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程走後，莫璃也起了床，洗漱後看時間還早，自己做了個簡單的早餐吃。從昨晚回來到今天早上根本沒睡幾個小時，早上還狠狠折騰了一下，身體是疲倦的，可精神卻愉悅而振奮。她站在廚房的水池邊清洗裝煎蛋的碟子和牛奶杯，視線從水池上方的窗戶看出去，遠處的那片湖泊，藍色的，高遠的天空，藍色的。湖泊和天空之間的那一小塊樹林，葉子青青黃黃，一片斑斕。她從前，從來沒注意過這些細節之美。陸程似乎十分熱衷於在她在廚房做事的時候膩歪，常常一頓飯要做很久。陸程的手藝隻限於煎牛排，所以大多數時間還是莫璃在做，她其實也不怎麼擅長，來來回回就那幾個菜，陸程總是誇張而做作的捧場。不僅是在莫璃做飯的時候愛搗亂，到陸程自己洗碗的時候也絕不讓人省心，一會兒要叫袖子滑下來了要人過來擼袖子，一會兒說水濺到眼睛裡了需要過來吹吹。幼稚，莫璃笑起來。她實在沒注意到，就在陸程剛離開的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裡，就在這洗個杯子的功夫，她已經想了他好幾遍了。毫無疑問，阿喬的消息讓她欣喜異常，可還有另外一層，以後，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陸程的溫暖，她可以不再壓抑內心的熱情去回應他的愛。這讓她快樂。從前，阿喬的事像一把沉重的枷鎖鎖住了她，她不敢輕鬆，不敢幸福，所有小小的快樂都像是偷來的，充滿負罪感。雖然阿喬在進去之前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阿璃，你要好好過”，但她沒法做到。她徒勞地假裝自己苦行僧一樣地生活，能換阿喬的苦少一點。又或是自己不幸福，就好像同阿喬分擔了一點點的苦。不可理喻，自欺欺人。可是現在，一切都要好起來了。等阿喬出來後，她再把他介紹給陸程認識，那時候陸叔叔應該也不會反對她跟陸程提以前的事，畢竟過去的那些陰鬱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都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呀。這樣想著，莫璃不知不覺又笑了。莫璃沒料到陸程小區附近的地鐵站竟然如此擁堵，她連續兩列車都沒能擠上，最後到公司時差點就遲到了，踩著點打了卡跑進辦公間。小柴看見她，笑道：“哈哈，我還以為你終於要遲到一次了呢。”“要不……下次滿足一下你的願望？”莫璃輕笑。小柴若有所思，作思考狀一會兒，對江芝毓道：“江經理，你覺沒覺得，Molly最近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又嘿嘿一笑，對著莫璃道：“談戀愛了吧？”莫璃竟沒有否認，笑笑回到座位上。小柴怪叫，“什麼人這麼大魅力啊？不是我說，Molly啊，你以前那個生人勿近的態度嚇跑了多少大好青年呀！我覺得吧，能追上你的，不僅得膽子大，還得臉皮厚！”江芝毓也抬頭看了莫璃一眼，頓了頓，說：“是有些不一樣，比以前……柔軟了。”複又低下頭去看文件了。周一上午通常都很忙，又有一批實習生陸續過來，原來負責招聘的同事腿傷還沒好，都由莫璃負責領著帶到各個部門去安置。臨近中午的時候，莫璃抽了個空跑去洗手間。在洗手台洗手時，菲菲從隔間裡出來，在她旁邊擰了水龍頭。莫璃剛跟她打了個招呼，菲菲忽然“噗嗤”笑出聲來。“怎麼？”莫璃莫名看著她。菲菲也不說話，洗完了手，才指指莫璃的後頸，一臉意味深長，走出去的時候才說：“要是需要粉餅，來前台找我拿啊。”莫璃疑惑轉身去照鏡子，菲菲沒說話前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頭發亂了，這段時間頭發長了，出門時秋風一吹就撲滿臉，她早上就在腦後把頭發挽起來了。明淨的鏡子裡照出她裸露的後頸上，一枚明顯的紅痕。莫璃臉噌的一下紅了……陸程早上貼在她脖子上那會兒絕對是故意的！想到一上午自己就頂著這麼個痕跡，在整個公司晃了一圈兒，就覺得尷尬極了。莫璃忙將頭發上的皮圈兒解了，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後頸上的吻痕，又左右轉了轉脖子，確認輕易不會露出來才放心。正要出去，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機震動起來，莫璃看了一眼，是個座機號碼，她接起來。