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來晚了(1 / 1)

卿本佳人 並刀如水 2366 字 4天前

奏南島收到曾家的噩耗的時候,已經是深冬了。安素不願意將安之牽扯進這血海深仇中,她希望曾家還有一個人堅持本心,獨善其身。她已經不能退了,她不希望另一個人也卷進來,畢竟那是曾家真正的公子,祖父一直保護的人。清嶼宗外出采購的人聽聞都城中曾家出了事故,匆匆忙忙回來,本想直接去找安之,但是仔細想想還是不妥當,雖說是安之的家事,不過因為奏南島其餘人都是孤兒,唯有他是親屬送上門來的,而清嶼宗凡事都要彙報給宗主,讓宗主定奪如何處理,所以斟酌了許久,還是先上報給了宗主。尚清泉得知曾家除卻安素,上下七十二口人全被滅口,悲從心來,師兄竟然就這麼被人一劍穿喉了,這下他忽然覺得師兄將安之送到奏南島來是十分明智的了。想來那曾岩帶領的一萬大軍不明不白地消失,也是有詐,肯定有人處心積慮地要害曾家。曾家新生力量被拔起,之後肯定還有後招,想必師兄也是知道曾家早已經是空架子,害怕這唯一的男丁受到迫害,急忙送到隱居避世的奏南島來。他不知道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安之,這畢竟是他的至親。家人卷入奪權風波,自己怎能獨善其身?可是安之這孩子聰明絕頂又勤奮上進,他本欲將宗主之位傳授給他,可如此一來,他肯定想要去幫助安素。這清嶼宗本就不願意入世,他就不能帶著清嶼宗歸隱山林了。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隻白鴿忽然飛到他的肩上,正是當年他和師兄傳信的鴿子。他從鴿子腿上解下紙條,上麵的字體是清秀的小楷,想必是安之寫的。信上內容:尚宗主親啟,吾人曾安素,現將吾弟安之托付給閣下,暫不想他卷入都城風雲。望閣下保守秘密,安素敬上。尚宗主搖搖頭,這一下子,老的讓自己保守秘密就算了,現在小的接手,另一個秘密又來了。若是不告訴安之,這孩子怕是會遷怒於自己吧,難辦啊!“篤篤!”聽見敲門聲,尚宗主趕緊把信件塞到了袖子中,佯裝坦然地看著門口的安之,“你來了?”安之點點頭,走到屋子靠邊的桌案上,坐下後拿出筆墨紙硯。他忽而想起什麼,抬頭問道:“宗主,我家怎的這兩個月一直沒有來信?”尚宗主心“咯噔”一下,但是表麵還是雲淡風輕地說道:“許是有事耽擱了吧,畢竟臨近年末,朝廷開始準備各種歲末的活動,大抵是抽不開身了。”安之並沒有察覺尚宗主的異樣,他將硯台裡的墨磨開,執筆在宣紙上寫字,筆尖上的墨汁忽然落在宣紙上,一個巨大的黑點在宣紙中央開始向外渲染。安之趕忙把最上麵的宣紙抽下來,防止墨浸到下麵的紙張。他把被染黑的宣紙揉成一個團扔進紙簍說道:“最近不知為何總是心神不寧的。”尚宗主瞅著他的樣子,心想血緣至親果然是心靈相通的。他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要開口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袖子裡的信件仿佛千斤重。他暗暗想到如若自己左右為難,不如讓安之自己做決定。他側身對安之說道:“安素,我有一事想要請教你,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所以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嚴重了,直言無妨。”安之說道。“我有一個朋友,朋友的孩子在外求學,朋友突遭意外,家裡人不想告訴這個孩子真相,怕影響他求學。但這畢竟是至親出了意外,家裡人央求我保密,而我怕孩子以後知道真相會恨我,我左右為難。你覺得若你是這個孩子,你希望自己知道這件事情嗎?”尚宗主說道。尚宗主的目光讓安之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說道:“我覺得他應該知道真相,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尚宗主點點頭,還沒說話,安之又說道:“是不是我家出事了?”他的眼睛通紅,眼淚呼之欲出,他天資聰慧,尚宗主的慌張,再加上這些時日曾家一直沒有來信,讓他一下子就明白宗主口中的朋友其實是自家。尚宗主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都不用明說,安之就知道鐵定是曾家出事了,“到底什麼事情?”“曾家……被滅門了。”尚宗主慢慢吐出這幾個字。安之不敢置信地看著尚宗主,他本以為可能是祖父病危之類的,卻沒想到事情壞到這種地步。他一下子站起來,衝到尚宗主麵前,瞪著眼睛說道:“滅門?!