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金閃閃被嚇了一大跳，回過頭看見程野一臉輕笑的的表情。程野沒對她的驚嚇做出反應，倒是金閃閃，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什麼時候看見我的？”“你怎麼不叫我？嚇死我了好嗎？”金閃閃一邊激動一邊開始埋怨，“你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啊？”程野歎了口氣，剛覺得她可愛一點，就想起她有多麼囉嗦。“走吧……”程野有點嫌棄地扯開話題，“你說的那地兒在哪？”“就前麵，十分鐘路程。”金閃閃伸出手指了指方向，兩片唇極其不滿地撅得老高，都能掛油壺了，可她自己沒發覺。到了金閃閃說的地方，程野發現是一家藏在民居裡的精致小店，老板坐在門口抽煙，笑眯眯地迎客。“老板，來一份檸檬魚。”金閃閃輕車熟路地在窗邊找個位子坐下，又拿了菜單給程野。“你點，我不挑。”程野看都沒看就把菜單還給了她。金閃閃也不墨跡，生蠔、青蟹、海瓜子一樣點了一份。程野稍微環視了一圈，店裡的裝修風格偏日式，隻有兩三桌客人，這略帶小清新的自然風，看上去確實像是金閃閃會喜歡的。“老板，來罐啤酒吧。”程野摸了摸下巴，隨口說道。“那……我也……”金閃閃有些猶豫，程野抬起眼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我也喝罐吧……”程野默不作聲地笑了一下：“喝不了就不喝。”“老板，那我要菠蘿啤。”金閃閃立馬改口。“好嘞。”金閃閃把菜單交還給老板，又轉頭看向程野，程野已經叼上一根煙了，正抬眼，和金閃閃目光相接，他想了想，似乎這樣不太紳士，於是又把煙放下了。金閃閃笑了笑：“沒來過這裡吧？這兒的檸檬魚是招牌菜，特彆好吃。”“嗯。”程野搖搖頭，他哪會來這麼小清新的地兒。“下周三校改紅就完成了，我到時候給你送過來。”“嗯。”“我把全文的前三分之一部分放在雜誌上連載，反響很不錯。”“那就好……”程野點點頭，突然有種隱隱的預感……“你之前出版的書的庫存已經見底了，照這個勢頭下去，加印是肯定的……這一本還沒上市讀者詢問度就很不錯了，所以，讀書會……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就知道她請我吃飯沒好事……程野挑了挑眉，笑道：“誒，金閃閃，你到底懂不懂得談判的技巧？”“啊？”金閃閃一頭霧水。“菜還沒上桌，酒還沒開始喝，你就照臉來？”程野挑起一邊眉毛，吸了一口氣，“你這種腦子到底是怎麼在社會上存活這麼久的？”“我……”金閃閃張口結舌，“我就隨口提了一下而已……”“所謂談判，是得你手裡有我想要的，我手裡有你想要的，才能談得下去，你明白嗎？”“哦……”金閃閃若有所思道，“……那你是什麼意思？”程野聽她說這話，忍不住摸了一把額頭。“我的意思是……你這沒我想要的……”他放慢了語速，極儘耐心地和金閃閃解釋著：“所以，你好歹要先讓人吃好喝好，再開口談事，明白嗎？”“你晚飯是不是沒吃飽？”金閃閃問道。“我……”程野一手扶額，一口老血憋在喉嚨裡。“不就是想要吃好喝好嘛，一會叫老板加菜不就行了！”金閃閃接著說自己的，完全沒管他，“你知道嗎？我們公司這次會拿出很多資源出來籌備推廣這個讀書會，讀者見麵加新書簽售的形式，邀請了多家媒體，這麼好的機會，不去白不去……”“我說了，沒有興趣。”“那個什麼公益講座你願意出席，這個為什麼不願意去？”“公益講座是另一個出版社的朋友的邀請，而且不需要我站台上。”程野人往椅背上靠了靠，“再說我也是盛情難卻，沒辦法。”“原來你害羞啊？”金閃閃不懷好意地笑道，“難怪叫我陪你一起……”程野張口想辯一句，又把話給吞了回去，繼續聽金閃閃說。“讀書會我也可以陪你啊，我是你的責編，理所應當！而且你完全不需要害羞，就你這外形，絕對的圈粉！你相信我……”“停停停……”眼看金閃閃又要開始滿嘴跑火車了，程野伸手打斷了她，“你想說我帥，我知道。”金閃閃話還含在嘴裡，看著程野嘴角一勾，笑得痞裡痞氣的。“你……”金閃閃覺得這時候應該添油加醋地誇他才對，其實程野的五官真的長得挺好，不是那種第一眼就覺得帥的類型，卻非常耐看，端正裡帶點痞氣。