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玩伴清和(1 / 1)

卿本佳人 並刀如水 2103 字 4天前

白素琴早產再加上月子期間又過度悲傷,落下了病根,乾癟的胸沒有一點點奶水。綠竹看著白素琴失落的樣子,趕緊說道:“夫人,老爺子體恤您,已經請好了奶媽了,以後這種操心的活兒就不用您親自動手了!再說了,有幾個官太太是親自喂養孩子的,小官尚且請個奶媽,曾家這麼大,自然也是這樣!”蘭仙的話,白素琴隻聽進去了前半句,曾老爺子已經請好了奶媽,她在這個家裡的唯一的作用怕是都沒有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片浮萍,無依無靠,她抑鬱成結,隻得擺擺手,“綠竹,蘭仙,你們抱著小少爺下去吧,我獨自待會兒。”綠竹蘭仙點點頭,就退出了房門,誰知道剛出了房門,就被管家叫去了書房。綠竹抱著孩子,蘭仙緊隨其後,進了書房,隻看見書房裡還跪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少婦,倆人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就倉促著也跪在了案板前。曾遠哲轉身,看著跪立在案板前的三人,慢慢說道:“你們三人以後就是小少爺最親近的三人了。作為下人,要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也要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綠竹,你父親的病可是曾家一直幫襯著治。蘭仙,你哥哥的婚事也是曾家操辦的吧?至於新來的於奶媽,你孤苦無依,我曾家收了你,你可要知道報恩。”三人當場嚇得臉蒼白,連忙磕頭,綠竹畢竟是大一些,趕緊說道:“老爺子,我們倆一直本分,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曾家對我們大恩大德,我們一直都銘記在心,不敢造次。”曾老爺子點點頭,“我隻是告誡你們以後說話一定要過腦子,不要逞一時口舌之快。”綠竹也聽出了曾老爺子的意思,拉著蘭仙也附和道:“奴婢們也會注意。”“行了,也沒什麼大事了,畢竟小少爺現在是曾家的獨苗子,所以多囑咐你們幾句,怕出現什麼岔子。你們懂事,曾家自然不會虧待你們的。綠竹,一會兒帶著新來的於奶媽去東廂房的側房,那是她的住處,你們帶著她逛逛,把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告訴她。好了,都退下吧!”三人心驚膽戰地退下了,綠竹蘭仙兩人帶著奶媽去了側房,“側房靠著夫人的東廂房,方便她看小少爺,適當的距離又不會吵到她睡覺。夫人覺輕,起夜的時候一定要輕手輕腳。我和蘭仙就住在另一間側房裡,有事就可以找我們。”“喲,你孩子醒了呢!真乖,也不哭鬨!”蘭仙看著奶媽懷裡的孩子說道。奶媽笑了笑說:“他可乖了,可能是心疼我,不忍心再給我添亂了。我這一輩子就靠他了,他就是我唯一的希冀了,我丈夫跟著曾將軍出征,戰死沙場了,村裡發的補助也被官府貪了去。我孤兒寡母的,不好過活,我想著曾府應該會體恤我這一點,就前來投靠了。你說巧不巧,曾府正好找奶媽,我感覺就是命中注定啊!”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應,奶媽說道“曾將軍”三個字的時候,安素醒了,她揮動著雙手,繼而又開始哭。“這個,我有經驗,應該是尿了。”說著,奶媽解開繈褓,要給她換布條,打開繈褓的那一刻,她驚呼了一聲。綠竹和蘭仙上前湊上了一看,一下子什麼都明了了,為何老爺子忽然叫她們過去訓話,原來是因為這個事兒。蘭仙聲音因為驚嚇過度而顫抖,“這這這……小姐……”綠竹率先反應過來,她打了一下蘭仙的手臂,“小少爺,隻是尿了,趕緊去拿尿芥子去!”蘭仙聽見綠竹的話,也跟著反應過來了。她腦海裡閃過老爺子說的那些話,她的哥哥家裡全靠她一個人來補貼,她不能惹事兒,她咽下去所有的想要問出口的話,轉身去拿尿芥子。“這事兒,下人中也就隻有咱們三個人知道,若是一個人不小心傳了出去,咱們三個人肯定會被連坐,所以一定要謹慎又謹慎。”於媽說著,綠竹蘭仙點點頭。