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針對我曾家?!這麼大的事情,宗主你竟然還想瞞著我。我作為曾家血脈,難道可以推脫本該承擔的責任嗎?”“是安之……來信讓我隱瞞住,畢竟清嶼宗這一輩,你是最優秀的,若是你摻和到都城的奪權中,就不能繼承清嶼宗了。”尚清泉說道,他也知道自己自私了,隻考慮到清嶼宗人們的去處,沒有顧慮到安之的感受。安之一聽安素還活著,心裡稍稍平靜下來,但是想到尚宗主的顧慮,又震怒地說道:“清嶼宗與我曾家,對於我來說,孰輕孰重,難道宗主心裡沒有杆秤嗎?”“是我錯了。”尚宗主說道。安之此刻已經沒有心情再閒聊了,他作揖說道:“清嶼宗養育安素多年,隻是安之家事實在是耽擱不了。”“理解。”安之快步走到門口,到門口後,腳尖一點,在外麵的樹乾上快速穿梭,連屋子都沒有回,直接趕到了奏南島渡口,坐上負責采購的船隻直接就出海回晟國了。曾安之縱使女兒裝扮示人,但不管是智慧還是膽識都是頂天漢子所有,說走就走,不留戀,不準備,瀟灑之極。——曾安之趕到晟國都城的時候,已然是另一番光景了,曾經的曾府大門緊鎖,上次來時,周遭清幽的巷道已經變成了滿是小商販的熱鬨街道,看著有人氣了,但是卻昭示著這家的沒落。安之繞到曾府後門,縱身一躍,跳上房梁,再一用力,穩穩落在了曾府院子裡。他上次來還是白素琴的葬禮,他在這裡和冷歡交手,沒想到這次來,竟然已經物是人非了。像冷歡這樣的高手實屬不多見,可以打敗冷歡的一定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兒的人物,那些人又為什麼要對曾家下手呢?安之走在院落中,他的鼻子極其靈敏,即使滅門事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他還是可以聞見那股子血腥味,周遭的雜草上有的還沾染著血點兒,院落最中間有一大塊黑乎乎的汙跡。他蹲下,伸手摸著地上的汙跡,用手搓了搓,放到鼻子前,這應該就是安素燃燒屍體的地方,大抵也是沒有辦法了,那種孤立無援的心情但凡是代入去想一想,他都難受得不行。就在這種情況下,安素竟然還想保全他,讓他不要摻和進複仇中,他隻要想到這裡就覺得抱歉。他在院子裡走了走,想找到什麼線索,可是一無所獲,地麵上衝刷痕跡很嚴重,那日有雨,什麼痕跡都被隱藏了。他起身一躍,想要離開曾府,卻在房梁上發現一塊黑布。那塊黑布掛在房梁兩木頭之間,大抵是那日刺客急於下去,刮撕掉卻沒有帶走的。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瓶子,把裡麵的液體倒入兩木之間,液體流過的位置立馬就破了一個洞,兩木之間被硬生生腐蝕出了一個縫隙。他把那塊黑布拿出來,對著光仔細觀察了一番,看不出任何異樣,但這畢竟是唯一的線索了,有總比沒有好。他把黑布揣進袖子裡,縱身一躍,跳下牆壁。他走出小巷,走到一個攤位麵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這曾府公子曾安之現如今在何處啊?”“姑娘是外來的吧?那曾公子迎娶晟國長公主可是全城的喜事,所有人都出來看呢!”小販一臉鄙夷地看著麵前這個穿著樸素的姑娘。安之皺著眉頭說道:“娶了公主?!”他吃驚的樣子在小販看來是外鄉人無異了,再加上安之平常不喜打扮,出來隻穿了粗布衣裳,外麵斜挎著一個單肩小包,裡麵放著各種瓶瓶罐罐,那是他自己研究的藥物,都是關鍵時刻最實用的東西。兩個大粗麻花辮,一個十足的鄉下野丫頭的裝扮,難怪小販並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按著小販的指點,走到駙馬府。到底是長公主的府邸,門口站著的都是皇上禦賜的帶刀侍衛。他走上前去,對門口的侍衛說道:“能否幫我通報一聲,我想見駙馬。”侍衛看看他的裝扮,心想他是什麼瘋丫頭,沒有任何回應。安之又提高了聲音說道:“在下想拜訪駙馬!”侍衛這下開口了,鄙夷地說道:“駙馬能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我怎麼就不能見了?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安之就要往裡麵硬闖。兩個帶刀侍衛也不是吃素的,立馬反應了過來,雙方交手起來,引得周圍的人都過來看熱鬨。安之身子輕巧,兩個侍衛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在他要往裡走的時候,又來了四個帶刀侍衛,六個人圍攻他一個。他本身就是練輕功出身的,躲招自然遊刃有餘,隻是因為對方人數多,他也動彈不得,無法前進,隻能在原地和兩方對峙。就在這時,隻聽見一熟悉的晴朗聲音從背後傳出:“住手!