但一想到他數次和自己作對，讚美的詞實在有些不夠由衷，金閃閃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一下口水。“還行吧……”她瞥了瞥嘴，又聳了聳肩，有些不敢看程野。“是吧。”程野毫不在意，笑了笑，心想不承認就不承認。老板端著魚盤和爐子過來上菜，蒸發熱氣一時擋在兩人中間，湯汁沸騰，噗嚕噗嚕地響，金閃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臉頰有些燒著熱。“不過你肯定是超出了你讀者們的期待的，寫書的的確沒幾個有你的長相身材。”金閃閃一邊說一邊往程野堅實有型的胸腹部瞟了一眼，挑了挑眉，“隻是我這個人眼光比較高而已，不代表讀者，相信我，男讀者會視你為偶像，女讀者會變成你的迷妹，這穩賺不賠的事，你乾嘛和自己過不去。”她在心裡繞來繞去才組織出這麼一段百轉千回的誇獎。“行行行，你眼光高，眼光高到蹲在噴泉邊哭……”程野一邊伸筷子夾魚一邊不鹹不淡地說道。“誒？那是我自己的私事，和這沒關係。”“那我也想保留自己的私人生活，不願意和讀者分享，不願意他們知道我長什麼樣，真名叫什麼，寫書隻是我的一個業餘愛好，我希望龍場野人和程野這兩個身份沒有重合。”程野認真道。聽他這麼一說，金閃閃倒是也能理解，隻是這麼一來，她就很難向老張交差了。“你怎麼就這麼難對付……”她長歎了一口氣，看上去連魚也不想吃了。程野冷哼了一聲：“我還沒嫌你難對付……”“我怎麼了？”金閃閃聞言瞪圓了眼睛，“我這麼為你鞍前馬後來回跑的，你之前又給我找了多少麻煩？”“我給你找什麼麻煩了？”“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你責編的？”“見你的第一天啊，你工作證掉我這了。”程野理直氣壯道。“你是不是故意撞掉我冰淇淋的？”“真不是，我哪知道跑個步還能那麼倒黴碰見你。”“那為什麼幾次碰麵你都不告訴我你是龍場野人呢？”“那不是正好看你認錯人了，就讓你去找小王麻煩了。”繼續理直氣壯。“你這人怎麼這樣？”“哪樣？是誰在大街上幫你把手機搶回來的？哭得跟個鼻涕蟲似的……”程野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你才鼻涕蟲。”金閃閃白了他一眼，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道：“誒！要不這樣吧？你戴個口罩？”“什麼意思？”程野沒明白。“讀書會啊，你不是不希望讀者知道你長什麼樣，叫什麼嗎？你參加活動的時候戴個口罩不就好了，現在有些網絡紅人段子手，出席活動不願意露全臉，不就戴個口罩嗎？”金閃閃伸出手比劃著擋住程野的鼻和唇，隻露出眼睛。“就這樣……也挺好看的……”程野盯著金閃閃白白的手掌心，伸手捉住了推開。“你先陪我去了那個公益講座再說。”他沒回應金閃閃的想法，“哦，對了，那天到場的人每個人都可以捐一本書，你也可以帶一本過去。”“我陪你去了，你就會同意參加讀書會嗎？”金閃閃兩隻眼睛都發亮了，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看你表現。”“……切”金閃閃撇了撇嘴，伸出筷子夾起一片魚肉，一口吃掉。——“我請了幾天假的，明天中午我再去看媽吧，晚上你賞臉和我一起吃個飯？”周嘉琦從沙發上站起身，時間已過十點，他看著自己的妹妹，她皺著眉撫了撫額頭道：“嗯。”“爸下個月過生日，讓我問問你要不要去吃飯？”周嘉琦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句話，並且對妹妹的反應抱著一絲絲希望。“不了。”赫連周用兩個字冷淡地拒絕。“嘉悅……”周嘉琦揚起了聲調。“說了，我不叫這名。”赫連周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煙點上。“媽給你改名字，不就是想把赫連的姓放在周姓前頭……”周嘉琦道，“那是上一代的恩怨。”“周嘉琦，你跟著爸爸一走了之，你當然說得輕巧，上一代的恩怨？世上哪有說停就停，乾淨利落的恩怨？”“周嘉悅，那是你爸！十幾年沒有見過你一麵。”周嘉琦也急了。“他當年和我媽離婚時就不是我爸了！”赫連周壓著聲音，用力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裡。