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要補辦一張工作證。”整個周日在宿醉中睡過去的金閃閃，周一依然精神萎靡，站在公司行政部都覺得腳下是軟的。“之前的呢？”辦證的同事拿出一張表格遞給她。“不知道掉在哪了……”現在這個頭昏腦漲的身體，再讓她回憶任何事情，她都覺得暈眩。但是那天晚上，和赫連周的對話，竟然格外清晰地印在她的記憶裡，反反複複在腦海裡回旋。分手真的是一場比賽嗎？從行政部出來，金閃閃掏出手機來，點開了薛醒的朋友圈。“到此為止，真的結束了。”他在周六的深夜發了這樣一句話。難道提分手的不是他自己嗎？金閃閃又退出微信，打開薛醒的微博。“希望沒有我，以後的你一切都好。”昨天淩晨更新的一條微博。“放你媽的狗臭屁！”金閃閃把手機揣進口袋裡，氣哄哄地朝電梯走去。明明要分手的是他，現在又在這一個勁地傷感緬懷，說得好像他比她還難過。電梯間三三兩兩站著一群同事，金閃閃悄無聲息地站在她們身後。“你們青春事業部過節的福利都發什麼啊？”“還不就是紅包和月餅啦！”“還有紅包啊，我們行政部都隻有月餅的……不過今年的月餅包裝盒看上去就很高檔誒，我已經在老板那裡瞄到了。”“也不知道奇幻事業部今年過節能發什麼福利……”“奇幻部還有福利嗎？哈哈哈哈哈哈……”金閃閃裝作沒聽見這些話，徑直走回自己的格子間。要過中秋節了，去年還在青春事業部的時候，逢年過節福利都很不錯這她當然是體會過的，隻不過現在到了奇幻事業部了，自然要降低一下自己的期待值了。“閃閃啊。”老張站在自己辦公桌那朝她招手示意她過來。“來，這是今年的中秋福利，收好了哦。”老張朝她手裡塞了一個月餅。不是一盒，是一個，一個隻有一半手掌大小的迷你月餅。金閃閃知道奇幻部寒酸但沒想到有這麼寒酸。“好的，謝謝組長……”金閃閃把月餅揣在了口袋裡，隻見老張從桌子底下又拿出來厚厚一摞紙，上麵密密麻麻都是字。“這個稿子你看一下，年初責編辭職以後一直沒人跟進，這是已經校對過了的，電子檔我會發你郵箱。”“為什麼沒人跟進？”金閃閃接過稿子瞟了一眼，是部，名字叫做《少女心的奇幻旅程》。老張聳了聳肩，壓低聲音說道：“作者是個寫過一點網文，但沒出過書的新人，做這種書在宣傳上要花很多功夫，其他編輯手裡都有自己的作者，不太願意為新人費這個神。現在你的任務少，你負責接手這本書。”金閃閃點了點頭，老張又接著說道：“當時的責編是在其他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非要簽下這本書的，隻是沒多久家裡出了點事就辭職回去了，我翻了下，文筆和立意都是可以的，封麵很早就已經畫好了，你快速過一遍，沒什麼問題就直接送審。哦，對了，這個作者好像就住在城東，還經常會送些小禮物來，你有空可以和她一起吃個飯，聊一下。”“知道了。”接著，老張又提了一個月餅大禮盒，放在桌上。“今天抽個空給龍場野人送過去。”“這是中秋給每個作者送的禮嗎？這……可以發同城快遞過去嗎？”“隻有重點作者才有。我們奇幻部雖然沒錢，但是禮數都是儘量要做到的。你還是親自送過去吧，正好你可以和他熟悉熟悉，往後的審稿、校對、推廣，你都要和他接觸，好好搞好關係。”老張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金閃閃長歎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環視了一周，其他同事都在各忙各的。龍場野人居然還是這裡的重點作者，責編走後都沒有其他人願意接手，這得有多難打交道？總之她一點也不想和龍場野人熟悉熟悉……老張在電腦上發過來一份打包文件，和一串數字，是龍場野人的聯係方式，金閃閃在手機上按下了他的電話號碼，等待了很長時間後，電話接通了。