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區的兩名記者跑到了門口卻舍不得出去,拿著相機對準了現場。商場的服裝店邊一名穿售貨員服裝的女子倒在了地上,一直捂著脖子,滿手滿臉都是血;靠近展台的地方還有一名男性受了傷,捂著腹部在哀嚎,血糊了一地。一名持刀男子兩眼通紅,狀似發瘋,似乎在無差彆地追著人砍,但展廳內的人已經四散奔逃了,他回頭注意到之前被割喉的女子還在嗚咽。正當他還想折回去補幾刀時,被人從背後猛地鎖喉。程野左手手肘死死絞住他的脖子,右手迅速奪刀,一揮手扔到了角落裡,接著用力將歹徒往地上一摔,將他的雙臂反扣在背後。有幾個青年衝上來幫忙,死死地摁住了歹徒,程野從被踩得亂七八糟的展台裝飾裡找到了塑料線,三兩下將歹徒雙手綁了起來。歹徒被按在地上還在發狂,嘴裡罵罵咧咧大聲嚎叫著,程野抬手就是一拳,安分了。他微微喘著氣,一切發生得太快,都沒時間過腦子,他憑著本能製服了這個不明嫌犯,抬眼一看,展廳早已空了一大半,現場至少有三個人不同程度的受傷。程野突然臉色一白,猛地站了起來,他發現沒有看到金閃閃。“金閃閃!”他大聲喊道,“金閃閃!”程野一顆心揪到了喉嚨裡,一手掀開倒在他前麵的裝飾柱,一邊找一邊喊。“金閃閃!”“金閃閃!”好一會,才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程野……我在這。”金閃閃顫抖著勉強伸出一隻手。程野迅速跑了過去,發現她被壓在一堆書和掀翻的桌子下,還被兩個巨大的易拉寶給蓋住了。他三兩下掀開那些雜物,小心將金閃閃抱了出來,仔細檢查了一下,沒有刀傷。金閃閃聽見程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吧?”她聲音顫抖地問道,她嚇壞了,手指頭還被人踩了好幾腳,疼得眼睛裡都是淚。“我沒事。”程野柔聲道,用手指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找到一塊平地放下,讓她先坐著,自己轉身又去了其他傷者那邊。手指的疼痛提醒著金閃閃,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不到三分鐘時間,整個展廳都變了樣子,地上不規則的大灘血跡,有人在哭,遠處的傳來警笛聲,大部分人都才剛剛緩過神來。其他傷者看上去還不是致命傷,程野跪在服裝店門口,替那位被割喉的女士止血,她的氣管和頸靜脈都被刀劃傷了,不幸中萬幸的是,傷口不是太深,沒有割到頸動脈。程野用手摁住她脖子上的傷口,用手指找到最大的出血口,堵住。警車來了好幾輛,救護車也來了,有民警衝了進來,醫護人員也抬著擔架跑了進來,女傷者意識已近休克,程野的手指一鬆,脖子上的血就汨汨地往外冒,他不敢拿開手,隻好扶著擔架一起上救護車。出商場大門前,他看向金閃閃,不放心想交代些什麼,金閃閃衝他說了什麼,聲音太小他聽不見。程野沒有耽誤半秒,直接上了救護車,跟著去了醫院。“快去。”他讀出了她的唇形,說的是這兩個字。警察已經將嫌疑犯拷了起來,押上車,原本為了讀書會準備的展台變成了一片狼藉,原本等著拍幾張照片發通稿的記者,現在全部在現場拍照。她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找到了幾個同事,確認了另外兩個作家的安全,再一起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收拾完活動現場的殘局,從附近醫院包紮完手指出來時,已經是黃昏了,金閃閃給老張打了電話說明了今天的情況,老張聽得一身冷汗,給她批了三天的假,讓她好好養傷。