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門地理考試,徐安隨便填了幾個答案就交了卷子走出考場。這個時間都在考試,學校裡很安靜,他心裡卻止不住地煩躁,很想打架,想破壞想發泄。他生日後的第二天一大早,徐瀾清就來了。看到屋裡一團糟,先是罵了一大堆,最後居然說要送他出國去念書。她是迫不及待想把他送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吧。徐瀾清是他母親,但也隻是生了他而已,其餘的從來沒有過問過,更彆說照顧了。小的時候徐安不懂為何她對自己這麼冷漠,十二歲生日的時候他問她,她告訴了他答案。“如果沒有你,我和他也不會結婚。”“你就是一個錯誤。”她多狠心啊,對一個剛滿十二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本來在哪讀書或者讀不讀書他都無所謂,他對生活早就沒有期盼了。不過自從遇見白亭羽,他才發現,生活還是會給人驚喜。白亭羽不是一個像太陽一樣的女生,她不陽光,不活潑開朗,也不善解人意。可他並不需要太陽,太陽的光太過熾熱,他隻想要星星,有一點微弱的光就好了,而這一點微弱的光也隻能照亮他。她自私,沒關係,他也不大方。她抽煙,沒關係,他不僅抽煙還打架。她不喜歡他,沒關係,他喜歡她就足夠。每一種類型的她都會有一個對應的他去欣賞、喜歡。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出國的,他要在江城中學繼續上學。可徐瀾清是他的監護人,他也知道她如果是鐵了心要送他出國的話,他也沒辦法,不過還好,有個人的話她還是要聽的。白亭羽接到徐安的電話時正在吃飯,電話裡的徐安難得沉默,隻說了一句話:“我在你家樓下。”白亭羽隨意穿了件外套,帶上手機就出門了。走完最後一個台階,撲麵而來的濃濃煙味激得她馬上捂住了口鼻。“你來了。”沙啞的嗓音響起,過道的燈亮了起來。徐安一手拿著煙盒,一手拿著半支煙,倚在牆上。向來有神的眼睛裡此刻暗淡無光,嘴唇緊抿,下巴處都長出了淡淡的胡茬。白亭羽走到他身邊,有點擔心的問:“怎麼了?”徐安深深地看她,忽然開口,聲音有點悶:“我能抱抱你嗎?”很多年以後,白亭羽都不會忘記這個下午,在一樓的過道裡,濃重的煙味,男孩滿臉的哀傷和燙人的眼淚。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悲傷是真的可以傳染的。第二次來到徐安的家,和上次熱鬨得一團糟相比,現在屋子裡麵死寂一片。白亭羽換好鞋,接了一杯熱水,遞給徐安。見他乖乖喝完後,她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說:“先去洗個澡吧,一身的煙味。”徐安也沒說話,點了點頭就走到衛生間去了。等他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出來後,沒有在客廳裡看到白亭羽的身影。剛要著急地尋人,就聽到廚房開了油煙機的聲音。徐安走了過去,看到白亭羽正在切西紅柿,旁邊放著兩個雞蛋,鍋裡正燒著水。徐安想起今天上午他去找徐瀾清,本想得意洋洋地想展示他的戰果,告訴她彆想輕易就把他送出國,沒想到卻看到她放在桌上的“離婚協議”。雖然早就知道他們倆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心裡到底還是懷著一點小希望。早該醒悟的不是嗎?他們倆這麼多年來貌合神離,各自有彆的感情和生活,他不止一次看到或聽到他們早有了自己的戀人。也許馬上他們就會各自建立家庭了。到時候,他真的是一個人了,一個被拋棄的人。徐安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到白亭羽已經關了油煙機,走到他麵前。“我給你煮了麵,我不怎麼會煮飯,你將就吃一點。”一瞬間,徐安想起了白亭羽身上淡淡的香味應該是茉莉花的清香。沒過幾天,路上的交通又擁堵了,馬路上多了許多穿校服或便裝的,留著長發或短發的學生們。