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後，陸程到公司時正趕上下班時間，一進門，菲菲就叫著：“小陸總，你回來了？有禮物沒？”其餘在前台打卡的人，也叫著“陸總”打招呼，陸程匆忙應付了一下，就直奔江芝毓的辦公室。江芝毓神情古怪地說：“上周一她上了半天班就請假了，當時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我以為是病了，沒多問。隔天發消息說要再多請幾天假……你，都不知道嗎？”陸程搖頭。“我後來還以為你們是約了一起去美國了，畢竟時間點很重合，而且這種餿點子你是想得出來的。”江芝毓揚眉，“然後假期結束一來上班她就交了辭職信，辭職原因一欄隻寫了‘私事’。“我昨天太忙沒來得及跟她細談，想著辭職怎麼都得提前半個月一個月的，還打算今天跟她聊一下的，結果，她今天就沒來。”江芝毓抽出那封辭職報告，下麵簽名欄簽著莫璃的名字，旁邊的審批欄裡都還是空白。陸程將那張紙捏在手裡，腦子裡有點空。好半天才問：“沒說彆的？”“沒有。”江芝毓道，“住的地方沒人嗎？”陸程像忽然被點醒了，立刻轉身出了辦公室。從公司樓下的停車場取了車，擠在下班高峰期的車流中，陸程說不出是想快點到還是慢點到。期間他撥打莫璃的電話，仍然是關機。在無比焦躁中，陸程打開公寓的門，房子裡麵很乾淨，是整理打掃過的樣子。陸程原本自己住的時候東西不多，平時看著房間還不顯亂，莫璃搬過來後陸程就喜歡不停往家裡置東西，平時他用完不歸置時就顯出淩亂了，莫璃常常在周末的時候在家裡整理歸納。家裡沒人。陸程去了臥室，拉開衣櫃，莫璃自己帶來的幾件衣服都不在了，他買的那些新的還留著掛牌的衣裙，都還在衣櫃裡掛著。他又跑去衛生間，洗漱用品都沒有了。陸程離開公寓，馬上又開車去了莫璃租住的小區，當他在樓下看到二樓亮著燈光時，簡直欣喜若狂。上到二樓，門是敞開的，陸程剛踏進一步，一個中年女人從衛生間走了出來，手裡拎著塊抹布。“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陸程道。“這話稀奇，這是我家……”女人上下打量了陸程一番，語氣和緩了些，“你是找人……還是來看房子？”從小區裡出來，陸程的心沉到穀底。中年女人是房東，告訴他莫璃三天前就退了房子，因為中介告訴她明天有人要來看房子，她才晚上過來看看有什麼要清理打掃的。陸程開著車又去了王玲的食攤兒，王玲見了他很高興，招呼道：“今天怎麼自己過來？小璃呢？”陸程仔細看王玲的表情不像假裝，問：“玲姐，小璃最近來過沒有？”王玲道：“不是七八天前咱們一起吃過飯嗎？”“她這兩天跟你聯係過嗎？”王玲搖頭，看陸程臉色不好，猜測著問：“怎麼，鬨彆扭了？不過小璃看著也不像脾氣大的孩子呀……”“玲姐，如果她跟你聯係，務必告訴我一聲，不管什麼時候。”陸程給王玲留了自己的手機號，謝了王玲挽留他吃飯的盛情，開車走了。一路上陸程隻覺額上青筋直跳，太陽穴隱隱作痛。不由他信不信，所有的跡象都像在向他證明——莫璃是鐵了心地離開，她的那條短信不是玩笑。可是，為什麼呢？到底為什麼？！陸程躺在公寓客廳的沙發上，按著太陽穴想要緩解越來越劇烈的頭痛。在沙發上窩了會兒，他翻身下來頭枕在沙發上，身子躺在沙發前的地毯上。上一次他從外麵回來，莫璃就這樣坐在這兒，也是這樣黑的。可是那天她心情很好，之後他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周末，在那個他要離開的清晨，他從她眼裡看到了明顯的留戀。短短的一個星期而已，怎麼她就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這個想法讓陸程打了個寒顫，他摸出手機，在通訊錄裡翻到“楊宇鋒”打了過去。“喂——”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困倦，帶著不耐煩。“大楊哥，陸程。”“都幾點了？哥也不是每天值夜班的！”“找你有事兒。”“不約！老子已經過了你們這種大半夜不睡覺的中二年紀了，天天在外麵瞎折騰……”“我要報警，我身邊有個人失蹤了。”大概是陸程語氣中的冷肅讓楊宇鋒清醒了些，頓了兩秒，那邊似乎是坐起來了，說：“報警你打110啊，怎麼回事？”等陸程在電話裡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楊宇鋒嗤笑起來，“陸程，人姑娘這明擺著要躲你，不想你糾纏她，你看不出來啊？還給我裝傻！沒想到你這樣的也有被女人甩的時候……”陸程沉默。“你說你之前是不是耍無賴纏了人家很久？還有，你說是跟你同一個公司的，你是不是仗著職位比人家高仗勢欺人？