常於威怒衝衝地對他說:“你怎麼不懂?生死於我已經沒有意義!”巨石來不及對他說什麼,他便跑走了。他不會去找阿左的,阿左被選為槍兵,正和新兵們一起訓練,而他隻得跑到廚房的後院,拿著掃把對著一顆樹猛砍。心裡想著,阿四,哥一定會給你報仇的!他對著樹砍著說道:“蠢驢!水瀨!豬長!鬆鼠!”小師傅叫喚道:“常兒,該給大家送飯去了!”於是他解氣地放下掃帚,拉著馬車去給士兵們送飯。他路過一處,那兒正被人群堵著,熱鬨非凡。於是他停下馬車,踩在馬車上裝飯的木桶上往裡頭看。裡麵是兩個人在打架,一個人高大粗壯,並非岐鍾人,而是一個常人的壯漢。而他的對手是一個瘦如猴子的人,大約三十五歲,麵容乾癟,身材也比他整整小了一圈。隻見他們都拿著木劍,對峙著。場外一個年輕人招呼著人們下注,所有人都拔錢壓在了大塊頭身上,唯有那個年輕人把錢壓在瘦子身上。比武的結局讓人始料未及,而且結束得異常迅速。隻見大塊頭舉劍一個劈砍,可以聽見空氣被撕裂的呼嘯聲。瘦子自然是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但是他卻沒有格擋,而是側身躲過,借勢用劍拍在大塊頭的小腿上。隻見大塊頭猛地撲倒在地,當他轉身想起來時,瘦子已經劍指他的頭上,乾巴巴地笑著。大家大失所望地一呼而散,年輕人笑著拿走所有的銀子,瘦子走上去,說道:“阿席,說好的,我七你三。”叫做阿席的年輕人說道:“騰非,要是被於大人知道了你騙走這些紅樹士兵的錢可不好。再給我一份,算作保密費。”叫做騰非的瘦子說道:“我可沒有騙,這是我的戰利品。”阿席笑著說道:“扮豬吃老虎,還說不是騙?”騰非聳了聳肩說道:“他們都是將死之人,這些錢財在他們身上也是浪費。”阿席皺了皺眉頭說道:“讓人聽見了可不好,你這話可定擾亂軍心之罪。”騰非乾巴巴地笑著說道:“你當不會和那些傻瓜一樣,於千大人在聽見趙韓說要以五千人攻城,回屋後可是惱怒非凡。這五千人隻能去送死,與奇肱人作戰必須要全員皆騎兵。“而奇肱人騎術天下第一,你我心裡都清楚,這些士兵隻不過是被小小的勝利衝昏了頭腦,真以為自己能憑雙腿戰勝奇肱鐵騎,心甘情願替趙韓成為奇肱的箭靶子罷了。更何況奇肱皇家衛還有人馬一萬五,而他們隻有五千。”阿席一臉無奈,表示認同。常於威從車上跳了下來,說道:“等一下!”兩人意外地看著他。阿席吃驚地揚了揚眉毛。騰非乾巴巴地問道:“新兵蛋子,你是來給我們定擾亂軍心罪的?”常於威吸了一口氣,說道:“請你教我武功吧,我剛剛看見你的身手了。”阿席更加吃驚地揚了揚眉毛。騰非依舊乾巴巴地說道:“原來是來拜師的。”常於威點頭,下跪,懇求道:“教我你的這些身手吧,我想上陣殺敵!”騰非頗為意外地看了看他的腰牌,再看看了那輛馬車,說道:“後勤兵?”常於威沉默,他以為自己又要因為後勤兵的身份而被拒絕。騰非卻說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丟掉這麼好的工作,去自尋死路。”說完他從放雞腿的木桶裡拿出一個雞腿吃了起來,含糊不清地對阿席說道:“味道不錯。”“大人,請你教我吧!”常於威再次說。阿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並非紅樹之人。”騰非卻吃著雞腿笑著說道:“阿席,你聽見了嗎?他稱呼我為大人,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叫我,哈哈哈。”阿席皺了皺眉頭,“你可彆給於大人惹上麻煩了。”“一個小兵而已嘛。”騰非乾巴巴地咬掉最後一口雞腿肉,說道,“夜裡鐘響後來這棵樹下。”“大人?”常於威驚訝地合不攏嘴,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沒有彆的要求嗎?”騰非非常肯定地點點頭說道:“在我離開之前,每天的夥食裡都要多加一個雞腿,這兒的夥食實在太差了。”夜裡,當鐘聲敲響,月上樹梢,士兵們或是睡覺或是守夜,常於威在小師傅睡後偷偷跑出來。到了約定的地點,隻見騰非已經在那兒了,手裡拿著兩把木劍,常於威趕緊說道:“大人。”騰非乾巴巴地笑著說道:“哈哈哈,大人。”常於威不解,“大人……有什麼問題嗎?”騰非聳聳肩,說道:“無妨,就這麼叫吧。”隨後他把一把木劍丟了過來,常於威趕緊接住了它,握住了劍刃。“下次要接住劍柄,如果這是真劍,你的手指已經沒了。”騰非玩弄著手上的木劍看著他說。