“你都這麼大了，為什麼還說這麼孩子氣的話？他生你養你，怎麼不是你爸？”“這是孩子氣嗎？”赫連周笑了笑，回過頭瞪住周嘉琦，“生我？養我？他生你我的時候不過是做一個決定而已，他在外麵沾花惹草朝三暮四時有沒有對我們這個家負過責？有時我真希望他沒有把我帶到這個世上……”赫連周的聲音從激動漸趨平靜，“再說了，這些年，一直是媽媽辛辛苦苦地養我，不是他。”周嘉琦不再與她爭辯，緊抿著嘴，他記得很清楚，父母早年的離婚鬨得極其難看，媽媽帶走嘉悅時，他十五歲，她十三歲，嘉悅哭著問爸爸為什麼，而出軌在先的爸爸卻推開女兒的手，說，是你媽媽非要拆散這個家。他也記得很清楚，父親一分錢都沒有給嘉悅與母親，而母親是個異常倔強的人，從此再沒有過多餘的牽扯。他與嘉悅當時還在同一所初中，青春期的妹妹從愛笑的普通女孩，變得越來越沉默，叛逆，而後來隨著他與爸爸搬去另外一座城市定居，他與妹妹的見麵也就成了一年兩次的例行公事。“不說了，好久沒見你，明天晚上我來接你吃飯。”周嘉琦輕輕拍了拍赫連周的肩膀，而赫連周也不再多說什麼，隻點了點頭。陳拓坐在車裡，看見赫連周送周嘉琦下了樓。“有點不好意思，把你室友趕出去了。”臨走時周嘉琦突然想起金閃閃還沒回來，“明天叫她一起來吃飯吧，我給她賠禮。”“好。”赫連周點點頭，抬眼對上陳拓的雙眼，他正靠著車窗框看著自己。不知道是因為與哥哥爭論而接連想起往事，還是被母親的病情影響才心緒不寧，與陳拓對視著，赫連周這一瞬間突然眼睛一酸，但她拚命忍住了，憋著呼吸，隻半秒，便恢複了那張冰山臉。轉瞬即逝的痛苦卻還是被陳拓捕捉到了，他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說些什麼，下一秒赫連周卻移開視線，轉身繞過了車頭，走到了周嘉琦窗邊。“你住哪？”“還不是蹭他家的。”周嘉琦下巴指了指陳拓。“好，你們到家了說一聲。”赫連周沒有再看向陳拓。“知道。”陳拓看著她，淡淡地答了一聲，發動了車子，一路朝大門開去。赫連周的單薄身影在後視鏡裡越來越遠，越來越小，他的眼睛一直落在這幅畫麵上，直到周嘉琦出聲叫他。“陳拓，你和我妹妹現在是什麼關係？”“沒有關係。”陳拓口吻平靜。“我不瞎。”周嘉琦道，“我沒想到你們還保持著聯絡，回國以後聯係上的？”“在國外的那些年也打過兩次電話。”“她打給你，還是你打給她？”“當然是我打給她……”陳拓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倔得要死，哪裡會主動找我呢？”“她就是像極了媽媽的性格，打碎了牙往肚裡吞，然後悄悄操著溫柔刀捅人。”周嘉琦看著窗外，長歎一口氣，“媽離婚後又越來越走極端，不許嘉悅見爸爸，我們家這邊的親戚想和她見麵都是私下悄悄約，她怎麼可能不受影響。”“這能怪她嗎，她和阿姨那些年，過得多苦。”“那你們倆就這麼耗著，高中大學時的把戲還沒玩夠？”周嘉琦想了想，皺著眉偏過頭問道，“你是不是整個就拿嘉悅沒辦法啊？”陳拓大聲笑起來：“是，我就喜歡被她算計。”“賤。”周嘉琦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又歎了口氣道，“你說我媽當年怎麼就對我沒這麼執著呢？都不和爸搶一下我，隻帶著嘉悅就走了。”拐過彎，後視鏡裡已經徹底看不見赫連周的身影，陳拓心思有些飄忽，看了眼好友，敷衍打趣道：“你長得沒嘉悅好看唄。”周嘉琦又氣又好笑地哼了一聲，正打算反駁，卻看到金閃閃提著一袋水果從馬路邊走來。陳拓緩緩靠右減速，按下車窗道：“喲！”金閃閃偏頭瞧了一眼車內的人，也伸手打了個招呼。“今天打擾了，明天請你和嘉悅吃晚飯。”陳拓道。“哦……好。”有飯必蹭是金閃閃的原則。“真不好意思，可能還要麻煩你件事，回去請你多陪嘉悅聊聊天吧？”這時陳拓的語氣突然沉了下來，言辭誠懇地在請求她。“好的，知道了。”金閃閃心裡有了個大概。陳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了，目送這倆車駛遠，金閃閃才回頭繼續往家裡走。當她打開大門的時候，赫連周正坐在窗台邊開啤酒。“你回來了。”她朝門口看了一眼，“今天真不好意思。”“沒事，那是你哥哥嗎？”金閃閃問道。“嗯。”赫連周從窗台下來又坐到了沙發上。“難怪和你長得很像。”金閃閃順勢坐到了她身旁，“今天中秋節你們回家吃飯了嗎？”