“哪位？”對方在電話那頭明顯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您好，請問是龍場野人嗎？我是您的新任責任編輯。”金閃閃努力壓下對那頂狂奔的鴨舌帽的不快。“今天沒空。”電話被對方迅速掛斷。隻留下嘟嘟聲。明明就是在家睡懶覺吧！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這樣的對待，金閃閃感覺鼻子都要冒煙了。沒空就沒空，正好我還不想去呢！她舉著電話的手沒放下去，又轉頭看了看老張，老張正不明就裡地朝她笑，還笑得那麼慈祥……金閃閃歎了一口氣，端正了一下態度。心想工作上哪有自己挑三撿四的。她自認沒有彆的優點，最大的長處就是一股倔勁，不把南牆撞破不罷休。於是擼起袖子拎起禮盒就往外走。“組長，我直接去拜訪作者了。”“哦哦，好的。”看著金閃閃快步離開了辦公室，老張稱讚道：“青春部的人也挺拚命的嘛。”——程野正在家睡著懶覺，迷迷糊糊被金閃閃的一個電話擾了清夢，電話掛上又跳出幾個熟悉的未接來電，翻了幾次身的他再無法入睡。枯坐在床邊抽了一支煙，發呆半晌，又覺得嘴裡苦澀不堪，於是起來去浴室洗了個澡。站在鏡子前抹開霧氣，他仔仔細細地就著泡沫把下巴上的胡茬刮掉，把書房的煙灰缸和字紙簍清理了，又換上了乾淨T恤，準備出門。“去哪啊？”正在休公休假的小王從臥室裡出來一邊刷牙一邊問。“跑步。”程野關了門，從樓梯間下了樓，順著小區的人行道一路跑向了小區後門外的沿江道。江風迎麵吹著，他的呼吸卻愈發沉重，愈發暴躁。——在離銀座商城還有兩公裡的沿江大道上，金閃閃在車裡堵了半小時，手機都快被她玩沒電了，整條路的車流也不見動一下。實在有些不耐煩的她把身子從車窗探出去瞧了一眼，卻根本看不見前麵什麼情況。“師傅，我就在這下吧。”她一邊說一邊掏錢。反正也不遠，走走就到了。下了車的金閃閃沿著江邊走著，秋高氣爽，又是晴天，她的心情似乎也稍微好轉了一點點。可是就好轉了這一點點，又讓她想起了薛醒。這麼好的藍天白雲，卻沒有人和她分享。快到銀座商城的十字路口，江邊的風光帶上停著一個冰淇淋車，金閃閃突然想起自己沒吃早飯有些餓。“要一個巨無霸甜筒。”她走到冰淇淋車邊說道。店員遞給她一個疊得老高的甜筒，她心滿意足地拿著走了。一手舉著甜筒，另一隻手又摸出手機來準備去偷窺薛醒的朋友圈。正在轉角要拐彎時，隻看手機沒看路的金閃閃加快了腳步。程野正滿懷心事地慢跑著，也沒看路，下一秒就在拐角被金閃閃撞了個滿懷。程野重心穩，幾乎動也沒動，而金閃閃就被撞得往後晃了兩晃，他低頭瞧著金閃閃，而金閃閃低頭瞧著地上。巨無霸冰淇淋……撲街了……“啊！——”金閃閃慘叫一聲，程野皺了皺眉頭，瞥見她一隻手裡提著個紅紙盒，另一隻手裡抓著一個空的甜筒，裡麵一大份冰淇淋在地上摔得都沒有形狀了……金閃閃憤怒地抬起頭，程野隻覺得莫名眼熟，反應了一秒。這不是那天把小王當做他，窮追猛趕，跑了三條街的新編輯嗎？金閃閃看程野也是有一絲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皺著眉立在原地仔細地瞧著他。程野一句話也沒說，直接繞開她朝前走。“誒……”金閃閃回過頭不滿地叫了一聲。這人撞掉了我東西，怎麼連對不起也不說一句。“嗯？”程野聽到也十分不快地回過頭，幫她搶回手機後連謝謝都沒說一聲就走了的人，還想找他麻煩？“我的冰淇淋……”“自己走路不看路。”金閃閃話還沒說完就被程野用一種鄙視的語氣打斷。氣不打一處來，她舉著空空如也的甜筒柄嘲諷道：“你看了路你會不躲開？”“你自己要衝著我來的，我有什麼義務要保證能躲開？”早上起床氣還沒散的程野，壞脾氣在心裡咧開了一張嘴。