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項目是顧啟賢提案，鄧佳跟著去了。提案很成功，隻有個彆地方需要參考一下客戶的建議。回來後，項目組微調了一下方案，給顧啟賢看過，就去二次提案了。這次總算通過了客戶的專家聽審會。福建項目就此完結。緊跟著，雲南項目啟動，又是顧啟賢帶隊，連同鄧佳及其他五位同事，奔赴雲南項目地考察。這裡地處山區，從北京過去要坐三個多小時的飛機，然後轉乘客戶派來接機的商務車，五個多小時以後才來到一個地處偏僻的小縣城。縣城小到隻有一條商鋪聚集的街區，卻也看不到什麼人。最常見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車。政府部門都分散在這條街上。鄧佳他們住的是鎮裡唯一的一家酒店。酒店很冷清，住店的基本都是出差的人。這裡的旅遊景點很少，也很分散。有名的景點都相隔幾十公裡。這個項目不需要規劃，隻是策劃而已。策劃的是村裡一個遠古的圖騰文化。所以，這邊隨處可見類似圖騰的東西，也有很多古老的傳說。這裡民風淳樸，人們熱情好客，喜歡吃牛羊肉。鄧佳有些吃不慣這裡的飯菜。他們吃的東西都不喜歡放佐料，就是原汁原味。有很多清湯燉菜。肉類，要麼吃內臟亂燉，要麼撕著吃大塊的牛羊肉。一切都是古老的傳統，好像離現代文明隔著半個世紀。唯一的好處就是這裡的生活節奏特彆慢。人們大都十點以後上班，到了公司坐一會兒就吃午飯了，下午兩點多上班，四點多就下班了。而且，這裡的人生活好像沒什麼追求，每天就是吃飽混天黑。顧啟賢對鄧佳說：“世界很大，亦很精彩，生活真的有很多麵，你還年輕，可以去慢慢經曆。”鄧佳一直覺得顧啟賢說的話很有滄桑感，她內心常會湧出一種和他歲月上的差距。她渴望儘快成長，這樣才能去追趕顧啟賢的腳步，然後才會有一些美好的事情可能發生。白天，顧啟賢一直陪著客戶談項目的事情，根本沒空理睬鄧佳。鄧佳也不會無理取鬨，或是心裡不舒服什麼的，而是安靜陪著一起考察四處，認真傾聽做筆記。到了晚飯後，客戶急著下班回家，顧啟賢也想讓同事們有時間自由活動一下，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享受一下有彆於北京的慢生活。酒店緊鄰一個湖心公園，景色優美，顧啟賢怎會放過攝影的好機會。於是，他叫上鄧佳，陪他去拍好照片。“這裡的景色真不錯。有水有夜景，而且一路沒碰見什麼人，很安靜。”說完，鄧佳自我陶醉地“咯咯”笑起來。“是不是越來越喜歡這份工作了，可以四處遊山玩水？”顧啟賢在拍攝湖對麵一簇簇的昏黃燈光。燈光映在水上，頗有浪漫色彩。“怎麼說呢……”鄧佳腦子裡立刻閃現出來這家公司以來的種種經曆，“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某些自己不喜歡的因素，曾經想過要離開。可是慢慢地，似乎是習慣了這種環境，就會像討厭上課但喜歡上學的感覺，沉浸其中，慢慢享受了。”聽完鄧佳獨到的見解，尤其那句“討厭上課但喜歡上學”，顧啟賢哈哈大笑：“其實人生就是這麼回事啊。對於陌生的事情，剛開始我們都會產生排斥和抵觸的情緒。隻要你勇敢扛過來，就會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鄧佳喜歡聽顧啟賢說話，仿佛每句話裡都蘊含哲理，比聽那些味同嚼蠟的廢話有意思多了。因而，她愈發崇拜起顧啟賢。她同樣喜歡欣賞顧啟賢的攝影作品，尤其他拍鄧佳的時候，總能把她拍得特彆美。他偶爾也有搞怪的時候，故意把鄧佳拍得很醜。鄧佳看過後，滿是難為情的樣子，然後過去拍打他。這時候，顧啟賢從不躲閃，麵露微笑，讓鄧佳感覺很是甜蜜。她心花怒放地捂著嘴笑，神情舉止表現出一個小女生嬌滴滴的模樣。然後，顧啟賢一轉身，和鄧佳撞個滿懷。鄧佳雙手捂住臉“咯咯”笑，簡直樂壞了。這樣可愛的女生，顧啟賢不免多看了幾眼。而鄧佳就有點忘乎所以，好像兩個人原本就是情侶似的，難以自控地靠過去，用頭頂了下他的胸口。那一刻，顧啟賢竟然有種被電流擊中的感覺。他心跳加速地盯著鄧佳看。笑夠了的鄧佳慢慢放下捂著臉的雙手，感覺四周好寂靜，仿佛時空靜止了般。放下雙手，她第一眼就和顧啟賢對視，立刻緊張得小鹿亂撞，覺得這個時機總算被她辛苦營造出來了，就那樣動情地仰望著他。感覺時間好慢。他們彼此能聽見對方略顯緊張的呼吸聲。這種氛圍下，很容易在男女生間生出與生俱來的想要親近的情愫。顧啟賢的頭一點點低下來，嘴巴一點點靠近鄧佳的嘴巴，眼神中充滿試探的目光。鄧佳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慢慢閉上眼睛。就在他們要接吻的一刹那，顧啟賢戛然而止，丟下一句“對不起”，然後抽離身體，轉身裝作去繼續拍照，以平複混亂的心緒。這一刻，好尷尬。鄧佳難為情地沉下頭，一遍遍朝耳後捋著“呼啦”到眼前的頭發。這樣起起伏伏的情緒，讓鄧佳覺得好丟臉。她努力營造的想要勾引顧啟賢的伎倆失敗了。她緊張地咬著嘴唇，心裡想的都是“現在該怎麼辦”。