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醫院的地上出現了奇怪的一幕——原來，許洛溪正坐在地上，而宋西辰正蹲在一旁，他脫下了許洛溪的鞋子，正對著她受傷的腳踝進行正骨修複。宋西辰絮絮叨叨地開始說起過去的經曆，“我以前小時候，也經常受傷，彆說崴腳了，就是身上擦傷啊破損啊，都是常有的事情。然後回家媽媽就心疼我，天天跟爸爸說，不要我學了……”許洛溪很少聽宋西辰說起往事，她沒想到，“然後呢？”“然後爸爸不同意呀，他說男子漢做事，怎麼能半途而廢呢？非要我堅持下來。”許洛溪問，“那總有堅持不下來的時候吧？”宋西辰點點頭，“有啊。”許洛溪好奇地問道：“那些日子，你是怎麼度過的呢？”宋西辰看著這個好奇寶寶，反問她，“想知道？”許洛溪頭點得像是撥浪鼓，“想，非常想，”見許洛溪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往事上，宋西辰稍微一使勁。然後，很快。“啊……嗚……嗚……”淒厲、但又很快被掐掉的尖叫聲很快打破了醫院寂靜的環境。尖叫的時候，許洛溪的手緊緊地抓著小強，因為疼痛，她的指甲掐到了小強，但是小強卻沒有任何反應。好在，尖叫之後，宋西辰的手停了下來，許洛溪很快感覺到了一陣由內而外的舒爽。宋西辰關心地對許洛溪問道：“還疼嗎？”許洛溪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腿部，然後果斷地搖了搖頭，對著宋西辰說道：“不疼了。”許洛溪抬起手，擦去了臉頰兩側的汗珠，然後看了看手表，發現已經差不多到了晚飯時候。於是許洛溪主動向小強拋出了橄欖枝，“不好意思，小強，嚇到你了，你是不是肚子餓了，哥哥姐姐帶你去吃飯好不好？”兩個人最終選擇帶著小強進了最近剛重新裝修不久的金拱門餐廳，讓他挑選了不少自己喜歡的食物。宋西辰把盤子放在三個人的麵前，小強看著自己麵前熱乎乎的漢堡包，嘴巴裡忍不住地在吞咽口水。許洛溪拿起一個漢堡，放在了小強的麵前，看著他餓壞了的樣子，便笑著對他說：“吃吧。”聽到這句話，小強就像是得到了某種許可，直接手腳並用了起來。等小強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漢堡包，許洛溪才抓住了小強的手，語氣和藹地對他問道：“小強，你爸爸媽媽對你外公怎麼樣啊？好不好啊？”小強狼吞虎咽完整個漢堡包，看著許洛溪好半天，搖了搖頭，抿著嘴唇，猶豫很久，才對著她說了一句：“不好，一點都不好。”聽到這話，許洛溪的眼神亮了。許洛溪趁熱打鐵，問道：“那究竟是個怎麼不好法呢？”小強低下頭，兩手的手指交纏，“爸爸……不喜歡外公。”許洛溪又問：“那……爸爸為什麼不喜歡外公？”“媽媽關心外公……但是爸爸會打媽媽……”小強吃完漢堡包，回答完許洛溪的話，突然全身緊張起來，他抓起了一杯可樂，吞吞吐吐地說了兩句，又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搖了搖頭，否認了自己之前的說法，重新收斂了神色，鎮靜了下來。小強本就黝黑的皮膚突然顯得很沉靜，他換了語氣，改口說道：“沒什麼，爸爸對媽媽很好。”許洛溪聽出了前後矛盾之處，忍不住指了出來，“你剛才不是說……”可是她後麵的話卻被宋西辰打斷了。宋西辰的左手輕輕地抓住了許洛溪的胳膊，衝她搖了搖頭，示意許洛溪不要再把話繼續說下去。許洛溪便悻悻地閉上了嘴巴。吃完飯，宋西辰把車開到了醫院樓下，兩個人在樓下目送小強上了樓。等小強的背影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許洛溪轉頭衝宋西辰問道：“哥哥，你覺不覺得……那對夫婦，有鬼？”宋西辰點點頭，“覺得。”他靜靜地看著許洛溪，憑他對許洛溪的了解，知道接下來她肯定還有話要說。路邊的燈光柔和，月光靜謐，混合在一起，打在宋西辰的臉上，有種難以言喻的舒適。哥哥真好看。許洛溪想，甚至因為這想法，還忍不住吞了個口水。她繼續說道：“所以，他們這裡應該是案件的一個突破口……”宋西辰點點頭，表示讚許，思考片刻，又搖了搖頭，“不過，我覺得，從他們這裡比較難突破，我們最好先和高大爺有一次交流比較好。”然而，真正和高大爺能來一次交流的機會並不多。接下來的幾天，許洛溪幾乎每天都趁著中午午休的時間和宋西辰一起來，他們坐在菲菲父親的病房裡等著，瞅著對門。但是中年女人和男人都守在高大爺的病房裡，一直沒有離開。這一天，外麵的雨下得很大，稀裡嘩啦，稀裡嘩啦。