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需要一段時間來養傷,馮珂茹鞍前馬後地伺候,要她一個大小姐做這些照顧人的事情還真是為難她了。兩個人在相處中漸漸磨合,安之躺在床榻養傷的時間,都用來研究下一步的計劃了,好等著傷好了,一擊即中。京城中,時機也成熟。安素整日養花遛鳥,坐實了一個紈絝子弟的形象,有關於“曾安之”的閒言碎語傳進了宮裡。長公主芷汀回宮探訪時,被祁妃在皇上麵前有意無意地嘲諷了幾句,芷汀就勢以“讓駙馬有些事情忙”的理由向皇上再次給安素要了職位。因為前麵祁妃的鋪墊,皇上也想讓這個大駙馬有些事做,不要再一蹶不振,想著讓這位大駙馬在一旁聽著也行,於是準了長公主的提議,安素正式升為內閣大臣,參與大事商討。聖旨下來的時候,安素的心怦怦地直跳。她含著眼淚接下聖旨,這昭示著她終於可以有實權了。她破天荒地回了一趟曾府,用已經生了鏽的鑰匙打開了後門的大鎖,扇開彌漫著的灰塵,踏足那封存了許久的地界,取出了曾老爺子生前的官服。她將曾老爺子的官服掛在自己房間的牆壁上,看著發呆。宮裡的公公送來的官服,芷汀拿著檢查後,親手用針線又重新緊了緊袖管。安素個子偏小,她怕安素穿著不合身,加上臨近年關,涼颼颼的風往袖管裡鑽就不好了。她抱著官服走進書房,正好看見安素對著牆上的官服發呆。她走到安素後麵,把官服放到桌案上,抬手拍了拍安素的肩膀,“夫君,試試官服,不合身的話,我今晚給你改一改,明天就得穿了,不能出岔子,讓人看了笑話。”安素起身穿上官服,她看到袖管上嶄新的金線說道:“這針腳這般密麻,夫人大抵已經縫製過了吧?定製官服的人哪有夫人你這般細致,照顧每個人的尺寸啊!”“應該的。”芷汀繞著安素轉了一圈,把安素的胳膊抬起來,把手塞到她的腋下來回抽,滿意地點點頭,“應該已經合身了。”安素穿著官服走到銅鏡前來來回回地走了幾步說:“明日就要去內閣做事了,心裡總歸是有些緊張的。”芷汀看著安素,安素的眼裡滿滿都是遮蓋不住的興奮。芷汀說道:“夫君,在我們下一步計劃還沒有實施前,切記不可強出頭。”安素回頭看著芷汀說道:“我以為到時候了,還沒有到嗎?”芷汀搖搖頭,“時候未到,”她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說道,“不過快了。”安素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她說道:“綠姨一直在彆院裡養傷,傷筋動骨一百天,本是不想驚擾她,但是快過年了,讓綠姨張羅下吧。她往日裡最愛張羅這事兒,在曾家的時候總是和蘭姨搶著裝飾府邸,今年本是個不快活的年,讓她開心開心吧。希望過了年關,下一年可以喜慶點兒!”“好。”臨近年關,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張羅著過年的事務。按理說芷汀應該跟著曾家過年,不過曾家沒了,於是皇上召安素和芷汀二人一起參加皇家宴會。安素身著便衣和芷汀坐著轎子入了宮。芷汀看著安素緊張的樣子,安撫著說道:“莫慌,有我在。”安素扭頭看她,她給安素一個肯定的眼神,安素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停轎!”安素長舒一口氣,再次整理衣衫。確認無誤後,掀開簾子,下車,抬手再把芷汀接了下來,兩人相互扶持進了宮。宴會上到處都是紅色燈籠,公主皇子們穿著大紅色的衣衫,一切都喜氣洋洋的。安素和長公主的位置位於席位的第二席位,安素上次來宴會還是意氣風發坐在首位的少年,隻是短短半年的時間,就退居二位。不過這已經是長公主力挽狂瀾了,若是沒有芷汀,安素連參加宴會的機會可能都沒有。皇上為了未出嫁的公主考慮,除卻叫了安素之外,還叫了少許重臣攜帶著未婚配的公子一同來參加。芷汀已經出嫁,按理說不用繼續拋頭露麵地表演節目,可是畢竟是過年,皇上提前就通知了芷汀也要參與。曾家沒落後,白家崛起,畢竟兩方對立是最穩態的平衡方式,皇上不可能讓任何一方坐大,於是扶持起白家,來與陳家平分秋色。安素的眼神快速在席位上搜索了一遍,發現陳家並沒有帶陳碧書來,陳新輝隻是攜其夫人前來,白家則是安素的外祖父白毅沉和白素棠前來。聽聞白家被扶持後,白素棠已經從錦城書院被調回了兵部,其餘的臣子,安素大概有些印象,甚至有些臣子帶來的公子和她還一同逛過春風樓。席位末端還有一個長著絡腮胡的大漢,據說就是當年和白素棠比試的前武狀元姚子龍,其身旁嬌弱的女子大抵就是他的妾室範君蘭。白家得勢後,他這個和白素棠有奪妻之恨的人自然就排在了席位末端,而他放著正妻不帶,帶妾室,也是為了氣白素棠。