“你……”金閃閃一看對方開始犯渾了，心想當街互罵實在太沒氣質，上下打量了一下麵前這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對方一臉你奈我何的模樣。“癟三。”於是她整了整衣服，揚頭轉身走了。“智障。”程野嗤了一聲也轉頭走了。朝著香樟華園的方向氣呼呼地走去，金閃閃簡直覺得自己被瘟神盯上了。程野走了一會後，家裡又響起了敲門聲。“你忘帶鑰匙嗎？”小王想也沒想就拉開了門。金閃閃站在門外朝他笑著。小王愣了一瞬間，立刻想要關上門，金閃閃卻搶先一步，伸出一條腿卡在門縫間，整個人都企圖從縫裡擠進來。“等等等一下，龍場野人，龍場老師……您彆關門……”小王看著她一顆頭抵著門，蹭得原本漂漂亮亮的臉都變形了，倒吸一口涼氣道：“我的媽呀，我不是龍場野人，你搞錯了！”“您彆這樣，上次我太唐突了，我不該追您那麼遠……”金閃閃還不罷休，使出吃奶的勁抵著門。“小姐，你真的搞錯了！我真不是啊！”“嗨，您彆裝了，您不是那上次乾嘛跑得那麼快啊？”金閃閃滿臉堆笑，在小王看來簡直就是驚悚，以他過往和程野編輯打交道的經驗來看，這要是放她進來了，這一下午就泡湯了，彆想好好休假了。“我今天不是來催稿的，我是來送禮的，您看。”金閃閃費勁地抽出一隻手從身後拎出月餅晃了晃。“好吧，你先把腿拿出去，我好開門。”小王表示妥協，金閃閃鬆了一口氣，剛放開抱著門的手和腳，小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嘭”的將門關上了。“你有種……”金閃閃指著這扇再次緊閉的大門，氣都理不順了，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走了。——程野沿著江一口氣跑了七公裡，又原路折返回，早上屬於江麵的薄霧散了，上午的陽光照亮了波光粼粼，驅走了他莫名的煩躁倦怠。他沿著江邊慢跑著，額前的短發開始滴下汗，快回到香樟華園的那條路，他在人行道上一拐彎，路過一個辦手機卡的店，聯通移動的牌子掛滿了玻璃窗。“辦張手機卡。”程野徑直走了進去，對店員說道。——在門後通過貓眼窺視半天的小王看金閃閃壓根就沒挪地方，大有守株待兔之勢，一陣頭疼。他一會可是要出去約會，左思右想，在客廳瞎轉悠了半個多小時後，他拿起手機撥通了程野的電話。程野的手機在樓道裡響了起來。跑完步一身汗，提著早點從樓梯間上來的程野看了下手機，馬上要到家，於是直接按掉了。從樓梯間轉過彎，他看見家門口蹲著個女孩子。隻一秒，他又再次認出了金閃閃，於是徑直走了過去。“你蹲這乾嘛？”蹲守了快一個小時，已經開始犯困的金閃閃循聲回頭，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後低頭看著自己。“我……等人……”她看著這個男人，一頭短發，身材筆挺，透過汗濕的T恤還依稀露出肌肉的輪廓，隻是逆著光看不清麵目。程野繞過她掏出鑰匙來開門，金閃閃站起來看清了他的臉。等下……誒？這不是剛剛和她撞到一起的臭痞子嗎！“你在這乾嘛？？”金閃閃問道。“我住這，你有事嗎？”程野瞥了她一眼，拉開了大門。“啊？”金閃閃顯然還沒從這番莫名的場景中沒反應過來，“我來……送月餅。”“知道了。”程野從她手裡接過禮盒，一腳跨進了門。“那個……”金閃閃愣愣地看著程野自然而然地從她手裡接過月餅。“等下……”程野停頓了一下，轉過來滿臉輕蔑地壞笑了一下，對她說：“不用謝。”門再次“嘭”的一聲關上了。“什麼和什麼？？”金閃閃呆立在門外，腦子裡一瞬間閃過許多零碎片段。鴨舌帽說她認錯人了……撞掉她冰淇淋的痞子也住在這裡……那龍場野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