因為今天是全市除高三生外的所有中學生回校領成績的日子。高二二班的教室,老班春風得意地宣布:“前三名還是咱們班的,分彆是梁雙660分,陳檀657分,黃汀650分。”“梁雙同學是全市第一名!”“哇!”下麵的同學都歡喜鼓舞起來,鼓掌聲持續了半分多鐘。白亭羽高興地說:“可以啊!愛情學習雙豐收,恭喜恭喜。”“哈哈哈哈!改天請你吃飯。”成績單發下來後,白亭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班級排名十六名,年級排名二十五名。梁雙顯然也注意到白亭羽掉了十多個名次,她一個個看過每科成績,沒想到她拖後腿的居然是英語!隻有120分。“亭羽你……”梁雙的話還沒說話,白亭羽打斷了她,率先解釋道:“考英語的時候心裡很煩,聽力做得很糟糕,基本沒聽進去。”“唉。”梁雙拍了拍她的肩,“是英語也好,這次隻是發揮失常,下次發揮你正常水平,成績又上去了。”“嗯。”白亭羽微扯了下嘴角,低下頭。其實她並沒有難過,反正下學期還在二班不是麼,梁雙還是會選她做同桌。一晃神,老班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因為接下來是二十多天的寒假。等在走廊上的秦然和徐安低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徐安這兩天心情一直不大好,白亭羽是知道的,現在秦然也這樣,她就不知道了。不過,梁雙馬上就問出了原因:“考了多少分?排名多少?”秦然哭喪著一張臉:“彆問,可差了。”“瞧你這樣,有點出息好不。”“誰讓你成績這麼好,讓我壓力很大。”相比前麵兩人的嬉鬨,走在後麵的徐安和白亭羽就安靜許多。走到分岔路口時,白亭羽叫住了往停車場方向走的徐安。“我們先出校門,停車場裡現在人很多。”白亭羽以為徐安是走神了才跟著秦然就往停車場走,畢竟這麼久以來徐安沒有騎車上下學,隻是這次,沒想到他開口說:“我今天騎車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送你回家。”看到麵前的黑色機車時,白亭羽不淡定了,她張了張嘴說:“學校應該有規定不能騎機車進來吧,你是怎麼騎進來的。”徐安認真思考了幾秒才說:“也許今天不管?”把頭盔套在白亭羽頭上,扣下頭盔上的黑色擋風玻璃,徐安後退兩步上下打量她一番,紫灰色的棉衣,緊身的牛仔褲。嗯,應該不會太冷。耳畔是凜冽的風聲。路人的臉龐,街道上的房子,在引擎聲中漸漸模糊了輪廓。白亭羽緊緊抱住了徐安,少年單薄的腰身是她在這極速行駛中的依靠。貼著他的背脊,她想,如果沒有周圍的聲音,她應該能聽到自己加快的心跳聲。徐安最後把車停在白亭羽小區前麵的一個路口,這裡人少,很安靜。他替白亭羽取下頭盔,戴著手套的手輕輕順了下她的頭發,慢慢的,臉上有了笑容,他柔聲說:“上次就想說,你頭發長長了好多。”白亭羽躲開徐安還停留在她頭頂上的手,好奇地問:“哪個上次?”徐安突然湊近了臉,兩人之間呼吸可聞,他露出招牌式的壞笑,意味聲長地說:“就上次啊,在KTV。”白亭羽臉一紅,一把推開徐安,低聲說:“又耍流氓。”也許是聲音太輕,徐安沒有聽見,他靠在車身上,仰頭,天色已經有些昏暗。這樣安靜的徐安白亭羽是沒有見過的,之前的他有些吵鬨,脾氣雖然不大好,但在她麵前基本上沒有脾氣,臉上有各種笑容,當然最多的是痞笑。他就像是五顏六色的絢麗的光,魅惑又迷人。現在的徐安,身上多了幾分冷漠。也許他本身就不是熱情的人,隻是她一直沒有發現。沒有人說話,隔了一會,徐安抽完一支煙問:“假期有什麼安排嗎?”白亭羽無奈地說:“應該會去補課吧。”一想到晚上等周籽回家看了成績,鐵定會送她去補課,白亭羽就頭大。她是完全不懂補課有多大的意義,不就是換了個地方做題麼。“我也去補課。”白亭羽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你也去補課?”徐安望向她,眼神好似夜晚天空的墨色,深沉又醉人:“嗯。”我開始想追趕你的腳步了,想看看你欣賞過的風景,不想再被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