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他們一起去鄧佳家吃飯，給她父母買了很多禮物，以彌補前陣子他們太忙，沒空來家裡看看。謝曉語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現在基本什麼都不用乾，被鄧為武寵成了公主。其實呢，彆看平時他們經常拌嘴，但他們的感情一向很好。在這樣的家庭裡成長，讓人感覺特彆溫馨。而鄧佳在愛情觀上也一直向父母看齊。這也是顧啟賢很喜歡的生活方式，因而他很願意常來家裡做客。飯後，鄧佳陪謝曉語收拾家務，順便聊聊女人間的悄悄話。而顧啟賢就和鄧為武天南地北的閒侃。他們常常聊不到一塊去，一般都是一個人說，另一個傾聽，然後待會再調換角色。這樣的聊天方式，讓鄧佳和謝曉語笑嘻嘻地拿來調侃。等到鄧佳和顧啟賢回去的時候，她父母往往表現出不舍的樣子，讓他們沒事常回來坐坐，算是打心裡認可了顧啟賢這個未來的女婿。第二天，好久沒聯係的鄧為勝給鄧佳去了電話，讓她帶著顧啟賢來家裡吃飯。鄧為勝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前陣子簡直忙得不可開交。好在吳鳳蓮能湊合著幫他帶著鄧霄雲，但她畢竟年歲大了，經不起這麼不停折騰。而這段時間，馬麗也常來幫忙，給一家人洗衣服，做幾頓豐盛的菜肴。她對鄧霄雲很好，也誠意想要複婚，所以鄧為勝正在考慮這件事。把鄧佳叫來，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戀愛談得怎麼樣了，也已經聽說她和顧啟賢同居了，所以更想見見他這個人。那天可算熱鬨，吳鳳蓮和馬麗也都在，鄧佳給他們每個人都精心挑選了禮物，一進屋提著大包小包的樣子，像是剛從商場大掃蕩回來，一家人都很高興。以前呢，鄧佳不太喜歡馬麗，覺得她對鄧為勝不好，老是吵架，最後還離婚了。可以說鄧為勝後來的遭遇跟她不無關係。但鄧為勝對她說，福禍相依，老天待他不薄，保佑他東山再起，生意興隆。最重要的，經過這些生活變故之後，馬麗也變得懂事多了，對他和兒子都不錯，所以他希望鄧佳能夠祝福他們。不過之所以原諒了馬麗，是因為顧啟賢讓鄧佳感到很幸福，她希望明年家族能夠轉運，大家都能幸福美滿，就決定重新接受這個嬸嬸嘍。馬麗燒了一桌子好菜招待他們，鄧佳不計前嫌，自然也給她買了禮物。即將回歸家庭的馬麗，頓感有家人愛的感覺真好，竟然有些熱淚盈眶。鄧霄雲看上去也比那段時間活潑開朗多了，圍著一家人吵嚷著要看每個人的禮物。一把年紀的吳鳳蓮對生活沒有什麼奢求了，就想死之前多感受一下家族的興旺，她死而無憾了。“你要開始創業，是不是？”鄧為勝問顧啟賢。“是，”顧啟賢驚訝這種事都被他知道了，“最近一直在忙這件事。”“打算乾點什麼啊？肯定比我養魚高大上吧。”鄧為勝說。“這個吧……其實不能這麼比。”顧啟賢難為情地看了鄧佳一眼。而吳鳳蓮和馬麗都好奇他在做什麼，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他搔了搔頭，“我準備和朋友合開一家民宿。”“到山溝裡去，弄農家樂似的那個？”鄧為勝說。鄧佳哈哈笑：“小叔，您不懂彆瞎說好不好。”她理解鄧為勝這樣說，因為以前她也不看好民宿，覺得不就是農家樂嘛，可她自從從事旅遊策劃以後，才知道民宿其實延展性特高，真是能做很多文章的。“選好地方了嗎？”鄧為勝說。“延慶。”顧啟賢說。“夠遠的啊。”馬麗說。“那邊環境好。2022冬奧會就在那邊有比賽項目。”鄧為勝說。“爸爸，我去過延慶嗎？”扒拉飯吃得滿嘴油的鄧霄雲說。“等你顧哥哥的民宿開好了，爸爸帶你去。”鄧為勝說。“媽媽去嗎？”鄧霄雲說。馬麗咧嘴笑，沒好意思接話。“都去，”鄧為勝說，“你奶奶也去。”鄧霄雲立刻開心地跳起來，沒吃乾淨的飯菜丟在桌上，跑去玩鄧佳送他的玩具。飯後，鄧佳他們又坐了一會兒，等馬麗收拾完家務，就走了。沒過幾天，江蘇項目就去提案了。老板因為要去奔赴另一個重要項目的考察，這次隻派了方芳、鄧佳和外聘顧問薑老師同去。孟岩陪著老板一起去了。現在公司有種兵微將寡的感覺，自從薑維和顧啟賢走後，能扛起大旗的人幾乎再找不出來。