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雙提前走了,白亭羽隻好一個人回學校。她選擇了火車,從江城市到首都要不了幾個小時,坐火車還能欣賞下外麵的景色。她買的是靠窗的座位,在裡麵。找到位置後,她發現外麵已經坐了一個女生,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對方很快反應過來,側身讓她進去。白亭羽坐好後,從包裡找出耳機戴上,打算閉目養神,好像聽到了有人說:“我能和你換個位置嗎?”聲音低沉有磁性,語調又有那麼一些漫不經心,好像這並不是在請求彆人。這聲音對白亭羽來說太過熟悉,她的心猛地跳動,下意識睜開眼望過去,正好那人也看了過來。和記憶相比,現在的他更清瘦,五官輪廓是她閉著眼都能勾畫出的熟悉線條。他的眼眸依然漆黑,比墨水的顏色還要深幾分,現在他的眼睛裡全是她發呆的模樣。白亭羽聽到他說:“亭羽,好久不見。”徐安在旁邊坐好,見白亭羽還有些呆呆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不認識我了?”白亭羽回過神來,平靜地說:“的確不太認識。”她帶著淡淡的疏遠感,說出的話卻像是抱怨。徐安聽著不僅不生氣,還很受用,他自來熟地提議道:“那重新認識一下?”說完,他也不等白亭羽拒絕,把她左邊的耳機取下來。露出招牌式的痞笑:“我叫徐安。以前和你同一所高中,現在也和你同一所大學。”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話,他笑得愈發燦爛,補充道:“我以前是你的男朋友,現在也是你的男朋友。”白亭羽心思一動,但想起前段時間碰到的丁嘉。她神色平靜地反問:“那丁嘉呢?你是我男朋友,那她又是你什麼?”徐安皺了皺眉,不解道:“提她做什麼,她什麼也不是。”見白亭羽還是神情淡漠,似乎是不相信他的話。徐安眼睛半斂,低聲說:“Iofferyouleas,desperatesuhemoonofthejaggedsuburbs.Iofferyouthebitternessofamanwhohaslookedlongandlongatthelonelymoon......”徐安在讀出第一句後,白亭羽就反應過來,這是她高二的時候很喜歡的一首詩,《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Iamtryingtobribeyouwithuainty,withdanger,withdefeat.”“那年剛開學沒多久,我路過你的班級,看到你站起來讀這首詩。你一定不會想到,我那麼早就喜歡你了。剛在國外上學的時候,見不到你,沒有你的消息,對我來說每一天都是煎熬。”“我隻能看手機裡你的照片和我們的聊天記錄,很多個晚上我睡不著的時候,都會翻一遍,到現在為止,我都能背下我們所有的聊天記錄。我害怕太用力記憶會忘記本身,又害怕不記憶也會忘記。”白亭羽的聲音顫抖,她問:“那你為什麼不聯係我?”徐安苦澀地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聯係過你?我給你發了很多條短信,都沒有回複。慢慢地,我以為你是真的狠心不等我了。”“前些日子回來,發現你搬家了,你所有的社交軟件也沒有在用。要不是秦然偶然碰見了你,我都要以為,你不在這座城市了。”白亭羽不可遏製地哭了起來,她雙手捂著臉,聲音斷斷續續:“我,我的手機號,注銷了。沒有收到你的短信,我賬號也都換了。我不知道你有給我發消息,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我也很難過。如果不是高三那麼繁重的學業,我覺得我會……可是那麼苦的日子也過去了。我以為你早就忘記我了,我也要準備開始新的生活。”徐安把白亭羽捂著臉的雙手拿下來,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看了她好一會兒。和以前一樣淺淺的眉,杏仁大小的眼睛此刻微微閉著,有眼淚不斷地從那裡麵流出來,白皙的皮膚因為哭得太傷心都變紅了。他認真地說:“我怎麼可能忘記你,我很想你,你能抱抱我嗎,我希望聽到你說你也很想念我。”白亭羽撲到徐安懷裡,雙手緊緊地環抱住他。她聽到他繼續說:“你願意重新和我在一起嗎?”白亭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上話來,努力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個完整的句子。