赫連周沒回答她，隻是看著手裡的啤酒罐子，笑了笑，道：“你呢？回家過節了嗎？”“彆提了，聽說我和薛醒分手了，家裡那個氣氛啊……我成了重點關照對象。”赫連周笑了一聲：“挺好的。”“才不好，我爸媽這會還不知道在家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他們覺得我一定傷心欲絕了……我說我沒事他們都不信，可我真的還好啊。”說完這一句，赫連周也隻是低著頭，沒有接話，客廳一時陷入沉默，金閃閃在腦海裡搜刮話題，但瞥到赫連周盯著手中啤酒罐，滿臉低落的神情，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口了。良久，金閃閃聽到她歎了一口氣。“我真羨慕你。”赫連周偏頭朝她一笑。“啊？”這話說得金閃閃一頭霧水。“丟了一段五年的感情，還能有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著勁，又很容易相信人，也不會喜歡端著姿態，對誰都友好……”“你確定這不是因為我笨麼……”“不哦，你一點都不笨，你隻是比較天真，你沒有那種攻於算計的聰明。可你有一種輕盈感，在你的眼裡，大概世界都是美好的，你有美滿的家庭，爸爸媽媽都很愛你，從小到大沒見過仇恨，也沒受過欺辱對吧？”金閃閃這麼一想，好像的確是……“珍惜這種輕盈感吧，這是很稀有的。”赫連周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儘，“人心防備的重牆，一旦築起來，就再也拆不下去了。”這番話，金閃閃覺得自己似乎明白，又似乎並不完全能懂這裡麵的意義，頓時覺得自己腦子真是遲鈍，嘟囔道：“可我還羨慕你呢，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好……”“這種聰明能用來做什麼呢？”赫連周雙眼直視著她，“隻能用來算計各位前男友。”說起這個……金閃閃突然想起，在今天薛醒發短信來之前，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想起過薛醒這個人以及和他有關的問題了。“對了，你那位前男友呢？”赫連周倒是想起了這個人，“找你沒？”“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找我，”金閃閃歪著頭吸了一口氣，“今天他單獨編輯了一條微信給我。”“說什麼？”“祝我中秋節日快樂外加向我爸媽問好。”“哈哈哈哈……”赫連周爽朗地笑了起來，“這是你們決裂後他第一次聯係你嗎？”“是的……”金閃閃覺得，好像一個節日快樂其實也說明不了什麼，頓時有一些些沮喪。“真會挑日子，嘖，沒誠意……”赫連周搖了搖頭，又開了罐啤酒。“什麼意思啊？”金閃閃湊了上去，“意思是他隻是隨手一發，沒有特彆的意義對嗎？”“你回了沒？”赫連周問，同時心裡嗤笑了一聲，薛醒這種甩人一方通過找存在來獲取安全感，一旦確認對方心裡還有自己就會立刻撒開手安安心心繼續玩的行為，在她麵前簡直和小貓玩球似的。“沒回，一個字都沒回！”金閃閃斬釘截鐵道。“很好，繼續保持。”赫連周點點頭，“這一次撩了沒反應，下一次就更沒底，你再也不給他糖吃，他總有一天要湊上來討。”“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金閃閃仍然執著於上一個問題。“意思是啊……”赫連周轉過頭，又露出了狐狸一樣的笑眼，伸手輕輕捏著金閃閃的下巴，笑道：“從現在開始，你要撕碎他的保留，撞爛他的裝逼，讓他必須拿出最大的誠意，否則他休想再從你兜裡拿糖。”坐在書房的薛醒突然覺得背後一涼，正將金閃閃各個社交賬號翻了個底朝天的他，趕緊把網頁往回翻了翻，看自己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或是手滑點讚的可能。零點已過，金閃閃真的沒有回他的消息，自從兩人正式分手後，她竟真的一次都沒有再找過他，而隨著時間的增加，這為什麼會讓他心裡時不時地出現焦慮，他不明白。打開微信，他想去金閃閃的朋友圈裡看看蛛絲馬跡，卻發現，她把他刪了。“嗬。”薛醒哼了一聲，金閃閃還從來沒這樣硬氣過。真有意思。他突然就覺得這件事充滿了趣味。正當他接著在微博上翻看著金閃閃的照片時，錢穎穎的電話打進來了。