“劍有些重。”常於威意外地說。“裡麵灌了鉛。”騰非簡單地回答。“大人……”常於威猶豫了一下,隨後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你為什麼如此輕易地就答應教我武功?”“因為雞腿。”騰非笑嗬嗬地說,隨後發現這並不好笑,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眯著眼睛,揮了揮劍,說道,“大概小個子對小個子都有莫名的同情心吧。”常於威不知該說什麼,心存感激地說道:“多謝大人。”“我知道你為什麼想我教你武功,你想知道我是如何那麼輕易就放倒一個塊頭比我大上一倍的對手的吧?”騰非拿劍指著他,說道,“把劍舉好,手不能抖。”常於威立馬照做,卻發現很難不抖。騰非繼續說道:“話說在前頭,我能教你的不是如何打架,如何打仗,我教你的,是如何殺人。”騰非用木劍打了打常於威的手,他疼得放開了手,劍掉落,騰非說道:“這必須是你人生中唯一一次劍離開手。”常於威忍痛說道:“大人,我毫無防備!”“我說過我教你的是如何殺人,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劍在手便準備好時刻作戰。”騰非用劍拍了拍他的背,說道,“撿起來。”“比起大塊頭們,我們擁有的優勢便是我們的速度,靈活。殺人不是過招,不需要多大的力量。格擋是下下策,閃避才是上上策。“力量隻要足夠讓武器能刺入敵人沒有護甲或是薄甲的地方就夠了,這種力量連婦女都能有,隻有傻瓜才會總是憑力氣去砍人。“力氣再大,連人帶甲砍死了幾個,你的劍也會被弄鈍,可長此以往真正變鈍的是你的腦子。”騰非看著他,再次打在他舉著劍的手上,這次他沒有放手,他繼續說道:“你要訓練的是你的觀察力,你的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不是嗎?”常於威點頭。“集中你的注意力,我們來過過招。記住,不要招架,要閃躲。”“左!太慢了,你的腰被我捅了一個簍子了。”“右!太慢了,你的手臂斷了。”“左左,右!你已經九死一生了。”“但是你剛剛說的是右,你卻打了左邊!”“用你的眼睛觀察,而不是聽我怎麼說,敵人可不會告訴你他要打哪兒。”幾天下來,常於威每天都腰酸背痛,但不知疲倦。夜裡他便去與騰非練功,白天依然乾活,他從未感覺到如此充實過,就好像在失去一切以後,突然握住了命運。他非常喜歡這種感覺,慢慢地成長,變得越來越出色。閃避每一次攻擊,找一切機會進行反擊,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某樣東西能被他自己主宰,這幾乎讓他高興得流淚。一天夜裡,他在訓練結束後,問騰非。“大人,我聽阿席大人說,您並非紅樹士兵?”騰非乾巴巴地回答道:“正是,我是隨於千大人來的。”“於千大人,是那個名聞天下的於千大人?”常於威意外地說,“我這個名字是他取的。”騰非不關心地揚了揚眉毛。“那您是來自帝都咯?”常於威高興地問。“是這樣沒錯。”然後他不知為何補充了一句,“帝都可比這兒危險多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帝都的人也和我們一樣嗎?”常於威問。“比這好一些,大概和馬是一個等級,這兒的人是和馬糞一個等級。”騰非用了非常形象的比喻。“大人,你說你很快就要離開了,是嗎?”常於威有些擔心地問。“正是。於大人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很快了,大概這場戰打完就走,於大人也該意識到他什麼都拯救不了了。“要我說,這世上最慘的人就是於千了。辛辛苦苦一輩子,行善積德,清廉公正,沒吃過好吃的,沒住過大宅子,沒玩過彆的女人,到頭來死了孫子,跑了孫媳,沒了兒媳,又被兒子拋棄了。“如今一家子隻剩下了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子,被奇肱人當做人質一般控製在眼皮底下。最慘的是,他追求了一輩子的東西卻是永遠無法實現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悲催的事情嗎?”騰非難得認真地說。“他追求的是什麼?”常於威問。“天下九族,和平共處。”