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倫律所是一家國際性的律所,每年年末都會有聚會,類似於一般公司的尾牙。每年年末,他們不僅會邀請律所的律師們來參加聚會,還會邀請客戶公司。一開始是各種重要人物的講話,隨後,會有律所內部的工作總結,最後才是律師們的表演節目。那些平日裡忙於工作的律師們,到了這一天,會一改平時工作的嚴肅作風,變得比較活躍輕鬆,甚至有些還會釋放出平時不為人知的某種天性,在上麵表演搞怪的節目,所以這可以說是每年年底最被期待的活動NO.1。方倫今年的年末聚會安排在錦繡大飯店的三樓宴會大廳,時間則在冬至日的前一天,整個會場已經在前一天布置好了,除了那些擺好的酒席,還有布置好了的舞台,在大廳的最前麵,紅色的絲絨帷幕垂下,遮住了裡麵,營造出幾絲神秘的氛圍。律所甚至請了專門的樂隊來駐唱,他們在一旁安靜地唱著民謠,成為了整個會場的背景樂。聚會晚上七點正式開始,六點左右,就陸續開始有人走了進來。許洛溪是組織人員,早就在裡麵幫忙布置會場了,事情繁雜,聚會開始後,又幫忙接待起來。一時之間來了很多人,許洛溪許多人都不認識,又恰巧看到了在陽台上端著酒杯同人聊天的傅斯,許洛溪便興高采烈地迎了上去,但是在傅斯身邊轉了一圈,都沒有見到想見的人,難免大失所望。她問道:“怎麼沒看到菲菲呢?”傅斯“哦”了一聲,解釋說道,“她前兩天住院,我讓她這兩天放個假,在家好好休息。怎麼,你不知道嗎?難道她白天都不在家?”許洛溪點點頭:“哦,我想她應該是白天在醫院裡麵照顧爸爸吧,以前她周末也不在家的。”“照顧爸爸?”傅斯問了一句,旋即想起,以前菲菲請過假,假由就是因為要回去照顧爸爸,貌似是生病了還是怎麼,傅斯曾經問過,但都被菲菲打哈哈給帶過去了。傅斯關切的心情寫在臉上,周圍人聲鼎沸,很是吵鬨,傅斯怕許洛溪聽不見,低下頭,離得許洛溪的耳朵近了許多,又問:“他爸爸怎麼了?”“他爸爸……”許洛溪剛準備說話,就看見宋西辰迎著自己走了過來,臉色鐵青。“哥哥……”等宋西辰走到兩人麵前,許洛溪輕輕叫了一聲。宋西辰微笑著說:“許律師,你在這邊乾什麼呢?”許洛溪說,“我在和傅斯哥哥聊天呢。”“傅少,”宋西辰的目光轉向傅斯,又輕輕叫了傅斯一聲,湊了上去,將耳朵貼近了傅斯,“前段時間的事情,乾得不錯嘛。”傅斯的眉眼微微愣了愣,打了個哈哈:“前段時間,什麼事情啊?”宋西辰微笑著,舉起自己的酒杯,和傅斯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我聽說,你和我們公司的劉總見麵了啊。”傅斯沒料到宋西辰會知道這件事,但臉上的神色很快趨於正常,“老朋友,聚個會,請他吃個飯,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宋總何必一驚一乍的?再說,買賣股票,就和買賣其他任何東西一樣,都不過是個你情我願……”宋西辰微笑:“我並不知道你們見麵是為了買賣我們公司的股票啊,哦……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劉總是準備將他手裡的股權賣給你啊,不過,提醒傅總,他手裡的股權是我們某個有限責任子公司的股權,聽說,同等條件下,我有優先購買權哦,也就是說……”宋西辰的目光忽然轉向了許洛溪,許洛溪正在聽著兩人講話,意識到宋西辰是想要讓她來接話,便一板一眼,接著宋西辰的話說道:“根據我國《公司法》的規定,經股東同意轉讓的股權,在同等條件下,其他股東有優先購買權。”宋西辰點點頭,看了一眼手表,揚起頭,微笑著說道:“我已經於一個小時之前,在隔壁的房間裡,和劉總簽訂了股權轉讓合同,他將手頭的股權都轉讓給了我。”傅斯的神色微微一抖,旋即又舉起酒杯,與宋西辰乾杯:“那我就祝福宋少了,希望宋少能將宋氏重振昔日輝煌,聽說宋少今晚和方倫的兩位合夥人一起有個精彩絕倫的表演,我表示很期待。”宋西辰並沒有理睬傅斯,而是抓著許洛溪的手,走到一旁,指著前方,對她說道:“我坐在第一桌,剛叫人給你在旁邊留了個位置。”許洛溪看了一眼那一桌,說道:“不太好吧,你們那一桌都是律所的合夥人,還有客戶公司的老總之類的,我一個小實習律師……”宋西辰的眉毛挑起:“誰說你是以實習律師的身份坐在那一桌的了?”