宴會開始,芷汀側身在安素耳邊說道:“妾身去去就來。”說罷,就起身帶著紫鵑離席了。下麵該她表演節目了,太監幫她把柳琴抬到大堂中央,她走到柳琴前,坐下開始撫琴。往日裡她總是彈些旁人不懂的曲兒,而這次她選擇了一首討喜的曲子。她在側麵等著太監把方凳抬上去,正逢二公主等候上場。二人狹路相逢,二公主挑著眉說道:“喲,這不是我皇長姐嘛,我還以為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沒想到還真嫁出去了!我就說上次那曾公子為你說話就很奇怪,果真有一腿!”長公主沒有接話茬,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就錯過去走了。汀蘭跺腳看著芷汀說道:“再厲害有什麼用,不還是長得醜,嫁的人也是個廢物!”這話傳到芷汀的耳朵裡,她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一眼汀蘭,接著上了台,她的手放在柳琴上,猶豫了一下,開始彈奏。她的手指在柳琴上快速攏撚抹挑著,手速快到可以亂人眼。人們都被她高超的曲藝驚呆了,瞪著眼睛看著她,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往日不屑於爭,一爭果然驚豔。二公主站在一旁,張著嘴巴,驚詫地看著芷汀。那不是芷汀原本呈報的曲目,而是自己呈報的曲目,而芷汀的曲子一彈,她就知道自己輸了。她這次準備的也是柳琴,曲目都和芷汀的一樣,芷汀的順序在自己前麵,若是自己比她強也就算了,偏偏還比不過她。她不知道芷汀是不是故意的,懂得藏匿著自己的光芒的人最可怕,她看芷汀的眼神越發恐懼憤怒。曲目彈奏結束,曲終後,全場沉寂,繼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芷汀福禮後退場。“皇姐還真是深藏不露呢!”汀蘭恨不得把牙齒咬碎了說道。芷汀快步走到她麵前,笑著說道:“皇妹,過獎了。哎呀,你的發髻亂了。”她的手指劃過汀蘭的耳邊,汀蘭隻覺得耳邊生疼,疼得她叫出聲來。她這暴脾氣一下子沒有壓住,一巴掌衝芷汀打了過去,把芷汀打倒個跟頭。周遭的人久久不見二公主上場,瞅過去,發現長公主倒在地上,二公主怒目圓睜瞪著她,都紛紛被這一幕驚著了。安素趕緊離席,跑到那裡,把芷汀扶了起來。皇上帶著若乾人等也走了過去,把兩個人團團圍住,他本想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卻被這場鬨劇攪了局。兩人看見他來,立馬都跪在地上行禮,他皺著眉頭說道:“大庭廣眾之下,你們兩個身為公主,在這裡做些什麼?!”祁妃趕緊上前打著圓場說道:“皇上莫動氣,過年傷身就不好了。”芷汀的眼淚大顆大顆落在地上,時不時地拿袖子擦著眼淚,皇上一看,心想祁妃畢竟是汀蘭生母,芷汀一定是想起自己連個替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才傷心的,於是更加生氣了,他對著汀蘭說道:“汀蘭你說,你為什麼推你皇長姐?她不管做了什麼,她都是你長姐,長幼有序,不懂嗎?是不是欺負你皇長姐沒有人撐腰!”汀蘭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說道:“汀蘭知道錯了,方才我也是著急了,不小心推了皇長姐一下,沒想到皇長姐就倒了,是汀蘭錯了。”“汀蘭知道錯了,就罰她抄寫《女戒》一百遍吧!”祁妃說道。皇上看著祁妃冷著臉說道:“都是你的好女兒,你自己看著辦吧!”芷汀覺得時機到了,趕緊替汀蘭求情說道:“是芷汀不小心摔倒了,不要怪罪皇妹。”芷汀求情的樣子讓皇上更加心疼,他看著祁妃說道:“芷汀這孩子什麼樣子,我還是很了解的,向來不惹事,她會主動招惹彆人嗎?!反而是汀蘭這孩子囂張跋扈慣了,都以為朕不知道嗎?!朕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再有下次這樣的事,汀蘭就禁足一年,讓朕眼不見心不煩!”“是是是!汀蘭你趕緊下去,回宮反省!”祁妃衝著汀蘭擠眉弄眼暗示著,汀蘭趕緊叩頭退了下去。鬨劇結束,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素扶著芷汀,二人回到位置上後,安素以為芷汀真的被汀蘭欺負了,剛想安撫她,卻發現她用繡帕遮住半張臉,對著自己眨了眨眼睛,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