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沉默的愛情(1 / 1)

我想靠近你 程佑安 1823 字 4天前

陸海華聽完鄭老講述完事情的梗概,心中思量良久,猶豫道:“鄭老,小宇這個情況,屬於過失傷人致死,而且他的動機還是見義勇為,綜合評判的話,其實……沒幾年……”“不行!”鄭老斷然道,“一天都不行!他的人生才剛開始,我不能讓他沾上這些,無論起因是什麼,這樣的汙點會伴隨他一生的。“海華,你也算從小看著小宇長大的,他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你清楚的!如果是他作惡,我絕不會包庇袒護,該受什麼罰受什麼罰,可這個傻孩子,他是要做好事,他為了幫彆人啊!”鄭老的聲音微微有點哽咽,“我現在都懷疑我對他的那些教育是不是教錯了,是我從小教他要助人為樂,要正義勇敢,結果,我……“海華,你家小程跟小宇差不了幾歲,兩個孩子都一樣的聰明,一樣的前途大好。你換位想想,如果是小程遇到這樣的事,你又該如何自處啊!天下為人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陸海華心裡也有些難受,說:“鄭宇從小叫我一聲伯伯,我也差不多拿他當半個兒子了。”“小宇現在狀況也不太好,我打算送他出國去,家裡其他人都不知情。海華,對你,我也不想瞞你,何況,以你的敏銳性,我想瞞也瞞不住。我知道你一貫正直,以前我欣賞的也就是你這一點。可是這次,我無論如何得求一求你……”鄭老說著就起身要跪下,陸海華慌忙扶住他,忙不迭道:“鄭老,你這真是,我怎麼受得起……”鄭老被扶坐回椅子上,平複了心情,道:“小宇年初就滿了十八歲了,是成年人了,那個孩子,林喬,正卡在生日的當口,可以想辦法往未成年人靠儘量往輕了量刑,之後我會再找人給他減刑。“我雖然老了,但人脈還在,大家多少都還賣個薄麵,這事兒我一定會傾儘全力,讓他儘快出來。之後無論是經濟補償,或者是其他的,我想無論是我,還是鄭家,都還有能力辦到。”他頓了頓,“雖然很自私卑鄙,雖然很對不起那個孩子,但是,我彆無選擇。海華,這案子如果落在其他任何人手裡,都不會注意到監控視頻裡的那個細節,沒人認識小宇,可偏偏我知道的時候已經在你手裡了,你就,當作沒看見不行嗎?”陸程沉默著聽陸海華說完這段往事,一句話在喉嚨裡轉了幾轉,還是問出來:“所以……你徇私了?”陸海華閉了閉眼睛,道:“我做了非常錯誤的決定,而且……更為陰錯陽差的是,鄭老,在判決下來後一個月,突發腦溢血,失去意識,在醫院裡靠呼吸機和輸液治療了兩年後去世了。“我相信他在生病前是有為了這件事在積極奔走的,可是還沒來得及,他就……剩下我成了唯一的知情人了。”陸海華長長籲出一口氣,“我不是一個擅長走動關係的人,沒有鄭老那樣的能量,我隻能儘我所能做了一些事,在一定範圍內做了減刑,給他妹妹出了學費……“我知道這些沒辦法修正那個錯誤,但我也,做不了更多了。隻是,我沒想到的是,他在刑滿前自殺了。”陸程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已是夜幕深沉。他的心情比從楊宇鋒處回來時還要沉重,胸口像壓著大石頭直把人往下拽,那樣窒悶的感覺直到他出了樓道,秋夜的冷風吹過時才微微消散。他被嗆得連連咳嗽,咳得頭昏眼花。他直起腰來時,看到夜空中的明月星辰,陸程仿佛站在一片黑色幕布之前,時光呼嘯而過。十多年前的那樣一個夜晚,三個年輕人的命運同時被改變,一個殞命,一個深陷牢獄,一個永久困在自己的噩夢之中。他想起鄭宇,他們打小一起長大,鄭宇比他大幾歲,卻並不嫌棄他總帶著他玩兒。同樣作為“彆人家的孩子”,他隻是靠著高智商學習好,其他時候皮得如同任何一個那個年齡段兒的“狗都嫌”的男孩兒。而鄭宇則是脾氣好、講禮貌、敬老師、愛同學的典型好孩子,隨著年齡漸長,性格也越發的內斂。他所認識的鄭宇,善良溫和細膩。他也想到小桑,那個不起眼,在他麵前有些畏畏縮縮,又容易歇斯底裡的女孩兒,她在跟莫璃要錢的時候說:“如果我哥哥還在的話……”最後,他想到林喬,那應該也是非常鮮活生動的一個人,或許跟莫璃長得非常相像。他沒有見過他,他對他的認知,隻是在那個小鎮的墓地裡,刻在冰冷的墓碑上的那兩個字。時隔多年,陸程再次嘗到了夜不能寐的滋味。平日裡,他將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熬到精疲力竭,回家便能一口氣睡過去,醒來再去工作,按部就班,遵循節拍,運轉如同一部機器。可是現在機器的鏈條卡住了,他徒勞地在床上閉著眼睛,腦子裡卻翻騰著那些沉重的往事。他本能地想要逃避,可是卻像被人摁住了讓他不得不直麵殘酷的現實。他有點理解了大楊說的,有些事你最好彆知道,為你好。是啊,他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他們都說“這事與你無關”。事是真的無關,可是人呢?這裡麵有他小時候的摯友,有他的父親,有他愛的女人的親哥哥,但他什麼都做不了。陸海華跟他說,林喬那時候自殺是誰也沒想到的,監獄方想著一個即將出獄的人自然是安穩的,也就一時疏忽了管理沒注意他那段時間的情況。之後,莫璃來了家裡,找到他,求他查一查林喬的事,他那時才知道林喬自殺了。