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上班的第一天,菲菲剛拎著公文包,下了樓,身後就傳來一陣女孩的喊叫。回過頭,她隻見許洛溪的手裡轉著一圈鑰匙環,衝著自己喊道:“菲菲,你忘了帶鑰匙啦!”許洛溪在玄關處換了鞋,鎖上了門,然後也背上了自己的包,許洛溪走上前來,將鑰匙放在了菲菲的手裡,忽然感應到菲菲的手感一片冰涼。春節剛過,但冬天還沒有過去。女孩的手腳冰涼也是常態,許洛溪將菲菲的手在手中反複搓拭,過了好一會兒菲菲的手才熱了起來。兩個姑娘一起朝著地鐵站走去,許洛溪牽著菲菲的手,問她,“這兩天怎麼老出門忘記帶東西呀?前天是身份證,昨天是手機,今天又成了門鑰匙……”“一定是人年紀大了。”菲菲笑了一下,開了個玩笑,她這兩天忙著在醫院裡照顧爸爸,覺都沒怎麼睡好。原來,菲菲的爸爸前幾天沒想開,在醫院裡打算吞藥自殺,原本該一天吃三片的藥,愣是被他一口氣吃了幾十片。爸爸吞藥前,還特意跟媽媽說想吃一家老字號的炒板栗,吵著鬨著說自己突然很想吃,要媽媽去買。媽媽當時並沒有覺得不妥,準備直接就坐公車去了,然而等人走到了公車站,卻發現自己沒帶交通卡,丟在了病房裡,於是又大老遠地走回去拿交通卡,結果發現了菲菲的爸爸倒在了床旁邊,雙手顫抖,奄奄一息。而遺書是早就放在一旁了的,上麵是父親不好看但非常端正的筆跡,大意是自己活得實在是太累,不想讓自己拖累了這一整個家庭,不如自由地去,給大家都來一個解脫……媽媽大叫著去喊醫生,幸好發現得還算及時,醫生給爸爸洗了胃,爸爸才逃過一劫。可是也因為這樣,爸爸的身體經過折騰,又變得更不好了。菲菲想到這裡,又歎了一口氣。爸爸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但由於他的情緒一直不穩定,菲菲和媽媽都怕他再出事,兩個人每天輪流二十四小時地守著他,整個春節假期都過得非常“充實”。今天是上班第一天,昨晚媽媽便暫時地頂替了自己,在醫院裡守了一夜。還好,今早媽媽發來消息,說昨天一夜平安。兩個姑娘剛剛一起走進了地鐵站,過了安檢,許洛溪早就走過去了,可菲菲的地鐵卡卻一直通不過。擁擠的人群之中,許洛溪走了幾步,發現身邊沒人,又折返回去,看見菲菲,哭笑不得,才看見原來菲菲一直在刷自己的員工證。後麵的人已經因此堵在了後麵。許洛溪哭笑不得,奪過菲菲的員工證,在菲菲的眼前晃了晃。菲菲看到員工證,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這才從口袋裡重新取了地鐵卡,然後刷了走過去。許洛溪邊走邊問菲菲,“你怎麼了?”菲菲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今天總是心緒不寧的,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許洛溪輕輕地搗了搗菲菲的胸口,“彆自己嚇自己,你就是太擔心伯父啦,他不是已經脫離危險了嘛,大難不……”話說到一半,許洛溪停住了,轉了語氣,握緊拳頭,嬉笑著說,“總之,伯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善有善報呢,他不是快好了嘛?我們的一切總會越來越好的,不是嗎?前方都是希望呐。”菲菲點點頭,眼睛裡不無羨慕和欣賞,“是,洛溪,不管前方麵對什麼,你總是這麼樂觀,永遠看到的是最好的一麵。”許洛溪搖搖頭,“做著最壞的打算,朝著最好的努力。每次遇到事情,我都會迅速在心裡想到最壞的結果,然後去想出現了這個最壞的結果,我要怎麼辦,然後我就會發現,即便出現了最壞的結果,我也能夠接受,然後我就會告訴自己,再差也不會比這個差啊,這樣想著想著,就會覺得心情很好呀。”菲菲舒心一笑,便指著剛剛停在兩人麵前的地鐵,推著許洛溪往前走,“好啦,正能量小公主,你的地鐵來啦,再不上就要來不及啦。”許洛溪人雖然上了地鐵,話卻穿越了擁擠的人群傳到了菲菲的耳朵裡,“那你答應我,你要好好的哦……”地鐵很快疾馳而去,菲菲苦笑了一下,抬起眼,剛轉過身,就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啊!”她摸著頭,然後就在對麵剛剛關閉的玻璃門上看見了一個倒映出來的熟悉的影子。菲菲看著傅斯,滿臉的不可置信,“傅總,你來坐……地鐵?”傅斯撓撓頭,雙手扶著菲菲的雙肩,卻顧左右而言他,“對,我的車壞了,拿去修了……”菲菲笑了,替他說完了接下來的話,“所以……就隻能乘坐地鐵了?”