“喂，你好。”“K市南城監獄，服獄人員林喬昨天夜裡在獄中自殺……”洛杉磯機場。陸程發消息告訴了莫璃他的返程航班信息，莫璃大概在忙著，沒有回複。趁著離登機還有一會兒時間，陸程在購物中心轉了轉。在美國的一周太忙，工作結束又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也就沒有時間去挑禮物。而莫璃在吃穿用度方麵一向非常節儉，陸程有點拿不準她會喜歡什麼，想著不管如何，包還是有實用性的。挑了兩隻包拍照問莫璃喜歡哪一個，但一直等到快要登機莫璃也沒回，他隻得把兩隻包都買了，免得後來她喜歡的跟自己買的不一致難免失望。美國這幾天，工作上的忙碌他早已經預料到並且也早就習慣，不習慣的是回到酒店之後，他從來沒有覺得K市的那家小公寓讓他這麼想念過，連浴室那個有點壞了的蓮蓬頭都讓他懷念。他常常在莫璃剛洗完還在吹頭發的時候就擠進去洗澡，淋浴一開起來，蓮蓬頭有幾縷水是橫著噴出去的，水濺在莫璃的絲質睡裙上立刻緊貼著皮膚現出美好的身體線條。莫璃嗔怪地說了幾次，又不得不在浴室裡拿毛巾擦乾身體，重新換上新的睡裙。因為這點小小的惡趣味，他一直沒去換蓮蓬頭，現在卻又擔心他不在的期間，萬一蓮蓬頭漏得厲害了，莫璃晚上回去沒法洗澡怎麼辦。莫璃這段時間又好像特彆忙，兩個人還有時間差，他晚上打電話回去她可能在公司忙著常常接不到，白天他起床就電話回去，她又好像特彆疲憊，往往說不了幾句話就沉默下來。陸程不忍心耽誤她的睡眠，也隻能匆匆說幾句就掛了。十幾個小時的漫長國際飛行後，飛機到達K市國際機場。從機場出來，助理Linda眼下掛著兩個黑眼圈，疲憊道：“領導，現在下午三點多，咱們還去公司嗎？”陸程一手拖著行李箱，一邊在給手機開機，說：“不用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準時上班，有會要開……”手機“嗡嗡”震動，信息不斷進來。陸程看到“莫璃”的名字，勾起嘴角先點了進去，猜測著她最後選了哪個包。Linda看著陸程原本帶笑的臉忽然就僵住了，一動不動盯了手機屏幕一瞬，然後抓著行李箱的手也撒開，神情凝重像是在撥打電話。Linda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眼花，她感覺陸程抓著手機的手起初似乎有點抖，後來放到耳邊去後才穩定下來。等了一分鐘，那頭大概無應答，她見陸程眉頭擰得死緊，忙問道：“領導，啥事兒？”陸程沒說話，這時等的出租車來了一輛，Linda道：“陸總，車來了一輛，你要有急事兒的話你先走……”話音未落，陸程已經拉開出租車門坐了進去。Linda：“……”領導向來很紳士的呀。陸程在出租車上再次撥出電話，電話裡傳來同樣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他一直等到電話自動斷掉，才將手機從耳朵邊移開，再次審視收到的那條短信：“陸程，我們分手，彆找我。”陸程看了好一會兒，慢慢臉上露出點笑來，開什麼玩笑？！他差點就信了！他往後靠在座椅後背上，揉了揉太陽穴，剛剛看到信息的那一下隻覺得全身的血一下湧上頭了，突然就喪失了思考能力了。想著想著，心裡又有點氣，開玩笑也不行！拿這種話來開玩笑！今天晚上必須得“嚴肅”討論一下了……陸程忽然發現，在這段關係裡，他心裡藏著這麼多的不安定感，這麼的患得患失。他覺得自己有點好笑，莫璃給予了他全部的信任，他為什麼就不能信她？他其實能感受到的，莫璃雖然不愛像他一樣把喜歡掛在嘴上，但是他能感受到她的感情，無論是神情，還是肢體語言，她隻是不擅表達，可是她的愛卻一樣濃烈。情感，是兩個人的事，愛情的雙方要有能夠匹敵的能量和氣場，才會產生讓人沉醉其中的碰撞。那種感覺，隻有真正體會到愛情的人能夠感受到，陸程不信自己的感覺會錯。可是，為什麼手機會關機呢？莫璃每天晚上都會給手機充電，不會出什麼事了吧？陸程又坐直了身體，想了想，雖然覺得自己小題大做，還是忍不住給江芝毓撥了個電話。“嗯？回來了？”江芝毓在那邊邊敲電腦邊問。“在出租車上……這幾天公司這邊沒什麼事吧？”陸程顧左右而言他。“放心，沒有你地球照樣轉！不過，哎，還真有點兒新聞……”江芝毓略略壓低了聲音，“Johnny蔣慫了倆月，現在態度突然強硬起來了，大概亞太區那邊……”“芝毓姐，”陸程打斷她，“我想問問，莫璃在辦公室嗎？”江芝毓傳過來的聲音顯得很意外：“你……不知道？她昨天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