三人連忙給“安之”換了尿芥子,整理好繈褓,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出門識路。白素琴穿著一身藍綠色襦裙,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奶媽一手抱著一個孩子,正唱著家鄉的歌謠,她樸實的鄉音有股可愛的味道,白素琴從秋千上起來,穿過碎石小徑,走到側房去,奶媽看見她,一下子停住了歌唱。“不用行禮了,你是哪裡人啊?鄉音蠻好聽的。”白素琴說著。“我家是小地方的,說了,夫人也不知道。夫人不嫌棄我是粗鄙的鄉野婦人,我就已經感恩戴德了,不敢汙了夫人的耳朵,唐突了夫人。”奶媽說著,她心裡知道這一打開話匣子,可能就合不上,她害怕自己說到什麼,惹得白素琴不開心。白素琴從她懷裡接過安素,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她還是識得的,“你放心說吧,我想知道。”奶媽搪塞不過去,便隻好實話實話,“青州的大榆樹村的。”白素琴笑著說:“你看也無礙嘛,我也吃不了你。已經很久沒有人和我說些心裡話了,所有人都躲著我,所有人都隱瞞著我好多事情,我現在寂寞久了,就想聽你說說話。咦,這是你的孩子嗎?叫什麼啊?”“叫於清和,他爹取的名字,一個村裡人識得字不多,卻執意起個文雅名,他爹希望他多識字,以後考科舉,不和我們一樣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粗人。”她說著,那久遠的記憶又重回了她腦海裡,丈夫好像還在眼前一樣。“他父親去哪裡了?”白素琴說著。“上戰場戰死了。”奶媽說道。白素琴手一抖,她咽了口口水,“可是支援南涼國那一場戰役?”奶媽輕輕點頭,白素琴怕自己想起那場戰役,可是那些事越不想就越往她腦子裡鑽。她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和她一樣都在那場戰役裡失去了丈夫,所以她無奈出來勞作養家,她和她一樣孤苦無依,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她將安素還給了奶媽,又從左手上擼下來一隻翡翠鐲子,遞給她。“這可使不得!夫人,你這是做什麼?你這可就折煞我了!”奶媽推辭著。白素琴把鐲子放在了紅木桌子上,“你值得,因為你太苦了。”最後那半句,她也是對自己說的,她的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她轉身就走,奶媽呼喚著她,她也不回頭,進了廂房,就把門板合上了。她本來以為可以有個說體己話的人,現在卻也不能說話了,她看見她,就像看見了自己,她不願意麵對自己,所以她躲著她,實則卻是在躲著自己。她本該隨他而去,卻因為孩子苟活這麼久。每活一天,就多一天的悲傷,她越來越厭倦這世界,厭倦著,厭倦著,竟又在這世界多待了許些年數。——春去秋來,轉眼間,曾安素也已經十歲了,她和奶媽的兒子於清和,兩人上樹翻牆的技能碾壓都城所有的孩童。倆人最喜歡的遊戲就是爬到樹上,看著下麵的人為了找他倆急得團團轉,然後趁大家不防備,突然出現,嚇人一跳,屢試不爽,並且樂此不疲。曾安素畢竟是少主子的身份,隻有曾老爺子可以訓斥她,可曾老爺子偏偏還舍不得罵她,就任由她胡鬨。於清和就沒有那麼幸運,一般惡作劇都是以他被奶媽揪著耳朵回房結束。“於清和,你那苦命的爹就盼望著你能讀書寫字,做個爭氣的孩子,我為了你才來曾家的,本以為你可以跟著小少爺一同讀書寫字,沒想到你卻反過來帶著小少爺上房揭瓦!”說到情急之處,奶媽就會抄起雞毛撣子打他。於清和向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是挨揍就沒有辦法躲了。夜裡的時候,就可以聽見小石子砸門的聲音。清和從房裡出來,安素拿著金瘡藥,向他揮揮。清和坐在石階上,裸露著後背,後背上一條條的青綠色的傷痕,安素伸出小手,掏出一大灘藥膏,給他塗抹上。清清涼涼的觸感從後麵傳來,清和倒吸一口涼氣,安素心疼地說:“奶媽下手也太狠了,還有你咋不躲啊?”“要是躲的話,我娘肯定就更生氣了,她一個人寄人籬下,養我不容易,讓她打兩下就可以消氣也值了。”清和說道,才十歲的他有著超乎尋常的懂事。安素摸著眼淚,“都怪我,每次都是我提議的,你害怕我出事,才跟著我,最後還害得你挨打。”