“喂？”“我改簽到今天晚上的飛機，現在已經回來了。”錢穎穎的聲音聽上去很高興。“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說要在家裡待幾天嗎？”薛醒有些驚訝。“因為想你了呀！”錢穎穎在電話那頭笑道，“騙你的啦，是我們報社要報道一個公益講座，就在後天，結果一個負責現場的同事臨時請病假，缺人，我趕回來補漏。”“是嗎？這麼辛苦，公司不給獎勵嗎？”薛醒輕輕笑了起來，有些沙啞有些疲憊的磁性聲線讓電話那頭的錢穎穎聽得心裡一軟。“公司才不給獎勵呢，你給嗎？”“我？說吧，想要什麼獎勵？”“不如後天你陪我一起吧？有一些當紅作家會來，後續還有一些活動和餐飲招待，就在省圖書館邊上，我的工作量不大，很快就能完事，那邊有好幾個展覽和活動，我們可以去逛一下！”“我去不太合適吧，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薛醒心底裡其實並不太想去，但又架不住新女友這麼大的熱情。“有什麼不合適的呀，我們每個人都有贈票的，我的那張給你就好了，你陪著我，我加班心情也好些哦。”錢穎穎一門心思說服著男友。“好好好，我後天也沒什麼重要的工作。”薛醒有些無奈又覺得她有些可愛，但讓他不快的是，錢穎穎撒嬌耍賴時的樣子也像極了金閃閃的風格。看著電腦屏幕上金閃閃笑盈盈的照片，他突然非常想她，當初迫不及待要離開她的也是他，如果回頭似乎太打臉太沒有氣質，而眼前的這個新女友，好像也挺愛他，人美嘴甜，自己有什麼理由不試著去接受？“你還在聽我說話嗎？”錢穎穎在電話那頭喊道。“在呢。”回過神的薛醒答道，“你好好休整一天，後天見，寶貝。”“好的，那我掛啦。”掛上電話的錢穎穎，站在機場到達層的出租車點等著回家的車，她舍不得麻煩薛醒大半夜的來接她，也沒有告訴他，自己是自告奮勇主動提出回來加班的。她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與他分離兩天都讓她失去活力，甚至還有些不安全感。把周嘉琦送到自家另一處房子安頓好後，陳拓驅車趕回自己的住處。淩晨的馬路上，空無一人，一排排昏黃的路燈從車兩旁閃過。赫連周那個轉瞬即逝的眼神，讓他的心安寧不下來，他察覺到她在隱忍痛苦，她騙不過他，腦海中嗡嗡作響之間，他索性手腕在方向盤上一繞，掉頭趕往櫻園的方向。金閃閃已經睡了，赫連周獨自坐在客廳裡，望著角落裡那盞台燈，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想。手機鈴響，她慢吞吞地拿起來看。“睡了嗎？”陳拓問道。“沒有。”她回。“想聊聊嗎？”“我沒事。”“你有事。”陳拓的車停在樓下，他靠著車門站著，抬頭看著她家的那扇窗，在黑夜裡透著一點點微弱的燈光。赫連周看著手機屏幕，睫毛在眼簾上顫了顫，良久，打出一句話。“媽媽狀況不太好。”“有多嚴重？”“今天去看她，已經算很穩定的狀態了，但平時常常亂發脾氣摔東西，大小便不能自理，身體狀況很差。上個月有些感冒，一直到現在都沒好。”陳拓知道，阿茲海默症患者到了重度期常常能把家人逼瘋，如果不是赫連琴有專業醫護人員照料，否則赫連周都連正常工作、正常生活都不可能。“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這幾天要麻煩你安頓我哥哥了。”“好的。”在開車過來的路上，他想過很多種安慰，他想過要給她擁抱，而現在她就在離他兩層樓的地方，他卻止步於此。近情情怯。赫連周像一個在自己身上築起堡壘裡的人，當她向他說“我沒事”時，他不知為何，就這樣止住了腳步。“你到家了嗎？”她又發過來一條微信。陳拓無言地看著她家的窗戶看了良久，最後回道：“到了，放心。”赫連周倚靠在沙發上，蜷縮著身子，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四個字，打了幾句話，又刪掉，重新寫上彆的字，再次刪掉，修修改改，最後變成了簡短的幾個字。“那就好，早點睡。”陳拓看著手機，關上了屏幕，倚著車門叼上了一根煙。月夜下，一人一車一根煙，他看著她窗戶的那點微弱燈光暗了下去，最後打開車門，緩緩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