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TK產品技術部的各位同仁都有一種明顯輕鬆的感覺，而這種輕鬆的氛圍來源於他們的老大心情太好。陸程從來不是壞脾氣的人，在公司也沒有什麼等級觀念，以至於剛來公司的實習生私下裡都能跟他調侃開玩笑。即使在工作上，陸程也並不輕易動怒，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和藹可親的領導了。但該領導有個非常要命的毛病，是個細節控，追求完美，有時甚至已經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明明方案已經各項達標，完全滿足客戶要求，他總是能挑出各種刺來讓一再優化。這種高要求對他自己來說或許不覺得什麼，但一眾下屬常常被逼得幾乎抓狂。而現在，該領導在聽完方案彙報後，思索了一分鐘，隻指出一個希望改進的地方，就鬆了鬆襯衣領口，宣布散會。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部門參會的每個人都無比希望這種美好生活能持續的久一些。莫璃在一家東南亞風情的隔間裡參加部門聚餐，這還是她進公司以來行政人事部第一次聚餐，連同前台和一個實習生在內的七個人圍著桌子坐著。江芝毓原本推薦了她喜歡的一家日料店，結果下班後去時已經排了老長的隊，後來大家一商量，來了附近這家口碑也還不錯的泰國餐廳。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莫璃拿起來看，陸程發的消息：“我散會了，你回去了嗎？”“沒有，部門聚餐。”“哦，江芝毓帶你們去吃什麼好吃的了？”莫璃把餐廳名字發給他，陸程那邊沒了音兒。等菜都上來，眾人吃了約十分鐘後，陸程身後跟著個產品技術部的同事出現在餐廳的隔間外麵。“小陸總！”菲菲眼尖，透過木棱格子先看見了陸程。“喲，你們這是……在部門聚餐呢？”陸程驚訝道。跟在陸程後麵的同事小廖也跟眾人打了個招呼，說：“我們剛開完會，小陸總說這邊有家泰國菜不錯，開車過來吃了再回家，沒想到這麼巧啊！”“這會兒好像也沒位置了……要不，加我們兩個？”陸程道。江芝毓不鹹不淡瞥了他一眼，莫璃半低著頭吃東西，其他人都說“好啊好啊快來啊”。繞進隔間裡，小柴招呼說：“小陸總，來這邊坐。”“好。”陸程走過去，剛好在莫璃跟小柴之間擠出個位置來坐了進去。一餐飯因為有陸程的加入變得熱鬨了起來，不管是聊最近時興的段子還是公司裡的八卦，陸程都能由旁聽變成主導，嘲諷起公司的各項古板製度來更是不遺餘力。小柴還是憋笑，菲菲和小實習生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以至於後來江芝毓不得不敲了桌子提醒他，“小陸總，請注意一下，彆忘了我們這是人事部聚餐。”陸程說得口渴，拿起桌上的水杯，沒等莫璃出聲說這是自己的水杯，他已經放在唇邊連喝了好幾口，放下時還刻意往莫璃那邊推了推。莫璃隻得裝沒看見，好在大家都正聊得熱鬨，也沒有注意這些，隻有坐在正對麵的菲菲，對著莫璃意味深長地笑著。晚上飯畢從餐廳出來，一行人各自安排了自己的返程，打車的打車，坐公交的去等公交。莫璃在餐廳門外站著，陸程在距她幾步遠的地方拿著瓶礦泉水在喝。等同事們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剛要說讓莫璃去路邊等著他把車開過來，小廖走了過來，聲音裡帶著幾分忐忑道：“Molly，你住哪兒？這邊車不是很好等……要是順路的話，我們一起走吧？先把你送回去。”陸程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擰上瓶蓋，道：“不順路，你們壓根兒兩個方向！”“哦，哪個小區啊？說不定走環線是順路的呢。”小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不識趣的領導擠眼睛使眼色。“那繞的彎兒可就大了，再堵一堵車，你回到家該往半夜裡去了。”陸程一本正經道。小廖還想說什麼，莫璃開口道：“小廖不用了，你住得遠你先走吧，我……就在附近，坐公交幾站就到了。”小廖這才有些失望地告彆先走了。“引狼入室啊，我晚上就不該帶他來吃飯。”陸程唏噓，看著出租車離去的背影，繼而又憤慨，“這小子最近活兒太少了，閒的！下周就給我去出差！”陸程扯了莫璃的袖子一下，莫璃：“做什麼？”“老婆，你不安慰我一下嗎？”“……”莫璃把袖子從陸程手裡抽出來，“都配合你說假話了，你還需要什麼安慰！”“老婆太棒了！”陸程誇張道，“那我獎勵你一個？”說著便湊過去極快地在莫璃臉上親了一口。晚風微涼，燈紅酒綠，人潮熙熙，充滿人間煙火氣的飽足感。俗世中的小情侶，能感受到的幸福從來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件，一個個的小細節拚湊出戀愛中的情潮湧動。莫璃坐在車裡的時候，側頭看著窗外的車流和燈火，陸程時不時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伸手過來握一握她的手。