清和穿上衣衫,回頭看著她,笑著說:“既然小少爺這麼懂事,那下次咱就不爬樹了!”安素馬上一抹淚,“那可不行!我前些日子給你說看的小人書都白看了嗎?咱們是要做大俠的人!一個大俠不會飛簷走壁怎麼行,你彆看咱們現在隻是爬樹翻牆,這都是基本功!”“清和,你個混小子,乾啥去了!”側房傳來奶媽壓低聲音的叫喊聲。這是她練出的絕技,既不會吵醒夫人,又可以召喚旁人。“我娘叫我了,我趕緊回去了!”清和趕緊起身回房,他裝作起夜撒尿的樣子。看著側房合上了房門,安素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金瘡藥給清和了?”躺在地上的綠竹問道,為了方便照顧安素,綠竹和蘭仙都是輪流睡在她房間的地上。安素點點頭,她褪下衣衫,麻利地爬上了床,動作一氣嗬成。她縮在被子裡,眼睛一眨一眨的,青白色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麵。方才進門,她帶著外麵的寒氣進來了,綠竹起身,赤腳趿拉著繡花鞋,走到床邊,把安素的手臂放進墨綠色被子裡去,又掖了掖被角。安素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綠竹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道:“咋的了,小少爺?”安素側身,看著綠竹說道:“我娘是不是不喜歡我?”綠竹被她的問題嚇了一跳,她原本以為孩子是感受不到什麼的,殊不知孩子的心卻是最敏感的。綠竹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佯裝很平靜地搖搖頭,“哪有娘親不愛自己孩子的,你怎的突然這麼問?”安素直起身子,倚著床榻說道:“雖然清和的娘親總是打清和,但是我知道那都是為了清和好,她還會對清和笑,還會給清和做好吃的蛋餅。每次我站在旁邊看著,奶媽就會也給我一塊,其實我不是想吃蛋餅,我隻是……隻是想讓她也摸摸我。”綠竹歎了口氣,自從安之被尚宗主帶走之後,白素琴就整日鬱鬱寡歡,隻待在房間裡繡花,繡完了就燒,燒完了就再繡,不願意和人交談。綠竹知道她怕看見安素,因為她的眉眼越長越像將軍,越看越難受。“其實……娘親抱過我一次,但是她卻又立馬把我推開了。”安素的聲音越來越小,綠竹伸手把她摟在了懷裡,她用手不斷地撫摸著她的頭,綠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是從心底裡疼惜這個孩子。綠竹偷偷擦去眼淚,“夫人怎麼會不喜歡小少爺呢?小少爺這麼乖,隻是夫人太難受了,她太想將軍了,將軍去打仗,這麼多年還沒回來,夫人著急啊,著急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不願意和人說話……小少爺,你以後不要問這個問題了,你要相信夫人……夫人是愛你的。”安素點點頭,小小的手掌拍打著綠竹的後背,她好像又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要不然綠姨怎麼會這麼傷心,自己不該懷疑自己的娘親。“綠姨,我知道了,快睡吧!”綠竹點點頭,鬆開了抱住安素的雙手。安素縮回被窩,她想了想,拍拍身邊的位置,“綠姨,你今晚陪著我睡吧!我自個兒睡覺冷,我不告訴旁人!”說罷,安素眨了眨眼睛。綠竹破涕為笑,她點點頭,脫下繡花鞋,也爬上了床榻。到底是小孩子,安素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綠竹卻睡不著了。她到底是個女孩子,現在還小,很多東西都沒有顯露出來,看不出什麼,可這眼見著安素的個子一天天地長,以後好多事情到底如何解釋呢?綠竹輾轉反側,還是決定第二天去找老爺子說道說道。月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落在綠竹的眼睛上,她側身看著已經熟睡的安素,歎了口氣,“這到底還是一場硬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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