而莫璃當時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到了什麼,一直跟他說林喬是冤枉的,請求他幫忙再查一查。陸海華推托說年代已久,不方便查證,後來莫璃一再請求,他隻得說既然人已經去了,就放手過去吧。莫璃大概是從他的言語神態中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問:“陸叔叔,當年案子是你經手審判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還是……這事情,根本就是與你相關的!”陸海華無法回答。莫璃在悲憤中離開,程少英一再追問,陸海華高血壓發作,頭疼不已,將事情原委告訴了程少英。程少英震驚之餘,第二天自己去約見了莫璃。之後便是陸程回國後的一切了。陸程睜眼看著天色一點點泛白,起身衝了個澡,換上襯衣,出門開車去公司。到了公司才六點半,他打開筆記本,開始一件件處理備忘錄上的事情。他有點奇怪,自己居然可以平靜下來在這裡不緊不慢地做事了,前兩天還上躥下跳,心浮氣躁,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當所有的事實攤開在他麵前時,他卻沒有再蹦躂的心了。大概像是得知被判了死刑的人,在絕望中也能獲得平靜。他有什麼資格去指責莫璃沒有愛他?他有什麼資格去那樣刻薄地對待她?他是同過去的事沒有關係,可是血緣就是天然的紐帶,他跟他的父親係在一邊,莫璃跟她的哥哥係在一邊,中間是一條人命的巨大鴻溝,這要怎麼跨得過去?她說“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是真的。到了早上九點半,陸程才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按了電話想讓人送杯咖啡進來,卻一直沒人接聽。他推門出去,發現整個辦公室都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他愣了會兒,才醒悟過來,這是周末。飲水間的門沒有開,他下樓去找咖啡店。付錢時,一張銀行卡從錢夾裡掉了出來,是那天的那張卡。下午,陸程又去了中心醫院。他從病房外麵看見護士在給小男孩量體溫,袁慧在一旁守著,莫璃不在。陸程在外麵待著,過了會兒護士出來走了,小男孩在輸液,袁慧在旁邊坐著。陸程又等了一會兒,小男孩睡著了,而袁慧一直在旁邊看著兒子。陸程躊躇著要不要敲門,他怕在外麵等下去會碰到莫璃。他不敢見她,他不知道現在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麵對她。袁慧從裡麵看見了他,走出來。“阿璃不在,她回老家辦房子的事去了。”她說。“我不是來找她,我來找你的。”“我?”袁慧略表驚訝。“方便出去談一談嗎?”袁慧回頭看了看病房裡睡著的兒子,“走吧。”兩人下了樓,走到林蔭處。“現在,病情怎麼樣了?”陸程問。袁慧看他一眼,想了想,還是答道:“第一療程治療中。”“如果……費用方麵有什麼,我想我……”“不用了,我不會用你們陸家一分錢。”袁慧聽出了他的意思,簡潔明了打斷他。“是我自己的,跟家庭沒有關係。”陸程堅持道,“何況,無論如何,給孩子治病是首要的。”“看來,你已經知道了?”袁慧嘲弄地笑了一聲。兩人一時陷入無言的沉默中。陸程從口袋裡摸出煙盒來,拿出一根來又覺得不太好,剛要塞回去,袁慧說:“給我來一支。”陸程把煙盒遞過去,袁慧抽出一根,陸程給兩人都點著了。“阿璃勸我戒煙,她在的時候我都不抽。不過……”袁慧吐出口煙,“這玩意兒也不是說戒就戒了,哎,待會兒上去我兒子要是聞到我身上的煙味兒,又要跟她姑姑告狀了,他倆現在穿一條褲子。”陸程沒說話,他覺得袁慧的姿態很放鬆,有一種大咧咧的粗糙感,她不是那種把愁苦寫在臉上的女人。幾年前他見她的時候,還不是這樣,那時候她有種陰鬱而尖銳的感覺。“你要是找阿璃,就等她過兩天回來再來。要是找我,我們倆可沒什麼可說的。錢呢,我不能收,之前沒確診的時候以為是另外一種類型的病,那個難度大費用高,現在確診M3後是分療程治療,我們想辦法湊湊差的也不太多了。“況且,你也不欠我什麼,過去的事兒跟你沒關係,該討的我也討了。三年前,法院的那封檢舉信是我寫的,舉報陸海華瀆職,後來陸海華從那個位置上下來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封信起的作用,但是呢,我也懶得再追究下去了。“我孩子的爸爸說了,叫我不要被過往的泥潭拖住了腿,他希望我能灑脫地好好過生活,那我就聽他的,跟過往,兩清了。”樹蔭裡照不進太陽,溫度有點低,袁慧隻穿了件薄羊毛衫就出來了,這會兒站久了就有點哆哆嗦嗦,她抽完最後一口煙,說:“我現在就隻想治好我兒子,讓他過平坦、快活的日子。行了,就這樣,我上去了。你彆再來了,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不然就枉費阿璃那麼保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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