可她連一次戀愛的經曆都沒有，哪裡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不過，顧啟賢戀愛的經曆多，自然明白鄧佳一個小姑娘此刻是最尷尬的。所以，他轉過身，溫柔看著低沉著頭的鄧佳，想要保護一個弱女子的情緒立刻被激發出來。他慢慢走到鄧佳跟前。“對不起……我剛才……有些失控……但我不能……對不起……”鄧佳沒說話，因為想要掩飾此刻慌亂的心緒而頻頻點頭。“如果……你沒事的話……我們……就回去吧……”顧啟賢倒不怕那些戀愛經曆豐富的女孩兒，因為她們對類似這種情況早就形成免疫了。可鄧佳不一樣，她還處在對美好愛情憧憬的階段。但願這件事不會對她心理造成什麼影響。事實上，那次之後，鄧佳的確有點害怕和顧啟賢單獨相處了。她覺得她狂熱迷戀他的心情一定暴露了，這也意味著她以後會更加被動。如果顧啟賢不喜歡她這款，他以後會不會故意疏遠她。類似的種種問題，都讓一個初嘗愛情的小姑娘方寸大亂。幾天之後，鄧佳他們回到北京。出差回來後的第一天上班，就在公司全體會議上聽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出差補助減半。這意味著，原本在行業內差補還算不錯的待遇，一下子跌落到行業倒數的情況，讓初嘗甜頭的鄧佳的心情雙重失落。雲南項目很快啟動。不知道為什麼，顧啟賢給鄧佳安排了很重的任務，讓她一下子成了項目組的核心。這對於初露鋒芒的鄧佳來說感到壓力山大。她不得不每天加班到很晚，頻繁地和設計部溝通合作。每天午飯時間，鄧佳都看見顧啟賢和薑維一起出去吃飯。雖然她最近工作上多有和李夢琪合作，但也不見李夢琪叫上她一起吃飯，依然和小鹿每天形影不離。想要在公司交到一個誌同道合的朋友，似乎並不容易。一想到這些，鄧佳就感到心間流淌一絲悲涼。為了忘卻煩惱，鄧佳拚命地努力工作。雖然每天很晚獨自搭乘公車回家有些孤單，但鄧佳從沒向誰抱怨過。有時候深夜失眠，她就悄悄爬起來，去客廳沙發上看電視，也不開燈。怕吵到父母，電視聲音開得很小。這樣的環境，很像是出差在酒店的床上開著電視睡著了。因為鄧佳最近忙到很晚才回家，鄧為武都會等到她回來才睡。而謝曉語有時候會夜起，發現鄧佳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喊她起來回屋去睡，而是悄悄把電視關上，然後躡手躡腳回房間繼續睡。第二天醒來，謝曉語都會給鄧佳烹飪豐盛的早餐，讓她補充營養，然後提醒鄧佳以後回屋躺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要是失眠，她改天給鄧佳開點安神液，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看到鄧佳如此努力工作，做父母的也感到十分欣慰，畢竟現在社會競爭那麼激烈，不努力很快就會被淘汰。他們當然希望鄧佳過得好，但希望看到未來的幸福是鄧佳親手努力換來的，而不是依靠彆人。“彆人給你的，亦可以隨時拿走，隻有自己的才最讓人踏實。”謝曉語從小就這麼教育鄧佳，因為他們那輩人都是從苦日子過來的，所以更懂得珍惜。當鄧佳寫完方案的時候，她覺得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無處釋放，便約張美樂出來喝酒。一同來的還有趙燁。最近趙燁的穿衣風格偏時尚，一問得知是張美樂給挑的衣服。雖然對戀愛對象沒有那麼高的要求，但張美樂很喜歡在穿衣打扮等外型方麵去改造或影響自己的男友。這也算是一個小癖好吧。不過，最後和張美樂分手的那些男友，不知有多少原因跟她控製欲太強有關。“鄧佳最近遇見什麼傷心事了，怎麼看上去好像瘦了？”趙燁一邊吃烤串一邊說。“哎呀，說起這個，姐妹兒心裡憋著一肚子苦水啊！”鄧佳感歎地喝了口啤酒。“怎麼，失戀了？”趙燁說。“我還沒戀呢，失什麼戀！”鄧佳覺得趙燁不是來聊天的，是來給她添堵的。“跟你那個……大叔有關係嗎？”還是張美樂了解鄧佳，總算說到她心坎裡去了。“你不知道，”鄧佳剝了個煮花生吃，“有一次，我們差一點就親上了，就差一點。”她用手比劃著那“一點”有多麼微不足道，表明當時約等於要親上了。“為什麼沒親啊？”趙燁直截了當地說。“我也不知道啊……就突然……就停下來了……莫名其妙的！”說到這裡，鄧佳感到很氣，乾了一杯啤酒，然後給自己滿上。“估計跟他前任有關。你問過他前任們的事情嗎？”張美樂盯著鄧佳傷心沮喪的樣子看。“沒有。我也不想知道。”這顯然是一個沒有戀愛經曆的人說的話。當然，有人戀愛時候就想知道對方過去的事情，覺得那樣能更好地了解對方的為人。當然，也有人回避對方的過去，認為知道了也隻會給自己添堵，就淡漠了對對方的興趣。比較而言，張美樂和鄧佳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比如張美樂就喜歡給自己添堵，知道對方的過去，然後決定懲罰對方的力度。吵架在她看來，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情，甚至比吃飯重要，就像煙民對吸煙的癮。