她沒有說話，可是心裡如有溫泉淌過，平緩的，冒著熱氣的，讓人溫暖妥帖。周五的時候，莫璃下班後又去咖啡館做那份教中文的兼職。陸程曾婉轉表達過工作辛苦讓她不要再去的意思，莫璃覺得要有始有終，陸程不想乾涉她，也就作罷。本來陸程是要加班結束後去咖啡館接莫璃的，後來收到莫璃的消息說自己要回去租住的房子拿換季的衣服，今天晚上兼職結束後就直接回小區，不去陸程那兒了。陸程當即表示要回去幫她拿，之後再一起回公寓。等到了那個舊小區的樓下，陸程才發現自己犯了傻，他沒帶莫璃租住的房子的鑰匙。沮喪地給莫璃發了消息後，莫璃就像是料到了似的，說自己已經在公交車上了，大概再一刻鐘會到。陸程就又在樓下的石凳上坐下了，想到自己不久前也是這樣在這兒坐著，眼巴巴地看著二樓的燈光，事情是一樣的事情，可是前後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陸程笑了笑，然後就看見有人在樓下的鐵門前站住了，有些喪氣地踢了一腳鐵門。陸程看過去，認出了那個人。曾經也是在這裡見到過的，莫璃“親戚家的小孩”。她的一頭黃發現在染成了紅色，低著頭有些鬱悶地撥弄手機。“找莫璃嗎？”陸程走過去。沒料到有人突然搭話，女孩兒吃了一驚，抬頭看到陸程，恍然了幾秒像是記起來了，她抿了嘴不說話。“有什麼可以幫你的？”陸程平淡道。“你是她男朋友？她去哪兒了？”“她現在不在，有事情可以跟我說，你是她的……表妹還是什麼？”陸程打量推測著女孩兒的年紀。“她這麼跟你說的？”女孩兒笑了一聲，聲音有點尖，“我可沒有這種姐姐！”“如果你們不熟的話，為什麼要跟她拿錢？”陸程反問。“因為她欠我的！她們家欠我們家的債！”女孩兒似乎被陸程激起了火氣，憤憤道，“你女朋友都沒有跟你說嗎？你去問她呀！”說完又有點怵陸程，扭頭就走。“等等——”陸程叫住她，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遞出去，“以後有什麼需要直接打給我，我覺得你對她的態度並不友好，所以不希望你太頻繁地來找她。如果確實有債務問題，我核實後也會來解決。”女孩兒歪著脖子問：“你會給我錢？”“我會先核實。”陸程看著她道。女孩兒哼了一聲，拿過名片在手裡捏成一團，轉身走了。十分鐘後莫璃回到樓下，開鐵門的時候問：“你看到小桑了？就是……有一次在樓下的那個……”“嗯，看到了，她還是去找你了？”陸程皺眉。“她給我打過電話，我在上課，沒有接。剛才，我在公交車上的時候看著有個人像她，下車的時候她已經上了另一輛公交走了。”“小桑……是什麼人？”“我之前沒說實話，她不是親戚家的小孩。”莫璃沉默了一會兒，“陸程，這件事兒你彆管行嗎？我會跟她談一談的。”“是錢方麵的問題嗎？”莫璃愣了一下，“她跟你要錢了？你給她了？”“沒有，她跟我說是債務問題。莫璃，如果是這方麵的問題，我想我或許可以幫忙……”“不！”莫璃著急打斷他，“陸程，這都與你無關，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你彆插手，我不希望你卷進這樣的事情裡麵來。”陸海華說得沒錯，陸程生活在一個明亮陽光的世界裡麵，她不應該，也不忍心讓他去接觸那些陳腐的往事。那些不那麼美好的事情，她來處理就好。陸程了解莫璃在有些事情上的固執，想了想，妥協道：“莫璃，我隻是想幫忙，如果有任何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事，請一定要告訴我，我們是一起的。”周末的生活由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後就開始無比愜意，陸程也終於肯告彆一連兩周都宅在家足不出戶的日子，和莫璃外出去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又去遊泳館遊泳，兩個人正式比了一場，晚上很晚才回家。回到公寓，莫璃覺得有些疲憊，窩在沙發上拿了本書看，陸程則在浴室進進出出不知道搞什麼幺蛾子。過了會兒，莫璃感覺緩過來了，打算去把兩人的泳衣洗了掛起來，問：“陸程，你好了沒有？我要用一下浴室。”“來啊！”陸程的聲音莫名興奮。莫璃莫名其妙走過去，隻見陸程已經把不常用的浴缸刷乾淨了，正往裡麵放著大半缸熱水，見莫璃進來，往浴缸裡麵扔了個泡泡浴球，眼睛黑亮黑亮的，“Honey，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在遊泳館看見你穿泳衣從女更衣室出來時就想這麼乾了。”莫璃：“……”“來吧，一起……”如果人有尾巴的話，陸程此刻的尾巴已經搖到天上去了。“我要洗泳衣……”“那洗完就來！我先進去等你！”陸程說完像是說定又怕人反悔似的，脫了衣服就跳進浴缸裡。莫璃：“……”在陸程的催促聲中，莫璃拿著洗好的泳衣去陽台上掛衣服。門鈴響起來，莫璃猶豫著走過去打開門看了一眼。一分鐘後，浴室的門被敲響，莫璃在門外說：“陸程，你洗好就趕緊出來。”“老婆，不帶這樣的啊！”陸程急道，“說好了一起洗的……”莫璃輕咳了一聲打斷他，閃身進來說：“你媽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