這是我曾家獨女曾安素!”六個侍衛回頭看見是安素走出來了,立馬把刀收了,跪立在地上說道:“屬下該死!不知道這位姑娘原來是駙馬胞姐!”“不知者無罪,你們下去了!”安素冷著臉說道。“是!”安之看著安素,安素也看著安之,兩人對立著,卻誰也說不出話來。物是人非事事休,兩人無語凝噎。“我來晚了。”安之說道。這一句話讓偽裝無事的安素一下子控製不住了,她上前抱住安之,在他脖頸處哭泣著,先是小聲地抽泣,緊接著就是放聲大哭了。安之伸手拍著她的後背,緊接著又用手擦著自己的眼角已經控製不住的淚珠。外人看來姐弟相見,許多話說不出口,隻能用哭泣代替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這姿勢反而像是那曾家公子是女人,曾家小姐是男人一樣。許久,安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就從他懷抱中出來,牽著他的手往屋裡走。二人走進書房,安素把門鎖上,才開口說道:“我說了不讓尚宗主告訴你,你卻還是知道了,還跑來了,你不該來的。”“曾家血海深仇,我也算一份,我怎能推辭?是我自己看出來的,不怪尚宗主。我知曉後,就跑過來了。”安之說道。安素歎了口氣,“我不想把你扯進來的。”“你自己在都城勢單力薄,我到底還有些實力,不能坐看你自己在都城中孤苦無依啊!”安之說道。安素拍拍他的肩膀,“有你這句話就好了。當時我情況的確是很淒慘,幸虧有有位友人一直幫著我,後來又有長公主仗義相救。”“對了,你不提我還不沒想到問,長公主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成駙馬了?長公主不知道你真實身份嗎?”安之問道。安素歎了口氣,“為難長公主了,她隻是不忍心看我落難,執意相嫁,甚至不惜損害自己的清白名聲,將大婚日期提前。我對她,總是有愧的!”“長公主算是我們的恩人。我回來了,可以幫你了。”安之看著安素說道。安素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其實也不需要你幫,我現在要做的,就是韜光養晦,讓旁人覺得我不求上進,對我放鬆警惕,否則對方可能乘勝追擊,對我也做些什麼,這也是我不想讓你回來的原因。一是你幫不上什麼,二是會拖你下水,我現在在長公主的庇護下,沒有敢動我,還是很安全的。”“我回來總歸是好的,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最起碼讓你覺得你不是一個人。”安之說道。安素看著安之,忽然覺得雖然兩個人多年未見,但是血緣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在你最危急的時候,至親依舊是你的後盾。她點點頭,忽而說道:“在外你是安素,我是安之,你我直接相互稱呼名諱吧。我府中沒那麼多規矩,我也不在乎彆人說什麼,隻是咱倆這身份,稱呼你一聲胞姐,總是難受得很。”安之說:“好。對了,咱家的案子你有什麼線索嗎?”“沒有,但是我懷疑是陳家,畢竟曾家倒台,收益最大的就是他家。”安素腦海裡閃過一個影子,她克製住內心的傷感,冷漠地說道。安之想了想說道:“不一定,有時候微薄的收益都會讓人出手,不一定是最大受益人出手的。萬事皆有可能,我們還是要調查清楚再說。”安素站立起來,走到櫃子前,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拿出一張通行令牌遞給安之說:“既然你來了,我想了想還真有一件事情讓你去做,也隻有你能做。”“什麼意思?”安之疑惑地問道。“我懷疑對方從最開始就有預謀地對曾家下手,我希望你去當年一萬大軍消失的地方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安素說道。安之把令牌揣進布袋子裡,起身說道:“我馬上動身。”兩人報仇的心情都是刻不容緩的,安素理解他,畢竟自己當時剛知道家中慘案時,也是如此著急的。她開口說道:“彆著急,在府中住些時日吧,太著急反而誤事,我這些日子什麼都沒有學會,倒是學會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隻為所有的人都讓我穩著點。我好不容易穩下來,你回來又開始著急,淡定點,我們在明敵人在暗,佯裝無能為力而但求自保是最好的。”安之就這樣被安素硬生生被按下了。安素打開房門,招呼了幾個下人說道:“收拾一下大院裡的廂房,給長姐居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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