騰非啐了一口,說道,“要我說,若說天下真有一件絕無可能的事情,那就是這件事情,要知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你隻需相信你的劍便是,天下人人為己,唯有劍能讓你信任。”“大人太過絕對了。”常於威想起阿左,想起巨石,想起小師傅,想起救大家於水火之中的趙韓大人,他覺得並非人人都像騰非說得那樣。“你還活得太短,以後你就會明白了。”然後他又淬了一口,乾巴巴地說道,“我怎麼會和你個小屁孩說這些?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當初為什麼會腦子一熱想教你武功?我到底是怎麼了?和你這樣一個小屁孩混到一塊兒了,你又不是什麼誘人的青樓姑娘。”常於威無奈地笑了笑,讓騰非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然後騰非又說道:“我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戰場上撿人頭去換錢,想著怎麼多弄點錢晚上去青樓玩個痛快呢。我說你是怎麼想的,為什麼這麼想上戰場?”“我想殺人,我隻想殺人。”常於威認真地說。“謔!想殺誰?”騰非問。“蠢驢!水瀨!豬長!鬆鼠!”常於威念出這些熟悉的名字。“你要殺的都是牲口呀!”騰非乾巴巴地笑著說。“大人,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麼?”常於威問。“我?我才不會和你個小屁孩說呢。”過了一會兒,騰非聳了聳肩,說道,“我就想賺夠了錢,就去個鎮子買個大宅子,雇十來個傭人,娶三兩個妻妾,一直活到八十歲,要靠吃春藥才能乾那事兒,然後有一天死在床上。”常於威忍不住笑了笑,騰非不在意地揚了揚眉毛。天邊是一片魚肚白,號角聲悠長如低泣,像是從千古傳來,隻看見一隻龐大的軍隊從遠方出現。是趙韓的軍隊,隻見走在最前麵的是五百名高大如小山的岐鍾人,全部身負重甲,全身如被鐵包裹了一般嚴實,手上拿著與他們身高等高的大盾。大盾是長方形的,上麵繡著燃燒的紅葉,盾麵上是無數的尖刺。他們另一隻手拿著是純鐵製的長槍,長達三米。岐鍾人後麵的是一千人的火銃騎,身負重甲,手上是長著尖刺的火銃。馬頭上戴著尖角,背上背著圓形的盾。火銃騎後麵跟著的是密密麻麻的長槍兵,常於威試圖從裡麵找到阿左。長槍兵後麵是工兵,他們推著從奇肱人那裡弄來的投石器和火炮前進。趙韓騎著馬,走在前方,他披著白裘,在初冬的清晨吐氣成霜,他大聲地說道:“世人皆為馬下奴,唯有紅樹,寒冬而立!今日我們就要讓世人知道,奇肱鐵騎並不可怕,縱然我們以寡敵眾,縱然我們以卵擊石,我們要讓他們知道,紅樹並非一方亂民。紅樹,乃是大夏的後裔,是最後的自由之民!”士兵們咆哮道:“奇肱必亡,大夏當興!”奇肱必亡,大夏當興!“攻城戰要開始了!”常於威激動地說道,他趕緊拿著他的木劍,試圖混進隊伍裡。騰非拉住了他,說道,“相信我,這次沒有幾人能活著回來。你們要麵對的是一萬五千的鐵騎,他們人人有馬匹,有石弓,有彎刀,他們不會讓你們爬上城牆,會在平原上就殺光你們。”“大人,我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我有仇要報,我心意已決。”常於威難過地說。他以為騰非會阻止自己,但是他沒有,他聳了聳肩,說道:“你總不能拿個木劍去吧。”他從腰間把劍解下,遞給他,那是一把很舊的劍,但是不知為何,常於威感覺到了這把劍的與眾不同。“多謝大人。”常於威說著,跑進了隊伍,跟著隊伍走出了城門,朝著大戰的平原走去。隊伍大概推進了一個時辰,天色已然全亮。他們到達了河口鎮與濱海鎮中間的平原,常於威放眼看去。隻見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馬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把他們包在了中間,是奇肱人的騎兵,大約有五千人,都手中拿著弓箭。兩側的是重騎兵,全身被重甲包裹著,手握大盾和長槍,大概有四千人,還有三千的輕騎兵和三千的騎射兵,在後方來回跑動,準備隨機應變。胡駿騎馬上前,揮了揮鞭子,大聲地咆哮道。“紅樹小兒,終於出來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