一起去醫院的同事將她送到家樓下,無論是網絡上,還是電視新聞上,都在報道與談論這件事,金閃閃站在家樓下水果店門口的小電視前看了好一會。嫌疑人因破產以及妻子要求離婚而報複社會,企圖將妻子割喉,隨後隨機刺傷路人以發泄,此前曾多次家暴妻子。金閃閃呆呆地站在電視前,終於想起那天和尤真真布置現場時所見的那一幕,原來就是那個人。新聞接著報道著後續的細節,記者在現場拍攝的程野的照片出現在了屏幕上,照片裡是他把金閃閃從易拉寶下抱出來的樣子,媒體稱他是見義勇為者,還不知道名字。手機鈴響,金閃閃一邊往家的方向走,一邊笨拙地用沒受傷的左手掏出手機。“乖女啊!你沒事吧?”楊雲美在電話那頭大聲喊道,“我和你爸爸看新聞都嚇死了!”“我沒事,你們放心,我已經到家了。”從來沒有過這樣驚悚的經曆,怎麼可能沒有事,金閃閃一聽到爸媽的聲音,眼淚就湧出來了,聲音卻儘量保持著平穩。“沒受傷吧?”金朝陽搶過電話道。“沒有沒有,我好著呢,就是嚇到了。”金閃閃連忙安慰道。“我和你媽現在來看你!”金朝陽始終不放心。“不用了,爸,我今天還收拾了現場,好累呢,我一點傷都沒有,就是需要睡一覺,我明天就回來,你彆特地跑一趟了。”“……行吧,你累了就早點休息吧,那你明天想吃什麼?我讓你媽給你做。”金朝陽關切道。“隨便吃點什麼就好,你彆搞得怪嚇人的,說了我什麼事都沒有。”金閃閃一邊擦眼淚,一邊拿鑰匙開門。下午從醫院輾轉到警局的程野,做完筆錄後一直站在公安局門口打金閃閃的電話,卻始終占線打不通。四名傷者,兩名輕傷,兩名重傷,所幸的是,兩名重傷者在醫院都度過了危險期,傷勢最嚴重的嫌疑犯妻子,因為程野及時用手堵住了出血點,而撿回一條命。他搭公安局的便車又回到了虹茂看了一眼,金閃閃已經不在這裡了,連為了讀書會布置的展台都收走了。他站在門外點了一根煙,手機開始頻繁地響。程野拿起來一看,全是陌生號碼,不想應付媒體的他直接全掛了,手機還剩1%的電,他又再打了一遍金閃閃的電話,依然占線。找不到她時,他隻覺得心底瞬間一涼,大腦都空白了,這個感覺太過清楚,清楚到他沒法忽略,他有話要對她說。幾秒後,他把煙一扔,徑直走到自己停車的地方,頭盔帶好,一擰油門,朝著櫻園的方向飛馳去。金閃閃好不容易才掛斷電話,親朋好友接連打電話過來確認她的安全,手機通話一直就沒停過。好不容易挨個彙報完情況,她撥通了程野的電話,從虹茂分開後,她一直沒有他的消息。片刻,聽筒裡響起了關機提示音。“怎麼回事?”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突然就不安起來。金閃閃拿起遙控打開電視,搜索了一圈新聞也沒有看到新的消息。沒有新的消息,程野卻聯係不上,她的腦子開始不受控製地胡思亂想起來。程野空手奪刀,會不會其實也受傷了?會不會在去醫院的路上出了什麼事?金閃閃不甘心地又打了兩遍他的電話,依舊是關機。她坐不住了,從沙發上站起來就去房裡拿外套,拎起包就打算出門去。大門卻突然響起了大聲又急促的敲門聲。程野?聽到這一陣重重的敲門聲,金閃閃眼神一亮,鬆了一口氣,幾乎要笑起來,立刻跑去玄關。拉開門,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站在門外。金閃閃的笑凝在了嘴角,愣住了。“你怎麼來了?”她看著麵前的薛醒。薛醒伸手一攬,把她緊緊地環抱在懷裡,有些微喘。“我看到新聞了,還好還好你沒有事……”薛醒一手撫著她的頭,聲音溫柔。金閃閃眨眨眼,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還沒反應過來,薛醒把她抱得太緊,她有些透不過氣。斜陽夕照下,程野背過身,獨自站在這層走廊樓梯拐角的地方抽著煙,沒有出聲,片刻,轉身下樓,騎上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