人家勉強答應了你，之後一有機會就走得徹徹底底的……“她發了短信給你，跟房東退了房子，在公司辦了離職，這都是清楚明白的，不想見你了，不想在這地兒待了，失什麼蹤！”“大楊哥，幫個忙，幫我查一下她的出行記錄，我有她的身份證複印件。”“胡鬨什麼？！”大楊拒絕。“這完全不合常理，我不信她會主動離開！而且最後一個跟她接觸過的人，距離她沒有消息的時間也超過二十四小時了，我有理由懷疑她是失蹤，我在尋求警方幫助，你這麼操作也不算違規。”陸程一本正經道。楊宇鋒想了一會兒，萬分不耐煩道：“把身份證發我，明天我讓人給你查查。”時差加上內心的焦灼，陸程一夜沒睡，靠著沙發，腦子裡全是莫璃在這個房子裡生活的一幕幕。第二天剛一上班，陸程就去找江芝毓拿莫璃入職時存檔的身份證複印件。江芝毓遞給他的時候，他注意到文件裡麵還有一張入職申請表，其中有一欄家庭住址。通常這一欄也不是非填不可，大家都是敷衍地寫一下，但是莫璃工工整整寫了一行，不是她在K市住的地址，而是鄰市下麵一個縣。她詳細到了具體的鎮和門牌號，那是挨著K市的東南方向的一個市，有一角靠海。陸程拿手機拍了下來，把東西還給江芝毓。江芝毓看著陸程一臉憔悴的樣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問。整個上午陸程都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無論是看電腦上的字，還是開會聽同事們的彙報，所有的東西都無法在他腦子裡留下任何痕跡。這對於他來說是第一次，以往，他從來不相信情感會控製理智，他總覺得那是意誌不堅定的結果，但是現在，他確實沒辦法看進去一個字，聽不進一句話。下午的時候，Linda給他端了杯咖啡進來，說：“領導，你是不是時差沒倒過來啊？要不，請假先回去休息？”正說著，大楊的電話打進來，告訴陸程了一個火車車次，乘車時間是陸程回國的頭一天。陸程立刻在電腦上查到了那個車次，而其中一個停靠站就是莫璃入職申請上所填的那個市。陸程站起來，對Linda說：“給我請假。”人就衝了出去。在停車場，陸程剛發動了車子，手機又響起來，陸程一看是他媽打過來的，戴上耳機接起來。“小程，你是不是已經回國了……回國了怎麼不說一聲？你以前回來還知道通知一聲的。”程少英在電話裡抱怨。“媽，我現在有點事兒，回頭再……”“打電話是要跟你說，你爸病了。”陸程吃了一驚，忙問：“怎麼回事？嚴重嗎？”“老毛病唄，血壓的問題，前幾天暈倒了一次，這兩天都在家休息，你晚上下班了有空來看一眼。”“我……現在就過來。”陸程趕到家時已經五點，程少英已經在廚房準備做飯了，見了他說：“晚上就在家裡吃飯，做了你喜歡的栗子燒雞……”“我待會兒還有事兒，晚上不在家吃了，我爸呢？”陸程問。“樓上，不是臥室就是書房。”“怎麼回事兒呀？不是一直都控製著嗎，怎麼突然還血壓高到暈倒？”“年紀大了，平時又不聽勸，自己不注意。”陸程上了樓去，在書房看到陸海華。“爸——”陸海華從書報上抬眼看到陸程。陸程今天形象著實不太好，眼下有青影，臉上冒出來的胡茬也沒刮，襯衣領口的扣子扯開兩顆，袖子在手臂上挽得皺巴巴的。本以為他爸又要挑鼻子瞪眼睛，陸海華隻問了一句“最近工作忙？”“嗯，有點。”陸程胡亂應了一句，問，“這兩天身體感覺怎麼樣？我帶你去醫院看看？”“不用了，吃了藥，再歇兩天就行了。”“我說您也注意點兒吧，你那單位就算事兒再多，也不是你每天多乾那麼一兩個小時能乾完的。再說，你這一病，不是耽誤更多事兒嗎，你說是不是？”“嗯，知道了。”麵對陸程的一通念，陸海華竟然隻是低聲答應了一聲。陸程看著他爸，忽然覺得陸海華這一次病雖然算不上太嚴重，但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身上的那股剛硬勁兒弱了好多。畢竟是上了年紀了，經不起折騰了，陸程心裡覺得有些難過。“小璃……沒跟你一起過來？”程少英不知什麼時候也上來了，在門口問。“她上著班兒呢，我下次帶她回來。”陸程見陸海華又低頭去看書了，打算出去，走到門口時忽然聽陸海華說了句“兒子，以你的條件，應該找個更好的。”陸程像被刺到了似的，猛然回頭道：“什麼叫更好的？她哪兒不好？！”程少英被陸程的反應嚇了一跳，拍了他一下道：“怎麼說話呢，你爸還病著呢！”陸程有點兒懊悔，覺得自己這兩天精神太過緊繃，有些暴躁了，緩了語氣道：“我覺得她挺好的。”陸海華沒發脾氣，深深看了陸程一眼，說：“為你好。”“爸，你好好休息，這幾天就彆操心單位的事兒了。要是不舒服還是得去醫院，我還有點兒事，先走。”“吃了飯再走。”程少英挽留。“不吃了。”陸程打算出門。“一晃十天半個月的不見人影兒，回來跟父母吃頓飯都不行！你這跟沒回國之前有什麼區彆！”程少英忽然也來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