許洛溪愣住了:“既然不是以實習律師的身份,那是以什麼身份呢?”宋西辰說,“宋西辰妹妹的身份,宋氏集團總經理妹妹的身份。”許洛溪:“……”許洛溪尾隨著宋西辰走到第一桌。這一桌上除了律所的管理合夥人喬軍,還坐著顧子遇、陳嘉美為代表的律所合夥人,以及以宋西辰和傅斯為代表的企業家。陳嘉美今晚打扮得有點彆致,她剛剪了短發,顯得清爽利落又性感,頭上戴著一頂灰色的貝雷帽,身上則穿著同樣色調的西裝,她坐在顧子遇和傅斯之間,卻隻顧著低頭在和傅斯說話,沒有理顧子遇。顧子遇隻好時不時湊著縫來跟他們說說話。許洛溪和宋西辰甫一坐下,晚宴便開始了,幾個重要人物輪番上台講話,律所的創始人,律所的現任管理合夥人,企業家代表……正看著台上的合夥人發言,許洛溪突然覺得體內一陣暖流穿身而過。她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某個粉紅色app上的日曆,心裡暗自叫了一聲不好,嘀咕道:“這個月真的是忙暈了,竟然沒有帶姨媽巾在包裡備著。”許洛溪看了一眼同一桌上坐著的陳嘉美,在宋西辰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要出去買個東西,麻煩你待會跟嘉美姐說下,我怕她會找我。”宋西辰皺著眉頭,問她:“什麼東西這麼緊急?”許洛溪吞吞吐吐:“額……不太好說。”“神神秘秘的,”西辰奇怪地看她,但還是放了她走,“你去吧。”許洛溪先去洗手間確認了一下,鬱悶了一會兒,然後問了飯店服務生最近的便利店地址。出了酒店的門,冬日寒冷的空氣便一股腦從四麵八方往自己的身體裡麵鑽。許洛溪忍不住地緊了緊自己外麵穿的大衣,低著頭,蹬著高跟鞋快速走在昏黃燈光照射的小路上。天冷,便利店又比較大,裡麵的人不多,許洛溪循著售貨員的指引,一路尋找需要的東西。然而,當她走過零食區域的時候,卻意外地聽到了某種熟悉的聲音。果然許洛溪隔著貨櫃,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背影,戴著灰色貝雷帽,穿著灰色的西裝,將一身曲線勾勒得異常清楚分明。不是陳嘉美又是誰?沒想到,陳嘉美也會恰好在便利店裡買東西,還真是巧。許洛溪嘴巴裡的“嘉美姐”三個字還沒有叫出來,就被她身旁的另一個男人勾住了視線。陳嘉美的聲音很低,她對那個男人說:“你去吧,記得小心,不要留下痕跡。”許洛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皺著眉頭。那個男人身材魁梧,穿著黑色的皮衣夾克和灰色的長褲,戴著黑色的鴨舌帽,低著頭,走過來的時候大半張臉都是被遮住的。擦肩而過的時候,身邊的燈光也十分昏暗。但即便是這樣,一個人身上最明顯的標誌還是會出賣他。比如,這個人的臉上有刀疤,這個人的眼神裡有某種很容易辨識的戾氣。許洛溪永遠不會忘記,這就是在雞鳴村見到的那個男人——亮哥。不過亮哥來這裡,到底要來乾什麼?“你去吧,記得小心,不要留下痕跡。”許洛溪的腦海裡浮現出剛才陳嘉美說的這句話,內心轟然。陳嘉美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聽起來並不太妙。許洛溪看著眼前陳嘉美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叫住了她:“嘉美姐。”陳嘉美這才回過頭,剛才那張看起來沒有表情的臉突然變得笑意盈盈:“洛溪,你也來買東西呀。”許洛溪望著手裡的東西,點點頭,她指著剛才亮哥離去的方向,“嗯,不過,剛才的那個人,不是你上次讓我去調解的對象嗎?”陳嘉美輕輕地“啊”了一聲,皺著眉頭反問道:“剛才?剛才我一直站在這裡發呆啊,最近忙暈乎了,到了這兒卻忘了要買什麼,並沒有看見什麼人,我想,是洛溪你看錯了吧?”說完,陳嘉美疾步走向旁邊的牛奶櫃,隨手打開,拿了裡麵的一瓶牛奶,付完了錢,便準備大跨步地離開。許洛溪也隨即付了錢,然後將那包衛生巾塞進包裡,之後,她快步往上走,趕上了陳嘉美,右手抓住了她的衣袖,然後又叫了一句:“嘉美姐。”陳嘉美停了下來,但並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