雖然方芳是項目組長，但她畢竟年紀輕輕，還不懂策劃，又沒有留學背景，比起薑維就連氣質都差了一大截。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除了爭項目提成的時候有點生氣，其他時候一派死氣沉沉的樣子，毫無鬥誌。有時候，鄧佳甚至覺得像她一樣想當領導的人都微乎其微，可見公司並沒有什麼未來。不過，這些都是人事該操心的事兒，鄧佳無非是覺得長留這裡是否是明智的選擇。她倒是跟顧啟賢聊過這方麵的事兒，他的意思是，等鄧佳學好本事再考慮另謀高就的事情。鄧佳覺得對，所以想暫時忍一忍。和方芳一起出差，感覺實在不舒服。要是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乾什麼都覺得不對勁。好在薑老師同行，鄧佳還能和他聊上幾句。偏偏方芳犯賤，老是從中搗亂，最後變成她和薑老師叨叨個沒完。鄧佳懶得看她那副尖酸的嘴臉，就起身到彆的車廂找地方待著去了。反正旅程漫漫，她大可以一個人清靜會兒。等到提案的時候，江蘇項目可謂困難重重。首先客戶不認可這個方案，另外，客戶已經叫來了另外兩家策劃公司，各出了一版方案，質量更高一些。雖然大會上客戶沒有明說，但顯然鄧佳他們的方案已經被徹底否決了，也就不會再有後續的合作，後續款項更不可能收到。會議一結束，方芳就背著鄧佳給老板去了電話，說明當前的情況，還捏造事實，說是鄧佳的提案失誤導致這次合作中斷。當然，老板老謀深算，再說他是看過方案的，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肯定是客戶那邊出了什麼問題。稍後，老板就給客戶去了電話了解情況，客戶一頓含糊不清的措辭，明顯是另有打算。本來，方芳還想借此機會讓公司懲治一下鄧佳，最好把她炒魷魚了，可結果卻引火燒身，致使公司決定清理不作為的項目經理，規定了每年至少簽約五百萬項目配額，否則拍屁股走人。這件事兒氣得方芳好幾天沒緩過勁兒來，隻能拿新來的實習生撒氣，弄出了幾出鬨劇。在無故找茬兒罵哭了一位實習小姑娘後，方芳得寸進尺，又去找一個90後男實習生的茬兒，結果人家90後脾氣火爆，當場就和她吵吵起來，讓她很是丟麵子。後來，這些實習生聯合起來，去老板那裡狀告方芳，結果還被人事找她談了一次話，說她業務方麵還得抓把勁，既然她是年中進的公司，那就需要簽約二百五十萬的業務。除去她帶進來的秦皇島項目，還有一百七十萬的業務配額需要完成。這簡直令方芳弄得焦頭爛額，裡外不是人。鄧佳默不吭聲，想果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還是積極拓展業務為好。就在方芳有些鬱悶的時候，古月電話聯係了她，說是先給顧啟賢去的電話，有個項目想介紹給他，可他說已經離開公司了，就想到方芳了。於是，兩人約見在一家咖啡廳。掛斷電話，方芳興奮不已，之前的鬱悶一掃而光，請孟岩中午一起吃飯。吃過午飯，方芳沒有回公司，直接去了和古月約見的咖啡廳。古月很準時，已經等在那裡。這就是記者的職業操守吧，不能讓被約見的人等她。經過溝通，方芳知道這是北京郊區的一個農場項目，想找策劃公司給策劃一下，對整個農場進行係統的整合策劃，為明年開園接待遊客做準備。雖然之前和古月有點小誤會，但既然幫忙給介紹了業務，那就是朋友，方芳不會拒絕給她帶來利益的人，因而想請她吃晚飯，以示感謝。不過，古月並沒給她這個麵子，推辭說回去還得趕稿子，就走了。比起鬥氣，先簽下這個項目更加重要，所以方芳並沒打算計較，昂頭挺胸大步流星地走出咖啡廳，回了公司。她得把這個項目跟老板彙報一下。老板說讓她先去談。於是她聯係了客戶那邊，約好明天去大興看看。是孟岩陪方芳去的。談得不錯，客戶很有意願讓公司來做這個項目，讓她們回去先出個方案。回來跟老板彙報後，讓鄧佳根據以前策劃的一個農場項目方案拉出個大綱，然後讓方芳她們繼續和客戶對接。等到第二次和客戶約談的時候，人家一看隻給了一個策劃大綱，無法了解到具體內容，也就無法簽約。於是方芳自作主張，說是公司以前做過類似的策劃方案。客戶一聽，那好啊，拿出來看看。然後方芳就讓同事給她郵箱發了一份以前做過的農場策劃方案，並下載給客戶演示了一遍。本以為這樣就可以了，而方芳急於簽下這個項目，認為勢在必得，所以孤注一擲。