聽到這話,傅斯也笑了,他點點頭,“是。”兩個人說完,便一起往旁邊人群不那麼密集的地方走去。可惜此時正是早高峰,周圍的人來來往往,摩肩接踵,根本沒有稀疏的地方。反倒是不時有人和菲菲擦著身體路過。傅斯時不時地伸出雙手,攏著菲菲的肩膀,卻又避免著碰到她。菲菲紅著臉,低下頭,說了一句“謝謝”。傅斯說:“不用謝,我晚上再陪你去醫院。”兩個人很快上了地鐵,早高峰的人很多,人與人之間挨得很近。而且正是早上,很多人剛剛吃過早飯,車廂內各種氣味都有,韭菜味,肉包子味,小孩的吵鬨聲,擠來擠去、推推搡搡的聲音。菲菲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傅斯臉上皺著眉頭、拚命忍耐的表情。但是隻要一接觸到菲菲的目光,傅斯就會立馬轉化表情,對她微微一笑。目的地很快到了,他們一起下了地鐵,傅斯這才長籲一口氣。為了避嫌,菲菲決定他們在地鐵口分開走。傅斯聽到這句,皺起了眉頭,“避嫌?有什麼好避嫌的?”菲菲低著頭,雙手握著,鼓起勇氣說道:“您是總經理,我是你的秘書,我們一起走,總歸有點不大好。”說完,還沒等傅斯回自己,菲菲就率先一溜煙地小跑著先溜了出去。一直溜到了前麵較遠處的拐角,菲菲才悄悄地扶著牆壁,回過頭,看著傅斯緩緩走過來的身影,腦海裡浮現出父親病重的身影,她的目光落寞,“對不起,阿斯,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跟我在一起,隻會給你帶來無窮的負累。”方倫律師事務所門口,許洛溪打完卡,進了門,剛準備去自己的辦公室區域,卻在一個小會議室的玻璃窗前停了下來。她打開門看著會議室內坐著看文件的人,欣喜地問道:“哥哥,你怎麼來了?”原來,會議室裡正坐著宋西辰。宋西辰穿著一身高級定製的銀灰色西裝,還是纖塵不染。隻不過這回,他的大眼睛下有一團烏青,一看就知道昨晚沒有睡好。許洛溪的目光下移,看到宋西辰的手裡的文件夾上正是一份今天的早報,上麵的標題用紅色的郝然:宋氏新掌門人蓄意毒害癡呆老人,家屬憤而將其告上法庭伸冤求直。巨大的標題下麵,是P上去的兩個人像,一個是西裝革履、卻被扔了很多雞蛋的宋西辰,一個是顫顫巍巍、躺在醫院病床上的老人。旁邊還有幾個加粗的黑體字打在宋西辰的臉上:究竟是商界精英,還是社會敗類?宋西辰看著她,目光又打量了兩眼門。許洛溪知道了他的意思,把門給關了,走了進來。宋西辰這才說出了真相,“我被告了。”許洛溪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看了起來,原來那天宋西辰在養老院發現的高大爺患有糖尿病,但是那天宋西辰卻給他吃了加糖的粥,以及糖果,導致了高大爺酮症酸中毒,現在還在病房的重症監護室裡麵躺著。病人的家屬知道是宋西辰做的事之後,哭著鬨著要來找他,甚至找了一幫記者在宋氏集團的門口堵住了他。正在許洛溪看報紙的時候,顧子遇的助手小林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宋西辰看了一眼小林,問道:“聯係上顧子遇了嗎?”聽到這句話,許洛溪皺起了眉頭,顧子遇今天還不在律所嗎?許洛溪也問了小林:“顧子遇還沒回來上班嗎?”小林點點頭,將咖啡放在桌子上,解釋道:“是的,顧高夥春節過到一半,就被叫去了馬來西亞,因為馬來那邊的項目突然出了差錯,顧高夥就出差去了。他接到你的電話,立馬買了最快的班機回來,但是還沒出門,就被馬來那邊的客戶叫了回去……”宋西辰擺擺手,“那現在可以聯係上嗎?”小林點了點頭,將手機遞給宋西辰,上麵顯示著一長串的異國號碼。宋西辰按了下去,走到拐角裡,雖然宋西辰特意將聲音壓低到很小,但是許洛溪還是能聽到那份焦急。宋西辰對顧子遇說道:“我還等你回來,給我代理這個案子呢,我倒了不要緊,宋氏不能倒下,我隻相信你,子遇,除了你,你讓我找誰……”打了十來分鐘,似乎是顧子遇那頭被人叫走了。宋西辰掛了電話,將手機交還給了小林。小林看著宋西辰焦急的樣子,對他建議道:“宋總,如果您急著需要,我可以幫您聯係律所的其他律師。你知道,方倫作為業內數一數二的大所,我們也有很多其他人才精通民事訴訟等領域。”宋西辰沉思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小林的建議。然而還沒等宋西辰開口,許洛溪冷靜的聲音就從耳畔傳來,“哥哥,我可以當你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