徐安微微使勁把她抱到腿上,輕輕地拍她的後背。無奈地說:“我真的很想多看看你的樣子,很不想讓你哭。”一時間,兩人之間隻剩下白亭羽壓抑的哭泣聲,和徐安時不時的低聲安慰。哭過之後,白亭羽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理智也回來了,她掙紮著要回到座位上。徐安握住她的腰,輕聲說:“再抱一會不好麼?”白亭羽搖搖頭,聲音嘶啞:“不好。”徐安也知道不能把她逼急了,好說話地把她放開。一放手,白亭羽就迫不及待地靠著窗戶坐好,也不看旁邊的人一眼。她現在心裡很亂,她是喜歡他的,但一想到這兩年來的分離、委屈和偶爾的絕望,她就沒辦法麵對他。她知道自己心裡還在埋怨他。可轉而一想他剛剛的話,想他一個人在陌生的國家。她又覺得,論難受,他不比她少。徐安一直看著白亭羽,看她把腦袋靠著車窗,看她的目光一直看向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餘暉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她頭發長了許多,用黑色的繩子綁起來,鬆鬆垮垮地垂在後背。一直到下車,白亭羽都沒主動和徐安說過話,徐安說的話她也隻是淡淡地回應一下,完全沒有說下去的欲望。到學校後,白亭羽正要和徐安道彆回寢室,對方先開口問:“你寢室在哪?我送你過去。”白亭羽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徐安無奈地說:“可是我還不知道學校的布局,我是這學期才轉來的,你總不能拋下我吧。”那你還說什麼送我,白亭羽在心裡很想翻一個白眼。學校不大,不到五十萬平方米。白亭羽回寢室放好了行李箱,很快就帶徐安轉完了一圈,包括東西兩院。白亭羽催促道:“那你快回你寢室吧。”徐安裝作突然想起來,露出一口白牙:“我才想起來,我不住寢室。”“那你住哪?”徐安眨眨眼,回答道:“我住外麵,要和我去看看麼?”跟徐安來到他在外麵租的房間,白亭羽才反應過來,她乾嘛要跟著來看他住的地方!徐安的住處是一個長方形樣的大房間,沒有單獨的臥室、廚房,隻有左邊有一個衛生間。靠窗的那邊放著一張床,牆角邊堆著一大摞書。桌上是淩亂的畫紙,白亭羽看了好一會,突然問:“你為什麼會來這所學校?”問完之後,她又覺得答案顯而易見,隻是她不敢去相信。果然,身前的徐安說:“因為你在這裡。”白亭羽望著桌上的畫:“沒有這個必要,你又不喜歡,而且你……”她抬起頭望著徐安狹長的眼睛,認真地說:“你值得更好的。”徐安不以為然地說:“什麼是更好的?”“更好的學校,更好的專業,更好的發展。就算是按照興趣來,你喜歡畫畫,也不應該選這個學校。”徐安從地上拿起一瓶礦泉水遞給白亭羽,解釋道:“前幾天才找好的房子,還沒來得及收拾一下。”看白亭羽還是執拗地望著他,徐安忍不住揉揉她的頭發:“第一,我不需要特意在大學裡學繪畫;第二,沒有你在的話,在哪上學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第三,我猜,你也是因為我說的話才填北外的吧。”見白亭羽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徐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看來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在意他。想到這裡,徐安壓不住上揚的嘴角。“這有什麼好笑的。”聽到白亭羽小聲的話,徐安努力憋住。麵不改色地拿起一瓶水,擰開,再把她手上的水換過來,鄭重地說:“放心,以後的事我自有打算。”在房間裡逗留了一會兒,徐安帶白亭羽在附近吃了晚飯,再把她送到寢室樓下。臨走之前,他望著她的眼睛,淡淡的琥珀色,很像一直陪伴他的皎潔的月光。徐安幫她把衣服的拉鏈往上拉,把頭發往耳後彆,眼神四處打量,最後落在了她後頸處若隱若現的紅繩上,笑著說:“我明天再來找你,晚安。”見白亭羽沒動,徐安趁機又摸了摸她的臉頰,手指感受到她皮膚的溫度,隻能催促道:“快上去吧,外麵冷。”“徐安。”“嗯?”白亭羽仰頭看向他深邃的眼睛,不由得張口說:“我也很想念你,我希望你不要再離開我。”徐安還沒來得及回應,又聽到她有些歉意地說:“我現在隻能說這句話,後半句話讓我再想想,好嗎?”“好,我說過,我是可以等你的。”回去的路上,徐安抬頭看向天邊掛著的明月,心裡感歎:真好啊。能再見到你,感受你的喜怒哀樂。能再抱著你,近距離親近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