當客戶想拿這個方案給老板看一下之後，方芳竟然頭腦一熱答應了。臨走前，客戶說一有消息立刻聯係方芳。以為這個項目已經算是囊中之物的方芳有些飄飄欲仙，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和孟岩吹牛皮，弄得孟岩心裡很是不舒服，覺得她是在綠葉襯鮮花，最後全部功勞都記在方芳頭上，而她自己弄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心裡氣得要命。果然回到公司，方芳就去老板麵前邀功了。她春風得意的樣子，讓孟岩很是嫉妒，心裡盤算著怎麼給她下個套呢。老板見方芳笑意滿盈地來找他，以為一切都談妥了，結果聽到一半就勃然大怒，說她什麼都不懂。“不簽合同，方案怎麼能給彆人呢？人家巴不得空手套白狼拿你方案呢。”其言辭的犀利、情緒的衝動，讓方芳很是不服氣，狡辯說，客戶還沒聯係她，說方案拿給對方老板看完後就聯係她。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方芳突然納過悶來，是啊，既然人家都拿到方案了，為什麼還要合作呢？白花那冤枉錢。到頭來，方芳反倒成了冤大頭。因為這個項目是孟岩和方芳一起去談的，以老板對方芳的了解，認為她談判能力還可以啊，就把孟岩叫來了解詳情。方芳被老板一頓臭罵，回去她就耷拉著臉，一直碎碎念。孟岩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想不能替她背鍋啊，於是就把責任都推給方芳，還一頓添油加醋，把方芳說得一無是處。老板當然更信任孟岩了。她自己也說，當初是看錯了方芳才把她推薦到公司來的。可她心裡話說，這個方芳這麼囂張，不辦她辦誰。那之後，人事就一直找方芳的茬兒，說她不是策劃也不是設計，不許遲到；也不許她借公司的車開，說她每次借車目的地的公裡數都和油錢對不上，言外之意認為她公車私用；如果她談不成項目配額，那她就不能做項目經理了……總之，方芳就感覺公司在變相逼她走人似的。她那麼要強，才不肯在鄧佳麵前丟人，忍氣吞聲也不會辭職的。江蘇項目的泡湯，新項目又接不上。這讓老板很是生氣和焦急，立刻召開了全體緊急會議，說項目組長必須有項目配額，完不成就從崗位上下來，公司會提拔有能力的人上位。還說，公司每個人都有義務為公司拉來項目，這樣的人公司會給予重大獎勵。然後，老板開始吹牛皮，說他以前做銷售的時候多麼能乾，怎麼賺來的人生第一桶金。那之後，老板開公司，在北京買了好幾套房。那是十幾年前，就北京現在的房價，想買一套房那可都是天價。誰都想留在北京，北京多好啊。老板這樣引誘大家，說誰要是談下來一千萬的項目，那就送她一套四環邊上的樓房。在鄧佳看來，這一定會刺激公司同事奮發圖強吧，可結果是，大家仍然一個個滿是懈怠的情緒。鄧佳就問李夢琪，說：“你會為了北京四環邊一套樓房而拚儘全力找項目嗎？”李夢琪當時就笑了，說公司一年營業額才多少，聽老板在那兒吹，除了他，誰能拉來一千萬的項目？那不是天方夜譚嘛？後來現實證明，李夢琪說的話不無道理，就連方芳都沒能完成半年的業務配額。但公司並沒有降她的職，就好像公司忘了這茬兒。可她從那之後就徹底被冷落了。一切就像似的，人物命運跌宕起伏。後來鄧佳和顧啟賢聊起此事，他竟然一點不驚訝，說老板本身就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可能因為老板確實挺有本事吧，有點桀驁不馴，從來都是他想寵誰就寵誰。所以方芳的遭遇太稀鬆平常了。“那他說，誰要是談下來一千萬的項目，就送誰四環邊上一套房，你說是真的嗎？”鄧佳說。“他在公司大會上當著全公司說的？”顧啟賢倒沒成想老板會下這麼大的賭注。“是啊。”顧啟賢又是撇嘴又是搖頭：“懸。”“那你一年能給公司拉來多少項目？”“好多項目都是老板的關係介紹來的，然後叫我去談。所以嚴格意義上說，靠我自己真本事談來的項目，每年也就一兩個、兩三個吧。”“這樣啊。”鄧佳感到很吃驚，也才意識到，既然老板敢這麼說，是堅信沒人能做得到了，怪不得大家都顯得那麼懈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