中午的時候，宋西辰又帶著許洛溪來了，還是老樣子，高大爺的病房門口緊閉，許洛溪和宋西辰沒有辦法進去。菲菲看著窗外，“真愁人啊，這下大雨的，怎麼出去買飯吃啊？”許洛溪正虛掩著房門，偵探似的看著對麵，聽到菲菲的話，突然靈機一動，對著菲菲說道：“我們叫份外賣吧。”“叫外賣？”菲菲一拍腦袋，“我怎麼沒想到這一茬？”許洛溪拿出手機，讓菲菲選了幾份套餐，然後自己又將訂單上的數量全部都乘以了2。菲菲好奇，“你乾嗎點這麼多？”許洛溪眨巴眼睛，“待會你就知道了。”然後，她又在上麵的“備注”那一欄裡打下了一行字：分成兩份一模一樣的。雖然下著大雨，但是外賣小哥還是很快就送來了。許洛溪拿過外賣，看了一眼小哥身上的藍色馬甲工作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毛爺爺，對他笑得燦若桃花，“小哥，借我用一下你的衣服，我隻用三分鐘。”見小哥還在猶豫，許洛溪又說：“下雨天，相信一般顧客不會追究你遲到三分鐘的。”外賣小哥不明就裡，但還是把衣服脫了下來給她。許洛溪穿上寬大的馬甲，戴上帽子，敲響了高大爺的病房門。開門的是中年女人，許洛溪對著她燦然一笑，“你好。”中年女人，“你好，你是？”許洛溪指了指自己衣服上某個外賣平台的Logo，交上了手中裝有外賣的塑料袋，說道：“送外賣的。”女人接過了外賣，雖然一臉迷茫，但還是接過了外賣袋子。她走了進去，門沒關上之前，許洛溪聽見女人問了一聲，“老公，是不是你叫的外賣啊……”許洛溪轉身回到了菲菲父親的病房，她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閉上眼睛，然後從包裡拿出耳機，插在了自己的手機上。耳機裡吵鬨的聲音開始傳了出來。“我艸你媽，這個老不死的，怎麼還不死啊？”中年男人的聲音。“這是咱爸，你天天咒他死乾嗎？！”努力爭論的女人聲音。中年男人反問道：“咱爸？說清楚，他是你爸，不是我爸！你忘了這個老不死的當初是多嫌棄我窮，拿著掃把把我往外趕的了？老子當初腿都要被他打斷了，啊呸，現在這個老不死的一身是病，我他媽跟你講，就是年輕的時候造了太多孽……”中年女人的哭腔傳來，“根本不是，我現在多後悔當初沒聽他的話，不然不會讓你把我們家的家產都給敗光了，現在還……”“你給我閉嘴！”中年男人暴躁地打斷了中年女人的聲音，他的聲音也壓低了，“你這次好好配合我，說起來，還好老子那天準備凍死這個老不死的，把他丟在了郊區，要不然也不會遇到宋西辰這個冤大頭，老子要好好敲詐他一筆……”中年女子這回聲音變得憤憤了，“你這樣，會遭到報應的。”緊接著，聲音停頓了一下，許洛溪再度聽到了女子的哭腔，“你打我……”男人的罵聲越來越大，“打你？老子這些年打你還算少嗎？”突然躥出來一個男孩的聲音，“你彆打媽媽……”哭聲、鬨聲，間隔不斷地傳來，不絕於耳。許洛溪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嘴中不由自主地罵了一句：“畜生。”半小時後，聲音沒了。許洛溪打開了病房的門，看見對門的中年女人拿著外賣袋子，正拿出來扔。許洛溪等中年女人把垃圾扔掉之後，一瘸一拐地扶著牆衝了過去。宋西辰從身後叫住她，“洛溪，你要乾嗎？”許洛溪仿佛是沒有聽見菲菲的叫喊，她衝了過去，已經開始對著垃圾桶開始扒拉。很快，她從裡麵翻出了一個紙質的肯德基全家桶。也不顧得臟，許洛溪就從全家桶的下麵摸索了半天。突然，許洛溪的動作和表情都石化了，她的喉嚨發出了嫌棄的一聲，“咦……”“怎麼了？”許洛溪抬起自己的手，上麵沾著一塊口香糖。許洛溪笑笑，指著裡麵露出來黑乎乎的一塊，說道：“我的竊聽器。”宋西辰黑著臉，走了過去，抓住許洛溪的手，一路將她扶到了一旁的水池旁，對著水龍頭就給她衝洗手。天知道宋西辰這個潔癖是忍著多大的潔癖才幫她洗完了雙手。洗完手，宋西辰又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張黑白格子的手帕，在許洛溪的手上輕輕地擦拭掉上麵的水珠。許洛溪卻貌似還沉浸在自己剛發現某個真相的興奮之中。她微笑著說：“不過，我覺得這個證據在手，他們是肯定賴不掉的了。”宋西辰揚起了眉毛，“什麼證據？”許洛溪摘下自己一邊耳朵上的耳機，插到了宋西辰的耳朵裡，對他說道：“哥哥，你來，我放這段給你聽。”宋西辰的頭也湊了過來，這個動作，令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